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再過兩天就是農曆新年了,家家戶戶開始大掃除,除舊布新。

顏家這一年雖然過得十分不如意,還差一點全家自殺,但一切苦境總算是過去了,遺憾的是,今年新年,女兒無法跟兩老一塊兒吃團圓飯。

顏媽媽倚着窗,望着外頭陰暗的天色,重重的嘆口氣,眼底滿是對女兒的濃濃思念。

“不曉得她在那裏會不會受人欺負?”迫於合約,他們沒那個膽擅自與女兒聯絡,所有的憂慮也只能擱在心底。

“那位應先生是知識分子,應該不至於虐待顏顏吧?”顏爸爸說得也不太肯定。“而且顏顏不是去當妹妹嗎?又不是被賣去當台佣,你就別庸人自擾了。”

“嗯。”顏媽媽走回客廳,接過顏爸爸手上的抹布,擦拭卸下來的燈罩。“我想,你偷偷打個電話去,應該沒關係吧?”

“合約上說不可以擅自聯絡的!”違約要罰一千萬耶!

“過年是合家團圓的日子,沒一起吃年夜飯,打通電話問問好不好,一下下而已,應先生應該還不至於這麼殘忍不肯通融。”

顏爸爸猶豫着不敢輕許承諾。應崴瑞人雖年輕,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老闆習慣了,那張臉嚴肅得要死,好像一講錯話,就會被甩到牆角似的,誰也不敢保證萬一他們違約了,他是不是會馬上翻臉?

“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女兒的現況嗎?”顏媽媽摔下抹布,生氣的怒吼,“顏顏是因為你才被賣去當人家妹妹,她如果受到委屈也都是為了你耶!”

“好啦!”顏爸爸其實也很想念顏顏的,家裏少了聒噪的女兒,冷清得像隱居山裡似的,讓人發慌。“我這兩天會找機會打給顏顏。”

“這還差不多。”顏媽媽這才滿意的拾回抹布,“你一定要問清楚現況喔!顏顏說不定怕我們擔心,說她在那邊過得很好,所以你要注意她的語氣有沒有說謊。”

“萬一她過得不好呢?我們要去帶她回來嗎?”顏爸爸憂愁的問。

“這……”擅自帶回來要罰一千萬耶!這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可是一筆天文數字。

“還是不要打了。反正才半年而已,再忍幾個月就好了。”怯懦的顏爸爸想想還是別存僥倖心理得好。

“啪”的一聲,又冰又濕的抹布甩到顏爸爸臉上,凍得他渾身顫抖。

”忍幾個月?如果女兒受到委屈,當然要把她帶回來,一千萬老娘會賺來還!”顏媽媽豪氣干雲的說。

意氣用事!顏爸爸閉嘴不多說半句話,但顏媽媽當然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害女兒人火坑的罪人!”顏媽媽時刻不忘提醒,女兒現在會“生死未卜”都是他這個老爸惹的禍。

“我聽到了,我會打電話,會注意她的情況。”

“這還差不多。”顏媽媽總算放他一馬,拿回抹布繼續擦燈罩。

電視機旁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這在鮮少人關心的顏家是一大奇事。

兩老互看一眼,“會不會是顏顏?”

離電話最近的顏爸爸一個盜壘飛撲,抓起話筒,“顏……”

“我是應崴瑞。”

“應……應崴瑞?”兩老再互看一眼,顏媽媽連忙滑壘過來,將耳朵緊緊靠在話筒另一邊。“請問有什麼事嗎?”他不會是來告訴他們,他們的女兒已經被凌虐致死,請他們過去收屍吧?

“你那邊有顏顏從小到大的相片嗎?”應崴瑞問。

“當然有。”

“麻煩將她三歲以後的個人照片收集成一冊,在下午三點的時候,拿到芙蓉飯店大廳給我。謝謝。”

“請問是要——”電話掛斷了。

“他要幹嘛?”聽不清楚的顏媽媽急問。

“他要顏顏的照片,三歲以後的。”

“要照片幹嘛?”

顏爸爸聳聳肩。他曉得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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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顏顏在外頭庭院翻弄花圃里的土壤,準備春天來臨播種的事時,應崴瑞悄悄潛進她的房間裏,將相簿塞進書櫃的一角。

應家房子裏頭除了應崴瑞跟顏顏的房間以外,不是裝有攝影機就是裝有竊聽器,這一切全出自應崴瑞之手,其他人皆不知情。

一開始只是裝設在應光磊的房間跟廚房。這是應崴瑞預防看護許姨會趁他不在時,虐待應光磊,或在他的伙食里動手腳。防人之心不可無,他耳聞過太多可怕的事,可不願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害應光磊連生病時都無法好好修養。

這措施本來只是防許姨;沒想到竟意外讓他發現許姨和二十年前的綁架案有關。

廚房裏的那具攝影機拍下了許姨和別人通話的情況。

雖然聽到的只是許姨單方面的聲音,但已可推斷這個女人以看護的身份進來應家是有所圖謀,只是目的不清楚。所以應崴瑞一直在暗地觀察她。

奇怪的是,自從那通電話之後,許姨並未再跟外頭的人提到有關葳葳的事,而她照顧應光磊跟處理家務皆無懈可擊,怎麼看都像個盡責的普通看護,溫柔有禮、慈祥善良,如果不是因為那通電話的內容,怎麼都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綁架案去。

那宗綁架案尚有一名嫌犯在逃,而法律追溯期已快過了,如果他再不抓到許姨的小辮子,應葳葳就終將死得不明不白,而且也無法找到應葳葳小小的屍體,將她好好埋葬。

許姨除了跟在逃嫌犯性別相同以外,其他特徵皆與落網嫌犯形容的不同。不過現在整形科技發達,要改頭換面是易事。

應葳葳的生死一直是個謎團,因為被捉到的嫌犯在落網之前,應葳葳是活着的,被主謀帶着四處逃亡,所以應家人一直抱着一線希望。可經過應崴瑞四處託人打聽,主謀一開始身邊的確有帶着一名小女孩,可過一陣子之後,就沒看到女孩了,而緊接着沒多久,就完全沒主謀的消息,所以推論主謀應該是嫌帶着應葳葳礙手礙腳,而將她殺了滅口。

應崴瑞一直不敢將這事告訴應光磊,所以他到現在仍以為女兒還活着,正等着家人將她尋回,以致顏顏出現,應光磊不曾懷疑她不是應葳葳本尊。

為了加速讓許姨露出馬腳,苦苦找不到證據的應崴瑞決定登報尋妹。這個家除了他以外,只有許姨知道這個女孩是假妹妹,居心叵測的她應該會扯出顏顏的馬腳,讓她露出破綻,這樣一來,應崴瑞就有機會找出許姨是當年主謀的證據。

應崴瑞移步到陽台,隱身在隨風紛飛的窗帘后,瞧着底下努力翻土的人兒。

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加入了他的計劃,這是否有可能陷她於危險之中?

答案是肯定的。

他突然感覺到一股猶豫,胸口緊縮。他不想在她臉上看到任何驚慌的神情,更無法想像她如果遭到了危險,他要如何自處。

整地到一個段落的顏顏站起來伸了個大懶腰,不意瞧見了二樓的應崴瑞,她抬手正要向他打招呼時,他竟然面無表情的轉身就走,害得顏顏只得悶悶的放下手來。

奇怪,他站的地方不是她房間的陽台嗎?他進她房間幹嘛?她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不理會了。

反正這個家是應崴瑞所有,他要踏進哪片土地她都管不着,她不過是個“買來的妹妹”,沒有任何發言權。

彎腰扭臀做了一會兒伸展體操,顏顏蹲下身繼續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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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團圓夜。

一早起來,顏顏就自動加入許姨的大掃除行列,就連難得休假的應崴瑞也就顏顏從床上挖起來,硬塞給他吸塵器要他將二樓的地板清掃乾淨。

“大掃除是全家人的活動,跟吃年夜飯一樣重要喔!”顏顏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留下一臉錯愕的他,一蹦一跳的下樓去。

望着手上的吸塵器,他不由得失笑,欣然接受這項託付。

當他提着吸塵器出現在應光磊的房裏時,老人同樣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你拿吸塵器要幹嘛?”他沒看過兒子主動拿着清掃用具清理房間。

小時候雖然曾幫媽媽打掃,那也是媽媽三催四請才讓他不甘不願的拿着掃把亂掃一通;隔了多年再次見到,老人當然驚訝。

“吸地。”沒有機械是他擺不平的,即使是沒用過的吸塵器。

拉長電線,按下開關,轟隆隆的聲音吵死人。

“誰叫你做的?”現在家裏還有誰有那個辦法驅動大少爺掃地?

“你女兒。”

“葳葳啊?”老人忍俊不住。

的確,除了她以外,無人有此項魅力。

大掃除完畢,時間也晚了。許姨在廚房裏頭張羅的豐盛年夜飯即將登場。

“吃飯啰!”許姨走到樓梯前,朝樓上喊着。

“馬上下來。”顏顏大聲回應。

第一次新年不是跟家人一起過,顏顏心中有着落寞。

不知道媽媽又準備了什麼好料?不過想也知道一定又是吃火鍋。而爸爸一定又會說媽媽偷懶,將蔬菜、魚、肉往盤子一放,要吃東西就得自己往鍋里丟,老媽樂得輕鬆。

顏顏輕輕嘆息。不知道今年沒有她在旁邊,爸爸媽媽是否也是一樣的寂寞,也是一樣的想她?握緊手上的手機,她好想好想打個電話回家,說聲“新年快樂”,聽聽父母久遠的聲音,問問他們過得好不好?那些流氓是否在他們還錢之後就沒有再騷擾他們了?媽媽找到工作了嗎?爸爸的風濕痛是不是又犯了……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跟父母說喔,可是她卻連打通電話回家去問候都是不被允許的。

“你在摸什麼?”應崴瑞敲敲房門,顏顏連忙背轉過身,將眼淚擦掉。“下樓吃飯了。”

“好。”展露在應崴瑞面前的是不知煩憂的燦爛笑顏。

雖然她將心事掩藏在心底,但應崴瑞注意到她眼眶有些紅腫,眼球帶着些許紅絲。

顏顏自他旁邊走過去時,他有一股衝動想問她傷心什麼,手亦在同時有了動作。

“對了,爸爸也跟我們一起吃年夜飯好嗎?”顏顏突然轉過頭來,他的手在離她肩膀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嗯……好……”他感覺到一股狼狽,表情也生硬起來。

“哥?”顏顏察覺他的不對,“你覺得我的提議不好嗎?”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

她是他的“妹妹”,剛開始他不是常抱她、碰觸她,都不曾覺得有什麼不對,為什麼現在反而覺得怪怪的?

“很好。”他走在前頭,將顏顏丟在身後。

顏顏剛要追上去,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掀起話蓋一看,上頭寫着:HOME。

這個HOME當然不是指應家。

是爸爸打來的嗎?平穩的心跳立刻變得急促。她應該切斷電話,因為合約上有註明不可以跟家人聯絡,可是她想聽聽他們的聲音,只要一下下就好……一下下就好。

趁應崴瑞走進應光磊的房間,她快速溜至走廊盡頭,掩上房門,躲在角落偷偷按下了通話鍵。

“喂?”以手圈住話機,不讓聲音泄漏出去。

“顏顏?”她先聽到爸爸的聲音,緊接着媽媽的聲音疊了上來。“顏顏,是爸!”

“爸……”眼淚漫進眼眶,迅速泛濫、落下,很快的就濡濕了她的牛仔長褲。她哽咽着嗓音,喊了聲爸就再也開不了口。

“你在那裏好不好?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她搖頭,仍是說不出口。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你……你在哭嗎?”

電話被搶走,接着入耳的是媽媽的聲音,“顏顏,如果他們欺負你,告訴媽,媽馬上去接你回來。”

顏顏深吸了口氣,強忍着不讓眼淚再掉下,“我在這邊過得很好。”

“真的嗎?”顏媽媽語氣仍透露着擔心。

“真的。”她的聲音含着笑意,“我好想你喔,媽……”

“我也好想你啊……”這會兒換顏媽媽哭得不能自己了。

“給我!”顏爸爸又把話筒搶回去。“顏顏,爸媽現在也很好,你不用擔心。你……你在那裏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飯要記得吃,天冷要加衣服,別感冒了。”

“嗯!你們也一樣,要好好照顧自己。”

沉默了一下下,“不要講太久,怕被發現就慘了。”又沉默一下下,“加油,等夏天來臨,我們就可以再生活在一起了。”

“我會的。”

“那……那……今天年夜飯是吃火鍋喔!”顏爸爸還是捨不得掛斷。

顏顏忍不住莞爾,破涕為笑,“我想也是。”果然被她料中了。

“他們準備了什麼?”

“好像也有火鍋。”

“我就說嘛!年夜飯當然要吃火鍋,圍在一起吃火鍋才有團圓的味道啊……”顏爸爸又東拉西扯了一陣,“那……再見噦!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忘了。”

“我知道。”曉得通話即將結束,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湧進眼眶。“爸,媽,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顏爸爸黯然掛斷電話。

注視着燈光熄滅的手機視窗,顏顏有好一會兒只是呆然沉浸於黑暗中,沒有思考,任眼淚一滴一滴滑落雙頰,直到……

“你在幹嘛?”顏顏霍然清醒過來,慌忙擦拭頰上的淚,還未開口,手上的手機已被搶走。

蹲在她旁邊的應崴瑞快速按下通話紀錄的所有來電,最後一通清楚的標示“HOME”四個英文字。

“你的家人打來的?”

庭院燈光透過窗紗灑了進來,映在顏顏蒼白的臉上。

“我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她顫聲立誓。

她的雙眼腫如核桃,頰上尚有未乾的淚痕。她剛剛一定狠狠哭過了。

未經思索,他抬手擦掉她下巴懸而未落的淚滴。“哭成這樣,爸一定會起疑。”

“對……對不起。”

“不準再有下次。”

他肯法外開恩?顏顏大喜過望,張開雙手,將他用力抱住,迭聲道謝。

“謝謝、謝謝,你真是大好人,全世界再也找不到比你更棒的大好人了。謝謝……”鬆開莞爾的他送上一個響吻,“謝謝你,哥。”

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好似夏天盛開的向日葵,熱情又嬌媚。

他強烈的渴望摘下這朵向日葵。

“我去洗個臉……”欲站起的她被拉回原地,眼前景物一花,她感覺到唇上有一片溫熱輾轉,而應崴瑞那雙深邃的眼正以不可思議的特寫橫在她眼前,且緩緩閉上。

他……他……他在吻她?陷入震驚當中的顏顏全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她感覺到柔軟的胸脯正受到他寬厚胸膛的擠壓,他的大手貼在她背後,奇高的體溫熨貼着她。

她覺得有一點暈眩、有一點虛浮,像被迷醉了一般,腦袋漸漸失去了作用。

火舌鑽入她的口裏,勾引丁香小舌與之纏綿,她笨拙的回應,全然的投入,小手將他抱得緊緊,就怕一鬆手,他就像煙火般轉眼消失。

是許姨的聲音解開了迷咒。“你們還不下來吃飯啊?”

應崴瑞鬆開了她,像個沒事人一樣,摸摸她的頭,告訴她,“去洗把臉,點眼藥水,眼睛做點冰敷后再下來。”

高大的背影離開她的房間,她像個傻瓜一樣獃獃的目送他出去。

剛剛……是不是她在做夢啊?撫過濕潤的唇,她沒有任何把握剛剛發生的是真實的。

應崴瑞怎麼可能吻她?上次不小心跟他擦“唇”而過,他臉上厭惡的神情仍歷歷在目,他也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她,不準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沒有任何理由說服自己,她慢吞吞的站起來,慢吞吞的走進浴室。當她在浴室鏡中瞧見那略微紅腫的唇,她呆住了。

因為顏顏實在哭得太厲害,再怎麼使用冷水冰敷,都無法消腫,雙眼皮幾乎快腫成單眼皮了。

她一進餐廳,就看到應光磊坐在輪椅上,被推到顏顏旁邊的位置,與大家共進年夜飯。

“爸。”她愉快的跟應光磊打招呼,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她對面坐着應崴瑞,但他旁邊不是許姨,而是不請自來的戴治平。

“你的眼睛怎麼腫成大眼蛙了?”戲謔的聲音響起,顏顏這才注意到原來戴治平也來了。

她的目光掃過對面的應崴瑞,很不客氣的瞟着戴治平。“你在我家幹嘛?”

“吃年夜飯啊!”葳葳的腦袋不太好喔!“年夜飯是跟家人一起吃的!”你不過是個“表”哥。

“我們有血緣關係,本來就是一家人啊!”戴治平一臉痞樣。

“治平的父母都住在美國,他年夜飯一向跟我們一起吃。”應光磊笑着對顏顏解釋道。

“喔。”顏顏不太甘願的接受這個理由。

“倒是你,怎麼眼睛腫腫的?”應光磊擔憂的問,“是誰欺負你了?”

“我是……”她不曉得該怎麼解釋才好?

“她剛想起養父母。”應崴瑞替她回答,“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會思念也是應該的。”

“說得也是。”應光磊疼惜的摸摸女兒柔嫩的臉蛋,“你現在還有爸爸,還有哥哥,別再傷心了。”

“嗯。”顏顏傾過身去親吻應光磊的臉一下。“爸,新年快樂。”

應光磊微微一笑,“新年快樂,葳葳。”

難得家人團聚一塊兒用餐,應光磊顯得神情愉悅,話匣子也開了,餐桌上笑語不斷,和樂融融,好似真的一家人一般。餐桌上的開心果非顏顏莫屬,她不只貼心的協助應光磊吃飯,還不停的從腦中挖出讀書時期所發生的各種笑料,唱作俱佳的逗得大伙兒笑到肚子痛,年夜飯吃了快兩個小時還沒吃完。

坐在顏顏對面的應崴瑞雙眼始終不曾離開顏顏,而顏顏卻一直不敢去直視他。

她很怕。真的很怕看到應崴瑞臉上閃過任何懊惱、後悔、不悅的神情來表示他對剛剛親吻一事的感想。

熱臉貼冷屁服這種事常常都是她在做,次數久了,多少有點退卻,即使剛剛主動的人是應崴瑞。

因為她一直不敢看他,所以沒發覺到他望着她的眼神與以前不同,僅對着“葳葳”時才有的溫柔笑顏還多了點難以言喻——只有明白的人才懂的情感。

見大夥興緻超HIGH,應葳瑞突然提議道:“葳葳,要不要露一手你小時候常表演的節目?”

“咦?”什麼節目?“卡通歌曲帶動唱啊!”應崴瑞唇角有忍俊不住的笑意。“好啊!好啊!”戴治平立刻大力拍手鼓噪,“二十年沒看了,大家都很懷念耶!”

卡通歌曲帶動唱?顏顏猛然想起她面試那一天,應崴瑞給她的其中一個考題就是這項。

那種丟臉的事她怎麼可能還做得出第二次?

“我不——”

“表演給爸看看,爸也很懷念。”應光磊望着她的眼神充滿期待。

天!她怎麼可以拒絕這樣的眼神?她怎麼能夠做出扼殺老人期望的拒絕?於是她推開椅子,站到一旁的空位,舉高右手,“應葳葳現在要表演科學小飛俠。”

她紅着臉,邊唱邊跳着自編的好笑舞步,讓在場的眾人皆笑彎了腰。戴治平更是誇張地伏在桌上,難以克制的掄拳猛敲桌面。應觀眾安可要求,她一共表演了五首,才被放過一馬,恩准回座。

才鬆了口氣,興緻正高的應光磊接着又提出讓她措手不及的要求。

“對了,葳葳,”應光磊想起幾天前許姨的提議,“爸還沒看過你被領養走後的生活情景。你應該有相片吧?拿來給爸看看好嗎?”

笑容僵在嘴角,高昂情緒瞬間冷卻。

整個用餐時間裏,她第一次正視應崴瑞,以慌亂無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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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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