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天色蒙蒙,只一道曦微的曙光從東方天際吐出時,柴可人已雙眼瞪得大大地看着身旁的枕邊人。

他沉睡時的臉部線條平和多了,不似醒來時,總是蹙緊眉頭,緊抿嘴角,一副陰鬱不愉快的樣子。

她微抬起身,將他整個面孔收入眼底,和過往的記憶重迭、融合。見一綹頭髮橫過他的額,她動手將它輕輕撥開,接着一愣,像發現了什麼似的,雙眸專註地看着她的額頭。

“醒了?”

低沉的嗓音驀地響起,柴可人拉回視線,卻見獨孤殘生不知何時已醒來。

“嗯。”

兩人以多餘又意義的話作為一天的開始。

獨孤殘生伸手以手背貼着她的額頭,“你昨晚有點發燒。”

“常有的事,習慣了。”說話的時候,喉間有股刺痛,“倒是每次都得勞煩別人照顧。”

他聞言蹙眉,剋制自己不去想她口中的“別人”指的是誰。

“別再皺眉頭了,不好看。”說著,她食指輕撫他眉間,“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是我的床,我睡不得嗎?”

她微笑,“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若說因為這是他的床他才來睡,那為何前幾晚卻不見他蹤影?

“這種事不重要。”說完,他挪動身體,坐在床沿穿鞋,接着起身事理身上的衣服。“你昨晚什麼東西都沒吃,應該餓了吧。我去吩咐小容凖備早膳。”

望着他離去的背景,柴可人的嘴角拉開了一抹笑意。

因為剛才在他背過身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他臉紅了。他不會是為了她所問的事而臉紅吧?若真如此,那她可受寵若驚了……

※★★★※★★★※

“可人兒,你想什麼想到出神?”索情的聲音驀地在耳畔響起。

柴可人一怔,回過神,卻見索情以極近的距離看着她。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視線掃視花廳,發現原本坐在一旁的獨孤殘生已不見蹤影。

早膳后,當她向他提到要見拓兒而他不肯答應,她就不再開口說話,而他也不以為意,只是靜靜地看着她。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她連他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他才剛走不久。”索情答非所問地回答她心裹的問題,見她臉上染了一抹嫣紅后,他滿意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在她身旁坐下,“來,手給我。”

柴可人將右手放在桌面上,讓索情為她診脈,檢查身體有無異狀,一會兒后他便放開。

“脈象沒有異常。這幾天說話要注意,喉嚨會有刺痛的感覺是正常的,但如果刺痛得難受,記得告訴小容,我已經吩咐過她該怎麼處理了。還有,這一個月之內話別說太多,好好養嗓子。”

柴可人一愣:“你要離開?”

“對呀,那個無情無義的人,把我利用完后,就開始嫌我礙事,要把我流放到海上去。”索情裝得一副可憐的模樣對她哭訴。

“那你多加小心。”

索情一愣,“就這樣?”

“不然呢?”柴可人微笑。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冷血,和那傢伙真像,難怪能成為夫妻。”

見柴可人聞言神色微黯,索情瞭然於心。“給他時間,畢竟他恨了八年。”

“嗯。”她點頭。

“還有一件事情要交代你。如果在絳月闕見到一扇緋紅大門,記得推開門進去看看。”

緋紅大門?可是她記得小容和香兒告訴過她,那個地方是“禁地”呀。不過索情既然這麼說,定有他的用意。接着她想起一件事,“你知道拓兒的情況如何嗎?我很擔心。”

“那小鬼頭的事你可以放心,左琦將他照顧得很好,只是他常常念着你。”

柴可人聞言,一顆心總算定了下來。

“對了,可人兒,我瞧那小鬼頭的長相……”話一說到這兒,見她臉色修地一變,他住了口,腦中思緒快速地轉着,然後像發現了什麼似的輕聲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門外傳來不悅的聲音,獨孤殘生從外頭走了進來,冷冷地看着索情,“你怎麼還在這裏?”

“又趕人。”索情嘴裏咕噥着,卻得來更冷的視線,“別瞪了,我快被凍死了。”他還煞有介事地來回搓着手臂,像是在驅寒,“可人兒,我先走了,有空我會現來找你的。”

說完,還對她眨了下眼,然後一派自然地在獨孤殘生的瞪視下離開。

待索情走出視線外,獨孤殘生才回頭看着柴可人。

“你們剛才聊什麼?”

只是一句平常的問話,卻見柴可人起身撲進他懷中,這種情況着實讓他一愕。他本以為好不會理會他,沒想到卻是將她整個人送進他的懷抱。

“可人?”

“什麼都別說,抱着我……”顫抖的聲音穿透他胸膛。

獨孤殘生順着她的意思,將她緊緊地鎖在懷裏。心頭不免想,是否因為剛才索情說了什麼話,才讓她有這樣的舉動?如果那傢伙敢惹她難過的話,那他絕對會剝了他的皮!

※★★★※★★★※

這個臨海城市,因為對外貿易的興盛,形成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

一身簡便藍衫男子,左臂挽着深藍色的包袱,維持他貫有的輕徐步伐,眸光內斂,神色淡然,對眼前景象不多做留戀。

突然,前方響起一聲“小偷”,隨即開始了一陣騷動。

一名女子追着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孩子往他這個方向過來,當那孩子正越過他之時,他手一伸,抓住了孩子的衣領,將他拉到自己的身前。

“你幹什麼?放開我!”孩子大聲叫着。

沒一會兒,那名女子已趕到。“跑啊,看你跑到哪裏去!把錢還給我!”

“放開我啦!”那男孩猶自掙扎着,對抓着他的男子踢捶,卻見他像沒感覺似的不變神色,氣得他大罵:“你們兩個大人欺負我一個小孩子,不要臉!”

女子聞言氣煞,“是你不要臉偷走我的錢袋吧!你這種死性改偷兒,我一定要把你抓去官府,讓他們把你關起來!”

“誰偷了你這個醜八怪的錢啊?你不要胡說八道!”

這時,男子伸出左手往男孩的懷中一探,拿出一個粉色繡花錢袋,動作快得連那孩子都來來不及反應。

“哈,還說你沒偷。這個袋子不是我的,難道還是你的不成?”女子氣極。

“這……我……”

“姑娘,拿去吧。”柔和又低沉的溫煦嗓音,讓人如沐春風。

女子看見失而復得的錢袋,開心地要接過來,卻在見到男子的樣貌時,微紅着臉愣住了……

男孩鄙夷地看着那名女子的表情,忍不住出言嘲笑:“唷!大白天的,就有人在路上發春,這不是不要臉是什麼?”

“啊!”女子瞬間江臉漲紅,惡狠狠地瞪了男孩一眼,從男子手上搶過錢袋,連個謝字也沒說,就趕緊轉身離開,羞得不敢理會圍觀群眾的嗤笑。

而當目送她離去的路上們回頭要看事件的後續發展時,卻訝異地發現原本站着兩人的位置已空蕩蕩……

※★★★※★★★※

“說話要留點口德。”

男子將男孩帶到碼頭附近后,便將他放下。

“哼,誰教她那副嘴臉看了令我討厭。”

“你偷錢之事沒讓你道歉,還給你佔了便宜。”

男孩氣鼓了臉,“我佔了什麼便宜?要不是你,我早就帶着她的錢遠走高飛了!”

看着他仍顯稚氣的臉龐,男子輕笑着,“你幾風了?”

男孩皺了皺眉,覺得眼前這人好奇怪,幹嗎沒事問他幾歲啊?不過,見他長得好看,他就好心一點回答他。

“大概十三歲吧。”

“大概?”

“沒辦法啊,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幾歲,只好隨便捏個歲數。”

他發現眼前這男孩的眼神有着隱晦的光華,若是加以琢磨調教,日後定能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才。

“你是自己一個人?”

男孩敬戒地點點頭,心中猜測着對方在打什麼主意。

“你除了這種笨拙的偷法之外,還會其它的嗎?”

“什麼叫笨拙的偷法?!”男孩大叫。

“一偷到東西馬上被發現,難道不是笨拙?”

“聽你在亂講!”男孩氣憤着,“你以為偷東西容易啊?要不然你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偷給我看!”

男子這時舉起右手,從掌心落下一個用紅線懸挂着的木雕老鷹。

“啊!”男孩叫了一聲,伸手搜了搜自己的身體,然後驚訝地指着它,“你……你什麼時候把我的東西偷走的?”

“那你覺得我是什麼時候偷的呢?”

“這我怎麼知道?!”男孩氣炸,到底是誰在問啊?

咦?等等……一道光芒在他眼中閃爍,他賠着笑,“這位大哥,你是怎麼辦到的?教教我好不好?”

男子見他這模樣忍不住發噱,“我有比這更好的東西可以教你。”

“什麼東西?”

“醫術。”

男孩小臉頓時皺成一團,“哼,我討厭大夫!”

“為什麼?”

“大夫都是見死不救的!”男孩咬着牙,眼睛霎時泛紅,“我娘生病要看大夫,結果他們竟然因為我們沒錢,所以不幫我娘看病,每個大夫都一樣,害我娘就這麼死了……”

“就因為有這種人存在,所以才更需要你你這樣的人來當大夫,因為你絕對不會忍心看見你娘的事再度發生在別人身上。”

男孩低着頭,抿了抿嘴,晃了晃腦袋,“我學不會的。”

“還沒學過的事,怎麼可以說不會。”

男孩抬頭看他,不確定地問:“你真的要教我?”

男子沒有回答,只是從懷中掏出錢袋,拿出幾錠銀子放回懷裏,接着將那袋錢交給了男孩,弄得他一臉的疑惑。

“這些錢就代替你剛才失去的收穫,如果你願意學,就到蒼邑山的落林山莊等我。”

男孩愣住,難道他不怕他就帶着這筆錢跑掉嗎?由這袋子的重量可知,裏頭裝的錢不是一筆小數目,除非是裝石頭——

一想到這個,他趕緊打開來檢查,接着驚訝地大叫:“媽的,老子生平沒見過這麼多錢!”

小小年紀已學會那些粗魯話了……男子對此無奈地搖頭。

“你現在要去哪裏?”男孩不由得問。

“掛月島。”

“那我跟你去。”他曾聽過掛月島這個地方,卻沒機會去。聽說那座島是很少讓外人進入的。

男子搖頭,對他微微一笑,“後會有期。”接着他便轉身往碼頭走去,不再回頭理會他。

男孩跟着他走了幾步,最後停住,看着他的身影漸漸遠去……

※★★★※★★★※

一到碼頭,男子立刻向人詢問如何前往掛月島。

被問的那人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跟他比了個方向,“往那邊過去,只要看到一個穿着白衣,拿着扇子的俊俏公子哥兒,那就是你要找的船夫了。”

白衣持扇的船夫?

放眼望去,在這碼頭上穿白衣服的人可是寥寥無幾,更何況是個船夫。

向那人道謝后,他踏着一貫的慢步,往所指的方向走去,心裏不免好奇地着待會兒要見到的人。

走了好一段路,他終於在一棵大樹下發現符合白衣、持扇、俊俏三個條件的人,而那個人正坐在一張凈床上閉目養神。

當他走到那人面前着站定時,那人卻緩緩地睜開雙眼,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揚起一抹親切的笑意,展現出俊美的風采。

“客官,要去掛月島嗎?”

※★★★※★★★※

輕風徐拂,帶來了海的味道。

柴可人在絳月闕里慢步逛着,心中想的是獨孤殘生。

這幾日來,兩人以一種奇特的方式相處着。每晚柴可人總是單獨入睡,但隔天一早起來,就會發現身旁多了獨孤殘生;每日午時,他也會陪着她一起度過藥物發作的煎熬。

他不再象先前一樣地避着她,兩人相處的時間也變多了,但說的話卻只有寥寥幾句。每當柴可人問他聽不聽解釋、讓不讓她見拓兒,而他都給予否定的答案時,她就鮮少再對他開口說話。

獨孤殘生的表現也怪異,彷彿只要能看着她不感到滿足,倒教柴可人在他的熱烈注視下開始感到難為情,時常心跳加速難以控制。

走着走着,前方忽地出現一道緋紅大門,柴可人漸漸走近它。

這是索情離開那天對她提過後的地方嗎?柴可人心想着,專註地看着它,最後雙手向前推去——

她想知道裏頭到底有什麼,還有,為何索情一定要她打開這扇門?

踏進門坎后是一條昏暗的通道,她回過身將門輕輕掩上后,小心翼翼地朝着另一端的光亮前去——

不久,柴可人走出了通道,接着腳下猛地一頓!

她訝異地睜大雙眼,眼前熟悉的庭院令她無法置信。她緊張地一手抓着胸口的衣服,慢慢地、慢慢地走入其中……

她不放過眼前任何一個事物,一草一木、一花一樹,石子的鋪排、步道、小橋流水,以及那座圓形的涼亭。

屏息地進入亭子,沒有意外地看到亭中的矮桌上擺了樣東西,不過,它卻被一塊白布蓋着。

她顫抖着手,抓住白布的一角,慢慢地抓開它……

果然!

那是一具琴,琴尾刻了個篆書的“柴”字。

一滴淚不自覺地從她眼裏滾落,她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兩手輕撫着琴身。

這不是她的琴,她第一眼看到時就知道。但它卻打造得和她的琴一模一樣,就邊“柴”字底下的幾行小字也沒放過。

她怔怔地抬起頭,納入眼中的是伴她成長的景象——

這是柴家的後花園哪!

“怎麼會……”她低聲輕問。

當年離家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回去過,而她再怎麼也沒想到柴家的花園竟會出現在掛月島。

情緒激動萬分,心頭浪濤翻騰,她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

“可人……”

有人喚着她的名,這聲音是……青。

“可人,醒醒啊。”

擔憂的聲音再度響起,她緩慢地眨動眼皮,看着他的影像越來越清晰,心中也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潮。

見她醒來,獨孤殘生終於鬆了一口氣。

適才回到房裏見不到她的蹤影,他緊張地詢問小容和香兒,得知她在宅中散步,雖然放下了心,卻控制不住雙腳地尋找她。經過緋紅大門前,發現那扇門半掩着,他立刻明白了她人在裏面。

還不想讓他知道秘密被發現,他心頭只感一陣懊惱,但在見到她昏倒在亭中的身子時,什麼秘密、什麼懊惱,早被他拋到了九宵雲外。

“感覺怎麼樣?身子有沒有不適的地方?”他關心地問。

柴可人搖了搖頭,卻在見到方內景象時驚訝地撐起身子,紅着眼眶看着屋裏的陳設及擺設……

“這是絳香樓。”獨孤殘生柔聲道。

她感到喉頭髮緊,“為什麼?”

獨孤殘生撫着她的發,眼裏載滿了對她的情意,“因為我想你。”

短短的幾個字,卻是一種讓她心醉的迷咒。

只為了想她,竟將柴家後花園及她所住的絳香樓仿造在掛月島上。這背後的心血及思念,豈是簡短五個字所能比擬。

“你怎麼……”淚水簌簌地滑落。

獨孤殘生吻上她的眼,“別哭……”

她仍舊淚流不止,獨孤殘生憐惜地吻上她的唇,四片唇瓣瞬間膠着,燃起熊熊情慾,無竟平息的兩人,任由紗帳內烈火蔓延……

※★★★※★★★※

手掌愛極地來回撫着她滑嫩的裸背,觸感之美教他無法停手。柴可人嬌弱地貼伏在那壯闊的身軀上,感受着肌膚相貼的親密,及彼此活躍的心跳。

適才的歡愛曾讓她激動得一度昏厥,幸好她很快就醒來,但仍嚇得獨孤殘生不知所措。

她的手拂過他的胸膛、腹部,雙眉漸漸聚攏……

“多了好多傷痕……”她心擰緊,手指停在肩上一道細長的痕迹。

“那個……你大哥留下的。”

她訝異地抬起頭,盯着他。

大哥何時傷了他?她記得以前沒在他身上見過這道傷。

“兩年前,我去了梅州。”他將她的頭壓下,好靈動的眼睛實在無法教他專心說話,“向你的家人報喪。”

他還記得當年出現在柴府時,許多僕人見到他的模樣皆嚇得站在一旁不敢靠近,而柴浪則先是一愣,隨即狂怒,要他將可人交出來。在他說出她的死訊后,柴浪整個人像瘋了似的,拔起了壁上的長劍,發狂砍殺他……

“唉……”柴可人嘆道,以大哥疼她的程度,當時想必是氣瘋了,“下手太重了。”

他輕笑了聲,“若不是那時我的武功大有進步,早就死在你大哥手裏了。”

柴可人忽然想到一點,“這回你們過了幾招?”

“三十招。後來是你二哥見我撐不住了,才出面阻止打鬥。”其實他也沒數,是在一旁的柴洹在事後告訴他的。

她撫着那道劍傷,許久之後才道:“對不起……”

他抬起她的頭,專註地看着她。

“為什麼這麼說?”

“若是我曾回家去,你就不會因此而受傷了。”

他凝視着她好久,目光中沒有絲毫怪罪之意。

“為何不回家?”

“我忘了……況且,想不到回去的理由。”

是因為有葉非塵陪在你身邊?他想這麼問,卻發覺這句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不,不是說不出口,而是不想說出口!因為他想念這種兩人相處的親密感覺,極度渴望能持續下去。

“你兩位兄長得知你的死,幾乎傷心欲絕。”

“嗯……”她紅了眼眶。

“噓……別哭。”他再度壓下她的頭,溫柔地安撫着她,口中繼續道:“我在柴府養傷期間,時常到咱們倆相遇的花園走動,坐在你的房裏,回憶兩人在一起的日子。有一天,我在花園的亭子裏見到你大哥,他靜靜地坐在你撫琴所坐的位子上,我想……他是在想你。那時,我突然驚覺,當我離開柴府回到島上后,我該怎麼辦?這個島上……沒有你的任何東西,我無法像你大哥一樣,想你的時候,就可以到曾經有你的地方思念你……”

“所以,你就在這裏造了一個同樣的庭院,同樣的樓閣。”

“其實我一開始的想法很自私,想將它們全數搬移到島上來。不過,你大哥怎麼肯。”他笑了笑,“後來就聽從你二哥的意見,請人打造出相同的東西、做出相同的景物。”

柴可人緊抱着他,心中的那份感動已不是言語所能表達。

兩人之間靜默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的手觸及一道由他左胸切向右腹的猙獰疤痕,她看到他胸前一震。

“那個……是拜葉訓所賜。”獨孤殘生的聲音有些僵硬。

“我知道。”

他微愣。

柴可人吻住它,“因為……我親眼看到了……”她的聲音哽咽着,“那時,我醒來后,好不容易爬到懸崖上,卻……看見你被他砍了一刀……流了好多血……最後……掉下懸崖……”

他吸了口氣,然後重重地呼出,收緊手臂,將她牢密地鎖在懷中。

“聽索情說,當初你漂回島上時,傷重得幾乎快沒命了……”她手掌貼着他疤痕錯亂的右頰,感到他面部一僵,接着慢慢放鬆,只是神色間因回憶及仇恨而有一股散不去的冷淡,“我愛你,我真的好想你!”

哽咽的愛語硬生生地刻入他的意識,一股強烈的喜悅如旋風般地將他捲入。

兩人當初雖然深深相愛着,但誰也沒有將心中的愛意如此明白地說出,因為不需開口,他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情意。而他怎麼也沒想到那簡短的幾個字由她口中說出時,竟會帶給他這般劇烈的震蕩。

“可人……天哪。”他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對他的愛意洶湧而上,“你為什麼總是有辦法教我愛你愛得越來越深,難以抑制……”

兩人互訴着愛語,緊緊相擁。心靈上的契合,遠比適才的溫存更教他們迷醉,宛如一池不見底的湖水,令他們心甘情願地深深沉溺在其中……

※★★★※★★★※

這一日無風無陽,天氣有着輕微的陰沉。

九霄廳里,獨孤殘生聽取眾人報告着出擊海賊事宜的進度。

“大船已經檢修完畢,隨時可以出海。”

“船上需要用到的物品、水糧已經備齊。”

“最近一次的海賊行動,就遇十二天前襲擊咱們島上的漁船,目前仍在調查他們的行蹤。”

廳下的人一個個接着報告自已負責的工作,等所有事情做完討論及總結時,已是一個時辰后的事。

當眾人退出九霄廳時,一名青衣人走了進來。

在掛月島上,穿着青衣之人只有八位,而這八個人皆為隨侍島主的護衛,包括左琦在內。

“曹晏,有消息嗎?”

“稟島主——”曹晏心想,接下來要說的事實在不太妙,“據說五天前,有人搭上了二當家的船。”

“五天前?”

“是的。”

“是葉非塵嗎?”

“據看過的人描述,那人應是葉非塵沒錯。”

獨孤殘生沉下了臉。

“那麼,人呢?”

“嗯……人……”曹晏支吾着。

“說!”

“是。”他吞了吞口水,“每天早上,二當家會在船上備妥美酒佳肴,然後才把船駛出碼頭……”

“我問人呢?!”

“人……也在船上。”曹晏相信二當家的皮得拉緊點了,“二當家每天早上載着他出海,下午又回到碼頭,嗯……接着,就帶着他……遊覽附近的山水名勝……”

獨孤殘生越聽臉色越難看,到最後更是鐵青得嚇人。

“索情,你好樣的!”他咬着牙,眸中射出了怒火,“竟然跟我玩這種把戲,你有本事就別回來,不然——”

獨孤殘生握緊了雙拳,發出一連串的聲響。傳入曹晏耳中,卻像是聽到了索情骨頭碎裂的聲音……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殘月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殘月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