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又為什麼在這裏,你不會是特地來這裏發獃吧!」陸晴陽走進門,很儉樸的一棟屋子,屋內只有簡單的桌椅,也沒什麼裝飾。
「這......」
「你在等人?」瞧他的模樣,一定是的!
上官雨朔無奈的笑了,點點頭,回答:「我在等人,他很多天沒回來了,也沒跟我說要去哪裏,我很擔心他,所以才想來看看他到底回來了沒?」
上官雨朔的話讓陸晴陽很難受,眉頭都擰起來了,「你那麼喜歡她嗎?」哪時候他有了心愛的姑娘,而自己竟然不曉得。
「應該是的,我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他不見了,我總覺得不對勁!」
雨兒他到底去了哪裏,突然加入他的人生中,攪亂一池春水之後,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是嗎?」最重要的位置,已經失去了,他,只可以是他的師兄弟,永遠的師兄弟。
眷戀將這裏又全看了一回,上官雨朔起身,揉揉陸晴陽的頭,拉着他往外走,「別說了,我們回去,準備一下,然後去水天居吧!」率先跳上屋脊,往家的方向而去。
陸晴陽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偉岸的身影,心中不禁一陣感傷。
收拾了幾件細軟,牽了兩匹馬,把東西先掛上馬背,然後跳上去。
「你知道水天居在哪裏嗎?」陸晴陽問。
「不很確定,不過,有人說往北走,一定會到的!」上一回他也是如此,要不是在樹林給守人打退,他早該到了水天居的。
「那我們走吧!」
「好,駕!」腳往馬腹一踢,馬兒就往前跑去。
二道人影漸行漸遠,從大樹後面,突然走出一個人,臉上帶著奸詐的微笑,「水天居啊!回宮跟仙子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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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狂奔,拚命趕路,終於在第二天黃昏的時候,來到樹林。
要過去嗎?陸晴陽以眼神示意。
上官雨朔思忖著。
上一回,他就是來到這個樹林,走進樹林沒多久,守人就出來了,然後雙方對拆招,自己因為一時的粗心大意而落敗,承諾不再往前進,打道回府。
照理說,他是不該再接近這裏了,但是他的義父也在這裏,就各方面的考量,他還是要來的。
「阿雨?」又在發獃,哪時候他變得如此喜歡發獃。
「進去吧,過了樹林,應該就到了啊!」
輕踢馬腹,馬兒一步一步的慢慢走,進入樹林,蔥鬱的樹木,遮去大部分的陽光,樹林裏顯的相當昏暗。
一前一後的跟着,陸晴陽敏捷的注意著四周圍的情況,靜悄悄,一點聲音也沒有,詭異的讓人懷疑,腳步不由得放的更慢了。
二個人都很警戒,就這樣,凝神看着周圍的狀況,沒空注意到腳下的路,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過樹林了。
走過了樹林,開展在眼前的是一幅仙境一般的景色,兩個人都看呆了,楞楞的停在原地不動。
一段距離之外,有一個屋子,說屋子又有點小看它了,那地方可是相當的大,他們走過樹林之後,面對的地方是在山邊,依傍著一大片青翠蔥鬱的山頭,另一邊卻是緊鄰著海的,這個地勢相當奇特,先前的樹林成了最好的憑障,若是水天居主人故意在裏頭布上守人,尋常人想要過來,看也不是那樣容易了。
上官雨朔跟陸晴陽緩緩騎馬靠近,距離越來越近,視線看得也越清,雖然比不上他們住的地方一些建築的華麗,但這地方卻有着一股脫離塵世的清新之氣。
水天居,果然是個不容小覷的地方。
來到門前,門剛剛好打開,一名婢女模樣小姑娘走出來,看見他們兩人,欠身行了個禮。
「上官公子、陸公子,主人等您二位很久了!請跟我進來吧。」
「馬兒呢?」陸晴陽蹦一聲跳下來,左右張望的問。
「不要緊,公子儘管在這裏下馬,隨我入內,馬兒自然有人會處理!」小婢女巧笑倩兮,轉身領着他二人進入房子裏。
「主人在花園,我先帶公子們過去吧!」
彎彎轉轉,裏頭的景色叫人驚喜,四隻眼睛看得目不暇給,讚歎中,他們已經來到花園了。果然,涼亭中有一個身穿白色素衣的男人坐着,身邊坐着的是他們的義父--闕無悔。
小婢女將他們帶到花園就告退了,上官雨朔跟陸晴陽逕自走向涼亭。
「義父!」陸晴陽首先開口。
聽到他的聲音,闕無悔轉過身體,看着他們微笑,「你們來了!」
*****
涼風徐吹,涼亭邊掛著的竹簾因風而起,舞動出一樣弧度,白衣人仍然端坐着動也不動。
風小,竹簾揚起的角度就小,風大,竹簾也給吹的老高,一次來了一次強風,竹簾飛揚的幾乎要打到白衣人,正在說話的闕無悔眼尖地瞧見,馬上移身出手幫他擋住,這個動作讓剛到的兩人看的目瞪口呆。
「怎麼不出手擋一下!」他嘴上是說念,但臉上的表情又近乎疼愛。
「你不是擋了。」長及腰以下的長發隨意束起,身影看起來相當單薄,中度的嗓音,聽來相當悅耳。
「你.....唉.....」搖搖頭,無奈的笑了。
上官雨朔跟陸晴陽又嚇了一跳,什麼時候他們的義父竟然有這麼多的表情,真是不可思議,他二人吃驚的樣子,看起來很好笑。
闕無悔突地一轉頭,才又意識到他們兩個的存在。
「對了,這兩個是我收的義子,高的叫做上官雨朔,另外一個是陸晴陽!」
白衣人漸漸轉過身體,這時上官雨朔跟陸晴陽才看見他的樣子,他們朝他點點頭,沒想到這個幽雅的男人竟然能讓他們的義父有那麼多的表情,過去十五年在他們身邊的闕無悔,反倒好像是假的一樣。
莫言點點頭,不置可否,逕自轉身往內走,「等一下一起用飯吧!我去讓人多準備幾樣菜色,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闕無悔跟着後頭也走進屋子,沒走幾步路,上官雨朔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義父!」
闕無悔定住,「什麼事?」
「您怎麼會跑到這裏來,那個人是水天居主人?」納悶到極點,上官雨朔忍不住的提問。
「我與他是舊識,我為了要躲冰心才想出來走走,碰巧到這裏來,就遇見他了。」當然,中間的情況闕無悔自然是沒有浪費時間去細述的。
「那.....義父你什麼時候回去?」
上官雨朔相信絕非如此簡單,但是他也不打算細究,他關心的只有與他有關的,「武林大會再一個月就要舉辦,近來不斷有人來找您,要跟您商量事情!」該負責的人還是要給找回來才是。
「那檔子事我本來就不想管,讓他們去弄吧,反正到時候把龍鎖送去,就不關我的事情了!」到那時候,闕無悔將會從武林消失,從此隱居在這地方,守着他的陸思凡,直到此身終了。
闕無悔的樣子擺明了要把所有事情扔下,上官雨朔也不想接手這燙手山芋,所以根本不曉得說什麼好,從以前就是這樣,闕無悔決定了的事情,是沒有人可以改變他的。
「義父.....」兩人之間的談話開始沉默的時候,陸晴陽突然開口了。
四隻眼睛轉看着他,只見他的大眼睛轉了轉,堆起一個不好意思的微笑,「我.....肚子餓了,有沒有東西吃啊?」
闕無悔讓這個少根筋的陸晴陽給逗笑了,大手揉揉他的頭髮,領着他們往裏頭走,「走吧,剛剛莫言說要好好招待你們,應該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吧!」
「太好了,趕路趕得我餓死了,終於可以飽餐一頓了!」陸晴陽的直率,總讓他身邊的人忍不住疼愛他。
在闕無悔心中,上官雨朔是一個可以託付重責大任的人,陸晴陽就是一個讓人捨不得不疼愛他的傢伙了,看來當初救了這兩個小子的決定是對的!
走進主屋,婢女將三人領進一間特別的房間,中央擺上一張矮桌,榻上放置著墊子,矮桌上儘是佳肴美餒,還有白玉瓶溫酒,而在他們到來之前,莫言跟另一個人已經先行就坐了。
闕無悔坐在正對莫言的位置上,上官雨朔則坐在另一人的對面,陸晴陽坐在闕無悔的另一邊。
「久等了.....」
「還好。先跟你們介紹,這個是我的徒弟--凌澐,還有另外兩個在外頭辦事,凌澐,跟人打招呼!」莫言介紹身邊的人,然後動手幫所有人斟酒。
凌澐,身穿灰色素衣,先前一直是半垂著頭,讓人看不出他的面貌,一頭暗紅色的頭髮,簡單的編成辮子,莫言介紹完他之後,他才抬起頭來向三人打招呼。
這一露臉,闕無悔詭異的笑着,上官雨朔卻楞楞的看着他,陸晴陽只看了他一眼,一轉頭反而是看着目瞪口呆的上官雨朔,被瞧著的凌澐是一臉面無表情,一派冶漠淡然.....
斟完酒的莫言,看着四人的表情,不自覺揚起一抹笑,「別看了,吃飯吧!」率先舉筷夾了一塊肉到碗中。
凌澐跟着也動作,闕無悔大刺刺的吃東西,上官雨朔依舊盯着凌澐看,陸晴陽忍不住的從後面推推他,他才恍如大夢初醒,慌亂的舉箸。
那張相似的臉,不對,應該是一模一樣的臉,他應該是雨兒的,但是,雨兒怎麼會用那麼冷漠的表情對着他,那眼神,看得他從骨子裏發寒,不,他不是雨兒,他的雨兒,不會這樣子對他的.....
上官雨朔邊吃東西,心裏邊盤算著,對面這個叫做凌澐的男人,為何會跟雨兒如此相像呢?
難道,這是世間當真有人會長得這樣相似,而都讓他給碰上了嗎?
那眉眼、鼻唇,發色,無一不像,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唯一一個不一樣的地方,就是眼神,凌澐的眼神太冷了,雨兒的眼神是有如太陽般溫暖的,凌澐,卻是像千年冰一樣,寒冷,刺骨!
上官雨朔很想見雨兒,想聽他說天花亂墜的渾話,想跟他一起悠哉的度過一整天,他們不是才確定了彼此的心意,為何在他出門之後,雨兒就不見了?
消失了整整大半個月之後,現在,出現了一個凌澐在他眼前,一模一樣的臉,天地之差的性格,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他的雨兒到哪裏去了?
邊吃東西,邊想着心事,上官雨朔的心不在焉,陸晴陽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是什麼讓他慌亂,坐在對面那個叫做凌澐的男人,就是讓上官雨朔心不在焉的主因,不解地看看凌澐,擔心地看看上官雨朔,其實,陸晴陽自己也沒能好好吃東西。
上官雨朔盯着自己,陸晴陽瞧著上官雨朔,凌澐看得一清二楚,陸晴陽眼神中的感情分分明明,也許從一開始上官雨朔就不是單戀,這一切都是他自以為是的誤會罷了,如今只要他也看出陸晴陽對他的情意,那便是郎有情妹有意,還有什麼可以煩惱的呢?
他,雨兒,對上官雨朔而言,應該再也不會想起了吧!
這一頓飯,突然變得很難吃,難道是師父刻意要讓他面對這樣的景況的嗎?讓他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位置,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了解了,為什麼他會捨身去救上官雨朔也不用想了,結果是怎樣,都不重要了!
上官雨朔的眼睛依舊沒離開過他,但是凌澐知道他已經受夠了,放下碗筷,倏地起身。
「我吃飽了,師父,您慢用,各位慢用!」
轉身退離房間,不回頭,不管背後的視線有多熱烈,他只知道他快要控制不住他的情緒了!
匆匆忙忙跑回忘海樓,往窗外一蹬,跳進海中。
為什麼他要承受這些,為什麼!
只有他像個笨蛋一樣,師父根本就不是不喜歡闕無悔,上官雨朔也不是在單戀,從頭到尾,自以為是、自作多情的都只有他一個,只有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被要著玩的!
飯桌上,上官雨朔看着凌澐跑出去,他很想追上去的,但是在座的還有他的義父跟莫言,再怎麼唐突,他也不能在還沒弄清楚之前,就莽莽撞撞認人,要是認錯就不好了,只好按捺下內心想追出去的慾望,繼續將飯給吃完。
「你的徒弟倒是教的很好!很耐得住性子.....」
「怎麼會,我倒是覺得你的徒弟挺可愛的,直率坦蕩,我家的兩個,不是少一根筋,就是太老氣了!」
上官雨朔跟陸晴陽各自吃完飯先行離席,餘下的只有莫言跟闕無悔兩個老師父在慢條斯理的喝湯。
「今天的湯挺好喝的,這些小輩都沒喝到!」莫言舀了一口翠玉白菜湯喝下后說。
「我家的兩個根本沒心思嘗味道了,一個個都盯着另一個看,那有時間喝湯呢!」闕無悔大氣的直接拿起碗就口。
「那我們兩個,挺閑適的嘍!」
「忙碌了半生,過點閑日子,也不錯!」
莫言點點頭,氤氳的白色熱氣中,微揚起嘴角。
*****
這幾天,上官雨朔跟陸晴陽也在水天居住下,但除了第一天之外,再下來的日子,都是各自用膳,不見闕無悔跟莫言,也不見凌澐,只有陸晴陽跟上官雨朔總是一起用餐的。
水天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奇異的地理位置,造就了許多不同的景色,回異的景色集結在一起,呈顯出一幅難得一見的奇景。
上官雨朔打從那天見過凌澐之後,他無時無刻都想見到凌澐,想弄清楚究竟凌澐是不是雨兒,但他根本無從問起,因為他不知道凌澐究竟住在哪裏,水天居他也不熟悉,問闕無悔說不定也不知道,要問問莫言呢.....他該如何啟口?
一連幾天,他都隨處亂晃,只巴望可以「不小心」撞見凌澐,但是他的運氣太不好了,始終沒能如願。
「阿雨,你在找他?」
漫遊了一個上午,上官雨朔坐在涼亭乘涼,突然,陸晴陽的聲音出現。望向他,吐了一口大氣。
「沒事,我只是隨處亂走!」下意識地隱瞞,他不想在事情沒弄清楚的時候,就多增變數。
「別騙我了,第一天來的時候,雖然在吃飯,但是你的眼睛沒離開過他!」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說兩個人不認識,未免太過牽強了。
「這.....你多想了,他長得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而我那個朋友失蹤很久,乍見,我還以為是我的朋友呢!」如此相像的兩人,他都不禁要以為雨兒跟凌澐會不會就是同一個人了。
「你的朋友.....」垂下頭,但上官雨朔看着凌澐的眼神,有太多的感情了,絕不只是朋友而已。為何他不承認,莫非,真如他猜測的,若是,那他的心意該何去何從?
上官雨朔走近,揉揉他的頭髮,半哄的說:「沒事的,你多想了,我跟他素不相識,又怎麼找他呢?」
陸晴陽猛地抓住上官雨朔的手腕,一雙大眼看着他,嘴巴張張合合,欲言又止,「阿雨.....」
「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我.....」泄了氣,便再也說不出口了,「沒事!」隨便應了上官雨朔,陸晴陽隨即轉身跑離。
看着那倉皇的背影,上官雨朔是一頭霧水,也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陸晴陽明明想跟他說話,卻又說沒事跑掉了。
最近真的越來越奇怪,不但雨兒不見了,連陸晴陽也越來越怪異。上官雨朔搖搖頭,轉身也回到房間休息了。
偉岸的身影消失在門扉之後,一個身影獨自立於屋脊上,冷眼看着所有的事情,他比當事人--上官雨朔敏銳多了,陸晴陽沒能說出口的情意,完全進了他的眼睛。凌澐焦躁地起身,提氣從屋脊上回到他的忘海樓。
正在房中對奕的莫言跟闕無侮,闕無悔正在想着一步棋,這一步下錯了,闕無悔就又輸了,幾天來,他沒贏過莫言一盤棋,不是放水,的確是莫言的棋藝高出他許多。
突然,莫言笑了,闕無悔懷疑的看着他。
「笑什麼,我輸了嗎?」
不會吧,莫言將他全部的棋路都看出來了嗎?
莫言搖搖頭,不發一語,修長的手指指著棋盤上的一點,「下這裏,就可以了!」
他的徒弟啊,果真這性子可愛的緊!
「下這一步?」
「這是你唯一的生路!」傻蛋,收的義子跟他一樣獃頭獃腦的,感覺遲鈍的可算是當今武林第一人了!
「是嗎?」
闕無悔不大相信莫言,左看看,右看看,決定了另一個位置將棋子放下。「我放這裏!」
「唉.....」莫言搖搖頭,動手取了一個棋子,絲毫不加考慮的就落定。
「將軍!」
啊!闕無悔的表情定格,半是懊惱,半是後悔!看着他的表情,莫言又笑了!
*****
這一天,送午膳的時候,突然一聲匡啷,本來在發獃的上官雨朔,也探出頭去看。
只見一個小婢女將提籃給弄掉在地上,另一個看起來較資深的婢女表情很難看。
「怎麼回事,這麼不小心?」語氣冷淡的讓小婢女就要急哭了。
「怎麼辦,澐公子中午要吃什麼啊,他的膳食都是特別準備的啊!」眼睛已含淚,着急的就要掉下來了。
「不要哭,我去再弄一份,然後給公子送去,你不準哭!你把這一份膳食送去給上官公子,去吧!」
「嗯!」
小婢女將提籃送進上官雨朔住的房間裏面,並一一的擺在桌上。
「上官公子,這是今天的午膳!那奴婢先告退了,您慢用!」
「等一下!」上官雨朔出聲喚住小婢女。
「公子還有什麼交代?」
「我想問你,凌澐公子人呢?我想找他切磋武藝,可是總見不到他的人。」靈機一動,扯了個小謊,這個小婢女應該會上鉤才是。
「澐公子住在忘海樓,平時沒事,他是不會過來這邊的,所以您才會找不到他的。」果不其然,小婢女毫無戒心的說了出來。
「忘海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