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辛酸誰人知
天不久便黑了下來,吳霞絕望的蜷縮在道路旁,捂着小臉嚶嚶哭泣是她人生里第一次與困厄的命運狹路相逢,她試圖用大聲的呼喊去戰鬥,但結果卻以她過早的昏厥而草草收場。不知過了多久,等吳霞從疲沓的昏睡中睜開眼,她看到了溫暖的電筒光束,看到了滿臉焦急的吳舅舅,她感動高興得淚流滿面。
舅舅也是追悔莫及,等青海的花季一過,便收拾行李送她回了家。而這時的吳璐與吳雙,經過一年多的風吹雨打,已經堅強得讓所有人刮目相看——她們的兔子增加到了4豬吃上了鎮裏賒欠的飼料;就連那撥母雞每天也能供應7、8個雞蛋。當身穿連衣裙、腳踏紅涼鞋的吳霞邁入那闊別六年的家,她驚奇地現,曾經死氣沉沉的小屋儼然已是生機勃勃的動物天堂。她的姐姐妹妹,衣裳破爛但卻乾淨,正遊刃有餘地穿行在豬糞兔屎之間。晶瑩的淚珠滑過臉頰,吳霞醞釀了半天,終於說出第一句話:回來了。”
艱難的歲月暫告段落,重逢后的姐妹仨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寒磣卻又知足。兩年後,吳璐考上了市裡最好的高中,免學費;吳霞習慣了勤儉節約,並直接跳升至小學四年級;八歲的吳雙成績優秀,在家裏幾乎已能獨擋一面。就在生活貌似柳暗花明之際,新的坎坷又爬上了日程。
那一天,吳霞放學歸來,在割兔草時現了兩隻大蘑菇。她心裏盤算,大的可以賣個好價錢,小的還能讓全家解解饞,便壯着膽子爬上去採擷。結果半途遇到一條小紅蛇,嚇得她一個趔趄滾下來,撞到坡下堅硬的石頭,登時昏迷不醒。被人現時,她頭上鮮血淋淋,全身爬滿了螞蟻。大家都認為沒救了,但匆忙趕來的吳璐沒有放棄。她當場哭聲震天,拉住兩位健壯的鄰里,求他們馬上送吳霞去醫院。
那兩人幫了忙,吳璐拉着吳雙,來到鎮衛生所。大概止了下血,又駛來一輛救護車,直接將她們送往市裡一家醫院。醫院比較牛逼,搶救非常及時,吳霞平安脫險。然而,醫院不可能免費救人,傳吳璐,先交錢,再進行下一步康復治療——其中包括矯正嚴重骨折的腿。
沒有錢,吳璐想先欠着,醫院說不行,他們又不是紅十字會。哀求再三,院方最後表態:之前的費用全免了,但輸完這瓶液,立馬走人。吳璐還是不幹,她不希望治療半途而廢,她需要一個身體完美的吳霞。於是乎,院長辦公室內便出現了揪心的一幕——兩個衣衫破舊,滿臉泥土的大小女孩,哭泣着、無助而又悲傷地跪倒在地,斷斷續續的磕頭求饒。那正值中年的院長有些惱火,但在眾目睽睽下不便作,便只有生硬地說:“快起來,快起來,一切都可以商量。”
商量的結果是,醫院給吳璐三天籌錢的時間。這三天裏,吳霞可以住在病房,接受最保守的療養。此外,作為押金與保姆的雙重身份,年僅八歲的吳雙必須留在她二姐的身旁。
談妥條件之後,吳璐當天黃昏來到鎮上,找到三個販豬、販雞、販兔的小販,連夜把他們帶回家,賣掉了與她相依為命的雞兔,還有那三頭半大的仔豬。這當然不夠,她就挨家挨戶的去借。但人們都不願意往這無底洞中扔錢,唯有幾個善心的,也就拿出個三五八十,算是送走了瘟神。第二天,她又搜出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衣物、餐具、苞谷、黃豆,甚至前天才買回來的幾十斤小麥和大米,僱人挑到鎮上去賣。到了晚上,吳璐坐在空蕩蕩的屋裏,數着一大沓零鈔,她的心都涼了——算上東拼西湊、傾家蕩產的她至少還差
塊,這在11年前的農村,對於一個年僅15歲的孤苦姑娘,那是一串多麼嚇人的天文數字啊!吳璐就那樣愣愣地躺在床上,想着昨天還支撐她們生活的所有動物,今天全被她無情的送進了屠宰場;想着昨天還活蹦亂跳的吳霞,今天在醫院奄奄一息,而且將因為缺錢跛腳終生——她終於哭了。哭得撒心裂肺,哭得肝腸寸斷,哭到絕望之處,竟然引來了村長。
村長帶來一個消息。說你這舊房子賣不賣,村尾的孫麻子是個實在人,叫你開個價。吳璐喜出望外,擦着眼淚說叔我還差村長點燃一袋煙,說你可得想好啊,他買這房子是用來喂畜牲,養狼狗。吳璐皺了皺眉,她環顧久經滄桑的老屋,毅然答道:了小霞,我賣!”
……
總之,當吳霞康復出院,除了醫院退還的她們已經一無所有。孫麻子催過幾次后,她們帶上少得可憐的家什,搬進了一間從啞巴手中租來的漁棚。白天,吳璐撿垃圾、摸螺螄;吳雙拾花生、撿蘑菇;晚上,吳霞熬好一鍋稀飯,喝得三姐妹眼淚汪汪。吳霞的學校組織過一次募捐,共有兩百多塊錢,吳璐用來還了債。之前還有鄰里隔三岔五地送些饅頭、紅薯、米飯,但時間久了,他們開始漠視於她們天生的可憐。
當人們漸次習慣三姐妹貧窮的時候,幾乎是一夜之間,她們消逝於兒時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