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二天是周末,婕雍的習慣,不像許多人一放假就睡到中午,她假日頂多多眯一會,還是早早起床。

不過似乎有人起得比她更早,廚房裏傳來舞鍋弄鏟鏗鏗鏘鏘的聲音,她好奇走過去一看,竟是雋擎在弄早餐。

一個俊逸絕倫的男人在廚房為女人張羅吃食,那實在是能教天下女人都醉死的一件事。婕雍輕輕在餐桌前坐下,望着他僅着一件背心在廚房忙碌,裸露的臂膀結實地頗具力的美感……她的眼神貪吃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直到他轉過頭來,發現了她的存在。

“咦?起床了?”

婕雍才連忙把那雙賞讚的眼光給收回來。

“早餐有沒有我的分哪?”

“當然有。”他把食物放上桌,一小籃剛出爐的麵包、培根煎蛋、一盤甜甜的小蕃茄,咖啡壺裏熱着香氣四溢的咖啡。“我還不敢大膽到那種地步。”

婕雍吃驚地望着這異常豐富的早餐,“我家哪來這些東西?”

“天下掉下來的。”他做了個鬼臉,“拜託,當然是我去買的。”

婕雍閃了閃眼睫,“你還有錢啊?”

他拉開椅子坐在婕雍對面。

“我雖然得還債,但當然也暗杠了一些下來,否則怎麼維持生活?”

也對。婕雍丟開這個問題,用叉子叉起一條煎成半金黃色的培根,想跟它講話似地仔細看着它,疑惑地:“喂,你做的東西能吃嗎?”

雋擎一副受傷的樣子。

“我家是賣吃的,我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他把婕雍的叉子往她嘴裏推,“你吃吃看不就知道了。”

婕雍下意識躲了一下,但還是把那條培根送進了嘴裏。這種東西雖然沒什麼烹調技術,但他煎得不油不膩,恰到好處,婕雍的嘴角立刻彎了起來。

“嗯……”那尾音是高高上揚的,伴隨着她滿意的笑容,十分讚賞。

雋擎對自己的手藝當然是有把握的,他並不擔心婕雍嫌棄,倒是舉了舉那名牌的骨瓷咖啡杯問她:“我拿了你的漂亮杯盤,不生氣吧?”

婕雍搖搖頭。“那些東西買來就是要用的。”她苦笑,“只是平常都沒什麼機會用就是了。”

“我看得出來。”他很快回答。“人家的廚房是積滿了油煙,你的廚房卻只有灰塵,鐵定很少開伙。”

“沒時間,也不大會弄。”婕雍誠實地說了實話。“在外面看見這些漂亮杯杯盤盤的時候,腦海里總會浮現一幕坐在家裏的餐桌上,悠閑地拿這些杯盤喝下午茶或用餐的影像,於是就毫不猶豫地買了。只不過買回來之後,多半的時間它都是躺在柜子裏,不是拿來用的。”

她手握着那幾乎沒使用過的骨瓷杯,感覺當它盛着熱咖啡時,那棕奶色的液體與潔白的杯麵搭配得是如此協調。杯子本來就是拿來盛裝,不是擺着當裝飾品的啊。

她輕輕啜着咖啡,早晨的陽光治着廚房的窗戶灑在餐桌上,窗台上的綠色植物漾着一片亮翠,這無疑是最怡人的景緻。

她的視線由窗欞移到雋擎身上。這個外型俊挺的男人,她已經漸漸認識他了。她知道他有個輝煌的過去,有個落魄的現在,知道他幽默、風趣,喜歡逗她笑,知今天早上,她又發現了他是這麼的sensitive。

sensitive,這個很難用中文全然翻譯的感覺,該怎麼說呢?勉強算是感性吧。

“謝謝你,”她由衷說,拿起杯子朝他舉了舉,像是在敬他,“讓這些杯子在我腦里的悠閑影像有實現的機會。”

她柔和的語調、瑩燦的明眸中漾着一股柔媚,臉龐上閃耀的溫柔幾乎是醉人的,他發現自己好像很難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靜靜望着她,深邃的黑眸輕柔地滑過她臉上的線條。

“沒想到你也有這麼溫柔的時候。”他心動地。

柔和的氣氛立刻被刷掉,婕雍板了冷臉,“我就應該隨時都像個恰查某是吧?”

“我相信那只是你其中的一面,”他認真地說,似乎很想維繫剛才那和諧而美妙的氛圍。“你當然也有可愛的時候、溫柔的時候、惹人憐的時候,只是你並不常讓它們表現出來。”

“因為沒有必要。”婕雍決絕地說,“在這個社會上,強勢的女人比較佔優勢。”

“但也把你自己搞得不快樂,對吧?”他下了結論,“你的壓力似乎很大,造成你不穩定的脾氣,喜怒無常。”

婕雍的臉色又往下沉了一分。這樣的題目像是在分析剖解她似的,而她不想當解剖桌上的小白老鼠。

她有意無意地嘆了一聲。“唉,一個舒舒服服的早餐,你為什麼一定要提這麼沉重的話題,影響我的情緒呢?”

雋擎警覺地看了她一眼,果真發現婕雍的眼中有暴風雨的影子,他即刻換成了輕鬆的語調:“煎蛋的火候怎麼樣?要不要再來點咖啡?”

婕雍滿意地笑了,暴風雨被驅逐出境,她舒舒服服地喝完了她的咖啡,吃掉了她的早餐。

假日婕雍若無約會,通常就是她整理家居環境的時間,洗衣、拖地、還有她前後陽台種的一大堆綠色植物,都需要照顧;只不過現在她家多了個長工……可以分擔她的工作。

“不是啦,這種花不能灑這種肥料,要用這種。”陽台上,兩人正在替植物分株,弄得一地都是培養土,鏟子、花盆散了滿地,雋擎對花藝一竅不通,每每搞得婕雍笑翻天。

“花還挑食啊?”雋擎手拿着一瓶液體花肥,完全大外行的樣子,讀着商標上的標示。

“這你就不懂了,”婕雍遞給他一盒古早肥,換下他手中的花肥。“每種肥料有每種肥料的功用。”

“那水要不要講究啊?”他開玩笑地。

“你不曉得?澆花的水質影響很大呢,”婕雍擺出一副行家的模樣,笑道:

“有人說要用礦泉水。”

“礦泉水!”他誇張地嚷,一臉暴殄天物的表情。“那是我在喝的。”

他臉上豐富的表情實在令婕雍發噱,她玩心忽起,拿起洒水器往他身上輕輕一灑,“給你喝吧。”

“喂!你真不像話……”

他連忙舉起手來擋,不過那細細的水絲挺會跑,灑得他臉蒙蒙的,婕雍惡作劇成功呵呵大笑,他則一臉悻然,“好,別怪我……”

報仇的宣言已經立下,他抓起另一個水壺當武器,也朝着婕雍如法炮製,嚇得她邊躲邊笑邊叫:

“不行!不行!你敢潑下來試試看!”

那意思是,被潑到水就要翻臉了,雋擎還有法寶,他陰側惻地笑,“我捏死你的花!”

“喂,你敢!”婕雍連忙又沖回去護她的花,抓得太快,手撲了個空,碰得一下巴是土,兩人又笑翻了。偏在這時門鈴響起,婕雍只得先去開門,邊開門還邊不忘回頭笑罵:“你別碰我的花,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門一開,門外站的竟是以徇,怔怔望她,“你在跟誰講話?”

婕雍還沒問答,雋擎一手拎着鏟子,一手抓着一株草氣急敗壞地進來,“喂!你的草還有陷阱的?扎得我手上都是刺!”

她看見雋擎狼狽的樣子,忍不住又想笑,但礙着以徇在,又不敢笑,因為以徇一看見雋擎的出現,已經臉色轉白了。

“你朋友嗎?”以徇在還沒弄清楚狀況之前,自然不好發火,勉強還維持着風度。“我以為我已經夠早了,沒想到有人比我更早。”

“他當然比你早。”婕雍笑笑,往門邊一讓,刻意吊以徇胃口地卡着個下文不講完。

“怎麼說?”以徇沉聲問,進了屋門,把帶來的花交給婕雍。

“他住在這。”婕雍這下回答了,隨手把花放在鞋柜上。

“什麼?!”以徇的臉色煞時由白轉青,放大的音量,幾乎要掀破屋頂。

婕雍也不是好惹的,她倔倔說:“他是我的新房客。”

一直沒開口的雋擎,看看婕雍,再望望以徇,夾在兩人中間,他決定緩和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主動微笑向以徇伸出手來:“你就是那個齊白石先生吧?”

以徇遲疑着,手伸得很慢,皺眉不懂雋擎在說什麼。

“什麼齊白廠先生?”

婕雍也知道以徇不懂,她亦懶得解釋,只替兩個男人介紹:“駱以徇,左雋擎。”

以徇伸出手去,重重握了一下雋擎,鉅細靡遺地在他身上掃射了一番,似乎想占出這傢伙有多少能耐。

“你們剛認識的吧?我不記得你有這樣的一個朋友。”

“我交個朋友也要經過你過濾嗎?”婕雍口氣中已經蘊含了風暴的意味。

以徇轉身向婕雍,不贊同地道:“至少,不必為了氣我就找個男房客進來住。”

婕雍下巴一昂,“不管是不是為了要氣你,這是我的房子,我要找什麼樣的房客是我的事。”

以徇素日一向很寵婕雍,她做什麼他都縱容,但這回可真是太不像話了,教他如何忍受?他訓斥出聲:“你們這樣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像什麼樣子?!”

婕雍冷哼:“你不也跟個女人住在一起?”

以徇忍耐着不發脾氣,“那不一樣,她是我太太。”

婕雍斜着眼看他,揚揚眉,“你的意思是,如果左雋擎是我老公,那就無所謂嘍?”

以徇只覺渾身熱氣都往頭上沖,怒不可遏!但他太了解婕雍的她脾氣,跟她硬碰硬只會弄得下場更糟,他之所以能收服驕傲的婕雍,讓她甘心做他的外婆,一向只因為一個字:軟。

他壓下心中的怒火,平心靜氣,再度開口,他已經可以溫言軟語:“雍雍,我不跟你鬥嘴。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氣,所以想法子氣我。我說過的,只要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要我怎樣都行,上次的事是我錯,我會盡一切可能彌補你。”

婕雍哼了一聲。

以徇走向婕雍,輕輕攬了攬她,又哄又寵地,完全不當旁邊的雋擎是個人。

“雍雍,我們在一起也這麼多年了,凡事講個情分,這次饒了我吧?嗯?”

婕雍推開以徇,沒讓他攬到,但看得出來,她已經軟化了些。

“我想想。”

“別想了。”以徇的語氣與其說是討好,倒不如說是在求婕雍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婕雍也並非真的想把事鬧大,最後落個分手下場。她只不過是想氣氣他,報復一下罷了,現在看來這個目的差不多也已經達到,她倒也不介意在這時找台階下。

“保證下次不再犯?”她又重複了一次。

“保證。”以徇連忙舉手發誓。

婕雍沒說話,只是眼波往他那一掃,嗔怪中卻帶着幾分妍媚,真是足以把以徇的心魂都給勾走,他同時也知道,自己的危機解除了。

他笑着去擁她,這回婕雍沒逃開,只是又嗔了他兩眼。以徇滿足一笑,轉頭看見一邊看戲的雋擎,耿耿於懷地對婕雍說:“這位叫什麼的先生,可以請他搬走了吧?”

婕雍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從頭到尾像在看好戲的雋擎,又移回視線面對以徇,“怪了,干他什麼事?”

以徇擰眉,“你不是利用他來氣我嗎?這下我們說和了,他也沒有用處了,難道還繼續讓他跟你住在一起?”

“你搞錯了吧?”婕雍一下子推開以徇,懷疑他在乎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有沒有和另一個男人住在一起。“不管我有沒有利用他來氣你,他現在是我的房客,我絕對沒有趕他走的道理。”

以徇的眉鎖成了一直線,“雍雍,我們不是講好了,不吵架了?你幹嘛對這事這麼固執?”

婕雍斥:“吵架歸吵架,房客歸房客,這是兩回事。”

以徇憋着氣,“你一定要跟他一起住下去?”

婕雍聳聳肩。“唔。”

“雍雍,你實在太胡鬧了。”以徇這下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你這麼做,把我擺在哪裏?我怎麼能忍受我的女朋友跟另一個男人住在一起?!”

老問題又繞了個圈子,重新回來了。“我就得忍受我男朋友跟另外一個女人住,你為什麼不行?”

以徇難以忍受地叱:“這是兩碼子事,你怎麼就是不明白?!”

婕雍的火氣霎時衝上最高點,她冷冷地道:“我明白得很。你有某部分的生活是我永遠也無法干預的,那麼有關我的某些決定,也請你尊重,這樣的要求難道不公平?”

去他的狗屁公平!以徇只覺得今天的婕雍實在太不可愛、太不能原諒了!他甚至覺得,都是自己把她給寵壞了,她才這麼放肆任性。

以徇的口氣變得嚴厲:“雍雍,我從來不曉得你是這麼孩子氣、這麼不懂事!”

說她不懂事?!眯起雙眼,婕雍的眸子冷凝得駭人,這下別指望她再留什麼餘地了。

她陡地走向大門,把門拉開,“你出去。”

“雍雍……”以徇似乎沒料到婕雍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你出去,”婕雍冷冷地道,順便把那束花扔還給他。“花帶走,我不要。”

“雍……”他被動地接過花。

“出去啊!”婕雍不留情地把話往他臉上丟。

以徇心中火氣一衝,男性的自尊從心底浮了上來,不管怎樣,婕雍都不該這麼殘酷地對他說話,更別提在外人面前。

他的臉凝着寒冰,走了出去。

婕雍重重一推,門在以徇身後驚天動地地關上,婕雍氣極了,回來坐倒在沙發里,不只生氣,還覺得委屈,眼淚一下子管不住,簌簌流了滿臉。

身邊出現一隻手,手裏還有一張面紙,婕雍抬頭,淚眼中看見雋擎,她默默取走面紙,薄薄的一張紙片止不住她所有的淚,於是她從他手裏再接過一張,再一張,再一張……

她等着雋擎問她事情的始末,但她身邊的人並未開口,只是靜靜地陪着她,替她拿面紙,似乎想讓她哭個夠。

哭到某個程度,自然會想傾吐吧?只不過婕雍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們男人,都是混蛋!”

怎麼連他也給罵進去了?雋擎反駁:“你們女人才麻煩吧?”

“誰說男人不麻煩?”婕雍抹抹眼淚,發泄脾氣似的:“駱以徇就麻煩得要命!”

“他有老婆了,當然麻煩。”雋擎小小聲地說。

婕雍大大聲地斥:“我又不是故意要找個結過婚的!”

雋擎想了一下,“你很愛他?”

婕雍做了個滿古怪的表情。“愛吧。”

“如果不是愛得死去活來,”雋擎小心地說:“難道就找不到別人,非他不可?”

“你當男朋友這麼好找啊!”婕雍回得理直氣壯。

“也對,這種東西百貨公司又沒賣。”雋擎幽了自己一默。“不過以你這麼好的條件,不用去找也有人送上門才對。”

婕雍瞟了他一眼。“我的男朋友要有學識、事業、地位、財富,尤其是事業,你說這種男人好找嗎?”

“不好找。”雋擎失笑,“你這不是在找男朋友,是在找十大傑出青年。”

“我要個傑出青年有什麼不對?”婕雍的嗓門又大起來了:“我自己這麼上進,又有事業心,我要個沒事業的男人幹什麼用?!”

雋擎躺進沙發里,隔着距離打量她,“你為什麼這麼在乎這些條件?事業、財富、地位?”

婕雍下巴好強地抬了抬,“我要讓別人看得起我。”

他笑,“沒人看不起你啊。”

“誰說的!”她一口咬定,“等着看我好戲、下場的人,多着呢!”

他不僅嘴在笑,連眼睛都笑了。

“你哪來這麼多觀眾?”

婕雍略略煩躁地瞪他一眼,“哎,你不知道啦。”

他深深地看進她的眼,“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是因為剛才才哭過?還是雋擎是個傾吐的好對像?婕雍一向很少向人訴說自己,但她現在幽然開口了——

“我家是個大家族,偏偏陰盛陽衰,一大堆堂姊堂妹,都沒半個男的,我家也是。我媽生了我姊、我,才終於生了我弟。我們全家族都捧他捧得什麼似的;那也就算了,他是金童嘛,可是連我爸媽都不公平起來,從小到大,我跟我姊要什麼沒什麼,而我弟,什麼都有。”

談起這些,婕雍臉上的神情明顯地十分不平衡。

“我從小就不服氣,所以我努力念書,考試都第一名,但還是沒用,我考試拿第一還不如我弟畫畫拿個佳作。我姊啊,又不爭氣,一畢業就嫁人了,”說起她姊,她既是惋惜又是不屑。

“我姊夫,一個公務員而已,沒什麼好讓人看得起的。所以我下定決心,不只是我的事業、我的婚姻,樣樣都要比別人強,給我家人瞧瞧,不是只有兒子才有用,女兒更爭氣!”

“爭氣爭氣,”雋擎調侃:“果然爭得你滿肚子都是氣。”

“我努力難道不對嗎?”婕雍一臉堅決,“我積極充實自己,不只是學業、工作,我甚至琴棋書畫均通,這有什麼不好!?”

“琴棋書畫均通,”他做了個驚艷的表情,“嘩,你想去當妓女嗎?”

婕雍眼眸揚起,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跟你說了!”

雋擎自悔失言,本來都已經讓婕雍不哭不生氣了,兩人還稍稍有那麼點祥和的氣氛,可當下又要毀了,還不知會不會有一顆原子彈炸下來……

他立刻討好似的,像個小孩子一樣口氣,把話題轉回去:“好嘛好嘛,繼續說啦。這麼講起來,你喜歡駱以徇,就光只為了他的事業、財富、地位?”

“他也是個博學的人,”婕雍像是在替以徇辯,也替自己辯:“我喜歡有知識的男人。”

他有趣地看着婕雍,“何以見得他有知識?”

“他看的書多。”婕雍找了個例子,“哎,他公司旁邊就是家大書店,那簡直是他的走廊,每天都去逛幾圈。”

“你怎麼曉得他去書店幹什麼?”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搞不好他去把playboy從英文版日文版看到中文版。”

婕雍忽然像是忘了怎麼罵人,只皺着眉頭瞪他。

“好啦,別皺眉頭,我開玩笑的,”他玩完了,趕緊又收口,“不過現在要跟你說正經的了,關於那個齊白石先生,我勸你一件事。”

“幹什麼?”她似乎不太想聽,“勸我離開他?”

“不是,”雋擎的眼神正色而溫和,“我勸你,既然認定了他是你男朋友,就別再刁難他,這樣反反覆覆的吵架有什麼意思?他也滿可憐的。”

婕雍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雋擎是她所認識的人里,唯一沒要她離開以徇的。

她一下子也不曉得要說什麼才好,望着他,只是蹙着眉。

“又皺眉?不是要你別皺了?”雋擎的口吻又轉成了玩笑:“皺眉會留下痕迹,你沒聽說過,男人的臉是他的人生履歷表,女人的臉是她的人生損益表?”

婕雍又好笑又好氣,“我只知道,我想給你一拳。”

“別給我一拳,你看,”他像在看一件得意作品似地,溫柔看着她,“至少你不哭,會笑了。”

婕雍怔了怔,仰頭望進他一雙深黝卻柔和的眼眸,充滿了暖寵。她一向喜歡被人這麼哄着寵着的感覺,她也一直以為只有以徇才會對她這麼關愛,但現在她發現了另一雙更溫暖的眼睛。

在她心底深處的某一個角落,彷彿有些什麼在蠢蠢欲動,她似乎知道那是什麼,卻又不了解它具有什麼意義,她唯一明白的是,她並不習慣這種意外出現的感覺。

“幹嘛逗人家笑啊?!”她略略抱怨地說,把那一切古怪的感覺都怪罪於他。

她那想笑又儘力忍住的樣子,真是要人命的嬌俏逗人,一股突如其來的慾望席捲住他,他有種想吻她的渴望。

“當然是想趁火打劫……”他半真半假地起了個頭,看見婕雍那雙利眼又開始瞪起他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一轉,真話也給講成了假話:“一個女人在極需安慰或支持的時候,你只需給她一點點,就可以贏得她的心。”

婕雍頓時心中一跳!“你開什麼玩笑!”

“說對了,我就是在開玩笑。那不如這樣,你當我乾妹好了。”他立刻又嘻哈起來的口氣,讓婕雍慶幸剛才好險沒把他的話當真,否則她可就糗大了。

“神經病!”她咬牙切齒地罵。

“你不曉得,”他可認真的了,“乾妹對男人來說很有用的,進可攻,退可守,送禮自用兩相宜。”

“你到底會不會說一點正經的話?!”婕雍啐了他一聲,卻忍不住笑了。

“會。你餓了吧?”他似乎很滿意婕雍的笑容,拍了拍褲子上剛才因種花而沾上的塵土,打算就這樣出門。“我請你去吃午飯。”

“又請客!”婕雍嗤,“你以為你有多少錢!”

“放心,我當然不會請你去大飯店。”他信心滿滿地笑了,“我的腦子裏有本秘笈,裝滿了全台北最好吃的小吃店和路邊攤。”

“真的假的?”婕雍的眼光泄露了興趣。

他得意地揚眉,“跟我走就知道了。”

婕雍沒有再懷疑他,打開抽屜拿了車鑰匙,愉快地跟雋擎出了門。

奇怪,一個小時前她才在跟人家吵架,半小時前她還哭得像個淚人兒,但現在……她已經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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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債慢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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