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台北的氣候總是如此多變,前一天還陽光普照,今天卻已是細雨綿綿。然而在靖翾的辦公室里,四季如春的空調,忙碌的工作,讓靖翾對室外的變化幾乎是視而不見,因為他沒時間。
沒時間,卻也難免感到疲累,但他相當明白,只要一休息,不只身體上的疲倦、精神上的空虛、無聊,也都在會同時侵襲他。下午三點,當他正打算讓工作了大半天的身體稍事放鬆,這樣的感覺,卻立刻跳上來席捲他。
無聊……乏味……讓他不由自主想起築兒。他想起他曾經有過最隨性自在的時刻,是因為她。
然而因為繁忙的工作,他已經有段時間沒見到她。上回築兒帶客戶去買樂器時他剛好在開會,而現在西班牙佬都已經回去好久了。
他與築兒的生活圈沒有交集,除非有人主動聯絡,否則他沒有理由見她,但誰該主動聯絡?他嗎?
正想着,盧小姐的聲音從對講機里響起,公事般報告:“齊先生,你的未婚妻來找你。”
靖翾嘆口氣。他才休息了不到五分鐘,但來者是田絲涓,他不得不見。
絲涓的身材高高瘦瘦、婷婷娜娜,她是挺漂亮,穿着打扮也很時髦,但靖翾每每看到她卻總覺得眼花撩亂。她臉上身上的色彩,加加起來勝過一盒水彩所有的顏色。
“有事?”他擠出一個微笑,雖然沒什麼感情,但絲涓畢竟是他的未婚妻。
“你最近好像比較閑啊?”絲涓試探似的。
光聽絲涓的開場白就知道她有話要說,但她絕對不是來關心他最近忙不忙的。他不想拐彎抹角的問:“你有什麼要問我?”
靖翾表現得如此乾脆,絲涓也只好直言。“我聽說,你們那天開研討會的時候,你送一個女孩子回家?”
絲涓要是問別的,靖翾可能還有點耐心,然而她問的是築兒。他忍不住大笑起來。“你怎麼了?吃醋了?”
絲涓的聲調里暗示着認真:“我想你在外頭也許還有別的女朋友。”
“你放心吧上靖翾收起笑容,再正色不過地說:“築兒絕對不可能,她是女同性戀。”
“什麼?”絲涓誇張地嚷一聲。
靖翾並不太喜歡絲涓的誇張,他蹙蹙眉。“你聽到了。我跟她只是朋友,不會有別的關係。”
“還真的是……”絲涓的臉色這才開始轉為活絡,她笑了笑,“哎,原來是我想太多了。”
“沒錯。”靖翾擺出一副很忙很忙,急於處理公事的模樣。“你還有事?”
靖翾不必罵人也有他的威勢,絲涓果然做錯事地垂下了頭:“抱歉,我打擾你了。”然而絲涓不只愛吃醋,她還很羅嗦,沒等靖翾答話,她自動自發就開了話匣子:“哎,其實我也知道你忙。如果不是人家說得繪聲繪影,我也不會來問你。我說不出口嘛……”
靖翾的腦子,已經被絲涓的話灌得快爆炸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個機會攔截她:“我們晚上再說好不好?我還得上班。”
靖翾的口吻帶點命令的味道,絲涓不得不收了話題,有點不甘情願地站了起來:“好吧,我不吵你了。”
“別亂想,嗯?”靖翾也站起來,哄小孩似地送絲涓到門口。“等過兩天我比較有空,再找你出來?”
“嗯。”絲涓順從地點點頭,她其實沒什麼個性也沒什麼脾氣,只是比較喜歡吃醋,又嗦了點。
關上門,靖翾在門裏長長呼出一口氣。為什麼明明是他未婚妻,他卻對她生疏得像對待客戶似的。
門陡地又被敲開,這回是亞琵八卦地問他:“我剛才看到‘未來的大嫂’,”那幾個字還特別加重語氣。“她來幹嘛?”
靖翾懶得理她的嘲諷,轉身走回坐位。“她來興師問罪。”
“你闖了什麼禍?”亞琵頗有興趣地。
靖翾知道就算他現在不講,亞琵也會找機會問絲涓,他索性直說:“不曉得誰跟絲涓說我那天送築兒回家,她懷疑築兒跟我的關係。”
“哈!”亞琵誇張地大笑起來。“你跟築兒?!你們會有什麼!”
“當然是什麼也沒有。”靖翾接口。“你進來就是問這個的?”
“喔,不是,”亞琵忙說:“我想問你最近有沒有看到築兒。我有個朋友想學琴,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她。”
靖翾橫她一眼!“你有沒搞錯?她跟你比較熟吧?”
“可是我自從上次買了樂器之後就沒再看到她了。之前好像聽她說過要去美國……但是不會這麼快就出發了吧?”亞琵很傷腦筋的樣子。“哎,算啦,我再想辦法好了。”
來也一陣風,去也一陣風,亞琵莫名其妙走了。
辦公室里留下靖翾,還留下了很多疑問,靖翾忍不住要關心,築兒去美國幹什麼?
靖翾的疑問在稍晚獲得解答。就在接近下班的時刻,盧小姐的聲音從內線電話響起:“齊先生,桑小姐找你。”
“接過來。”靖翾“啪”地一聲就把處理了一半的檔案給蓋上,為什麼那麼急他,他自己都不知道。
“喂?”聲音聽起來很遠很遠,但那黏黏軟軟的嗓音,非築兒莫屬。
“築兒?”他問。
“你在忙啊?”築兒遲疑了一會,又似乎對自己的舉動有點後悔。“對……不起喔。”
“沒事,我不忙,快下班了。”他聽出她語調中的不對勁,他難得……難得竟為了一個女人說謊。“你在哪?”
“我在……阿拉斯加。”
靖翾心一栗,腦子迅速閃過好幾件線索,亞琵提過築兒的茱莉安在阿拉斯加,築兒自己又說過她們已經面臨分手,所以築兒這回若不是去破鏡重圓,就是去徹底決裂。
他只好不着痕迹地問:“你去阿拉斯加看白熊?”
“來阿拉斯加……”築兒嘆口氣。“傷心。”
很顯然築兒的阿拉斯加之行並不幸福了。靖翾不想她難過,只好繼續假裝啥事不知:“要傷心在台北也可以,不必跑到阿拉斯加吧。”
“對啊,我很笨喔。”經過了一段長長,長長的默靜之後,築兒才笑笑不在意似地說,“我跟你說,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在阿拉斯加的戶外,眼淚掉下來,一滴到地上就結冰了。”
築兒雖然在笑,但笑得十分勉強,那假裝毫不在意以掩飾她心中傷痛的言語,竟讓靖翾心中牽扯似地疼。他甩甩頭忽略這種奇怪的感覺,只是說:“等你回台北,我把你關進冰庫里,你一樣可以做這種實驗。”
“我知道你又要笑我,你總是惹我生氣。”築兒說著,卻一點沒有發脾氣的意思,她知道靖翾是跟她鬧着玩的。說真的,她並不想要他說什麼話來安慰她,這種時刻她聽多少安慰的話都沒有用。在靖翾的語氣中,她聽得出對她的關心,這就夠了。
“你回來吧,別待在阿拉斯加了。”靖翾嘆回氣。“你不回來我找誰吵架?”
“你覺得我應該回去?”她反問。
“回來吧。你有沒有機票?”
“有,可是還沒去confirm機位,”而且她還是一樣地迷糊。“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位子。”
靖翾現在已經沒時間管她迷不迷糊了,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趕快讓築兒回來,離開那個傷心地。“告訴我你買的是哪個航空公司的票,還有你現在的電話,我幫你處理。”
他的口吻既像吩咐又像命令,築兒不由自主地被說動了。
“好吧,你等我。”一陣攖攖蘞蕕納音,隔了一會,築兒才又出現在電話前,“有啦,是XX航空……”
“好,我訂好位置再打給你。”靖翾果斷地說,急於要處理這件事,然而才正準備切掉電話,卻又聽見築兒在那頭喊:
“喂——”
“怎麼了?”他緊急地中斷動作。
“謝謝。”她軟弱地說。“你知道我好想找個人聊聊,但是不知道要找誰,後來才想到你,你一向好冷靜,我想你一定會教訓我,但也一定會給我意見……我想我沒白打這個電話。”
她話中的無助,是他從沒在她身上見過的,他所認識的築兒,一向又天真又自在,他難以想像她頹喪傷心的模樣。
他自己也不懂得,那一刻,他竟又無可救藥地心疼起來。
“別亂想,”他的聲音,從來沒有如此柔和過,柔和得像最溫柔的和風。“回來就沒事了。”
築兒靜了好一會沒說話,似乎在感受這樣的溫暖流過她的心,好半天她才小小聲地說:“謝謝你。”
電話掛上了。幾乎是電話斷掉的那一剎那,靖翾便立刻按下對講機的按鈕大喊:“盧小姐,打電話到xx航空阿拉斯加的辦公室替我confirm一個機位,機票號碼是XX,名字是桑築兒……”
靖翾前面的吩咐盧小姐都還懂,然而一聽到築兒的名字她就大惑不解,忍不住在靖翾說完之後疑問:“呃……你確定要浪費時間幫桑小姐做這些……事?”
靖翾冷冷地應:“你是要在這繼續懷疑呢,還是儘快去做我吩咐的事?”
像冰塊鏗鏘敲擊似的聲音!又冷又凌厲,盧小姐被靖翾這麼威嚴的語氣給嚇着,半句話都不敢再吭,立刻照他的囑咐去做了。
***
因為是靖翾替築兒confirm的班機,所以他知道築兒什麼時候回台北。那天他特別要盧小姐把他傍晚的時間空出來,不開會,不加班,不見客戶。
“你要去接桑小姐?”盧小姐照例把眼睛瞪得比彈珠還大。
靖翾掃她一眼。“我爸媽回來我也接,客戶來我也接,為什麼她回來我不能去接?”
這話聽來好像很有道理,可是他爸媽是親人,沒話講;客戶提供金錢往來,那也沒話講;可是築兒呢?這是哪門子的理所當然?
然而靖翾自己非但沒有疑問,還提早到了機場。在入境大廳等了快一個鐘頭,他終於看見一個嬌嬌小小的身影,卻拖着幾乎是她的人一半高的大行李箱,跌跌撞撞地走出來。靖翾雖然又很想罵她白痴沒效率,可是同時他的心裏卻忽然好放心,至少,築兒看起來很正常。
築兒看見靖翾,不由得一訝:“你怎麼會在這?”
靖翾半真半假:“我經過機場,順路來接你可以嗎?”
築兒再笨也知道靖翾的好心,她受寵若驚,一副感動得要哭要哭的樣子,說:“我好感動喔。”
然後走着走着,行李箱順手就過繼到靖翾手上了。
築兒的行李箱不只大,還很重,連靖翾拖起來都覺得累贅,他忍不住道:“下次感動之餘,麻煩帶個小一點的行李箱好嗎?”
“阿拉斯加很冷耶,”築兒認真解釋,自己輕輕鬆鬆已經走到靖翾停車的停車場。“我在當地買了好多厚衣服,所以才會這麼重。”
築兒很輕鬆,靖翾卻着實費了一番工夫,才把行李塞進後車廂。“台北又不下雪,你買那麼多厚衣服帶回來當棉被?”
“我沒想那麼多耶,”築兒望着靖翾發動車子。“反正買了嘛。”
靖翾再一次被她打敗,翻翻白眼無話可說,開車上路。
出發沒多久,築兒陡地問他:“喂,你車上有沒有水?我口好渴。”
靖翾將將就要昏倒,忽然怨恨起自己為何一時心軟,還自作主張來接她。“剛才在機場怎麼不說?現在剛上高速公路去哪買?”
“剛才還沒那麼渴嘛。”築兒軟軟地說。
“真是敗給你了……”靖翾的口頭禪,已經快由“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換成了這一句。他想了想,索性在前面的桃園就先下了交流道,拐到比較熱鬧的地方。
“我們找家便利商店吧……”靖翾邊開車邊說,只是奇怪她怎麼不回應?不,不對,之前的幾分鐘好像也異常地安靜,以築兒的習慣,她不可能忍得住一分鐘不說話的。
靖翾納悶地在路邊將車暫停,趕緊轉頭一看,她軟軟窩在坐椅里,像只小貓一樣地睡著了。
“你不是口渴嗎?”
靖翾絲毫不憐香惜工地吼她,她沒什麼回應,倒是身子一斜,乾脆歪到他身上來了,甚至還自動地抓了他一隻胳臂像是當抱枕,睡得更香。
“喂”靖翾抖抖手臂大聲抗議,築兒卻充耳未聞,眼皮連張都不張一下,繼續睡。
靖翾眼見要不回他的手臂,不得已,只好暫時借她。沒了右手他又不能開車,一下子什麼事也不能做,只得坐着閉目養神,坐着坐着,一個不小心,他竟也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靖翾茫然醒轉,睜開眼睛,發現天色已暗,而在黯然的光線中,一雙黑黑亮亮的瞳眸正盯着他瞧,他一驚,猛然坐正了身子。
那雙眼睛的主人是築兒,她早醒了,還很好心很體諒地跟他說:“我看你睡的好熟,所以不忍心叫你。”
明明是她先睡着,靖翾不得已所以才陪她……算了,跟她講什麼道理永遠都扯不清。他只是沒好氣地提醒:“你還記不記得你口渴?”
“記得,”築兒正經點點頭。“不過現在還餓了。”
真是個麻煩的女人。靖翾正打算繫上安全帶重新發動車子:“想吃什麼?我帶你去找餐廳。”
“不必啦,”築兒眼光往對街一望,那兒有家麥當勞。“給我一個雞腿堡我就滿足了。”
麥當勞?好吧,只要能打發築兒就行。靖翾放下安全帶下車,卻發現築兒端坐車裏,完全沒有移動的意思。
“你不下去?”
“我懶得動,”築兒的聲音軟綿綿的。“你買回來好不好?”
靖翾就算有意見也沒用,所以,他只得自己下車過馬路去對街,帶回來兩袋麥當勞。
沒多久,這輛身價兩百多萬的賓士車裏除了高級的內裝外,還多了一大堆吃剩的麥當勞紙袋。他們解決掉了兩個雞腿堡,兩杯濃湯和一大堆薯條。
築兒難得會動手整理吃剩的殘局,她邊收邊發表:“我拿去外面丟好了。我想走走路,吃太飽了。”
剛才是一步也懶得走,現在又想走……靖翾實在無法跟她研究什麼叫作“常理”,他鎖了車,只好陪她散步。
夜風清爽,築兒踩在紅磚道上,異常地安靜,只是緩步慢慢地走,靖翾見她似乎不想開口,便只靜靜伴着她,然而走着走着,靖翾卻聽見幾聲抽抽噎噎,吸鼻子的聲音……
他趕緊盯住築兒,看見從下飛機到剛才一直都很正常的築兒,現在卻莫名其妙哭了。
“我想到我跟朱利安,也常常這樣吃了飯之後出來散步……”
原來是觸景生情。靖翾明白這種時刻,不管他說什麼大概都很難安慰得了她,倒是有個滿好的辦法,就是裝傻。“散步有什麼意思?就這麼走來走去,數電線杆嗎?”
果然惹得築兒淚中帶笑,她噴:“你知道人家心情不好,還這樣。”
靖翾笑道:“不這樣,你怎麼會破涕為笑?”
築兒含淚的眼睛望着他,眼光卻變得柔和了。她知道他其實是在哄她,她嘆口氣,忽然很有訴說的情緒。
“你不問我為什麼去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風景好?”靖翾只能繼續裝不憧。
她又嘆氣,她這一晚上嘆的氣,也許比她一年加起來還多。“朱利安在阿拉斯加。我是去找他的。”
“你如願以償找到她了。”靖翾印象中的茱莉安,仍然是個女的。
築兒站着,往路燈上一靠,也不在乎路燈上的灰塵弄髒她的衣服。燈光下,她的眼神空空洞洞,瞳眸卻寫着憂凄。“我找到他,看見他很快樂、很逍遙、很自在,也聽見他再一次親口跟我說,他不適合我。”
靖翾再也忍不住:“她到底在阿拉斯加做什麼?”
“探險加自助旅行。”築兒飄忽笑了笑。“他要以半年的時間走遍全阿拉斯加。他是個很喜歡冒險的人,我認識他之後,他已經去過一次西藏、一次非洲,現在……是阿拉斯加。”
“看來地球上該去與不該去的地方,她都去過了。”靖翾的回吻中帶着嘲諷,築兒喜歡上的還真是個怪人。
“他想去的地方,還很多。”築兒低頭看自己的鞋尖,這雙鞋踩過朱利安所在的阿拉斯加,又踩回台北。“每一年,他都這麼飄來飄去,我根本沒辦法留住他。他不只一次說過,他不會為我留下來,這些我也明白,但我仍是……”
“不信?”靖翾替她把話接下去。
築兒又喟嘆。“也許只是不想放棄希望。”
靖翾搖搖頭,只替她覺得惋惜。“何必這麼死腦筋?”
“很多人這樣罵過我。”築兒眼光茫茫飄向遠方。“我只是覺得,世界上人這麼多,要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又愛上他,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過是想好好珍惜。”
“該放手時,你不得不放。”他沉聲說。
“我知道,”她苦惱地舔舔嘴唇。“所以我這次……下決心了。”
她沱然的雙眸,霎時又盛滿了令人憐惜不已的淚珠,她強忍着淚水,卻又管不住,那般地楚楚可憐,靖翾就算有銅牆鐵壁般的心,也被這幾滴小淚珠給衝垮。
這一刻,他只想恢復她迷糊而傻氣的笑容。
“好了,別哭了。”他的聲音難得如此溫柔,輕輕地哄她似的。“我帶你去一家餐廳,那裏有廿四種雪糕,全部手工製造,保證你別的地方都吃不到。”
築兒抬起眼帘,那雙長長的羽睫眨着眨着,還閃着淚滴。“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雪糕?”
“我還沒見過不愛吃雪糕的女人。”他笑道,“她們之所以不吃,惟一的原因只是怕胖。”
“我也怕胖啊!”築兒用手背抹了抹那要掉不掉的眼淚。
“你已經夠瘦了。”他微斥:“要是連你都不能吃,那全世界的雪糕店都要倒了。”
築兒抬頭看看他,忽然而然又嘆了口氣。“你實在很會講話。”
“不會講話怎麼能吵得過你?”他笑。
築兒不由自主被他所感染,忘了剛才想哭的情緒。不知怎地,她忽然發現他的笑容竟然給她的一種溫暖的感覺。頭一回,築兒理解到這男人也許命中注定與她有所牽繫,雖然她還不明了那該是什麼樣的牽繫。
“其實我明白你是對我好。好在我知道你已經有未婚妻,”築兒又開始她的習慣:坦率直言得近乎白痴。“否則我會懷疑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靖翾果然哈哈大笑。“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傻到去做葉祖岷第二。”
築兒半笑半噶地瞪他一眼,不理他,自己踩着步子又向前走去。
靖翾閑閑地跟在後頭。望着築兒窈窕的背影,竅聳室說納磣耍輕盈纖柔,忽然,靖翾心中閃過一個不期然的念頭:
如果她不是同性戀,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