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漫漫黑夜已經過去,白晝終於來臨,清晨的柳林籠罩着一片白茫茫的渺渺煙霧,比夜晚的神秘邪魅更多了份清新之感。

柳青娘懶懶打了個阿欠,不太開心地斜睨着邵剛。“你起得可真早。”早個頭,瞧他那眼睛滿布血絲,她敢斷言他必定徹夜未眠。

現在不過卯時,他就在柳林外練起劍來,揮劍時產生的颯颯風聲吵得她不得安眠,只好忍着氣起床,把不識好歹的他喚進竹屋中教訓。

自己睡不着還要吵別人,討厭!

邵剛見着她慵懶中帶氣的嬌媚模樣,心中不禁一動,原本冷酷的黑眸染上淡淡的溫柔和寵溺。

她到底有多少種模樣?每一次見她,她都展現出不同於之前的另一種獨特風情,而每一面都徹底吸引住他的心。

柳青娘嬌嗔道:“剛,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發什麼呆啊!她最討厭沒睡飽就被人吵醒,所以向來沒有人敢隨便接近柳林。這下可好,他倒把這當現成的練武場。

邵剛的眼底藏笑,神色緩和,他柔聲道:“下次我走遠些練劍,這樣就不會再吵到你。”

“你在笑嗎?”柳青娘雖是睡眼惺訟,卻沒忽略他眼中的隱隱笑意。他在笑嗎?這可真難得,從初次見面到現在,他從未笑過。

她明白那是他心中充滿仇恨的緣故,使得他的人冷酷,他的心封閉,但他現在卻笑了。為什麼?難不成,是因為她的關係?

邵剛面色一沉,冷冷道:“我沒有笑。”他有笑嗎?這麼多年來,他從未笑過,他以為自己早已忘了何謂笑。

柳青娘挑眉道:“笑就笑啊,有什麼了不得的?”真是想不開,年紀小小就這麼死心眼,看來她可得好好開導他一番。

邵剛的面容嚴酷,語氣沉重。“笑,是幸福、快樂的象徵,我是個背負血海深仇的不幸之人,我不會笑!”他會笑,在手刃仇人的那一刻!

大仇一日不報,他就沒有笑的權利,當然,也沒有幸福的可能!

“別那麼苛刻自己,死者已矣,他們的人生已終結,但是你仍然活着,你的人生不能因他們而停止。”柳青娘面上的笑意褪去,眼神複雜,誠摯勸道:“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要過。”

“我的人生,就是復仇!”邵剛握緊雙拳,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這十年來他朝思暮想的惟一念頭,

柳青娘眉頭一皺,厲聲斥道:“笨蛋!”

邵剛怒道:“你說什麼!”她憑什麼罵他?他和她非親非故,她怎會了解他心中的深仇大恨,又怎能論斷他自我決定的人生意義。

“我說你是個沒長腦子的笨蛋!”柳青娘用力一拍竹榻,猛地站起身叉臉大吼。“你以為報仇很了不起嗎?我告訴你,假如我是你爹娘,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心裏不僅不高興,反而會難過得要命!”

他一怔,被她這前所未有的怒氣給震懾住。這又是他未見過的她,她一向笑語吟吟,看來對凡事都漫不經心。往昔她警告他他的命屬於她時,表情、語氣雖是沉冷嚴肅,卻不同於今日的狂暴。

“我告訴你,你假如不是遇上了我,憑你之前那點淺薄功夫和不知變通的死性子,仇沒報成你就先死了!”柳青娘罵得興起,聲音更大。“你最好把你那死性子改一改,別再說那種氣死人的蠢話,否則我聽一次罵一次!”

邵剛被她罵得面紅耳赤,想反駁卻在她那迫人的氣勢下無言以對,只能悶不吭聲地任由她破口大罵。她為何那麼生氣?因為她關心他嗎?

她關心他,她在乎他!

這突如其來的認知讓他怒意全消,邵剛深深望着她被怒火染紅的腓色嬌顏,目光轉為濃熾,心中的衝動讓他忍不住上前伸手將她摟人懷中。

柳青娘一時愣住,她呆了半晌,才不解問道:“你?”她不是正在罵他嗎?怎地一下子他倒轉了性,突然變得這麼積極。

邵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推開她,吶吶道:“對不起。”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做得很好,我們再來一次如何?”柳青娘的怒氣來得快也去得快,他難得的主動令她十分開心。

邵剛神情尷尬,趕緊轉過話題。“昨晚你說過今日要帶我去見齊夏。”

“剛,你轉移話題的技術有待磨練,但看在你方才主動的份上,今日就先不逗你了。”柳青娘好心地放他一馬。“不過,我之前說過的話你可別忘記。”

邵剛面色一沉,目光轉為陰鬱冷肅,他內心掙扎不休,翻湧着萬般情緒。他知道她說的有道理,但是她不是他,沒有人能理解他心中的痛苦有多深。

是仇恨給了他活下去的力量,是仇恨造就今日的他。

沒有仇恨,就沒有他;他已為了復仇付出太多,他的身、他的心,全是仇恨,雙手沾滿血腥的他,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

望着他那倔強的神態,柳青娘不由得嘆了口氣。算了,慢慢來吧!他被報仇的念頭緊緊束縛已經十年,想一下子就改變他的想法,的確是不可能。

來日方長,她的手段可多着呢。

“走吧,我先到客棧中交待一下,待會兒便帶你去見齊夏。”她淡淡一笑,轉身走出竹屋。

邵剛點點頭,二話不說地跟在她身後,表情又恢復平日的冷酷,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雖然他無法忘懷仇恨,可她的話卻重重系在地冰封已久的心上,讓他建立多年的心防出現一絲裂痕。

她,慢慢地影響了他,而他也慢慢地因地而改變。

這種改變好嗎?對嗎?

明明早在十年前他就下定決心,除了報仇外,他什麼都不想,也什麼都不要。

不!他不會改變!

他不能改變!

※※※

在邵剛隨柳青娘到客棧向刑嚴和阿朗簡單交待過後,二人便出了客棧往西慢步而行。

一路上山明水秀、風光明媚,但邵剛卻沒心思欣賞風景,他不時打量着柳青娘,目光充滿狐疑。

她發覺了他的異樣。“怎麼了?”

“我覺得阿朗看我的目光很奇怪。”

柳青娘秀眉一挑,不解問道:“奇怪?”

“對,好像有些疑惑、有些猜忌,與其說是厭惡,倒不如說是嫉恨,還有一絲哀怨。”邵剛回想着方才在客棧內,阿朗瞧着他的詭異眼神,那可不是阿朗頭一次這麼看他,好像從之前他開始睡在阿朗鋪上就開始了。

柳青娘噗嗤一笑。“你多心了。”呵呵,小鬼半年前因他的緣故被她差去做事,接連十多天無法在小鬼最心愛的寶貝床上好好睡上一覺,而這次他回來又是宿在小鬼的床,也難怪小鬼記恨於他。

邵剛睨了她那過於得意的笑一眼,認識她愈久,他就愈看得出她何時不懷好意。她這樣別有深意的笑,想必他的猜想無誤,阿朗的確對他有所不滿。

“他是不是喜歡你?”他的心底酸酸的、悶悶的,纏糾着一種無法形容也說不出口的苦澀,逼迫得他寢食難安,日夜不得安寧。

這是他惟一想得出來的理由,他和阿朗素不相識,更無仇怨,二人若說有何共通之處,就是二人都識得柳青娘。

她的性格雖壞,但他卻不能否認她那獨特的奇異魅力,連他都忍不住為她心動,何況是和她相處已久的阿朗。

柳青娘杏眸圓睜,啞然失笑道:“喜歡我?呵呵,他可沒那個膽子。”他可真是異想天開,小鬼若是聽到他這話,包準當場嚇得昏過去。

咦?等等……他的神態似乎有些不悅。難不成……他在吃醋嗎?

她的笑轉為邪詭,不懷好意地問道:“剛,你在吃醋嗎?”

邵剛腳下一頓,驚怒吼道:“才不是!”他才不是在吃醋!只不過有些小小在意,只不過他不想見到有旁的男人對她懷有愛意,他……他才不會為她吃醋!

“那你剛剛為什麼臉色那麼難看,可別告訴我你是在意阿朗,你向來不是個會在意他人眼光的人。”她毫不放鬆地繼續追問他。

他低頭不語,緊抿薄唇,不管她如何追問,他就是不開口。柳青娘呼了一聲,知道他已到了忍耐的極限,也就不再逼他。

走了約二個時辰后,野樹亂草,景色更形荒涼。

柳青娘帶他進了一座茂密樹林,她熟悉地左拐右繞,大抵又過了一個時辰,二人終於在一間小小草蘆前停下腳步。

柳青娘高聲喚道:“老酒鬼。”

“鬼丫頭,早同你說就算你不和旁人一般叫我神醫,也得叫我一聲齊爺爺,老是吃定我怕你,總這麼沒大沒小。”一白首老者疾步自廬內走出,言詞之間雖是埋怨,但從滿面的笑容便可看出他心中的欣喜之情。

他在見到邵剛時一怔,目光轉為銳利。“這是什麼人?”

柳青娘微笑道:“他是我帶來的人,他有事拜託你,你幫幫他可好?”

齊夏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大笑道:“你都開了口,我怎敢不幫忙,說,又要怎麼折騰我這身老骨頭?”

柳青娘嬌幄道:“哪敢折騰你老人家,只不過是想請你煉顆逆天丸。”

“逆天丸?”齊夏眉頭一皺,老眼閃着灼灼精光。“鬼丫頭,這人和你什麼關係?”

柳青娘神色不變,笑吟吟道:“也沒什麼了不得的關係,只不過是個做買賣的客人。”嘖,就知道羅嗦老頭必定問東問西,但天下間也只有老頭煉得出逆天九,這可找不了別人。

邵剛站在一旁,俊臉冷酷依然,眼色卻微微一黯。他只是個客人嗎?他和她之間只是買賣關係嗎?

他不由得想起她之前告訴他,絕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所開的價碼,也就是說,她不想讓旁人知道她和他的親密關係,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對她而言,又算是什麼?真的只是客人嗎?可是他對她……他對她卻絕不只是買賣關係!可惡!

他猛地暴躁起來,沉聲道:“對,我只是她的客人,和她沒有別的關係。”

柳青娘不解地挑眉,對他突如其來的怒氣感到訝異,也有些憤怒,但當著齊夏的面不好問他,只能將不滿先藏在心底,杏眸卻忍不住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齊夏覷着二人間隱隱波動的情潮,老臉綻出一抹瞭然詭笑。“鬼丫頭,你這客人脾氣挺大,你日後可辛苦了。”

柳青娘敏銳地感受到他話中的奚落,隨即伶牙俐齒地反擊回去。“這可就用不着你擔心了,逆天丸你煉是不煉?”

“煉煉煉,老規矩,藥材呢?”齊夏手一伸,笑得無可奈何。

柳青娘噗嗤一笑,示意邵剛將藥材交給他。“全在這布袋中,你點一點。”

齊夏朝裏頭瞄了一眼。“嗯,差不多,半年後來拿吧!”

邵剛焦急地追問道:“不能再快些嗎?”

齊夏瞪了他一眼。“小夥子年紀輕輕,脾氣大又性子急,我看日後難成大器,鬼丫頭,回家後記得好好調教一下。”

這下子不僅邵剛俊臉轉紅,連柳青娘的面上也泛起了淡淡緋色,她皺眉嬌嚷道:“你胡言亂語些什麼!你要是敢到處亂說話,小心我日後再也不替你找酒,悶死你這老酒鬼。”

這老酒鬼眼睛還真利,就知道瞞不過他,幸好他和那些老東西合不來,她的計劃應該不會走漏風聲。

“這可千萬使不得,鬼丫頭放心,老酒鬼只要有酒就堵得住嘴。”齊夏一邊賠笑,一邊從衣襟中掏出,一個小藥瓶。“藍瓶是你要的葯,紅瓶給男方,和你平日服用一般,都是一日二回,卯、午、酉時配熱酒服下。”

“算你識相。”柳青娘這才消氣,她將紅瓶遞給邵剛。“記住,一日三回,卯、午、酉時配熱酒服下。”

“這是什麼葯?”邵剛打開瓶塞,只覺異香撲鼻,嗅之心馳神傷。

柳青娘卻不回答他,只是輕言帶過。“你吃便是,放心,吃不死你的。”

齊景嘻嘻一笑,神色詭異曖昧。“小夥子別怕,這可是好東西,多少人捧着大把銀子求我要這寶貝,我還不給呢。”

柳青娘粉面又飛上一朵紅雲,她嬌斥道:“少在這廢話,還不趕快進去煉逆天九。”這老酒鬼怎麼這麼多嘴!她的“目的”可還不能讓邵剛知道,照他那不知變通的固執個性,想必事情又會多生波折。

齊夏不敢多言,乖乖轉身進房,二人也不多留,又往回走去。

邵剛好奇問道:“這到底是什麼葯?你為什麼不讓他告訴我?”

“秘密。”柳青娘杏眸轉了轉,仍是不願告訴他。

他的語氣多了幾分強硬。“我要知道。”

她停下腳步,朝他詭笑道:“可以,你現在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邵剛面色一紅,忿忿斥道:“你不要老是這樣!”

“怎樣?”她故作不知。

他呼吸一窒,加快腳步想避開她那過於銳利的目光,喃喃道:“用……用這種事來威脅我。”

她跟上他,杏眸直盯着他,笑容轉為邪惡危險。“威脅?剛,昨晚就和你說過,這是為了讓你習慣的練習。”

“那也不用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你不是不希望我和你的買賣被人發現嗎?”一想到她之前所說的話,他的神色微沉,語氣有此落寞。

“嗯?”她聽出了他話中的淡淡埋怨,柳眉一挑。“你方才就是在氣我說你只是我的客人嗎?”他以為就他生氣嗎?她也生氣啊!她只不過是想瞞住老酒鬼才說的假話,誰知道他竟然欲蓋彌彰地多話,反倒引起了老酒鬼的懷疑。

她才想和他算賬呢!

“我才沒有生氣!”邵剛立時否認,俊臉卻漲得通紅,不爭氣地泄露了他的心事。

“沒生氣最好,來,我們再練習一下。”她詭笑地靠近他。

他猛地停住腳步,氣急敗壞地回身對她大吼道:“這裏不行!”

“好,我們回竹屋再練。”柳青娘眼兒一轉,笑得稱心如意。她早知以他那羞澀個性絕不敢在這親她,她只是以退為進退出他的話,讓他再無法拒絕。

哼,方才和她耍脾氣是吧!看她怎麼教訓他!

邵剛一楞,只覺哭笑不得。她總是有辦法逼得他無言以對,只能按着她的指示去做。

他,終究對她無可奈何。

夕陽西落,輝金帶紅的霞光滿天際。

竹屋中,邵剛坐在桌旁,細細打量着手中的黑色丹九,他問她。“這到底是什麼葯?”

“之前不就說了嗎?你親我一下,我便告訴你。”柳青娘悉心看着正放在小泥爐上加熱的酒,見它滾了,才將爐火用灰掩蓋住。

邵剛眼中閃過一絲狼狽,悶悶不語。

柳青娘將熱酒倒人杯中遞給他。“酉時已到,快把葯吃了。”

“你先告訴我這是什麼葯。”他推開杯子,將葯倒回紅瓶中放在桌上。在沒有問清楚這到底是什麼葯之前,他可不能亂吃。

她是不致於下毒害他,但誰曉得心思奇詭如她會拿些什麼怪葯給他吃,而且她似乎並不想讓他知道這到底是什麼葯,才會東拉西扯地不把話講明。

照齊夏那曖昧的神色來看,這葯絕不單純。

她搬過竹椅緊挨着他坐下,杏眸挑勾地直望着他,小手也不安分地爬上他厚實的胸膛,惹得他身形一僵。“那你先親我一下。”他的防備心可真重,是怕她給他吃些怪葯嗎?

他拉開她的手,往左挪了一下身子,試着拖延時間。“你告訴我,我就親你。”

柳青娘眯起杏眸,邪邪一笑。“你倒是學聰明不少,居然會和我討價還價,不過,你似乎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話,我說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邵剛一凜,沉聲道:“我沒有忘記。”

“很好,現在就是實現的時候。”杏眸綻射出躍躍欲試的興奮,她美麗的臉龐湊向他,溫潤的紅唇離他愈來愈近,他的心跳也愈來愈快。

在兩唇相接的那一刻,邵剛整個人都呆住了。他的腦中一片空白,除了她那柔軟溫熱的櫻唇,彷彿一切都已不復存在。

她的吻很輕、很柔,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微微顫抖,他直直望進她的眼,見到一絲淡不可見的緊張。

他突地明白,這不只是他的初吻,也是她的。內心的激動讓他伸出手摟住她柔若無骨的纖腰,反客為主地深吻着她,以一種莫名的饑渴吮吸着她的甜美。

柳青娘暗暗心驚於他前所未見的狂肆,而他熾熱的目光更震懾住她的心魂,讓她感到一陣莫名顫慄。

這是怎麼回事?他突然變得如此強硬,在他那狂熱的吻和結實的懷抱中,她不由自主地軟弱、退縮,有股想逃開的衝動。

邵剛察覺了她的掙扎,依依不捨地放開她的唇.暗黑的眼中帶着野蠻笑意。“是你要我吻你,為何又想逃開?”

自從他認識她的那一刻起,她總是逗得他又氣又急卻無計可施,而在方才的吻之中,兩人的地位是對等的。

他是個男人,而她是個女人。

如同她影響他一般,他,可以影響她!

“你得意什麼?”柳青娘俏臉暈紅,盈盈杏眸浮現不服輸的倔強。“這才剛開始呢。”

語畢她竟又吻上他,不同於之前的輕柔,她的吻轉為熱情狂野,大有與他一較高下的意味。

邵剛黑眸閃着隱隱笑意。他就知道她沒這麼好打發,不過,他可也沒打算就這麼認輸。

其實,到了最後,勝負倒也不是那麼重要。

※※※

當二人氣喘吁吁地分開時,柳青娘已恢復了平日的悠然自得,她笑睨着他,挑眉道:“你倒挺有潛力的。”他這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積極,倒真嚇了她一跳,不過後來她可也狠狠地“還以顏色”,算是“互不相讓”。

“你卻比我想像的生澀。”邵則立時反唇相譏。一開始和她定下買賣時,他還以為她必定已有過經驗,才會那麼豪放。可是了解她愈深,他才發現她其實未解男女之事,只是憑着調皮大膽的性子捉弄人為快。

沉在心中多時的疑問重新浮起,她為何要向他提議以男女之歡作為交換條件?只是她一時興起嗎?還是她另有所圖?

那雙幽深杏眸中流轉着無邊詭邪,讓人總猜不透她的心思,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在這場買賣中,她又能得到什麼?

杏眸一沉,流轉着隱隱怒氣。“你很有經驗嗎?少在那胡說!”糟,被他發現了嗎?他比她想像的精明多了,她可得更加小心才是。

“我是沒有經驗,但我也沒有胡說,方才你明明在發抖。”回憶起她那柔軟芳香的身子、甜蜜的唇,他目光轉為深濃。

他那灼灼視線讓她心頭一悸,渾身似有一股熱潮流過,卻仍嘴硬道:“我哪有發抖,發抖的根本是你自己。”哼,就給他來個死不認賬,反正他也對她沒奈何。

邵剛面色一紅,她說得倒沒錯,剛開始時他的確也在發抖。

柳青娘瞧他心虛,立刻趁勝追擊地譏笑道:“對吧!就是你在發抖。”

邵剛本想再開口反駁,但他實在覺得和她爭吵這些沒什麼意思,只好悶悶地將不滿藏在心底。

她見好就收地轉過話題。“既然你已親了我,那我就告訴你紅瓶中到底是什麼葯。”

“是什麼葯?”他這才想起來一開始的目的。

她輕描淡寫地笑道:“也不過就是些強身健體的補藥。”這些的確是補藥,不過強的、健的、補的,全都是他想不到的地方罷了。

“補藥?”邵剛不信地瞄了她一眼。“只是單純的補藥嗎?”

她一挑眉。“怎麼?你以為是些亂七八糟的春藥嗎?我對自己可還有點信心,而且,照你之前的反應來看,我哪裏會需要藉助這些旁門左道。”

“這補藥是為了逆天丸先打的底,因為逆天丸的藥力甚強,為免你半年後服用逆天九時傷身,所以才需要先服用這些葯固本培元。”

他皺眉道:“真的?”

柳青娘面色一沉,杏眸邪芒閃爍。“你既然和我做了買賣,就該相信我。你若是不相信我,我們的買賣大可就此中斷。”

當然是假的。逆天丸的藥力是強,不過在這之前她會先將心法交予他修練,如此一來就算逆天九藥力再強,也傷不了他半分。

而這些補藥就是為了他修練那心法才需要,誰叫心法強是強卻有個大缺點,若是沒這補藥,她的“目的”將完全無望。

她倒也不是存心騙他,只是她倒沒想到他會把這些葯想成是春藥,還會緊緊地追問她這些葯的作用,逼得她不得不避重就輕地一語帶過。

邵剛一怔,吶吶道:“我明白了,我相信你。”她可真是厲害,明知他根本不可能放棄得知仇人姓名的機會,卻偏偏拿來壓得他啞口無言。

“耽擱了這麼一會兒,酒又涼了,看來得再熱一下。”她起身走至小泥爐,重新燃起爐中的大讓酒加熱。

邵剛望着她閑適的側臉,心中的疑問不曾褪去。她說的似乎極有道理,他卻覺得其中必有古怪。

她一定瞞了他某件極重要的事,這事,也絕對和他有關。

明明他心中只該存有仇恨,除了報仇外,一切地都不曾也不會在乎,可他卻無法剋制自己不去猜想她究竟隱瞞了他什麼事?又為何要隱瞞他?

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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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拐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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