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隔壁山頭的死小鬼?
死小鬼呀……
山寨里除了南宮書外,難得有客人。原本接待客人也不關南宮書的事,他是隨着滿月的腳步,生氣蓬勃地奔來石廳,因此「有幸」目睹兩日前偶然聽見,讓他有些在意的「死小鬼」。
果然是小鬼歹也。
手短短,腿短短,一張臉看上去稚嫩無比,就像是白白嫩嫩的十歲男娃,只不過個子比十歲男娃再高些。
「爹,你沒事跑來前頭做什麼?還不快快回去躺着休息。」滿月一進入石廳,便揪住熊壯,要把人拖回後方石屋。
「丫頭,等等,有客人。」
「客人?」滿月眼角餘光掃過大廳中央的人,眉頭奮力一擰,「讓我們處理便好,你來湊什麼熱鬧?」
她方才在菜園幫忙割雜草時,遠遠就聽見寨子裏有人說這傢伙來了,甚至還過分的要大寨子親自出來「迎接」,而大寨主也真的乖乖到石廳……
還未細想,滿月身子一挺,立刻離開菜園,奔到石廳。
二乾爹說,爹爹還要再躺個兩三日!
「丫頭,你先進去,等爹爹處理完這件事,立刻回去休息。」熊壯巨手拍拍滿月的腦袋,瞄瞄她右手握着的小彎刀,「你不是忙着割雜草?快去。」
「熊寨主,既然滿月在此,一併說了也方便,別急着讓她離開。」小鬼嘻嘻笑着,朝滿月招招手。
「滿月,許久不見,來,過來讓我瞧瞧。你們還不快搬椅子來,好讓滿月坐。」小鬼後頭幾句是對着站在他身後的幾位大漢喊的。
南宮書看着小鬼的架式,微挑起眉,心頭有股說不出的怪異。
這小鬼命令起人來熟能生巧,另外,不知是否他多心,總覺得小鬼的眼裏飽含狡詐與險惡,不是孩童該有的神情。
「你來這兒做啥?」滿月一手仍牢牢抓着熊壯的衣袖,一手握着小彎刀,緊了一緊。
「滿月,你真可愛,我當然是來同熊壯說親,希望他能把你嫁給我,瞧,這回我還帶上聘禮,那一箱一箱的都是呢!這些足夠讓你們寨子用上三、五年,說不定還有多餘的,能改建一下寨子,省得又破又爛,瞧了心煩。呵,你橫眉豎眼的,是不是怪我連續三個月都沒來瞧你?欸!我都在忙着準備聘禮呢!你就彆氣啦!」
南宮書的劍眉又是一揚。
小小年紀便急着娶親?難不成,他錯估了對方年歲?
他想起曾經聽人說過,有少數身子異常的人,長不高、長不大,即使到三、四十歲都還一副小孩模樣,難道眼前之人便是?
「把那些都拿回去,我們不需要。」
「滿月,雖說咱倆還未成親,但你也別這樣見外,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的寨子便是我的寨子……」
「誰答應了你?」
「嗯?答應什麼?」小鬼偏偏腦袋。
「我從未答應與你成親,少在那邊自說自話。你快點滾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哈哈……滿月,你害羞是吧?姑娘家對這事兒總是害羞,沒關係,我與熊壯談,你只要準備當新娘就行了。」
「你……」這人是聽不懂她的話嗎?滿月氣得牙痒痒,想上前直接把人丟出去。
真是的,她到底哪裏招惹他了?從一年半前便不斷來騷擾,一個月起碼會來一次,這次相隔三個月,她原以為他已作罷放棄,沒想到居然又捲土重來。
她這回不徹底解決這件事,她便不姓熊!
「小……」粗嘎男聲才剛開口,後頭即傳來輕咳聲,是印七星發出的警告,熊壯立刻改口,「呃……林寨主,我家丫頭說不想嫁你,你就放棄吧!」
好險有二弟提醒,否則他就把「小鬼」給喊下去了。
之所以稱他「小鬼」,並不只是因為他的身材像小孩,而是他的年歲本來就只有二十幾歲,給他的感覺也不像阿書那般穩重,活脫脫就是小鬼一枚。
小鬼在隔壁山頭當山賊,雖然沒看過他當山賊的情況,但是聽說他心狠手辣,每個月總喜歡抓幾名倒霉的路人到他的寨子裏,慢慢「凌虐」人家。隔壁縣城的官兵曾出面進行圍剿,但成效似乎不大。
二弟曾批評,這小鬼比尋常山賊還要狠辣,是因為身體異常而導致心理不平衡。
「女子嫁人都是由父母決定,熊壯,只要你下令一聲,哪用得着管滿月如何想?你儘管放心,滿月嫁去咱們寨子裏,包管她吃香喝辣,像神仙一般養着,絕不會吃苦受罪。」
你這話哪能相信?一下說不用管滿月如何想,一下又說會把滿月當神仙,就算他腦子沒裝半本書,也明白其中矛盾。熊壯暗道。
「熊壯,你想想……咳……喂!端杯茶來笨死了,瞧我說了這麼久,也不曉得該端茶過來。」小鬼謾罵,等後方大漢端來茶水,喝了潤喉后,才又接著說:「你不認為我與滿月十分匹配嗎?她與我年歲相當,身高相當,也都同在山賊寨子出生,雖然我不承認你們是山賊……總之,無論是哪方面,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我倆都絕對適合。」
重點是身高,他尋找好久,終於找到身高如此符合的女人……唔!雖然滿月比他還高些,但他勉強可以忍受,大不了成親后厭倦了她,把她扔了就是。
「喂!後邊那個傢伙,你挑眉是什麼意思?是對我要娶你家小姐有意見嗎?憑你這樣的嘍啰,還敢有意見?」小鬼一邊滔滔不絕地說著,一邊注意到南宮書。怎麼這個寨子都是些文弱傢伙?渾身雪白宛如妖怪的印七星是這樣,現下這名嘍啰亦然。
若這些人在他的寨子裏,馬上就被他砍了,省得煩心。
「不,沒什麼,抱歉。」南宮書輕聲說。
小鬼哼了一聲。
「熊壯,我講了這麼多,你到底決定好沒?」其實憑着他寨中人馬,可以立刻把這「名存實亡」的山賊寨挑了、滅了,但是想想,為了一個女人翻山越嶺,倒不如去洗劫幾個山腳小村子還比較划算,起碼還有財物、女人可搶,還有許多人可讓他關着,等他一刀一刀「疼寵」。
啊!那滋味是何等美妙。
「你管我爹決定好沒?我自己的事情由我作主!我在這邊說明--我,熊滿月,寧死也不會嫁你!」
小鬼眯起眼,緩緩打量她一番,然後大笑起來,「死?滿月,你倒也明白,死是種解脫,活着才是痛苦。既然你那麼不願意嫁我,那就自己動手從身上取下三樣我要的東西,如此我便不再擾你,放心,我是不會取你小命的。」
滿月想也不想立刻回答,「行!」
「滿月,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始終站在一旁的印七星終於開口。方才顧慮來者是客,大哥又是寨主,因此不便開口多言,但是現下……
滿月到底明不明白答應的後果?衝動的丫頭!
「二乾爹,你別管。」與其讓他不斷來煩爹爹、二乾爹及其他人,倒不如一次解決,乾脆爽快,「你說,要什麼?」
「哈!夠乾脆。」小鬼大笑,打算坐上要嘍啰搬來的木椅之前,有些嫌惡地瞪了一瞪,覺得這椅子真是破爛,然後才勉強坐下,「其一,你的發剪了給我。」
滿月一咬牙。
「可以……」
「小姐……」
「熊滿月!」南宮書的嗓聲最為明顯。
她太乾脆俐落,手上又有彎刀,眾人根本來不及阻止。
「拿去!」滿月將斬下的粗辮扔過去。
小時候,她最討厭扎辮,又疼又麻煩,所以娘親折衷,耐心地教她扎辮。娘親逝世之後,辮子是她與娘親的回憶,她每日扎辮,都會想起娘親當時細細的溫柔。
但是有些回憶不需要依靠外物,她情願失去過去,也要把握現在的一切。
「不錯不錯。」小鬼摸着落在腿上的粗辮,開始興奮起來。
他第一次讓人自己動手呢!以前的那些人,根本不敢自行動手,非得他浪費力氣,一刀一刀來。
「第二樣……喂!你要把她帶去哪裏?」又是他,那個膽敢朝他挑眉的小嘍啰。
「熊寨主,我先帶滿月進去。」南宮書趁着熊壯奪去滿月手裏的彎刀時,一把將她扛起,讓她像布袋似的掛在背上,僵硬的臉讓人無法分辨他的情緒。
「當然,把這丫頭帶進去。」真是的,剛才應該強行讓滿月進去才對,滿月的辮子呀!她的發是這樣漂亮,淡淡的紅。
「南宮書,放我下來!」
「然後讓你做蠢事?」
「不要你管!你沒資格管我!」滿月踹腳,卻被南宮書一掌壓制下來。
南宮書覺得額上的青筋在跳。
沒資格?
哼!好個沒資格。
「熊寨主,我……」
「別廢話,快去快去。」熊壯朝南宮書揮手。
印七星卻出手攔住南宮書。
「二寨主,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南宮書的黑眸迎向印七星的眼。
「二弟,讓他去。」熊壯下令,逼着印七星看着南宮書帶滿月離開石廳。
南宮書扛着滿月進入她的石屋,直到房門被重重關上,才將滿臉氣紅的她放下。
「南宮書,你是什麼意思?」一落地,滿月立刻朝他又叫又跳,接着就想奔回石廳,卻被坐上椅子的南宮書一把拉回,打橫壓在腿上。
「你要做什麼?」滿月一雙眼瞪得又大又圓,莫非他想……
不等她揣測完畢,南宮書大掌一揚,重重往她臀兒打下。
「你竟然敢……」
「為何不敢?又不是第一次。」說著,他又狠狠拍了一下,「你年歲也不小,為何行動還如此粗率?」
該死,她真有能耐讓他心驚膽戰。
「要你管!」踢他、踹他。
這是南宮書第二次打她。
第一次,是在她七歲那年,同娘親到凈明書坊,在書坊內瞧見只精緻的小手爐,好奇貪玩之下,偷偷抱了到後院玩,險些引火釀成大禍。
當時,她嘴硬不肯認錯,南宮書詢問她的娘親是否能夠插手,獲得首肯后,南宮書就如現在般壓着她打了兩下--那件事直到現在,她還記憶猶新。
只是當時南宮書可沒有這般兇狠,打了也不怎麼疼,但是現下,他出手根本毫不留情,拍了又拍,打了又打。
「你就這樣草率答應人家?也不思考一下他到底會提出什麼要求?」
「又沒關係,讓他快快離開才是要事!別跟我說,你沒發現我爹爹臉上的慘白?他要去休息……」滿月喘了喘,「何況給他三樣東西,他往後再不會來打擾,不是很乾脆?你沒在寨子裏,不知道那傢伙多煩人,我爹爹每次見到他都面有難色!」
說到底還是為了熊壯。
南宮書停下手,滿月趕忙七手八腳從他腿上掙起,頂着一頭凌亂短髮,惱怒地瞪他。
她不笨,知道他在生氣,但他氣什麼?
她擔心前頭石廳的狀況,不過還是趁現在和南宮書講清楚說明白,省得他繼續在寨子裏轉轉轉,擾得她心煩,尤其……尤其幾日前她還抓着他的衣服,哭得一場胡塗……
可惡,真丟人!
「反正我的一切與你無關。」
南宮書眯起雙眼。
這丫頭,就是懂得挑戰他的底線!
「我想,你來是因為四個月前的……錯誤,不過你也討回來了,那就快回城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