第四章
若是以前問白聿揚這些個神神鬼鬼,或法術之類的東西,他這個人信是不信?
他十成十會說--不信!
雖說教中有巫師,但他就當是敬天法祖罷了,並不怎麼相信怪力亂神的東西。
但是,經過這一段時間遇到的事情后,他想他信了……
白聿揚右手持彎刀,不發一言地瞪視着飄在地上的碎裂小紙人。
小紙人在不久之前,還是個會持刀殺人的白衣道士,卻在遭他砍了兩刀后,居然變成一個紙剪的小紙人,就這樣飄落在地上。
「邪門兒!」白聿揚喃道。
在另一個道士又劈刀向他砍來的時候,他一個躺地的掃堂腿勾向來人的下盤,在那道士倒下的同時,他揮刀斬下。
「又是一個紙人!」白聿揚拾起地上分成兩半的紙片,有一絲懊惱。
人跟人打架,有死傷有輸贏,很公平。
但人跟這種東西打架,人會死傷,它們可不會。
真正的道士躲在紙片道士之後,不停地操縱法術,讓這些紙片道士一波接着一波湧來……
他們想打真道士,打不着;這些個假道士倒是不停地出現。
他們是人,會倦會累,但是這些小紙人,只要不被砍中,是一點疲憊之色也沒有。
「媽了個巴子……」這句粗話是跟任老三學的,偶一為之有紆解鬱悶心情的神奇功效。
白聿揚飛躍到一個五毒教人身邊,替他砍殺了一個想偷襲的紙片道士,問道:
「大伙兒都還好嗎?」
那人一見是教主到了,大喜叫道:「教主,您來了!」又連忙回答:「很多人受了傷,這些個紙片道士挺厲害,還像是殺不完似的!」大家殺的手也軟了,他們卻一直來,真是累也累死人。
白聿揚皺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這時敵人又來,兩人只得繼續地衝殺,卻聽到一個軟軟的嗓音叫道:
「白聿揚!」
白聿揚回過頭,見到秦瓔珞嬌小的身影,於是眉頭皺得更深了,喝道:
「這兒危險,妳快回去!」
秦瓔珞一愣,心中同意起他之前說過的話,他笑起來真的滿好看的……白聿揚不笑時,那張俊臉真的好嚴峻啊!
「我……」秦瓔珞才想說明來意,卻有一個紙片道士向她砍來。
「秦姑娘!」白聿揚大驚,使出輕功全力飛躍過去。
可惡!距離太遠,他眼睜睜看着,那刀子就快砍上秦瓔珞嬌小的身子了!
但,他預想的慘劇並沒有發生……
秦瓔珞的小臉上帶着些吃驚,她機敏地小退一步后,對那紙片道士伸出右掌。
「呼」地,那紙片道士竟馬上恢復成一張小紙人。
白聿揚來到秦瓔珞身邊,意外地笑了。
「我都忘了,妳是個法力高強的姑娘。」
秦瓔珞瞋他一眼。「還說呢!我還不是被你給抓了!再說……你又知道什麼法力高強不高強的!」他又不是道士,豈有看法術的眼光。
白聿揚淡笑道:「我聽教中的長者說過,法術真的高強,才有辦法驅動風、雷、火、雨……自然的力量。之前看到妳出手,我的確很意外,沒想到真有人會這種法術,更沒想到會是一個這樣小的姑娘。」後來知道她的真實性別,他對她的法術最感到不可思議。
「小?!」秦瓔珞低頭看看自己。該有的都有,一樣也沒缺,她明明是大姑娘了,他卻把她說得好小,好小似的。「我不小了!今年十七歲!」照說是可以嫁人生娃娃的年紀了。
白聿揚卻詫異地看着她,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妳有十七?」他還道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
這也怪不得白聿揚,只見秦瓔珞一臉甜美的娃兒相,身材雖說是有模有樣,但那臉蛋,總讓人覺得她像個惹人疼愛的小女娃兒。
秦瓔珞生氣道:「不信就算了!」她馬上就可以證明她的能力。「去叫你的教人撤退,我自有法子對付他們。」
白聿揚垂下眼睫,很快地想了一下,隨即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那聲音又宏亮又長遠,遠處的五毒教人也聽到了嘯聲,邊戰鬥邊後退。
秦瓔珞雙手摀着耳朵,覺得自己快被震聾了。她知道是內力很強的人,才有辦法發出這樣的長嘯,只是他怎麼不打聲招呼就叫啊!
嘯聲終於停止,白聿揚看向她,微笑道:「該妳表現了,大法師。」
秦瓔珞紅了小臉,趕緊別開不看他。她覺得白聿揚稱她大法師,帶着點調侃的味道,卻又摻着幾許認真。
秦瓔珞將心思轉到對付敵人上,自言自語道:「用什麼好呢?」美眸在瞥見地上的松果時,閃過一絲靈光。「有了!」
她馬上結起手印,喃喃起咒,而後軟軟的嗓音喝道:「現身。」
此時,地上上百個松球飄動了一下,旋即在一陣陣輕煙中化為人形,頓時百來個灰袍男子出現在歸元峽上。
「哇!」四周圍觀的五毒教人無不嘩然。
這下成了紙片道士與松果男子的大戰,歸元峽上戰成一團。
「真有妳的!」白聿揚真心地讚歎。
秦瓔珞搖搖頭道:「點石為將,灑豆成兵,這個只是『役物大法』的應用而已,並不是太難的。」只要會這種法術,任何的實物都可以驅使,這算是粗淺的法術而已。
「對我們這些凡人來說,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白聿揚往旁邊一指。「妳沒瞧見他們都被妳嚇傻眼了。」
果然,五毒教的教眾們是看得目瞪口呆。
「哎呀!他們以後會不會怕起我來?」秦瓔珞有點擔心。
白聿揚搖頭笑道:「怎麼會?妳救了大家的性命,大伙兒感激都還來不及。再說,我們五毒教人不會如此小心眼,妳不用擔心。」他敢保證,他的教眾根本就不曾想太多。
不習慣這樣跟白聿揚說話,秦瓔珞突然覺得有點羞澀。
「你、你不要這樣跟我說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答了!」
「咦?」白聿揚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欸……你講話不都愛挖苦人?然後我就可以兇巴巴地回……」秦瓔珞拉拉垂在胸前的長發。「你這樣說話,我不習慣。」
俗話說「出手不打笑臉人」,而他這樣溫和的說話,她怎麼擺得出一副凶臉?
白聿揚好笑道:「喔?原來妳喜歡被人挖苦啊!」
秦瓔珞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這是什麼話?
「哼!」不理他了,還是專心應戰吧!
一方面因為施法者的法術有高下之分,天賦極高的秦瓔珞,自是遠勝過那些惡道士;另一方面來說,松果的外殼堅硬也遠勝於紙片,這就是物的天生本質所佔的擅場。
所以,不由分說,情勢很快地就從一個松果男子對上一個紙片道士的局面,變成三個打一個、五個打一個的局面,而後紙片道士就被消滅殆盡,暴露出一臉驚慌的惡道士們。
「喲呼!」五毒教人們都開心歡呼。「贏了!」
那些個惡道士看見情形不對,討不了便宜,於是一群人連忙往山下衝去。
「呀!他們要逃了!」秦瓔珞又要結手印,驅動松果男子去追敵。
「慢。」白聿揚按住她纖細的肩頭,對她眨眨眼笑道:「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秦瓔珞退下來。
白聿揚舉手一呼:「弟兄們,不要讓他們跑了!」他的氣度恢弘,笑容讓人充滿信心跟力量,令人無限心折。
此話一出,五毒教人們果然鬥志高昂地急起飛奔,直追逃遠的惡道士們。
白聿揚向前提氣一縱,躍出丈余遠,又停下來回視秦瓔珞。
山風輕撫,兩人在霞光中對視良久。
他凝視了半晌,爽朗地笑道:「秦姑娘,我白聿揚欠妳一個人情。」他黑得發亮的眸子,像是要看進她心裏似的。
一會兒,他掉回視線追上前頭的五毒教人們。
秦瓔珞摀着心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小臉卻已經紅透了。
「這個男人真危險……」她撫着方才白聿揚按過的左肩,隱約中還感覺到,那隻寬厚大手所余留下的熱度,直直燙到她心坎兒里。
午後時分,秦瓔珞懶洋洋地趴倚在窗台上,小手撥弄着風鈴,讓它叮叮咚咚地響着。
「要走還是要留呢?」她獨自喃道,卻讓在她身後編織布料的繪羽聽見了。
繪羽馬上接道:「小姐,咱們再留一段時日吧!」她的織工還沒學全呢。
五毒教姑娘的流紋樣式真多變,像什麼「鸞鳳交頸」、「雙鳳朝陽」、「並蒂桃花」……多得讓人眼花撩亂,讓人意想不到同是黑布,流紋竟然可以有如此多的變化。
秦瓔珞早知道繪羽迷上了織造,卻故意捉弄地問道:「為什麼要多留一會兒?我好想家啊!」
啊!繪羽大驚失色,這下要是回家她就學不到了,於是她可憐兮兮地叫道:「小姐……」
秦瓔珞忍俊不住地噗哧一笑:「好啦!就等妳學完我們再回去好了。」瞧她那副可憐樣。
繪羽開心地點頭,又想到一件事。
「小姐,其實這兒也還需要妳呢!要是妳就這麼回去了,那惡道士們又來怎麼辦?」她從五毒教人那兒聽了她家小姐的事迹,讓她還挺與有榮焉的。
秦瓔珞托着香腮。「這樣說也沒錯……」上回雖說已經抓了一些惡道士,但沒人能擔保他們不會再派人來。
而凡人跟術者斗,五毒教人會吃大虧的!
在這裏待了一小段時間,秦瓔珞對五毒教教人很有好感,自是不希望他們被惡人欺侮。
「所以啊……小姐還是再多待幾天吧!」繪羽巴不得待個一、兩年,她不是不想念無相山莊,只是織造的吸引力真的太強了!
秦瓔珞瞟她一眼,笑罵:「我看妳乾脆嫁來這兒,別回無相門了!」
繪羽張大了嘴叫道:「小姐!妳就別笑我了,人家只是想學織造嘛!」
「天曉得啊!」秦瓔珞故意捉弄她,繪羽的反應總是很有意思。
「小……啊!」繪羽本想跟她家小姐抗議,卻在看見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進房后,直接轉為尖叫。
「黑……豹?!」
只見一隻巨大的黑豹,此時踏着優雅的腳步走進房來,一雙金色而湛亮的眸子掃過兩人。
半晌,牠「咚」地跳上桌子與繪羽對視,兩者相距不過一尺。
「啊……啊……我、我不行了……」繪羽的身子一軟,骨碌地滾下地上,昏得不省人事。
「繪羽!」秦瓔珞輕呼,雖然畏懼那頭大東西,仍是奔近繪羽,察看她的情況,在確定她只是昏過去之後,才鬆了口氣。
「呃……」秦瓔珞目不斜視,看也不敢看那頭黑豹一眼,半蹲着將繪羽拖離桌邊。
好重!她們身材相當,她可抱不動繪羽。
「咦?」秦瓔珞發覺自己的裙襬被踩住了,她僵着身子把繪羽推得遠遠的,然後連頭也不敢回地拉拉裙襬。
文風不動……
「嗚……」秦瓔珞哭喪着小臉,再拉。
依然是動也不動一寸……
秦瓔珞胡亂想着,她不會喪生豹口吧?
哇……她想回家!不想明天變成黑豹的糞便被排出來……嗚……
「咦?」秦瓔珞忽然覺得,她纖細的背脊上,有個熱呼呼的東西在蹭着。
她悄悄地回過頭,發現是那隻大豹子,以一種相當親昵的姿態在蹭她。
「咦?」秦瓔珞再瞄一眼,真的是那隻黑豹在蹭她。「你、你這是在跟我玩嗎?」
秦瓔珞小心翼翼地轉過身,那黑豹還是像只貓兒一樣的,在她懷中磨磨蹭蹭。
這樣玩了一會兒,秦瓔珞慢慢消除了恐懼,覺得這隻黑豹還挺可愛的。
「你好象貓兒啊!」秦瓔珞輕道,摸摸牠的大頭。「只是比較大罷了……唔……不,是很大才對!」瞧牠的大頭,塞得她的懷中一點空隙也沒有。
秦瓔珞不知道黑豹喜歡人家怎麼摸牠,於是就像摸貓兒一樣,摸摸牠下頷的毛,引起黑豹「呼嚕」一聲低響。
「喜歡嗎?」應該是喜歡吧,看牠一臉很舒服的樣子,還半瞇着眼,像是很享受啊。「奇怪的黑豹!」秦瓔珞輕笑着,怎麼會有黑豹愛跟人撒嬌呢?「不知道是誰養的?」
「叩」一聲,房門口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響,秦瓔珞才抬頭想看看是什麼東西,那隻黑豹卻比她更快地爬起身,一晃眼竄出門外去。
「欸!」秦瓔珞追到門邊,原以為大黑豹跑遠了,沒想到牠竟叼了個一歲多的小男孩回來。
「你……」秦瓔珞蹲下身,與小男孩平視。
只見那個孩子咿咿呀呀地笑着,一點也不認生,也一點都不害怕。
「奇怪的孩子!」秦瓔珞微詫道。
頭一回見到孩子給黑豹叼在嘴裏,而更奇怪的是,他卻一點懼色也沒有!還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她想,這種事對他們應該常常發生吧,那個孩子跟黑豹都像是習以為常了。
黑豹將小男孩放在地上,小男孩咯咯地笑着,又巴着黑豹要爬到牠背上。
「坐坐。」小男孩說著,眨巴着一雙靈動的大眼。
「咦?」秦瓔珞仔細地打量那個孩子,覺得他長得好眼熟,好象她見過的某個人。「尤其是這雙眼睛……」
狹長的黑眸有點像是鳳眼,卻一點也不小,那眼是又黑又亮,又大而又有神。
「真的好眼熟……」想、想、想……怎麼會想不起來呢?她明明見過的啊!
這時,那小男孩已經跨坐在黑豹的背上,開開心心地抱着黑豹的頸子,而那隻黑豹卻像是個縱容稚子的父親,又是無奈又是默許他的頑皮。
「啊!」秦瓔珞忽然靈光一現,她知道這個孩子長得像誰了!
像……
「浚兒,又淘氣了!」白聿揚高大的身影由門外出現,含笑地走進房中。
「白聿揚!」秦瓔珞叫道。這個孩子長得非常像白聿揚。
「嗯?」白聿揚看向她,不知道她突然這樣激動大叫是為什麼。「怎麼了嗎?」
他的目光掃到昏倒在地上的繪羽。
「是墨影嚇到妳們了嗎?」
墨影,正是那隻大黑豹的名字。
白聿揚笑道:「別怕,墨影不會傷害妳們的。」
秦瓔珞的頭搖得像搏浪鼓一樣,她不是被黑豹嚇到,而是被白聿揚有小孩這件事嚇到。
是啊!她早該想到的,有姬妾自然有孩子……她在訝異什麼呢?
「這個孩子長得真像你。」秦瓔珞淡淡地說。真不愧是父子,長得這樣像一點也不用擔心會抱錯。
白聿揚抱起小男孩,笑道:「浚兒的確像我。」人人都這麼說,反而不像他爹娘。「大概是血親天性吧!」因為他是舅舅嘛!
「他叫浚兒啊……他娘一定是個大美人吧!」秦瓔珞覺得心頭有些酸疼,卻不明白為什麼。不過就是知道他有兒子罷了……
白聿揚將小孟浚拋高再接住,逗得他咯咯笑個不停。
「他娘的確是個大美人,在成親前是我教中的第一美人哩!」現在也還是啦!不過他覺得成親后這位子就應該要讓賢了,畢竟已婚婦人不適合再當大家的愛慕對象。
「難怪這孩子長得這麼俊……」心不可抑止地發酸,下用看都可以想見,五毒教第一美人想必是個絕色。
「是啊!爹娘都是人中龍鳳,孩子自然不差。」白聿揚也不怕人家說他是老王賣瓜,畢竟他妹妹、妹夫的確都是一流人物。
秦瓔珞想啐他也下害臊,但卻沒了鬥嘴的興緻。
「是啊!」他說得也沒錯,他貴為五毒教教主,又英雄了得,他們是英雄配美人,說是人中龍鳳也並不過份。
她在悶什麼呢?這跟她並不相關不是?
「你們兩人的感情想必很好吧……」秦瓔珞幽幽地說著,沒察覺自己的表情苦得像立即要哭了。
「咦?」白聿揚停下逗弄小孟浚的動作,轉過頭看那張可愛的小苦瓜臉。
白聿揚何等精明,他馬上就察覺到秦瓔珞誤會了!
回想剛剛兩人的對話,白聿揚覺得好笑,因為兩個人根本是雞同鴨講,全然的各說各話。
明知道該澄清這個誤會的,但看着秦瓔珞泫然欲泣的樣子,白聿揚卻覺得她可愛極了。
啊!他果然是天生的劣根性,捉弄人竟也這麼開懷……
於是,白聿揚笑着回答:「是啊!感情挺好。」他沒說謊,不過這個「兩人」,指的是「兄妹」就是。
秦瓔珞聽他這麼說,卻覺得自己好凄涼,只是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這樣凄涼?
「她不會吃醋嗎?」有女人這麼寬宏大量的嗎?
「吃醋?」白聿揚不懂。
「你不是有很多姬妾嗎?」
白聿揚恍然大悟,他都快忘了他有很多「姬妾」了!
那天隨口應答的玩笑話,真虧得她還記得這樣清楚,信得這樣認真。
「喔!不會吃醋的……」因為他沒有啊!而且就算有好了,他妹妹幹嘛跟他的姬妾吃醋?
「不會?!」秦瓔珞輕呼。「真是了不起……」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從小她就不明白,為什麼總是很多女人必須共有一個丈夫呢?又為什麼男人理所當然地可以三妻四妾?
她爹爹到死都只有她娘娘一個女人,就算她娘娘死的早,她爹爹也沒有續弦的意思,直到她爹也過世。所以,她以為夫妻之間應該就是這樣了。
直到她長大以後,她才明白,世上的夫妻不是每對都像她爹娘,三妻四妾才是人人眼中的「常態」,而她以為的「常態」,卻是人家眼中的「異數」了。
「唔,的確。我也認為女人是相當了不起的。」白聿揚淡笑,這句話倒是相當真心。
在他眼中,女人是一種看似柔弱,實際上卻十分堅忍的動物。
雖然先天的體型、體力都差男人一大截,但往往在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險時,就會發揮出令人佩服、並感到不可思議的母性力量。
「那你還廣納姬妾,這不是糟蹋人嗎?」秦瓔珞幽幽地指控。
白聿揚悶笑了下,覺得她真的非常有趣。「當我的姬妾有這麼糟嗎?」居然連「躇蹋」兩個字都用上了。
當然不會!秦瓔珞在心中咕噥着,但她可不想往白聿揚臉上貼金。於是道:
「反正用情不專就是糟蹋人!」
白聿揚雙手抱胸,明顯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忍住笑仍是說:
「非也!當我的姬妾可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就算幾十個人分一個我,她們還是甘之如飴。」
「幾十個?!」秦瓔珞睜大了美眸。
「你這個人真缺德!」她還道十來個,也就覺得很過份了,沒想到他居然有幾十個!
「你只有一個人!要幾十個姬妾做什麼?!那不是一年才見你個沒幾次,其它時間都是空閨寂寞的嗎?」
白聿揚聳肩,無所謂地笑道:「如果我說,她們就是願意等着我一年沒幾次的臨幸呢?」
「你、你……」秦瓔珞纖指指着他,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你太可惡了!」怎麼會有男人這樣薄倖啊!
可是看着他這樣近距離的笑臉,又被他黑得晶亮的眸子給盯住,她的心還是不爭氣地狂亂跳着。
白聿揚帶着俊朗的微笑欺近她,右手勾起她一繒秀髮,目光轉為魅惑。
「你、你靠我這麼近做什麼?!」秦瓔珞縮着身子不住地後退,直到背脊靠上一堵牆,再也退不得。
她的腦海中泛起一種怪異的想法,像是她被一頭強壯的豹子盯住了,就像剛剛被墨影制住一樣,再也脫不了身、再也無處可逃!
而她卻不爭氣地為此而心動了……
可惡、可惡!她怎麼會覺得心動呢?
她心動的對象應該要像她爹那樣專情才對!
為什麼她會對他--一個有幾十個姬妾的薄倖男人心動?!
白聿揚左手抵住了她身後的牆,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有着一種強烈的念頭--想吻她!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女子有過這樣的感覺,更別說眼前的女子只是清秀甜美罷了,並不是什麼天仙絕色。
原本,他只是想捉弄她,卻意外地為她感到怦然。
他帶着一種不明白的心情,仔細地審視着秦瓔珞,橫看豎看她也沒有特別誘人的地方,一張甜美的娃兒臉讓她看上去有點小,加上個子小、臉蛋也小,什麼都讓人覺得很袖珍,他的一隻手掌就足以大過她整張臉。
可是她……就是該死地吸引他!
向來不是會猶豫不決的人,白聿揚垂下眼睫,以着飛快卻極輕柔的姿態,將他的唇印上她的。
她的唇瓣十分柔軟豐潤,白聿揚跡近渴望地輾轉吻着她,他靈活的舌滑過她的貝齒,采入與她糾纏,他不僅僅要她的承受,也要她的迎合。
身為五毒教教主的他,對他想要的所有,往往是相中、專註攫獲,從不遲疑。
雖然他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樣渴望她,但他不想壓抑自己最真實的心情。
當兩唇相碰時,秦瓔珞原先是驚慌的,有些愕然不知所措,但他狂野中帶着溫柔、珍惜似的吮吻,卻深深地觸動了她心中最柔軟的部份。
原來,她是喜歡他的,在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的時候,只怕早已對他動了心,這樣飽含着期待與渴望的心情,就叫做愛戀吧!
「唔……」一吻方休,秦瓔珞嚶嚀一聲,軟軟地倚在他懷中,整個腦子亂鬨哄的,沒辦法做任何思考。
「秦姑娘……」他輕喚,引起懷中的人兒一陣戰慄。
「你……為什麼吻我?」秦瓔珞紅着小臉輕問。她已經發現自己喜歡上他,但他呢?又是帶着什麼樣的心情吻她?
剛剛的一切發生得好快,她甚至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已經被他吻得七葷八素的了。
他吻她,也帶着和她相同的心情嗎?
白聿揚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她這樣嬌羞的模樣,和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嗔一怒都一樣各有一番風情。
為什麼吻她?這個問題閃進他的腦海中,他的俊臉有瞬間的迷茫。
為什麼是她?他自問。
他今年二十五歲,在教中早應該是好幾個孩子的年紀,而他卻至今才頭一回有想親近的女子。
這代表什麼?
秦瓔珞抬頭看他,只見他有一絲的迷惘,像是訝異自己為什麼會吻她。
「你……」吻她有這麼難受嗎?他為什麼這種表情?
他根本不是心中有她吧!那麼是捉弄?還是一時衝動?
秦瓔珞怔了怔,兩人之前的談話驀地浮現腦海,讓她的心直直沉入谷底。而後,她出他意料之外地狠狠推開他。
「秦姑娘?」白聿揚不明白她泫然欲泣的神情是為了什麼。
秦瓔珞緩緩地搖搖頭,凄然淌淚道:「你真可惡……」居然這樣對待她!他以為她是什麼樣的人?隨隨便便的女子嗎?
「我……」他呆愣,平時所有的靈活反應,剎那間像消失了一般。
「我討厭你!」她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掩住面頰往門外奔去,不想讓他看見這樣的狼狽。
「秦姑娘,妳別這樣……」他及時拉住她的細腕,將她摟進懷中。
秦瓔珞抬頭看他,他都已經吻她了,卻還叫她「。秦姑娘」,這是說明了他真的是一時衝動嗎?
「我怎樣?」秦瓔珞氣極。「我不是你的姬妾、你的情人,不是你高興做什麼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女人!」
「妳就這樣討厭我?!」這個可能性讓他難受的胸口悶疼。「當我的女人真讓妳這樣反感?」
秦瓔珞不可思議地眨眨眼。他居然敢這樣問!
她賭氣地叫道:「對!我討厭你!做你的女人比要我死了還難過!」
「為什麼?」他低吼。不敢相信她對他的評價竟然這樣的差,他以為她至少是有一點喜歡他的。
她哭道:「我不要跟幾十個女人共有你,還要很了不起地裝作不在意,我一點也做不到……我也不要整年盼望着你一次、兩次的臨幸,然後抱着下次見面的期待,日復一日……」
白聿揚的腦筋一瞬間的空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她看起來這樣忿怒,口中吐出的卻是不折不扣對他的在意。
她真的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她是喜歡他的!
「秦姑娘……」白聿揚想說些什麼,喉頭卻像給什麼東西梗住了一樣。他這時候該說些什麼?
她的在乎讓他滿心的雀躍,可是他對這樣的心動是陌生的,他這時候該做些什麼?
秦瓔珞含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轉身往門外跑去,一溜煙地不見人影,留下一臉錯愕的白聿揚。
半晌,白聿揚抬起手抹了抹臉,苦笑地自喃道:「我好象自掘墳墓了!」原來他也有這麼笨拙的時候。
想到秦瓔珞對他的誤解,他的笑容僵在俊臉上。
糟……他的玩笑開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