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靖-坐在辦公桌前,正在一份採購合約上簽名,然而他一揮而就,卻發現……他竟簽錯了位置!
他嘆口氣,揉了那份合約,打算叫盧小姐再重印一份。他發現,從拍賣會那天到現在,他所作的決定似乎一直沒有對過,再不然,就是像現在這樣,心不在焉,神思恍惚。
靖-從來不認為愛情可以影響一個人到這種地步,他從來不信,甚至一直到現在,他還極力否認;但他知道,無論何時,他心之所系,只有一個名字:築兒。
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他想築兒已經回巴西去了。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回去的?傷心?痛恨?不,他不敢想,一想到築兒梨花帶雨的面容,他就心疼。
原來愛情竟有這麼大的力量?他曾說過他從不相信愛情,但他現在竟動搖了。
“哥,”亞琵忽然不經敲門,就衝進他的辦公室來,又氣又恨地對他喊,“你怎麼可以這麼過分?!”
“我又怎麼了?”靖-有點累,他實在沒心情跟亞琵吵。
亞琵雙手重重往他的辦公桌上一拍:“周承斌說他已經看好了結婚的日子,是下下個月。你怎麼可以不跟我商量就決定?”
靖-一臉疑惑:“何承斌看好日子了?”
“別裝做不知道!”亞琵氣惱地吼,“他說他跟你講過了。”
“有嗎?”靖-更迷惑了。周承斌是什麼時候跟他說的?然而他最近時常心思不寧,所以……“也許有吧。”
“什麼也許大概的?”亞琵氣得得都快哭了。“這是我的終身大事耶,居然是你們決定就決定了?”
靖-本來就很煩,經過亞琵一吵更煩。“反正遲早都要嫁他,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我一生的幸福,就被你葬送了!”亞琵頓時認為自己很沒用,只會在這裏跟他爭辯,非常沒用。一想,眼淚就不爭氣地滾下來了。
靖-煩躁地燃起一支煙,重重吸了一口,冷漠回應:“這個問題我們已經爭辯過很多次,你不覺得煩嗎?”
亞琵真覺得自己夠窩囊的,為什麼只能站在這裏哭啊?“這攸關我的下半輩子,難道我都沒有置喙的餘地?”
“沒有。”靖-陰沉而絕決地答。
“你是真的不了解,我把這事看得多認真……”亞琵哭得一整臉都是水,迷的視線中卻看見她冷酷而固執的哥哥。她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驟然抓起辦公桌上的一把美工刀,架在自己的手腕上,威脅地說:“你如果不解除我的婚約,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亞琵語氣中的衝動與暴躁,使靖-倏然發覺事情的嚴重性,他猛地一驚,不由得往她逼近:“你耍什麼寶?還不快把美工刀放下!”
“我耍寶?有人拿自殺耍寶的嗎?”亞琵氣得大嚷,她不讓靖-有機會奪走她的刀片,一直往後退,退到了門口,背抵着門,“你根本不相信我敢是不是?好,我就做給你看!”
她豁出去了!決心赴死似地把刀片推出美工刀,就要往手腕上一劃--
“別做傻事!亞琵!”靖-大驚,沒想到她竟來真的!他又急又怒地向她衝過去--
忽然,亞琵被身後的門給撞倒,那門竟伴隨着一大堆驚叫聲,自動開啟……
不是自動,而是門外早站了一堆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八卦的女職員。隨着亞琵與靖-在屋裏爭吵得愈來愈大聲,那扇門也像黏鼠板似的愈黏愈多人,終於,有人不小心按到了門把,就在最驚險的那一刻,所有人跌進屋內,驚呼的驚呼,鬼叫的鬼叫,而且把亞琵撞倒了。
趁着一團混亂,靖-趕緊攢起亞琵的手,眼明手快地搶走了她手中緊握着的刀片!
“哎喲喂呀……”喊疼的聲音此起彼落,那些女職員們,一個個狼狽地爬了起來。
雖然靠了這群八卦女職員,這緊張的情勢才瞎碰瞎撞地解了圍,但靖-的臉色仍然難看得很。
他進公司以來,從來沒有對下屬這樣大發雷霆,衝著她們狂吼:“還不給我滾!都站在這裏幹什麼?!”
有如雷電突然打在頭上,那群女職員一個個嚇破了膽,爭相溜出了靖-辦公室,最後走的那個,還留心地關上了房門。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亞琵卻坐在地上,哇地一聲號啕大哭起來。
連想死,居然都死不成……
亞琵哭得真的很徹底,不管是聲音的大小,還是眼淚的量,那種哭法,像是把她的五臟六腑都哭出來似的,既哀凄,又委屈。
靖-不置信似地死死瞪着她,一時之間竟罵不出半句話來。兩人就這麼僵了好一會,一個瞪,一個死命地哭。
然而,不知是靖-終於厭煩了這種永遠不停的爭執,或是累了、懶了,還是亞琵傷心欲絕的哭聲終於一度引起了他的同情……
他忽然有股衝動,亞琵既然不想嫁周承斌,那就別嫁了吧!
靖-以為,這只是他一時衝動的想法,然而他沒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他的一個想法而已,他還不知不覺說出口了!他話一說完,亞琵那驚人的哭聲霎時停住。她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抬頭看她哥哥:“你說什麼?”
靖-實在不敢相信,但事實是,這句話一說出口,他整個人頓時輕鬆了很多,因為,亞琵以後再也不必跟他沒完沒了地為這事吵架了。
他以一種一了百了的口吻說:“不要嫁就不要嫁,以後不必鬧自殺了。”
“你說真的?”太令人驚訝而意外,亞琵遲遲不敢相信……她真的使她老哥轉性了?
“沒聽清楚?”靖-沒好氣地坐回沙發。“沒聽清楚算了。”
“我聽清楚了,清楚的!”亞琵這下終於信了。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隨便抹抹臉上的淚,直衝到她哥面前。眼裏不知是淚水還是興奮,亮晶晶的。“你說我可以不必嫁周承斌嘛!”
靖-面無表情地哼:“既然聽見了,還不快滾出去跟你男朋友慶祝?”
“要,當然要慶祝!”亞琵破涕為笑,猶有淚痕的臉被興奮燒紅了,她激動而忘情地摟住她哥的脖子,又是抱又是親吻地,“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麼沒良心的人……”
靖-皺着眉頭躲避他妹妹的熱情感謝,良心這兩個字,在他來說實在刺耳,他剛才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才會忽然對她起了同情心,而為了這份突如其來的同情心,他將少掉一家電子公司,而且還得向周承斌解釋,收拾善後……
然而在他內心深處,卻不得不相信,他的決定是對的。他的親妹妹,從來當他仇人似的,曾幾何時在他面前綻放過這麼真心歡喜的笑靨?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靖-仍是不容許自己泄露更正的感情,只是揮揮手。“我得好好想想怎麼處理善後。”
“好,我不吵你,免得你又變心。”亞琵終於不那麼激動了,但她仍笑得十分開心。“謝謝,我說真的。”
她心滿意足地帶上門出了。靖-正嘆口氣,沒想到亞琵忽又推門進來,認夏地確認:“哥,我們剛才說的都算話喔?要不要簽個什麼契約以免你後悔?”
靖-的頭上已經又快看到冒火的煙……
“好啦好啦,我問問罷了,不吵你了。”亞琵趕緊揮揮手,自動從他面前消失了。
然而只是一分鐘,亞琵竟又出現在他房門前。
靖-這下快沒耐心了。“你又來幹什麼?”
“不是,我只是想到我的事情解決了,那你的呢?”亞琵好心地提醒,“我是指,你跟築兒。”
築兒,一聽到這名字,靖-還是能感覺到內心深處的那種震撼,那種痛。他勉強地說:“不是早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什麼?”亞琵不放過他。“你解放了我,為什麼不順便解放你自己?”
“我跟你的狀況不同。”靖-完全不承認。
“沒什麼不同。”亞琵執着地。“我不愛周承斌,你也不愛田絲涓。”
靖-陡地火氣一起:“我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
亞琵看看他,難得地沒追打下去,只是靜靜地說:“她回巴西了,上個禮拜。葉祖岷陪她回去的。”
靖-下意識問了閉眼睛,腦子裏竟轟轟一片亂響。葉祖岷,葉祖岷,葉祖岷陪築兒回去巴西?他的頭一陣昏,一股嫉妒的情緒絞痛了他的五臟六腑,然而他嫉妒什麼呢?葉祖岷那兒不正是他的去報的訊,他不就希望,葉祖岷能好好安慰築兒,別讓她一個人孤伶伶地回巴西?
那,為什麼他的心中還會如此刺痛?
他原本以為,他可以藉著時間而將她遺忘,然而他竟錯了,時間拖得愈久,他對她的思念與日俱增。
他抬起頭來,忽然發現,亞琵已在不知何時悄然離開,把這偌大的空間和所有的問題,都留給他一個人。
本來就是他一個人的問題,沒有別人能救得了他。他的腦海突然浮現築兒的一句話,她說:“愛情對某些人來說就像一個救生圈。”
沒錯,他正需要一個救生圈,一個叫桑築兒的救生圈,否則,他不知還得在這茫茫大海中飄流多久。
他嘲笑過她,鄙視過她所謂的一百個相信愛情的理由,然而她的一字一語,現在回想起來,竟漸漸有了道理。
“如果沒有愛情,那那些心跳、心痛,或者心碎的感覺從何得來?”
他不知道。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這絕對不是去看經神科醫師就可以解決的。
他從不相信愛情,但曾幾何時,他竟開始猶豫,是築兒令他改變?
亞琵剛才又興奮又幸福的神情,還印在他腦子裏。的確,如果能跟自己心愛的人相聚一生,那是多麼美滿的一件事……
“扣扣扣。”門上有陣禮貌的敲門聲,靖-直覺是公事,他挺了挺脊,決心揮掉這些雜思,處理公事。
“進來。”他說。
開門進來的,是田絲涓。靖-有點意外,先開口:“怎麼突然來了?”
“反正沒事嘛,就來看看你。”絲涓自動自發地坐下,照例,一開口便滔滔不絕,“我和我媽昨天去看首飾啦,但我媽說,應該也要徵求你的同意,所以我想你什麼時候有空的話陪我去看看,不很遠,就在天母……”
平日絲涓的絮絮叼念靖-都已經快受不了,更何況他現在心思煩躁?他難得打斷了絲涓的話:“其實我無所謂,你喜歡就好。”
哪知絲涓的話是打不斷的,她幾乎又重頭說一次:“不行,我媽說應該要問問看你的意見,因為是我們兩個結婚嘛。那家店就在天母,看你今天或是明天晚上下班,陪我去看看……”
靖-這回沒有花費力氣去截斷她的話,只是任她一直說一直說,但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就是--
他這輩子絕對不會愛上這樣一個女人,長得好看,但是聒噪不休,乏味無比。
這一刻,他無可救藥地思念起築兒來,他跟她在一起時是多麼的自在、自然、快樂。
他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怎能以為,在經過築兒之後,他還能娶田絲涓,繼續過那種人生無味的日子?難道終其一生,他都要這樣過下去?
他太高估自己了。
就算他娶了絲涓,能保證將來不離婚?就算他能忍受,絲涓難道不會因為他一點都不愛她,甚至愈來愈不愛她,而心生去意?
到那時,他那個神通廣大的岳父,難保不整他一頓,甚至把她陪嫁的公司給收回去。
思及至此,靖-不由得冒了一背的冷汗。他從來認為絲涓的陪嫁公司可行,是因為他以為他能忍受,他曾以為他什麼都做得到,然而他現在才明白,他怎麼樣也敵不過愛情的力量。
是這一秒鐘起,他忽然相信了愛情,相信了築兒,相信自己愛上了她,相信如果她能成為他生命里永遠的一部分,那會是他這一輩子最成功的一件事。他相信他必須追回築兒--這是他目前最該相信的。
“……我昨天去逛街的時候,還看到一套很漂亮的皮件喔。”絲涓完全沒有察言觀色的慧根,還在自顧自地絮念。“那是我最喜歡的牌子。我想,情人節就快到啦,我們該幫彼此買禮物了……”
情人節!對了。他還沒跟築兒過過情人節呢。
直到靖-站了起來,向門口走,絲涓才發現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她喔:“你是怎麼了?好像都沒在聽我講話。”接着,她吃飛醋的功力,又發揮到極限。“你這麼急要去哪裏?外面有女人等你呀?”
靖-並未回答,只是很認真地看着絲涓,說:“你知道嗎?你以後都不必吃我的醋了。”
“為什麼?”絲涓怔怔地。
“因為我決定不跟你結婚,所以,你以後只能去吃別人的醋了。”靖-一古腦地說了出來!順暢到令他自己都吃驚。是不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已經想說這些話想很久了?
“你……發什麼神經!”絲涓自是不信。“怎麼說這種話?我們不是就要結婚了?你為什麼反悔?”
“改天,我會親自到府上向你父母道歉、解釋。”靖-乾淨利落地說,他是真的下定決心了。“現在,抱歉我不能陪你聊天,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說什麼?什麼重要的事?”絲涓困惑地。
靖-笑了笑,那笑容既迷人,又燦爛,看得絲涓都痴了……
只聽見靖-打開門,朝外頭的秘書喊:“盧小姐,立刻幫我訂一張到巴西聖保羅的機票。”
***
築兒邊打呵欠,邊把車開進家裏的車庫。她才剛從里約的表姐處回來,坐了一夜的夜車,又在車站取自己的車開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回到家了。她在台北已經住慣,實在很難適應這裏不管到哪都路途遙遠。
拖着疲累的身子,她整理起帶回來的行李、禮物,那一大堆瓶瓶罐罐。表姐知道她父親喜歡吃辣,特地搜颳了許多特產,手工做的辣椒醬,做了辣湯,讓她帶回來,於是,她只好拎着那一堆湯湯水水的東西日來。
她回到巴西已經一個多禮拜了。忽然回來,父母家人多少都有一點意外,不過離家在外的女兒回家總是讓人開心的,家人暫且也不過問她回來的原因和她將來的計劃,先讓她休息。
築兒自是感激。但是,她的心已經破了一個洞,即使休息個一年半載,心情也很難變好。
她家在巴西經營的是水晶生意,她也曾想過,要到公司幫忙,借工作來忘記那個可惡的齊靖-,然而愈是這麼想,她的心裏就愈是靖-的影子,根本靜不下來。住里約的表姐邀她去作客,她就索性去住了幾天才回來。
拖着一袋又一袋的東西,築兒很困難地推開了家門,一進去,就如釋重負地把東西都往地上一丟!只不過,這些東西放落地面,卻激起一片片雪花……
雪花?在家裏?
她睜大了眼睛,不置信地看着這一切,原本寬闊的客廳,此時竟佈滿了白白的雪花,沙發、地毯,所有的傢具全都被雪覆蓋著;更奇妙的是,天花板上不知從何處伸來一隻通風管,不斷地噴出人造雪。築兒只是獃獃站了一會,立刻手上、身上,全都沾了雪花。
一個白色的世界……
築兒又訝異又興奮,她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雪呢!即使是人造雪也好,更何況是這麼大的一片雪白!她霎時像個看到玩貝的小孩,開心地整個人在雪堆里又叫又跳,甚至在雪地中翻滾。
“太棒了!”她開心地叫。“怎麼會變成這樣?爸媽--”她本能地喊起家人,但無人回應,他們都去哪了呢?
“瑪莉安?”築兒連傭人都叫了,依然沒有回應。“史奴比?”她叫起狗來,就算都沒人在,她家的牧羊犬應該也會跑出來才對啊。
然而只有她的聲音,在一片白雪中蔓延。
築兒當然疑惑,非常疑惑,但這片雪白的喜悅讓她不由自主地忘了那些問號,她滿足地躺在一片人造雪中,閉上了眼睛,兩手在雪地里划啊划,開心極了。
會不會是她姐姐打算開個什麼特別的Party?所以先試驗一下?築兒合著眼睛臆測,明天就是情人節了呢!不過情人節似乎不適合開Party,情人節應該與情人安安靜靜羅曼蒂克地過……
思及至此,築兒的情緒又跌落谷底。情人節了,而她最想與之共度的人,卻不肩理她,而她,所夢想的又正是這麼樣一個白色的情人節--
陡地,她感覺她似乎不是一個人在這雪地里,根據她的第六感,她猛然睜開眼睛,迎面所見竟不是人,而是一大束白色的玫瑰!
她驟然坐起,那捧着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想過一千遍,盼過一千遍,又恨卻又念的齊靖-。
他回來找她了?這雪白的一切全是他計劃的?那一刻,築兒既激動又感動,幾乎喜極而泣,她的眼眶濕潤,淚珠在裏頭打轉,她的心坪然而動,既想不顧一切地奔進他懷裏,但卻又不甘。
不,不能哭,她好強地訓斥自己,不能那麼不爭氣!這男人給了你這麼多苦頭吃,他只不過是花了些心思,就想她回心轉意?
“你怎麼會在這裏?這些都是你弄的?”經過心理建設,築兒刻意將口氣壓得又冷漠又平淡,好像她一點也不稀罕這些雪花。
他深深地望着她,那雙黝黑的眼眸晶晶亮亮。“我記得你說過,你想過一個白色的情人節。”
築兒心中一震,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她是說過這樣的話,沒想到他竟記得。
“明天才是情人節,笨蛋!”築兒克制自己的情緒,撇開視線不去看他深情綢繆的眼。
“那是這裏的時間。”他笑笑。“在台北,今天已經是情人節了。”
笑,還笑!築兒真恨她每次都辯不過他,但她就愛他那份篤定的自信。
不不,她搖搖頭,絕不甘願就這麼輕易地又被他打動,原諒他。
“我爸媽呢?”她板起臉來。“你把他們都弄到哪去了?”
“他們都出去了。我費了好大的工夫,才說服了他們,願意把這屋子借給我,”他環視了一下這片白色的天地,他的傑作。“與你一起共度情人節。”
貝凝悄悄做了個深呼吸,無法否認地,她已經再度被他深深打動了。她多想投入他的懷中,緊緊吻住他那迷人的唇……可是不行,不行這麼便宜了他。
她轉身走向門口,假意整理她帶回來的行李,隨口哼:“就算要過情人節,也不一定輪得到你,我還有葉祖岷呢。”靖-移步到她身旁,略略嘲笑地拆穿她的謊:“葉祖岷?他人在台北,怎麼陪你過情人節?”
“你知道?”築兒不由自主地嚷了。事實是,葉祖岷當初執意要陪她回巴西,但一到巴西,她就跟葉祖岷談過了,她從前不愛他,以後也不可能愛他,她讓葉祖岷回台北。
“如果沒調查清楚,”他的唇邊浮現了洋洋自得的笑意。“那我來幹什麼?”
“你……”築兒又氣又怨,甩下手中的行李,扭身又想走,但他立刻阻擋住她,緊緊抓住她的肩,用力一拉將她扯進懷裏,怎麼也不肯放。
“你就原諒我吧。”他的聲音變得好溫柔,不僅認真,還帶着深深的濃情。
“你不去娶你的未婚妻了?”築兒一想到就氣。她掙扎着想離開他的鉗制,但他卻擁着她好緊好緊。
“不娶了,”他笑道。“她實在沒你可愛。”
築兒哼一聲。“那她的公司呢?放棄了她的大筆陪嫁多可惜!”
他嘆口氣。“你別糗我,我這幾天已經夠可憐的了,忙着跟我爸媽解釋為什麼取消婚約,放棄公司,請我爸媽原諒;還要跟絲涓的父母解釋、挨罵,又要跟周承斌解釋、挨罵……”
“等等等等,”築兒打斷他的話。“你跟周承斌解釋什麼?”
他的眼睛亮亮地閃着笑意。“亞琵不嫁他了,我當然得跟他解釋清楚。”
築兒喜出望外,不由得忘了要板臉色,而露出了笑靨:“亞琵也不用嫁她不愛的人了?這真是太好了!”
“謝謝我吧。”他邀功似的。“是我願意忍受那些責罵,不厭其煩地跟雙方家長解釋,才換來這結果的。”
“那是你自作孽。”築兒瞪他一眼,卻不免憂心他所承受的代價。“真的……那兩家公司……都沒啦?”
靖-假意嘆口氣,後來才說:“絲涓那裏是絕對不用提了。不過周承斌……還好他很理智,仍然願意選擇我們作為合併的對象。”
“沒你說得那麼慘嘛!”築兒氣得掄起粉拳捶他,虧她還替他擔心。
靖-笑着接住她捏成拳頭的小手,緊緊握着不放。“我是夏的有心理準備,那兩家公司沒有就算了,因為那些比起你是多麼微不足道。你知道,你以前常告訴我的那些相信愛情的理由……我現在漸漸懂了。”
他的語氣又誠摯又認真,讓築兒一下子忘了要掙扎,怔怔抬起頭來。“我以為,你有一百個不相信愛情的理由。”他溫柔地看着她,全心全意地說:“可是我有一百個愛上你的理由。”
這句話打動了築兒,融進她的心裏,與她的心化成暖暖的情。她不由自主地軟化了,淚珠撲簌簌地落了一串。
“我愛你。”他柔情緩給地低訴,築兒不由自主仰起視線,他正想低頭吻她,不料她卻一把將他推開!
“不行!”築兒不甘心地慎道,“這樣太便宜你了。你只不過來說了句對不起我愛你,就想把你以前的可惡一筆勾銷?”
“天地良心,”靖-仍不改他凡事都要佔上風的本性。“我不只說了對不起我愛你,我還拋棄了那麼多飛來巴西找你,又花心思陪你過情人節。”
築兒挑眉看他,也是一樣地不服氣:“好像這樣就足夠擺平我了是不是?口氣那麼大,你以為你還是我老闆?你到底有沒有誠意啊?!”
“不然你說怎樣?”靖-嘆了口氣,面對築兒,他只能收起平常的盛氣凌人。
築兒忽生一計,想起她帶回來的那些辣椒湯。
“把這喝了,我就饒了你。”築兒打開一個保鮮盒,那湯是赭紅色的,看上去就極辣的樣子。
“這是什麼?”靖-皺着眉。
“好東西,我帶回來孝敬我爸的。”築兒惡作劇地故意不說清楚,她老爸若去比賽電視冠軍辣食王,是可以搶第一名的。“你喝了它,以示誠意。”
面對那碗紅色的湯,靖-實在望之怯步,然而看築兒說的那麼認真……他明白,今天要是不依了築兒,是絕對無法過關了。
“好吧。”
靖-畢竟果斷乾脆,捧起那碗湯,深吸口氣毫不猶豫就灌了下去。只不過他才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又嗆又咳,再也無法繼續。
“老天!”他的臉比發燒三十九度還紅。“這是什麼東西啊!”
眼看靖-被她整得慘兮兮,築兒可樂着呢,她笑嘻嘻地說:“這是墨西哥辣椒,加上我朋友的獨家配方煮成的。怎樣,這個處罰夠勁吧!”
“你這個狠毒的小魔女……”
靖-咬牙咒着,卻完全沒辦法對她發脾氣,築兒伸伸舌頭想跑,他一下子攔住她,拉她入懷,築兒驚呼一聲,他已經立刻狠狠地吻住了她。
他深深吻她,饑渴而熾熱,帶着壓抑了許久的渴望,所有的濃情蜜意都在這一刻傾吐無遺。
她幾乎屏住呼吸,思緒被他的熾情焚燒殆盡,她不由自主地熱烈回應他的吻,柔軟而火熱的唇舌,傳遞着彼此的深情……
忽然,築兒猛地推開他,受不了地大叫:“不行啦,辣死我了……”
靖-忍不住哈哈大笑:“活該!誰叫你要我喝辣湯?”
“你去死啦!”
想整他沒想到竟連帶整了自己,築兒恨恨地捶他,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就這樣一個打一個追,終至又摔倒在雪地里,纏綿擁成一處……
好一個白色情人節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