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羽衣!”藤堂織擔心叫喚,喚回他遊盪的靈魂。

天啊!那是羽衣嗎?憔悴的臉龐、毫無光彩的雙眼,簡直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洋娃娃,他蒼白得就像要消失在空氣中了。

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事?

聽到藤堂織的叫喚,韓仇愈轉過身,右手繞過天羽衣的細腰,將他拉近自己,笑着說道:“織,我付你薪水,請你專心工作。”

仇愈竟然喊了他的名字?

“仇愈……”天羽衣輕聲喚着他的名字。

“有志,麻煩你泡兩杯咖啡進來,要加糖哦!”韓仇愈說完,便帶着天羽衣進入辦公室。

“這下子大事不妙了!”藤堂織心中警鈴大響,撒旦又復活了,世界要大亂了!

有志很快泡了兩杯咖啡送進辦公室,退出辦公室時,手上抱了一堆文件夾,苦笑着將一半交給藤堂織。

“董事長交代,這些文件需要在下班前處理完畢。”

“那小子!”擺明了不要他去煩他們嘛!

可惡!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事?再怎麼說,那件事都是因他而起,他怎能置身事外呢?他好想知道,現在辦公室里究竟是什麼情形?

辦公室內—

“仇愈。”

“什麼事?”他靠着天羽衣的肩膀,雙手繞過天羽衣的身子辦公。

坐在韓仇愈懷中的天羽衣,為了不妨礙韓仇愈的工作,幾乎無法動彈。

“你一定要這樣辦公嗎?”

“不好嗎?”他在天羽衣的耳邊輕聲說著。

“不好!”耳旁韓仇愈的氣息竟讓他心跳加速!難以自己。

“為什麼?”韓仇愈的右手不規矩的撫上天羽衣的胸前,他笑着說道:“你的心跳得好快呢!在想什麼啊?”

“沒有。”他想站起來,身子卻被韓仇愈的雙手所禁錮。

“你別這樣,這裏是辦公室……”

“那又怎樣?”韓仇愈的手輕掀起天羽衣的襯衫,在天羽衣的背上流連不去。

“有志和藤堂在外面。”他不希望被看到,因為……

“你又提他!”為什麼羽衣老愛在他面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呢?

“我……只是不想被看見……”他又讓仇愈生氣了!

“那容易!”韓仇愈拿出遙控器,輕易地將門上鎖。

“不是這個問題。”他的頭好痛,全身飄飄然的,好難過。

韓仇愈突然站起來,將天羽衣抱到辦公室旁的房間裏,輕放到床上,自抽屜中拿了顆葯,再倒了杯水,坐回床沿。

“你發燒了,很難過嗎?”

天羽衣點點頭,原來這叫發燒啊!

“葯。”韓仇愈將葯及水遞給天羽衣。

直覺認為那會苦的天羽衣遲疑了一會兒,韓仇愈見勢便將葯放入自己口中,以吻撬開了天羽衣的唇,將葯渡給天羽衣,又用同樣的方法,喂天羽衣喝完一杯水。

“你好好休息吧。”說完,便走出了房間。

天羽衣很快便沉入夢鄉,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在一陣細碎的談話聲中醒來。他輕輕地打開門,映人眼帘的是四片相黏的嘴唇與一片鮮紅。

火焰般的鮮紅色,是那位熱情似火的女子—董香綺所擁有。

天羽衣想關門的手卻無法動彈;想閉上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注視那兩人的親密動作;不想聽見的話語,卻是那樣清晰地傳入耳。

“愈,你好久沒陪我了,我不管,你今晚一定要陪我!”

“今晚……”他眼角的餘光看見微微開啟的門扉,“當然沒問題。”

“真的?說好了就不準反悔喔!”她雙手環繞着韓仇愈的頸項,將自己拉近韓仇愈。“反悔的話,我會哭的。”

“哭?那可不行,我會心痛的。”看了房門一眼,韓仇愈繼續着甜言蜜語。“我一定會去的,我怎麼會放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那兒哭泣呢?再說,我有什麼理由反悔?”

“那我們今晚老地方見。”董香綺在韓仇愈的臉上印了個紅唇印,這才滿足地離去。

送走董香綺后,韓仇愈回到辦公桌前,看見那扇門早已關上,仿怫沒發生過什麼事一般。

韓仇愈滿意地笑了。

房間內將臉深埋於枕中的天羽衣,怎麼也止不住滑落的淚水。

為什麼?他不應該哭的,有什麼好哭的呢?仇愈和董香綺在一起很正常啊!男人和女人本來就是天帝造的伴侶,本來就應該在一起。他是男人,仇愈吻他、抱他,才是不正常,他對仇愈的這份莫名的依戀也是不正常的,他的淚水也是不正常的。不正常、不應該,他與仇愈的一切都是錯誤的……

淚水不停地滑落,止不住的淚水就像停不了的愛戀,他的心彷彿碎成了一片片。無人撿拾的碎片,就像沒人知道的愛情,刺得天羽衣好痛、好痛!

“我不愛他、我不愛他、我不愛他……”彷彿反覆誦讀可以改變一切,天羽衣反覆的念着相同的一句話。

不是不愛,是不應該愛。

空無一人的大廳,樓梯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我出去一會兒,菲亞已經把飯煮好了,你一定要吃,知道嗎?”

“知道。”天羽衣柔順回答。

“早點睡,不用等我了。”

天羽衣點點頭。

韓仇愈轉過身,抬起天羽衣的臉深深的一吻,天羽衣不反抗也不回應,只是由着他。

“路上小心。”天羽衣輕輕吐出這句話。

“你那麼希望我早一點走嗎?”

天羽衣低頭沉默不語。

韓仇愈取下天羽衣左手上的指環,套在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

“這個給我吧!”

“那是天帝給……”對天羽衣而言,那是很重要的東西。

“我知道,這是天帝給你的。這指環不是可以反映你的狀況嗎?有了它,我就可以知道你的情況啦!”

“嗯……好吧。”

“那我走了,你要早點睡。”

天羽衣目送着韓仇愈離去后,回到餐廳,圓形的餐桌上擺滿豐盛的菜肴。

天羽衣喝了幾口湯后便離開餐廳,冷清的氣氛使他失去食慾。

空蕩蕩的客廳除了天羽衣輕微的呼吸聲,只剩下時鐘滴滴答答的運轉聲,感覺好冷清、好寂寞。

韓仇愈現在在做什麼呢?應該是在餐廳用餐吧!對面坐着艷麗的董香綺,輕聲軟語、款款訴情,現在仇愈的心中一定沒有他吧!

沒有他的仇愈,依然如昔,沒有仇愈的他呢?能夠回到過去的單純嗎?

甩甩頭,企圖拋開那些荒謬的想法,天羽衣告訴自己:不是早就決定要忘記了嗎?為什麼又想起來了呢?

“誰來告訴我,這種痛楚是什麼?”天羽衣將自己深埋進沙發中,他的心好痛好痛……

喧囂的酒吧里,五光十色的燈光伴着相擁的人群,這裏是寂寞的天堂。

“愈,你的戒指會變色耶!”董香綺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

指環上的寶石由褐色緩緩轉變為憂鬱的深藍色,令韓仇愈皺起眉頭。

“他怎麼了?”

“什麼?誰啊?”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董香綺聽不清楚韓仇愈的聲音。

“沒事。”

仰首喝盡杯中酒,卻沖不淡心中天羽衣的身影。

“該死!”

羽衣的身影竟然盤踞在他的心中,久久不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羽衣只是他的玩具,一個茶餘飯後的消遣罷了,他應該是愛女人的,他應該是正常的,為什麼他要在意?在意羽衣那受傷的眼神、勉強的笑容和哀傷的眼淚呢?

“愈,你怎麼了嘛?”董香綺擔心地問。

“沒事。”

為什麼要和羽衣上床呢?是因為酒精嗎?不是,是因為羽衣高興的說著其他男人的神情讓他生氣!因為羽衣老是提藤堂織又護着他,所以他才會欺負羽衣,讓他哭泣,這種感覺,難道是……

“香綺。”他一定要搞清楚。

“嗯?”

“如果我和其他人在一起,你會生氣嗎?”

“廢話!我當然會很生氣、很妒忌!”挽着韓仇愈的手,董香綺的語氣帶着酸酸的氣味。“愈,你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有其他的女人啊?”

“為什麼你要生氣、妒忌呢?”未知的感情今他難以了解。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啊!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討厭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討厭你提她們的好,討厭你看着她們的眼神。愛情,就是這麼小氣的東西。”即使如此,她仍然愛着一個不懂愛的人。

韓仇愈只是沉默着,不發一語。

董香綺笑了,無奈地笑着。只有她自己知道,愛着仇愈是一份多麼沉重的負擔,愛着一個無情的人,只能等待,等待他發現自己的愛。

“愈,我們走吧!到我家去,我買了一瓶很棒的酒,我們一起喝吧!”董香綺打起精神提議。

“嗯。”

走出酒吧,仇愈與董香綺坐上車,離開霓虹燈閃樂的街道。

“下雨了。”窗外的雨聲,喚回天羽衣的魂魄。

豆大的雨滴在黑夜裏,看不清楚的一切,更增朦朧之感。

時針正指着十二,這麼晚了,仇愈應該快回來了,車庫離大門有些距離,仇愈沒有帶傘,一定會淋濕的。

拿了把傘,天羽衣站在門外,靜靜地等待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仇愈的車才在大雨中出現。

“仇愈。”撐着傘,天羽衣很快地到車庫迎接仇愈。

“你怎麼還沒睡?我不是說過不用等我嗎?”他的話都成了耳邊風了嗎?

“我睡不着。”他又惹仇愈生氣了。

“快回屋裏去。”羽衣到底在外頭等了多久?

回到屋裏,天羽衣放下傘,來到餐廳。

“你連飯也吃不下?”仇愈指了指滿桌末動的菜肴。

天羽衣點點頭。

“你不餓嗎?”他是不是不應該出去呢?

天羽衣搖搖頭,“我不餓。”

韓仇愈不發一語,轉身向二樓走去,天羽衣只好跟在後面,來到韓仇愈的房間。

“去幫我放水。”

“好。”天羽衣走進浴室,乖乖地放水。

該死!他那是什麼眼神?為什麼羽衣的雙眸寫滿了抱歉?明明是他的晚歸造成他的困擾,羽衣卻還是如此的柔順,搞什麼啊?

“仇愈。”

恍如大夢初醒,韓仇愈抬起頭來見天羽衣的雙眼擔心的直盯着他。

“你是不是太累了?洗澡水已經放好了,你快去洗澡,洗完澡就上床休息。”仇愈今天怪怪的呢,

“羽衣……”

韓仇愈拉着天羽衣的右手,用力一拉,天羽衣整個人就這樣跌到韓仇愈懷中。

“怎麼啦?仇……嗯……”

韓仇愈的舌輕巧的捲住天羽衣的舌頭,纏綿得令天羽衣陶醉其中,韓仇愈的動作輕柔,彷彿生怕碰壞了他,深情的長吻盡情的索取天羽衣口中的甜蜜。

“仇愈……我……喘不過氣……”

一道空氣送進天羽衣的肺中,韓仇愈並沒有放開天羽衣,他的深情仍然持續着,不曾停歇。

初次被韓仇愈如此深情對待的天羽衣,迷醉在韓仇愈的溫柔中,他的雙手繞過韓仇愈的頸項,不自覺的回應他的吻……

情慾猶在蔓延,理智卻對韓仇愈敲起了警鐘。他怎能陶醉在羽衣的回應中,沉迷於羽衣的甜蜜中呢?

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他恨,恨自己的情難自禁;他怒,怒自己那該死的溫柔。

“唔……”天羽衣用手掌捂住了嘴。

“怎麼了?把手放下,讓我看看。”他的口中傳來一陣腥鹹味。

“沒事、沒事。”天羽衣只是猛搖頭,捂住嘴的手從未放下。

“讓我看。”他硬是扯下天羽衣遮掩的手。

一滴鮮血滑落,天羽衣的唇沁出鮮紅血液,教人觸目驚心。他竟咬破了天羽衣的唇?

他的手指輕撫上天羽衣的唇,引來天羽衣一陣輕顫,宛若風中的弱柳。

他好想抱住羽衣,吻他、愛他,但他的理智卻不允許他放肆。

“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替天羽衣蓋上被子后,他匆匆逃入浴室。

逃?是的,在天羽衣面前,他只能宛若逃兵的逃離。倒映在鏡中的他,眼神中透露出迷惑與害怕。

“我在怕什麼?怕自己愛上他嗎?還是怕自己離不開他?”

不是的、不是的!他才沒有愛上羽衣。

“羽衣,你瘦了很多呢!是不是仇愈虐待你?告訴我吧!”捏了捏天羽衣瘦弱的臉頰,藤堂織擔心地問。

“沒有啦!你不要胡思亂想,沒事,我只是吃不下飯而已。”

“吃不下?那怎麼行呢?”

“沒有關係啦!”天羽衣笑着搖搖手。

天羽衣的笑容看在韓仇愈的眼中格外刺眼,為什麼他就可以在藤堂織面前笑得那麼開心呢?在他的面前,除了抱歉、委屈的可憐樣,怎麼就不見他如此笑過?

放下百葉窗,鬆開緊握的拳頭,他回到辦公桌前,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成堆的文件成了高山,他卻無法如以往般。

他閉上雙眼,只想休息一下。突地傳來喀咔一聲,拉回他漸遠的意識。

“對不起,我吵醒你了嗎?我馬上出去。”放下咖啡,天羽衣匆忙想要離去。一個轉身,卻不小心撞翻桌上那疊高山般的文件,文件夾散落一地。

“對不起,我真是笨手笨腳的。”為什麼他只會給仇愈製造麻煩呢?

韓仇愈離開辦公椅走到桌前,蹲了下來,握住天羽衣忙於撿拾文件夾的手。

“別撿了。”

“仇愈,對不起!”他真是沒用!

韓仇愈緊抱着天羽衣躺在地毯上,很無奈地說:“你能對我說的話,就只有對不起這三個字嗎?”

“仇愈,我不是故意的。”韓仇愈的聲音好溫柔,天羽衣覺得好像在做夢。

“我知道。”

韓仇愈的心跳聲沉穩的如海浪一樣,天羽衣好想再多聽五分鐘、十分鐘,卻又好害怕這只是一場夢,幸福的美夢。

“笑……”

“什麼?”仇愈的聲音好小,他都聽不見。

“為什麼你不對我笑?”他還依稀記得,羽衣的笑容燦爛得像太陽。

天羽衣不禁愣住了。

笑?他很久沒對仇愈笑過了嗎?他不知道,但是,如果是真的,那又是為什麼?

“是因為我對你不好,我欺負你嗎?”

彷彿透視了他的內心,韓仇愈的話教天羽衣難以反應。

“還是因為,你很討厭我?”

天羽衣坐了起來,一個勁地猛搖頭,連眼淚都搖了下來。

“怎麼又哭了呢?”韓仇愈將頭枕在天羽衣的大腿上,用手拭去他眼角的淚水。

“我沒有討厭你啊,絕對沒有!”他怎麼可能討厭他呢?

“你……怕我嗎?”天羽衣總是害怕地看着他!彷彿生怕觸怒他。

天羽衣一語不發。

“是嗎?原來,你怕我啊!這也難怪,我……”

天羽衣低下頭,以吻封住韓仇愈的話,沒有深吻,只是輕輕地觸碰,卻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氣。

天羽衣的淚水在輕吻中落下,韓仇愈沒有拭去他臉上的淚水,只是任其滑落臉龐。

“我沒有討厭你,我討厭的是老是給你添麻煩、老是惹你生氣的自己;我更不怕你,我只怕你討厭我、不理我,我最害怕的是你不要我、棄我而去……”他的心好痛好痛,宛如有千把利刃在心中刨割着。

如果已經無法回頭,就繼續走下去吧,即使這條路崎嶇不平,甚至佈滿荊棘,就算會流盡淚、滴盡血,他也只能走下去,直到無法再走、無力舉足……

愛就愛了吧!

“我以後會常常對你笑的,只要你要、你想,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天羽衣在淚顏中綻放了最美的笑容。

天羽衣的承諾安撫了韓仇愈的心,內心的不安彷彿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襲上心頭的疲憊感,令他的眼皮沉重起來。

“我好想睡……”天羽衣的氣息好溫暖,令他不想離去。

“睡吧!我會待在你的身邊,永遠也不離開你。”

天羽衣的聲音逐漸遠去,韓仇愈緩緩閉上雙眼,陷入深深的夢境中。

天羽衣輕撫着韓仇愈的細發,美麗的笑容彷彿擁有全世界。

“我永遠也不離開你,我要一直待在你身邊,再也不否認自己的心情了。”他再也不否定自己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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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的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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