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桑瑜在黑暗中驚嚇而起,淋漓的汗水流了一身,她抬起手背滑過下顎擦拭懸浮於上的水滴,掃向透過窗內的月光,熹微的光撫慰了心中的不安。

怎會夢見那隻丑怪的蜘蛛?張牙舞爪,森冷的利牙發著寒光,不可思議的是,它居然與卓仲諾有些神似!

真是一場惡夢,在夢中他追着她跑,他鍥而不捨得令人害怕。蜘蛛、仲諾,都是她討厭的。

兩手輕拍雙頰,不明白隨着惡夢而起的溫柔所為何求?絲絲撩找心扉的情又因何而起?

想太多了,夢裏被同性戀求愛,真是一件恐怖的事。

“誰!”她驚愕地喝問。

“別開燈。”果斷的聲音阻止了她,他從黑暗的角落中走出來。

“卓仲諾,你是怎麼進來的?”桑瑜自床上跳起來,腳步踉蹌地朝房門走。

“只要我想,鋼筋水泥等同爛泥。怎麼?又作惡夢了?”

“不關你事。”咦,門怎麼打不開,情形怎會跟那種爛電影的情節吻合,越着急越是手忙腳亂。

“夢到我了嗎?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也是這樣的。”

“別過來,我要喊了。”桑瑜驚嚇地緊握門把。

“既然我是同性戀,有必要害怕嗎?早認定我對你沒有興趣,不是嗎?”犀利的目光一刻也離不開她。

“站住!你就……就站在那兒,不要再靠近了。”

他罩在薄光中,影子斜長的映在地上。有陰影,足夠讓桑瑜看出他是人,不是妖魅。

他苦笑,“我根本近不了你的身。”

她這才發現門未損壞,那麼窗未破,門未開,他……從天而降啊!

“你到底怎麼進來的,又為何而來?”為什麼老對我說一些怪異的話,你不覺得自己認錯人了嗎?”

“對這種情形不覺得熟悉嗎?”

“卓仲諾,你真的很奇怪,未經同意擅闖民宅,這是犯法的,我們應該是沒有仇怨的,只是平日生活上有點小磨擦,你現在走,我不會打電話報警。”

“你在施恩?現場沒有破壞的跡象,如何自圓其說?”

他居然這麼好心為她設身處地。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臉皮,會痛,不是夢。

“小瑜,你在洞外向我招手,誘我出洞后又棄之不顧,你要愛你的人與你廝守一生,卻在我可以給你這樣的日子時,忘了關於我倆的回憶,這對我不公平。”

他那落寞孤寂的臉勾起了她的母性,看在他毫無惡意的份上,桑瑜逐漸卸下心防。

面對這個神經錯亂的可憐人,她真不知該拿什麼話來安慰他。

“卓仲諾,不要一副棄婦的姿態,我還是比較習慣你霸道的模樣。打起精神,你的愛人同志不見了?別消沉啊,天底下不是只有他才欣賞你。”

“你那種先入為主的觀念為什麼還是扭轉不過來,我不是同性戀,我不管別人是否對我言聽計從,我只要你把我說的話聽進三分我就歡欣鼓舞了;我不關心別人,我只在乎你的感受。”

這話又被她當成耳邊風了,“殷鑒不遠,你以為我會傻得相信你?我永遠也忘不了你吃了炸彈的表情,如果你我兩情相悅,為什麼我不會被你所魅惑?又為什麼對我是那種鄙夷的表情?”

“因為我不能靠近你。”

“笑話!我又不是刺蝟。”

“我就是不能靠近你,我會被灼傷。”要是能靠近,他要抱得她喘不過氣來,聽她歡愉的呻吟,一聲一聲向他求饒。

“蔓妮可以,連她的小孩我都抱過,會計方敏珠可以靠近,所有人都可以,就是你不行?”

“那股力量逼使我遠離。”

“這更是笑話了,我的人緣不好也不壞,我愛的人也同樣給我同等的愛一點也不覺得孤單,你不認為你的謊言破綻百出嗎?”

為什麼這麼難以溝通。“你就是不肯回想。”

“否認什麼?”

“否認你愛上了我,愛上了不同種類的我。”

不同種類的人?好奇怪的說法,“我們怎麼不同法兒?”她小心地問。

“恕我難以奉告。”

“你愛我嗎?”

“願意用一輩子去愛你。”

“那麼我不能愛你的理由是什麼?”

她想套話,她直覺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你有答案。”

她像泄了氣的皮球,兩手一攤,“我放棄,跟你說話真的很累,一直在繞圈子,如果我的記憶中有你,為什麼不明明白白告訴我?來引導我啊,教我朝正確的方向走,我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你要我回想什麼?”

“去追尋失去的記憶,只要你願意,相信你一定可以辦得到。”他多期盼那一天的到來。

“我真的想不起來。”

卓仲諾暗暗着急,“你一定可以。”

喔!她的耐心用完了,不想再聽他羅嗦,捺着性子說這麼多廢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她彎起嘴角笑了,卓仲諾在心中嘆了口氣:這回她又想到什麼花招?

“我想證明我身上是否真有那種力量。”

他沉住氣,“桑瑜!”

“我被你搞得團團轉,白天受你氣也罷了,三更半夜還得忍受你的疲勞轟炸。夠聰明的話立刻消失,否則我就要發揮我實驗的精神,二選一,如何?”

“傷害我你會快樂?”

她斬釘截鐵地說:“我一點也不愛你,我非常盼望蔓妮儘快休完產假回來,我渴望離開你。”她抬頭挺胸的走向他。

卓仲話濃眉深鎖,眼裏難掩絕望,罩在淡泊的月光中,他脆弱得一如玻璃。玻璃?沒錯,他身體變得透明;光穿透他,好像投射在牆上的幻燈片,他變得模糊、虛無,最後像一陣輕煙消失。

她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而他就這樣消失在她面前,比大衛魔術還神奇!

***

她一直想找機會證實她昨夜的話,她想證明自己是否有能力傷他。

像是遞資料時“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神情泰然,也沒有抽離的大動作。是接觸的範圍太小吧!

所以她又”不小心”把桌上的咖啡打翻,佯裝收拾,趁他手忙腳亂的當兒,藉機覆上了他的手背。

原以為他會跳起來,她想:灼傷是委痛的!

沒有!只有他唇邊仍掛着不易察覺的笑,她連忙說:“對不起!”只得悻悻然地退出。

“我根本近不了你的身。”

騙子!

“你的力量會把我灼傷。”

謊話!

“我用一輩子的時間愛你。”

狗屁!

等一下,如果這些都不是真的,那她昨夜的遭遇就是夢了?

就說嘛,哪有人來去自如,又不是科幻片,也不是漫畫卡通,哪來的神奇人物?

可是,天底下有那麼真實的夢嗎?她又被搞胡塗了。

***

因為有了第一次接觸,卓仲諾知道古玉帶給他痛楚的程度內,所以在可以接受的忍耐限度,他可以忍,但日子一久,就得縮手了。

“老大,昨天用了幻影?”柴智剛坐在椅子上,手撐着頭。

“只是看看她而已。”卓仲諾撫摸着猶感到痛的手背。

“不只昨天吧?”

“又要訓我了?”智剛真是不怕煩。

“是怕你太痴迷,我怕你會飛蛾撲火,被燒成灰。”

“怕我敵不過那股力量?”其實他自己也沒把握。

“也怕你不顧一切,奮不顧身。答應我,不要直接迎對。”

他一沉默,柴智剛就慌了,“老大,答應我好不好?”

“再說吧!”仲諾逕自埋首於公事,結束與柴智剛的對話。

愛情的力量居然會產生自我犧牲的悲壯情懷,得不到她的心,死了也無所謂嗎?

***

因為接到蔓妮的電話,桑瑜急匆匆地趕去探視她。

電話里的聲音無精打采,要死不活的,桑瑜好擔心,剛生產完的身體贏弱,老天保佑,希望蔓妮平板的語調是因為無聊而不是意外。

“蔓妮?”

開門的當兒,蔓妮的眼由半閉而全開,可是空洞無神。

“你來了。”沒有笑容,語調不急不徐。

蔓妮雖是看着她,可是她感覺不到她的目光焦距在哪裏?

“你還好吧?發生什麼事了?”

“你有一塊玉佩,大陸拿回來的?”

她腦子還滿清楚的,桑瑜原本緊張的臉露出笑容,“對啊,是我跟你說的嘛,當時你還很希罕呢?”

“給我。”蔓妮的手平伸出去,掌心向上。

桑瑜不疑有他,從脖子上拿下來,蔓妮見狀,手又縮回去了。

“那個……放在桌上。”

好反常的舉動,看在她眼裏覺得很詭譎。桑瑜輕拉起她的手,蔓妮卻握緊拳用力把手抽回去,很是驚慌地說:“放着,放着。”

桑瑜心中起了猜疑,玉墜子在垂吊著的紅線上擺盪。

“蔓妮,拿着,你不是要嗎?”

“我不能拿,放着就好。”

“為什麼不能拿?”

“我……不能拿。”

“你忘了,你以前碰過的。”

“放着,好,回去。”

“怕什麼?”

“我才不怕。”

“碰了會怎麼樣?”

“我不能拿。”

她好像中了邪一樣語無倫次,讓人難以理解,“好,我放着,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蔓妮驚慌的心情褪去,“沒有了,你回去吧,謝謝你。”

桑瑜小心地把玉墜收在掌中,慢慢移往小桌子。突然間,她撐開紅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套進蔓妮的脖子,蔓妮瞪着眼睛驚恐地尖叫,在玉佩貼在她的瞬間,她安靜了下來,呆愣了三秒鐘。

又過一會兒,她才發現桑瑜的存在,“你怎麼在這裏?”

“我怎麼在這兒?你打電話叫我來的!”

“不可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你蹺班?”

“現在差五分六點。”她好心的提醒她。

“六點?”輪到她一臉困惑了,“兩點到現在,我到哪兒去了?”

桑瑜訝異不已,“你都不記得?在你空白的這一段時間之前,見到了誰?”

“下午柴總找過我,跟我說了些話。”

“說什麼?”

蔓妮閉眼沉思,“很模糊……不知道,只記得他的臉龐,嘴唇在動,卻不知道說了什麼?你的玉佩怎麼在我身上?”

直到現在桑瑜才相信仲諾所說之事有其真實性,她謹慎的拿過來,重新掛回自己身上。

“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

撫摸着玉佩,她把從失去記憶到卓仲諾莫名其妙的話還有那些奇怪的夢串連起來。難道是這塊玉佩使邪物不能侵犯自己的?而他們的目標是她?

桑瑜在思考時出現的陰霾臉色令蔓妮憂慮,“小瑜,你去哪裏?”

“我去解開謎團。”

回公司就能碰見他們嗎?她不敢確定,只是焦躁不安的心急需要找到答案,現在只能回公司找答案。

電梯門打開,公司的玻璃門緊閉,曖昧不明的燈光盤旋不去,辦公室里一個人都沒有,卓仲諾與柴智剛也走了?不,如果一切是他們搞的鬼,一定會等待蔓妮的消息。如果她搞錯,這些猜測就變得沒意義了。

其實她一點都不想要找回那段記憶,經過卓仲諾一再追問才產生好奇,她的記憶一直都沒斷過,從懂事到現在。令她納悶的部分是遇上奇人前後心境的差別,所以她一直都不想去探究。

萬一他們真是妖怪怎麼辦?那些她認為在電視電影虛構的情節中才會出現的東西,現在極有可能會呈現在她面前,如果她害怕的事是真的,她要如何面對?

觀賞恐怖片時不論自身會遭遇如何的危險,主角都會大膽的前去除妖降魔或尋求真相,這種肥皂劇情她會稱之為“爛片”。但是此刻,她竟在夾雜着好奇和憤怒的驅策下前往險境,沒想到自己也成了爛片的主角。

這古玉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她可以孤注一擲的相信?對於古玉,她竟然有盲目仰賴的勇氣,她相信它能保護她。

她鼓足勇氣輕推門,門沒額,空氣中窒悶的沉靜讓她猶豫了幾秒。悄聲走了幾步,細碎的談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每上前一步,心中的恐懼便多了一分。

“這次成功的話,你便可不需再用幻影去偷看她了。”這是柴智則的聲音。

“你對蔓妮施了懾魂咒,她的身體不要緊嗎?”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對她無礙。為什麼要動感情?”

“不想談這個。”仲諾的語氣透露着不耐煩。

“雌性蜘蛛在交配後會要了雄蜘蛛的命。人類也有一句話,‘最毒婦人心’。”他依舊不相信人類。

“她很脆弱。”

“脆弱得傷得了你?”智剛冷哼一聲,“我對她沒有惡意,只是不相信人類;他們好戰、殺戮、自私,現在的感情沒有所謂的天長地久,你常常看着他們上演背叛的戲碼,這是你說過的。現在你卻用了這麼大的心力去愛她,我很懷疑她是否值得。我幫你是不忍看你苦惱,而你的苦惱也讓我不敢去愛人。”

“智剛,沒愛過的人不知道喜愁苦澀,也不了解愛恨糾纏的心跳有多激烈,但是小瑜讓我知道,活着真好,因為活着,我才能遇到她。”

她愛過他嗎?她居然愛過了一隻蜘蛛,桑瑜不敢相信。

“喔,我真可恥。我跟他到底有沒有做過越矩的事?萬一有,我要羞愧得撞牆死去!可是我怎會愛上一個第一眼就討厭的人呢?我說了愛他?不,我一定是被脅迫,在他的控制下不得不迎合他。啊,天啊,如果是這樣,我乾脆跳樓自殺算了。”

她自我責備着,她否認他說過的一切,台今事實反撲回來撞擊她的心靈。

“蔓妮為什麼不打電話來?”

兩人對望,忽然察覺了什麼,一同望向門口。

卓仲諾知道出了問題,“事情有變。”

他率先衝出門口,一眼便看見桑瑜畏怕的臉,一手捂着口,一手抱着胸,蒼白的臉襯着黑瞳仁更顯無助。

“小瑜!”

她轉身拔腿就跑,一刻也不停留,獨自跟兩隻大蜘蛛在一起,不喪命才怪!

但玻璃門又推不開了,這情景跟三更半夜看到卓仲諾的情境吻合。為什麼她想跑就是跑不掉?

有人搭電梯下樓,她用盡吃奶的力氣拍打玻璃門。

“救命啊!有妖怪,救命!”

在她聽來,她的拍打與求救聲夠驚天動地了,可為什麼外面的人像沒事人一樣晃頭晃腦地等電梯,甚至還轉過身對着玻璃摳鼻孔,為什麼就是看不到她聽不到她?

“救……喂,別走啊,你看見我了!”等電梯的人面對她,卻視若無睹,“別關門,別下樓,喂……”

“他看不見你。”背後揚起卓仲諾冰冷沒有起伏的聲音。

桑瑜含怨的瞪着卓仲諾。

“你聽到了什麼?”

“你們是異類,不存在自然界的異類。”她嫌棄他們,就像地球人排擠外星人一樣,不同族群因為不了解而相互排斥。

“我不會害你,也不會傷害任何人,為什麼你老是不相信?”

“你已經傷了我,也傷了我朋友。”她偏不信他的話,他能怎樣?

“我愛你,我知道太遲了,但是……”

“混球,我才不信你的連篇鬼話,我不會愛上你,你這麼可怖又噁心,就算變成了人,骨子裏還是一隻蟲!”

柴智剛大喝:“桑瑜!”她侮辱了卓仲諾,同樣也侮辱了他。

第一次見識到柴智剛的兇狠,那暴怒的眼,僨張的鼻翼像噴火龍,全不似平常的親切,他們是一樣的,他也是食物鏈中的掠奪者。

她對柴智剛說:“討厭我就別留我,放了我,也請你們遠離我的朋友,我什麼都不會說。”

“你的去留與我無關。”柴智剛雖說得無情,卻也是實情,留她的是卓仲諾。

卓仲諾的心被她的話撕裂了,桑瑜的眼神乞求着智剛放過她。_

她根本是厭惡他的,只因仲諾是她第一個男人,不得已才慢慢接納他;現在她是全新的人,沒有記憶的羈絆,更有權利決定好惡。

“不,我不會放開你,你害我忍受相思之苦、椎心之痛,等我吃足了苦頭后,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休想,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不管愛也好,不愛也罷,你這輩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豁出去了,用生命去愛這個女人,為什麼她不能以愛回報?忽然間,他粗暴的攫住她雙臂的手又被彈開了,“你的古玉……”

她有救!

“蔓妮那邊沒有成功?”

桑瑜握緊了唯一可以保護自己的古玉,“要是成功我就不會來了。”

連忙將古玉拿出來,“怕了吧!你們這群妖魔鬼怪也知道正氣不能抵抗的真理了吧!”

柴智剛說:“桑瑜,為何要對愛你的人如此殘忍?”

“是他狠還是我狠?為什麼要逼我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忘記?說不定就是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你懂嗎?”

卓仲諾說:“我真的讓你這麼難堪?”

“我無法接受曾經愛過你的事,起碼現在我就不會愛上你,蜘蛛先生。”

驟然,空氣中飄着一股暴風雨的前兆,就等他發作。卓仲諾眉宇間起了肅殺之氣,陰沉森冷的臉上有着暴風雨前的凝重氣氛。

她禁不住嚇了一跳,轉身就跑。

卓仲諾恨透她的無情,一個大跨步上前攫住了她,柴智剛看出不對勁,擋在他面前,“大哥,想清楚,走了算了,何須賠上自己?”

桑瑜乘勢附和,“說得好,我不完美,缺點多,你另找一個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如何?”不在意柴智剛話中“賠上自己”是何意?

“智剛,你讓開,這是我跟她的事。”

“你要傷害自己我就不讓,大哥,她不值得。”

“你不懂!”當然,她的銷魂神情只有他能看。

桑瑜真希望他們能兄弟閱牆,這樣她就能乘機逃走。就在她想逃的當兒,親眼目睹了比電影更刺激的一幕。沒有特效,不是電腦動畫,卓仲諾突然飛躍過柴智剛,落在她面前,她驚駭得說不出一個字。柴智剛止不住沖勢,卓仲諾一揮手他便急向後翻,黏在牆上。

周圍的氣流立即變得陰沉,四周暗了,卻看得見卓仲諾褶褶發亮的眼,他平靜地說:“小瑜,你是我的。”

他舉高手,手上出現點點光芒。

桑瑜以為他老羞成怒,要劈死自己,想到自己就快死了,她拚命大叫:“不——”

古玉倏地發出藍色的光芒,祥和而溫暖,將桑瑜包在光圈內。

“終於來了。”仲諾放下雙手,筆直朝前而去。

卓仲諾該顧忌那道強大的光芒,可是他咬緊牙不退縮,從手上散出青色光線。他與古玉對抗的目的並非存有玉石俱焚的打算,可萬一他不能再抱她,這就是最後的一步棋了。

柴智剛見狀忙趕過來助仲諾一臂之力,卓仲諾大喊:“智剛,你別來。”

柴智剛哪會聽他的,一出手激射出青色精光,局勢立刻成為兩道青光對抗一道藍光。

桑瑜安全的被藍光保護着,可是她知道空氣正猛烈的流動,卓仲諾與柴智剛衣衫颯動有聲,亂髮飛揚,文具用品散落一地,好像室內颳了一道一道的風,將辦公室內的東西卷得滿天飛舞。

卓仲諾青白着臉,臉上不斷地冒出汗來,柴智剛也是。

看得出來他正盡全力對抗這股力量。不是,由卓仲諾臉上的堅毅與憤然,他要破壞這股力量,只為了她,而這力量極可能要了他的命。

她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愛竟如此深刻!

汗不斷的滴下來,他們的臉更慘白了。他的愛她感覺到了,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為他的拚命心痛。

“住手,兩個人都別打了!”

柴智剛氣得大叫:“蠢女人,你以為辦家家酒啊,說不玩就不玩,我們若立刻鬆手是必死無疑。大哥你怎會愛上這種笨女人?”

“罵我笨,好啊,你聰明,你告訴我要怎麼辦?”

卓仲諾吐出話,雖輕而響,“不是我亡就是它毀。”

桑瑜聞言,像五雷轟頂一樣震撼,她雖討厭他,矛盾的是她也不要他喪命。桑瑜當機立斷,馬上扯斷紅線,將玉摜在地上。

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古玉與地面撞擊前忽然慢慢的上升,好像有人扯住線,在危險關頭救了它,就這麼直直的定在半空。

太奇妙了,古玉完全不受地心引力影響,它並未墜落,而是掛在半空中,繼續與卓仲諾抗衡。

這次桑瑜慌了,“怎麼辦?”

“桑瑜,你愛不愛我?”

“我不知道。”

“笨女人!”柴智剛除了罵她笨,再想不出更惡毒的話。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嗎?”卓仲諾語氣中有着訣別的孤寂,心一酸,掉下淚來。

但她就是喊不出來,逼死了她也喊不出來,她明白他愛她,但不知道自已是否愛他?

一觸到他悲傷的眼睛,她心軟了。“仲諾。”

一直不肯喊他的名,如今才知道,這兩個字劇力萬鈞,導引出從前對他的柔情愛戀。為什麼固執得不肯喊他,原來他的名字有破解封印的能力。

又回到以前了,她又似以前一樣嬌柔。他笑了,“雖死無憾。”

柴智剛忽然大叫:“大哥別拋下我!”

柴智剛又被震開了。

氣流越來越急烈,兩道相抵的光芒越發刺亮,它們迅速匯成一道光柱,相卷而上,光柱越纏越激烈,氣流像龍捲風一樣混亂。忽然在一聲巨響之後,四周恢復了平靜。

桑瑜在產生巨響的同時,危急中趴在地上。失去了光柱,周圍又暗了下來,她慢慢坐起身,身邊一點聲音都沒有,暴風用停了。

桑瑜尚未適應眼前黑暗,但聽見柴智剛着急的聲音,“大哥,振作點。”

等到眼睛恢復視力后,她循聲而去,看見卓仲諾躺在地上,腳邊散着破碎的殘玉,四肢無力的癱在地上。

“仲諾。”

她收到柴智剛射來的怨毒眼光。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哽咽。

“一句不知道就算了嗎?你的固執害了他,你知道嗎?讓你找一下回憶會死啊?你真是禍害,非要搞出人命才甘心是不是?”

“智剛,別怪她。”他現在很虛弱,連說句話都吃力,仲諾費力地將手伸向桑瑜,“你過來。”

她慚愧極了,“我不是有意要害死你。”

柴智剛此刻不滿意她到了極點,“你什麼烏鴉嘴,老大還沒死!”

“智剛,我想跟她說一下話。”

柴智剛瞪了她一眼,不情願的走開。

卓仲諾的手還懸在空中,桑瑜趕緊握住他,他拉過她的手,“真好,我抓得住你了。”仲諾吻着她的手心,“我想念以前的你,痴戀你的身體,你陶醉在我的愛撫中,我一生中沒想過與女人的結合是如此美麗的事。”

殺風景的柴智剛突然冒出一句,“大哥,吃了她,吸了她的元氣,你很快就能恢復了。”

桑瑜深吸了口氣,大大吞着口水。這時候沒了古玉護衛,沒有一點勝算,她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她的驚恐仲諾看在眼裏,他柔聲地說:“還是不記得?我從不害人。你若愛我,根本不會怕我。”

他把這份凄苦收藏在心底,“扶我起來。”

她吃力的扶起他,他馬上張開手臂摟住她,桑瑜沒有反抗,他抵着她的肩膀,“我又能抱你了,小瑜。”在她頸子上親了一記。

他的動作仍是那麼輕柔,他的吻伴隨着他的愛,勾畫出他們動人的戀情。

桑瑜還是記不得他們的事,可為什麼她要流眼淚?為什麼因為他要離去而心酸?眼前像電影般閃過一幕又一幕動人的畫面,那是誰?

“就為了觸摸我,甘冒生命危險?”

他直視她的眼,她的眼睛依舊那麼美麗,只是怕他再也看不到了。看見她流淚,心也寬了不少。

他強顏歡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他擠出笑容,又是為了她,她情不自禁地喊:“仲諾。”

就是她牽動他的心,那從心底發出的感情動搖他堅冷的心。含住她濕潤的唇,一次又一次不舍的吻着。

“哦,仲諾。”

“桑瑜,我愛你。”

聽不見她的回應,心裏又是一陣抽痛。

桑瑜不是說不出口,只是驚訝於心中對他的波動,她居然喜歡喊他名的感覺?埋首在他胸前,羞愧得抬不起頭。

“小瑜,你以前喜歡安靜的躺在我懷裏。”

“為什麼?”

“暴風雨過後的寧靜。”

“我不懂。”

“溫存后,彼此再沒有力氣了,還能不安靜嗎?”

她羞紅着臉,不敢回應。想到這事不禁又悲從中來,“你會死嗎?”

“不會。小瑜,你睡吧,別想那麼多,醒來后一切就跟原來一樣了。”

桑瑜不想睡,但頭卻是昏昏沉沉,他又對她做了什麼?她無法抵抗他的魔力,還來不及抗議之前就進入夢鄉。夢裏,不會有他。

“智剛,送她回去,消除我們的記憶。”

“我要她陪你。”

他苦笑,“沒有意義。”

“不管有沒有,我要她陪你。”

“我可能會死。”他用僅剩的力量抱了抱她,尚留戀着懷中的溫柔。

“我知道。”

柴智剛凡事好商量,一旦倔強起來連卓仲諾也沒辦法,他虛弱無力地說:“聽我最後一次,智剛。”

“我不懂,你這麼拼死拼活要的不就是她嗎?你說喜歡她的香味,喜歡她的嗔笑,現在你摸得到了,為什麼又要送她走?”

“她封閉的記憶還未解除。”

“我來。”

“不要。或許就像她說的,她是迫於無奈才愛我,她不要了,就隨手丟了我們的回憶,我不要知道這種真相,我寧願留下美麗的記憶。”他受不了這個打擊。

“我不要每件事都聽你的,我一定要她陪你。”他是因為這個目的才幫仲諾,不是要看他步向死亡路。

“算我求你。”仲諾的力量漸漸流失。

大哥從不求人的,平日像鐵一樣的個性不通情理,現在居然為了這個女人求他!

“大哥。”智剛於心不忍。

“我求你。”

他不要仲諾低聲下氣,他要他霸道得不容人反駁;他不要病得奄奄一息的卓仲諾,他要意氣風發,教人欣羨的卓仲諾!

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害的,為什麼他還要幫她?自從知道仲諾愛上了人類之後,他就有不祥的預感。

卓仲諾憐愛地抱着桑瑜,他連搖頭都顯得無力,“我要她離開我。智剛,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後一次求你,你忍心讓我失望?”

柴智剛忍不住對他吼叫:“我倒了八輩子楣跟你做兄弟,丟給我什麼爛問題,這簡直強人所難!”

他的堅持不變,“送她回去。”

室內似有一甲子時光的沉默,仲諾緊抱着她,回憶像跑馬燈在腦中迴旋,低頭親她的額、她的頰,感覺生命力一點一滴逐漸流失。

“好,如果你不後悔的話。”

“我不會後悔。”仲諾淡淡的說,怕吵醒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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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的嗆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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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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