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來龍去脈

村子的人聽到“狂犬病”這個詞後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羅格在說什麼，但是“蝙蝠可能有毒”卻讓那些受傷的人不寒而慄。羅格是預言之人這個情況現在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雖然大家見他身體殘缺，但是之前使用“焦熱”療法、用計驅走蝙蝠和薩克匈族都顯示出不同常人的智慧。大家對他說的話幾乎就是深信不疑了，只有圖馬洛在旁陰陽怪氣地道：“嘿嘿，都去洗傷口了？要是薩克匈部的人殺回來怎麼辦？”

此言一出，大伙兒心下也是一凜：去洗傷口的基本上都是村子裏有戰鬥力的人，如果薩克匈部趁着大家離開殺回來，或者又召喚蝙蝠前來那村子裏不能戰鬥的親人豈不是遭殃？只聽德魯伊長老道：“凡是受傷出血的戰士，分兩組前去湖邊清洗傷口。剩下的和沒有受傷的留下來保衛村子。圖馬洛，你帶人去偵察薩克匈人的行蹤，如有現立刻回報，不要硬拼。村裏的所有人多點些火把，天亮前分批站崗休息。”

圖馬洛冷笑一聲，向身後幾個精幹的男戰士道：“兄弟們，我們走。幾隻瞎蝙蝠還能咋的？以前被野獸咬了，也沒有聽說過什麼狂犬病。大驚小怪。”說罷大大咧咧地向薩克匈部撤退的方向走去。別看他態度這麼傲慢，腳上一力將後面幾個人甩得老遠，可見卻有些真本事，不愧是賽庫魯部第一男猛士。

羅格一拐一拐地撐着長槍走到身旁一個高大的受傷女戰士面前，看見她左手上臂被蝙蝠咬了一個深深的牙印，但光線太暗看不清楚血色。“疼嗎？把你的刀給我。”羅格溫柔地道。那女戰士比艾詩妮高半個頭，火光之下只看得見顴骨高聳，神色間自有一股傲氣。她聽羅格問她痛不痛，似乎感到受了侮辱般，“唰”地一聲拔出腰間的短刀一下抵在羅格的脖子上道：“下次再問‘疼嗎’這種問題，就算你是預言之人我也照樣宰了你。”羅格先是一驚，旋即明白了這些部族的女戰士以勇猛為榮，視痛苦為恥辱。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輕輕地從將她的手從脖子旁隔開，然後沒有費多大力氣扳開她的大指頭，拿過短刀：“好的，以後不會這樣了。”那女戰士心裏大吃一驚，自己的手力在整個部數一數二，比艾詩妮有過之而無不及。此刻對方輕輕巧巧就扳開了自己的手，睜大了眼睛道：“難道你會用魔法？怎麼扳開的？”羅格笑道，“雕蟲小技，還是先處理傷口吧，你放鬆點。”說罷便將小刀放到旁邊的火上燒熱。女戰士想了一下想不通之後乾脆放棄，就那樣把手伸直。然後就覺得傷口微微灼熱疼痛感，見羅格已經將自己傷口割開：“你自己將血擠出來，如果是看見鮮血或者感到頭暈的話，就停手好了。”女戰士聽后又望着旁邊的艾詩妮。這個喜歡吃牛腿的少女微笑着說，“擠吧，如果他騙人，就割他的腿來吃。”

突然艾詩妮想到羅格只剩一條腿了，這個玩笑會不會傷到對方呢？她不敢多想，只好大聲對村子裏的人道：“大家都像羅格這樣割開傷口，然後擠出污血，直到看見鮮血為止。處理好之後，女戰士先跟我走，男戰士和非戰鬥人員為第二組。”說罷故意不看羅格，就去幫助其他族人處理傷口了。羅格處理完高大女戰士的傷口后，正要走向另一位賽庫魯族人，卻聽見德魯伊長老道：“預言之人跟我來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說。徹琳麗爾，扶我到我的屋內。”只見那個被羅格處理傷口的高大女戰士走過來，扶起長老慢慢走近羅格先前出來的小土屋。羅格見德魯伊神色凝重，杵着長槍半小跳着跟着了進去。

進入房間之後，徹琳麗爾用火石點燃屋內的火堆之後便退下。在跳躍的焰光下，羅格看見這位老者的身體和須皆被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蝙蝠的血染紅，十分虛弱地躺在鋪着獸皮與茅草的地鋪上。他緩緩伸出右手，向羅格示意靠近，然後在少年額頭上輕輕撫摸：“孩子，你把耳朵湊過來，這件事情我只能說給你聽。”少年感到他的語氣十分平靜，但心裏湧起了不祥的預兆。羅格只覺得淚腺開始陣陣酸痛，但還是照着老者的話將耳朵貼近他已經開始顫抖的嘴唇。德魯伊便開始慢慢講述預言、以及薩克匈部與賽庫魯部恩怨情仇的來龍去脈：

大約在上任德魯伊手工核算部族曆法，將年份歸零的時候，現在的德魯伊長老接手了這個部落的神職工作。按照部族的慣例，成為德魯伊的人就必須捨棄原來的名字，而被直接稱呼為德魯伊。那個時候，薩克匈部和塞倫路部都是一個部族內的兩個群體，並沒有像現在這樣是敵非友。而德魯伊繼承了神職令現在薩克匈家的雷魯伊非常的不滿，因為他認為自己付出的努力更多，而且本事也更大，更重要的是，自己落選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屬於外來裔的後代，而不是賽庫魯本家。而上任德魯伊就是看到雷魯伊心術不正所以才不傳位於他的，當然確實也有一定的私心——雷魯伊不是賽庫魯本家的人。那個時候整個部落都認為狼族是自己的祖先，所以部落都盡量避開狼群的領地。而擔任神職的德魯伊則負責每年與狼族的領溝通，以求與狼群能夠和睦相處。德魯伊接手之後便與當地狼族的領取得了聯繫，並得到了對方的認可，將自己成為新任“人類代表”的身份在狼群中傳播開去。由於供奉和祭祀牲口所表現出的虔誠，當地的狼族領還答應德魯伊會在危急時刻對其部族提供幫助。

德魯伊與狼族領達成協議的過程都被躲在一旁的雷魯伊看在眼裏，他自己也明白自己這輩子要取德魯伊而代之的確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沒有書籍，各種知識只是靠歷代德魯伊口傳心授，所以雷魯伊很難憑藉自己的力量獲得更多的與狼族溝通的知識。那時擔任整個部族酋長的正是德魯伊的妻子艾茵，與德魯伊一樣都屬於賽庫魯家，所以實際上作為本家的賽庫魯牢牢實實地掌握了族內政、教、法大權——德魯伊除了神職以外，還身兼族內各種糾紛的仲裁，相當於法官。雷魯伊所屬的薩克匈家那時還沒有屬於自己的家庭名號，主要是通過婚嫁、結盟等方式進入部族的，並非純正的凱爾特人，也就是所謂的外來裔。他們當中大多數是從希臘等地中海東部和地區因為遷徙、戰亂、經商等原因被迫進入賽庫魯家的，還有一些來自地中海北部還處於石器時代的蠻族後人。外來裔雖然廣泛地了參與經商和貿易等方面，但也就不是說完全掌控了部族的經濟，因為經營所得的財產歸整個部族所有。

外來裔與賽庫魯本家產生重大分歧的時候，也就是歐洲由青銅時代進入鐵器時代的過渡時期。那個時候外來裔群體中有名叫作佩雷諾的希臘裔成為了徹底改變了這個群體命運的人：他自製的風箱能夠將開採出的天然鐵礦塊通過高溫加熱后夠進行重新鍛造，進而製成各種更為精緻和成形工具和武器。佩雷諾成功之後欲將該先進技術與族內所有人分享，不過雷魯伊卻認為這是難得的機遇，便使出各種手段讓他以此技術為交換，將所有非賽庫魯本家的外來人獲得更多的權利，並且能夠擁有薩克匈分家的名號。此“分裂”之舉當然是德魯伊和艾茵酋長所不允許的，他們認為應該流放佩雷諾和雷魯伊作為對所有外來裔的警告——如果不將鍛造技術與全族分享的話。本來意志並不是太堅定的佩雷諾此時也覺得自己的明和地位沒有獲得尊重，所以一氣之下與雷魯一起煽動了所有外來人準備離開部族。佩雷諾在一次部族舉行祭祀的時候說道：“我們將我們的一切都奉獻給了賽庫魯本家的祖先——狼族，但是得到好處的卻只是賽庫魯本家的人，他們從來沒有將我們作為親人看待，為什麼大家還要留在這裏呢？”

當時正準備將牲口祭祀給狼群的德魯伊聽后說道，“狼族是我們人類共同的祖先，祭祀他們是天經地義的。我們賽庫魯家族從來沒有因為大家的過去和來歷而有所偏袒，所有的利益都是平均分配的。”

“那麼對於部族做出傑出貢獻的人，為什麼沒有得到應有的獎勵？什麼貢獻也沒有的你，卻為什麼得到了德魯伊的稱號？”雷魯伊已經控制不住積蓄多年的怨恨，開始對德魯伊進行了惡毒的攻擊。

聽到此話的艾茵非常憤怒，一下擲出了一根長槍到雷魯伊面前以示警告。不料雷佩魯的妻子因為害怕事情鬧大和擔心丈夫正欲走到其身旁進行勸說時，卻被艾茵擲出的長槍刺傷大腿。本來整個就部族內來說，女性的勇猛比起男性過之而無不及，但是由於佩雷諾的妻子都不是本家的長大人，所以其身手跟一般女子無異。所以艾茵這包含着四成功力的“躍狼飛矛”至少也要了她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