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青田石雕源於江浙,因青田產有葉蠟石,其色溫潤優美,具有‘實、軟、細、瑩、色’等特徵,尤其有一種石名為‘凍石’,最為珍貴。我說的可對?”眨眨晶燦杏瞳,阿濤徵求聶修煒意見。

“很對啊!”這小丫頭倒真有幾分見識,“還有呢?”

“嗯——”歪頭想一想,仔細回想爺爺曾講過的,“還有,還有就是青田石雕是依形佈局,取勢造型,依色取巧,因巧施藝,很具風采。特別適於裝點飾屋,深有江南一帶色彩。”此是雕刻精諳所在也。

“不錯,接着講下去。”斜倚在涼榻上,單手支頜,注視着那個一論起雕刻來便眉飛色舞,侃侃而談的小丫頭,聶修煒但笑不語。

“嗯——青田石雕在雕刻之技上,以精雕細刻、不留刀痕、光潔溫潤為能事。在雕刻種類上,以花鳥山水之景見長。”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再來,我就不知其他了。”

“很好嘛!看不出你這麼一個小娃兒,懂得真是不少呀!”笑着不吝讚歎,當今世上,如這小丫頭一般對青田石雕知之甚詳者,在女子中乃是他平生僅見。畢竟,女子無才便是德,講的是女紅、容德、才德並不見容於男子的世界。

“哪裏,大公子見笑。”又一次摸摸頭,咬咬紅唇羞澀一笑,除了在家時與爺爺時常談些石雕之類的話題外,她生性內向,從沒如今日般與陌生人侃侃而論過,當然,大公子也不算什麼陌生人啦!只是前幾次的見面不太輕鬆而已。記憶中,大公子只要一到石頭閣,便是緊皺着眉頭,審視自己整理過的玉器,常大吼她什麼也不懂,亂擺亂放,心又粗,又總是迷路誤事。

“阿濤?”他試探地輕喚一聲,發覺還算順口,笑望着那個正神遊的小丫頭,發覺她挺好玩。以前去石頭閣或路上見過她幾回,因為她初時整理玉器時的生疏很讓他不滿,也吼過她幾次;而在路上,則因為這個路痴的傻子模樣讓他深感不滿,氣惱自己府中竟招來這種無能之人,也罵過她。但,如今看來,這個平日木訥平實的小丫頭,也挺可愛的。至少,她做事努力且一絲不苟,專心雕刻起來時視外界如無物,全神全心投浸其中。

“阿濤?”他好心地在她眼前揮揮手,引她回神。這小丫頭,想什麼呢?一會皺眉擠臉,一會兒又翻翻白眼,一會兒又在摸頭——幻來化去的多種表情,逗得聶修煒忍不住低笑。仔細看小丫頭模樣,圓圓的臉龐,燦燦的杏眸,紅潤的唇,皺皺的小鼻頭,長相很——虎頭虎腦,算不上美,但尚可稱為清秀。再掃過她裹在自己衣里的小身子,稍有些胖,但在他眼裏,挺可愛的。心一驚,驚覺自己似乎有些過頭,但並不太討厭自己的想法,甚至有一點——心動?!

心動!

不會吧?這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毛頭丫環耶!

撇撇唇,他猛地一拍坐在一旁小丫頭的背,“想什麼呢?發什麼呆!”惡聲惡氣,存心嚇她,以泄心中不爽的厭人思緒。

“啊?”阿濤一下子跳站起來,張大唇,瞪圓杏眼,拍拍亂跳的心,有些委屈地嘟噥,“做什麼嚇人呀!”

“又說什麼呢!”聶修煒大聲吼她,“雨停啦!還不滾,留在清玉樓吃飯呀!”走走,省得惹他心煩!

“沒、沒有呀!”她急忙又衝到側旁的更衣室,慌張地將自己半濕的衣物換上,眼眶裏有些發酸,又不是她自己要來的,大公子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她也是人哎,恐不能如他所願——滾!

不過,她會走的啦!

阿濤委屈地摟起自己借穿的衣物走到廳內,沖榻上半卧的人施施禮:“奴婢告退!衣物洗好了就給大公子送回來。”硬梆梆地施完禮,瞧也不瞧那個變臉如同兒戲的大公子一眼,她直挺挺走出廳外,套上自己的鞋襪,扭頭就走。

“喂——”忍不住喚那個小丫頭一聲,“不怕迷路呀?”聶修煒原本是想彌補一下自己剛才的失禮,可,人家才不屑他,昂首順着一條小徑離去了。

“該死的丫頭!”狠狠敲一敲涼榻,原本談興正濃的閑聊不歡而散,他也鬱卒哩!

第一次,他有些痛恨自己的嘴利。

“阿濤,阿濤——”

幽靜的聶府後院裏,大夥習以為常地再一次瞧到那個團團繞的小丫頭,忍不住出口喚她。好好笑,阿濤又在石頭閣閣后迷路了耶!

“哎——”耳尖地聽到喊自己名字的高聲,忍不住笑地急急沖向聲音來處,“我來啦!”好哎,終於不用再繞圈子啦!

“你又迷路啦?”絕對是。

“嘿嘿。”她好不意思地摸摸頭,“菊花姐姐,你怎麼在這裏?”時節已快冬至,天黑得越來越早,平日到了晚飯之後,園中便鮮有人來,她以為今日自己要轉一宿哩!

“因為王廚子說,府中就你一個沒吃晚飯啦!大夥一聽就知你准又迷了路,所以到處找找看。”菊花笑着搖頭,“你進府也快一年了,怎麼還迷路?”不是責備,而是疼惜,“走,我送你去西院,再不吃飯王廚子可就不給你留着嘍!”伸手拉住那冰涼小手,帶她前行,“也不知多披件衣服,你看這天,恐怕是要下雪啦!”石頭閣位於府後僻靜之地,除了日常整理院落的家人,很少有人路過。阿濤也沒有伴,迷了路只能傻等,碰一碰運氣。

“我不冷啦!”正要再摸摸頭,手卻被菊花攬住,她一怔,輕問:“怎麼啦?”

“瞧,是大公子耶!”拉阿濤躲到園中假山石后,小聲噓噓,“他好像剛從石頭閣出來,會不會有事找你啊?”

“不會吧?”眯起杏眸縫從隙望過去,果然瞧見府中大龍頭從一條石逕行過來,沉着臉,陰陽怪氣的很是奇怪。

“咱們要不要過去行禮,順便問一聲?”菊花也覺為難。不過去,眼不見為凈地走她們的當然好啦!因為阿濤正餓着肚子。可萬一大公子有事要找阿濤,該怎麼辦?

“不要。”想也不想地否決菊花的提議,阿濤扭頭悶悶嘟幾聲,“見了他就甭想吃飯啦!咱們走。”拉着菊花反客為主地繞向一條小路。自幾月前在雨中迷路被大公子救了之後,大公子便失了蹤影,再也沒到石頭閣來過。才不是想他,而是那次無緣無故吼她的委屈她還沒忘記哩!既然已知大公子變臉如兒戲,做什麼自己要無聊地湊上去找挨罵?她又不是有病!

哼,能躲多遠自然躲多遠嘍!

兩條小毛毛蟲便偷偷摸摸地溜掉了。

哼——

他老大不爽地哼一哼,利眸掃着那小丫頭離去的身影,雙手抱胸不語。

好樣的!敢躲他!

“爺?要不要我去叫回阿濤?”朝陽勾起唇角微笑着詢問。大公子這幾個月來很奇怪哦。不再去石頭閣欣賞他的寶貝玉雕,卻總在不經意間從人家背後死盯人家小姑娘,好似,好似懷有某種目的——很耐人尋味喲!

“叫回她做什麼?讓她給氣死呀?”壓迫的視線轉掃向身旁的人,逼朝陽縮回臉上的賊笑,他冷冷哼道:“你最近很閑,是不是?”敢管起他的事來!

“哪有呀!”朝陽忍不住哭天搶地,學學聶家二主子的樣子,“我才跟爺從浙江回來耶!連自己的窩都還沒回過,爺忘記了?”他可是有老婆在家等哎,又不是爺,身無家累。

“少學箸文的賊樣!”聶修煒咬着牙擠出一句,“他人又到哪裏逍遙去了?大管事怎說他已幾日沒回來過?”

“我也不知呀!”他又不是射月,怎會知曉二少的行蹤?”不過,大概又窩到哪個‘美人塢’看美人兒去了吧!”二少聶箸文有一個人盡皆知的奇怪嗜好——愛看美色。只要見了貌若天仙之人,總會痴痴傻盯一刻,搖頭晃腦地品論一番,他的居所已收集了眾多的美人圖,藏品現正繼續增加中。甚至,他的居所,名字就叫做美、人、塢!

而射月,則是二少的貼身護衛,他秦朝陽的親兄弟,兩人自幼便被聶府老爺收養,跟着聶氏兄弟習武允文,長大后便榮任護衛之職,直至今日。

“該死的!”忍不住低咒幾聲,聶修煒臉色有些發臭,這府中營商大計是他們兩人共同擔負的耶,幹什麼那小子總不負責任地到處逍遙,卻留他賣命?他剛從江浙回來,還沒歇一口氣哩!“那個總長不大的死小子!”

恨恨地扭過臉,頗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卻忘了,自己才年僅十九,而那“總長不大的死小子”,也不過十八歲而已。

“爺,還要再等下去嗎?”天已暗下來,在寒風中在外頭傻站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等?等誰呀?”聶修煒氣暴暴地大吼一聲,“在這裏要站到幾時呀?你不累,我還累了哩!”他扭頭摔袖,凶凶地逕自走了。

啊——朝陽忍不住咬咬牙,是大公子要等,怎麼成了他秦朝陽的不是了?

搖搖頭,翻翻白眼,無奈地跟在行為失常的聶修煒身後,走啦!

好想念那個平日沉穩雅趣的大少爺,一舉手一投足處處顯露出無人可及的成熟男子氣質,而待人接物更是頗有大將之風,哪像現在,吼來吼去,氣質全無,才是“長不大的毛頭小子”哩——快陷入男女情事的毛頭小子。

呵呵,他秦朝陽不會見怪的啦!

一隻暴暴的噴火龍,氣洶洶地鑽入林間小徑——不見了。

冬天到了,可一股溫溫的暖意,悄悄籠在了京城聶府的四際……

雖惱那個路痴丫頭躲自己的行徑,可入了夜,他還是抵不過心中的渴念,緊繃著俊臉,悄悄奔往石頭閣——

他才不是想那個路痴,而是,而是要獻獻自己剛剛從江浙青田尋回的寶貝,順便饞一饞那個路痴啦!

對,還有,要嘲笑她一番!他的衣褲呢?好幾個月了耶,怎還不給他送回去?想霸佔了呀?

前行的腳步越來越快,如一陣狂風,洶洶掃向石頭閣。

死丫頭,傻路痴,我來啦!

他直接竄過緊閉的院門的石牆,輕飄飄落在石頭閣院中,放眼去找有亮光傳出之處。

啊——在這裏!

聶修煒心中沒來由地一輕,邁開步子,徑直走向閣內西角一小石屋處。

微閃的燈光從緊合的紙窗里微微透出,清脆的刻石輕響如有節奏般,陣陣飄入他的耳中。

這麼晚了,還在學習雕刻之技?

微皺眉頭,心中有些不滿。伸起手,剛要大力拍窗嚇她一嚇,手觸紙窗卻又收回來,改而在窗紙上戳一個小洞,眯起眸子,悄悄探進視線去。

屋內很是窄小,僅能放下一床一桌,擺設也甚是簡陋,沒床幔的木板床上只有一套藍布棉被,而窗前的木桌上,除了散出微光的一盞油燈,只散佈着一些小刨刀之類的刻具,一塊質材不好的玉石,正被一雙小胖手包住,忍受刀雕之苦。哼,看那生疏的動作,就知沒學到過什麼真正的技藝。

他撇一撇嘴唇,略含輕視地將眸子對上那小路痴的臉。

正對窗臨桌的小身子大半掩在木桌下,只露出上半身伏在桌沿之上,那小小的腦袋兒要與手中的玉石貼到一起,不斷敲打的雕刀險險從鼻尖前飛掠,不由讓人替她驚出一身冷汗。杏眸微眯,瞅着玉石的目光不移動半分,眉頭深鎖,似在思索該從何處雕刻下手比較好,而那一張紅唇更被貝齒咬得死緊,泄出微微的刺目紅艷來。這個路痴丫頭整個人都浸在她的玉雕世界了!

不悅地抿抿唇,轉身撤離小窗,大步行到石屋門前,伸手輕拍了拍,嗒嗒的敲門聲響在寂靜的夜裏很是刺耳,但在他垂手靜候一刻后,門,並沒被裏面的人打開!

怎麼?嫌他敲門聲太小?

火大地舉掌用力一敲,門板沒發出聲響,卻被他意外地推開了!

探頭審視門板后的門拴,才發覺她根本就沒上門。聶修煒黑眸不由一眯,膽子該死的太大了吧!就算聶府內並無屑小狂徒,但,一個小女子,入夜竟忘掉鎖門,也太不應該!

真該被他揍一頓,好讓這個該死的路痴長長腦子!

他惱火地跨進門,幾步跨到那個依舊沉迷雕刻中的小丫頭身後站定,探出頸子,以黑雲壓頂之勢將這個小路痴牢牢困在桌前,屏住呼吸,等她發覺。好吧,就再給她一次機會。若她驚覺有人呢,那便只臭罵她一頓罷了;而若是她還沒發覺呢,哼哼,那就休要怪他手下無情,痛揍她一頓!

但,等了一刻的結果卻是——他首先發覺這屋內太冷了。

扭頭掃一眼床前的火盆,才知那盆內早已無熱氣冒出,就連僅余的一點暗紅,也已奄奄一息,而火盆四周,更無薪炭可用。

想凍死呀?

他更加不悅地哼一哼,攏緊身上的披風,抵一抵一如屋外的寒氣,再抬首掃向身前人,該死的!這個路痴依舊埋頭雕刻中。

這下真的火山噴火了!

聶修煒不加思索地伸出兩手繞過路痴上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刻刀,在她還沒反應之前又俯首在她耳旁大吼一聲:“該死的!你給我滾出府算了!”他京城聶府才不屑雇傭這麼一個笨蛋!一個不知愛惜自己的笨蛋!

“啊?”受驚的小丫頭一聲怪叫,一下子跳站起來,“砰”一聲,頭頂又撞到了某一硬物,一聲悶哼緊接着傳入她耳中。誰?有壞人來嗎?阿濤急急轉過身,飽含驚嚇的杏眸瞥向前方,只瞅到一堵硬牆。

牆?緩緩眨眨嚇滯了的眸子,伸手拍拍胸口,平撫過激的心跳,阿濤慢慢仰頭,看向頭上方。

只看到一尊黑凶凶的臉。

是——大公子?!

她不敢置信地瞠圓杏眸,微微開合紅唇,卻吐不出一字半語。

大深夜的,大公子來幹什麼?沉浸在雕玉中的腦子轉不出一絲答案。

“看,看什麼看?”他用手揉揉被撞痛的下巴,黑黑的俊臉上火氣衝天,“毛毛躁躁的,你是不是女孩家啊?怎麼做事從不用腦子呀?”聶修煒凶凶地沉下臉,對身前丫頭的痴獃樣更加惱火,“傻呀?還不說話!”

“說、說什麼?”過激的心跳總算緩和下來,被嚇飛的小魂兒也重歸原位,不自在地摸摸頭,才發覺頭頂燙烘烘的發疼,嗚——好像起包包了。阿濤扁扁委屈的唇,不明白大公子怎麼會突然從她身後冒了出來,並且還二話不說地先訓了她一頓。她沒惹到他吧?

“說什麼?!”他咬牙怪笑一聲,路痴!痴到家裏去了呀?不會問他為什麼會突然顯現在她屋內嗎?一點腦汁也沒有!“說你在幹什麼!說你為什麼粗心大意地不鎖房門!”還要他提醒呀?

“不鎖房門?”扭頭忙找,啊,在這裏!眼一亮,阿濤捉起桌角上的一串鑰匙,在大公子眼前晃上一晃,得意地笑道:“我鎖上啦!東西中三閣明明鎖好了呀!”她吃完晚飯回來后還特意去檢查了一遍哩!

誰管你石頭閣是否上鎖了!

聶修煒咬咬牙,險些要掐死身前眼皮底下這個少根筋的死丫頭,“我問你,我怎麼會站在這裏?站在你的屋裏!”

“呃?”疑惑地瞅冒火的大公子一眼,誰惹他啦,怎麼這麼火大?“是呀,大公子不在清玉樓休息,怎麼會站在我屋子裏?”她摸摸頭,神情迷惑不解。

“我——”他用力一咬,險些自挫了自家門牙,臉上青筋兀爆,顯然已被招惹至極點,“死人呀!你不會看呀!”用手一揮,憤然指向一旁大敞的門板。

“啊——”用手拍拍胸,阿濤總算明白過來,“大公子是從門進來的!”見他又要爆吼,急忙忙加上一句:“我是怕有人找,才沒鎖好屋門的。”這石頭閣就住着她一個人,鎖不鎖門,其實無所謂啦!

“找?大冷天,誰會一時發瘋地來尋你?”他壓根忘了正在大吼的自己,“你沒聽人說嗎?‘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等哪天你被人宰了,看你明不明白。”也太粗心了!

“哦。”她摸摸頭,不知該說些什麼,算啦!算她倒霉,無緣無故地惹上不該招惹的龍頭老大。咦?再摸摸頭,終於發現不對勁之處了,“大公子,你為什麼老是罵我?”指一指門板,“好像,好像是大公子的錯耶,大公子無緣無故闖進我屋子——”小小聲地加上一句:“我又沒請你來。”大公子才是闖入的“匪徒”吧?

“什麼?有種你再講一遍!”聶修煒狠狠地拎起小路痴的衣服,將她吊提起來,“這聶府是誰的?你住的屋子是誰的?我闖?這府中一切全是我的,我要到哪裏還用請你點頭嗎?你有這個資格嗎?”手臂一甩,將令人火大的罪魁禍首摔坐到一旁的床板上,“我為什麼老是罵你?我無緣無故闖進‘你’的屋子?”哈哈怪笑幾聲,伸手至嚇呆的小丫頭眼前,哼哼道:“拿來!”用了他好幾個月,也該還了吧!

“什麼?”她不欠他什麼呀!

“什麼?”他咬咬牙,“我的衣衫!那次在清玉樓被你抱走的——我的衣衫!”明白了吧,他深夜在此的理由是正大光明的!

“大公子的衫子?”摸摸頭,遲疑地道:“第二天我就還你了啊。”她親手交給秦護衛的哎。

“還我了?”他氣笑笑地哼哼哼,“我怎沒見到?”

“我洗凈了衫子后就交還給秦護衛了呀!”阿濤不解地再次摸摸頭,“他沒轉告大公子嗎?”

聞言險些摔掉下巴?

“你給了朝陽!我的衫子你交給朝陽幹什麼?”那幾日他天天坐鎮清玉樓,單等這路痴去還衣衫,好乘機哄哄她,那次他不是故意要凶她啦!可——

笨蛋!氣得他幾乎咬碎一口鋼牙。

“我不請秦護衛幫我,我怎麼還衫子給大公子?”她一個小丫環,沒有無故參拜龍頭老大的命啦!“你沒長腳呀?你自己去送會死呀?”

“對呀,我為什麼要傻傻地去送死?”她性子再柔,可也有成鋼的時候,欺人不要太甚哦!“大公子不會記性那麼差吧?是您開金口讓我‘滾’出清玉樓的耶,既然我滾出來了一次,難免會有第二、第三次,我何必自討沒趣?”哼,她也是有尊嚴的,那句話怎麼說?士可殺不可辱!

“誰、誰會無緣無故趕你走?”幹什麼幹什麼?要造反呀?

“我哪裏知道?”扭頭哼一哼,小姑娘她不是君子,所以仇記得再清楚不過,報仇當然報不成,但發泄發泄惱火總成吧?“反正那天不是奴婢先變的臉!”

“你——”啞口無言,那次確是自己理虧。

“我?阿濤不過一介小小丫環,生殺大權全握在各位主子手中。”涼涼地拍拍衣袖,“夜深風寒,請大公子保重貴體,早些回清玉樓歇息。”她繃著圓臉施一施禮,肅站一旁,恭候大龍頭走人。

“呃——”嗓中如被強塞了一團棉花,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哽得聶修煒面色忽青忽白。

“大公子,請吧!”阿濤再躬一躬身。

懊惱地一甩披風,沉黑着臉,大步跨出門外,他是主子耶,卻被一小小丫環趕出門來。

這是什麼世道呀!

哼一哼,依來時路,聶修煒運起輕功,如一隻大鵬般展翅而去。

阿濤哼一哼,將門板用力一關,如人所願地插上門閂,全失了再雕的興緻,埋頭鑽進涼被,眯起杏眸,睡覺啦——

沉穩儒雅的成人面貌,開始悄悄在某一小丫頭面前冰消瓦解。

少言平實的平凡小丫頭,開始在心田偷偷埋下一粒小小種子,至於何時成蔭,誰也不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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