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昨天因大雨不停,獨孤殘生逼不得已,只好將拓兒留在絳月闕住下——他可不是擔心他回去時受風吹雨打,而是不想讓柴可人清醒后找不到他,畢竟他曾給了她承諾。
若早知她會一覺睡到天亮,他昨天就會把他攆出去,不讓他在他屋內礙事,也不用一大早就遇上這情況——
“小鬼,你在瞪我?”
絳月闕后花園裏,獨孤殘生睥睨着拓兒,口中吐了冰冷的語音。這小鬼從一早闖進他房裏后,就一直用那雙撐得有點扭曲的眼睛,毫無畏懼地瞪視他。
一旁的左琦見狀,偷偷地扯了扯拓兒的衣領,彎腰對他低聲說:“拓兒,你在幹什麼啊?”
“膽小鬼!”
驀地喊出的話語,教左琦一時愕然,隨即將視線悄悄地移向獨孤殘生……
慘了!島主的眼神像是要殺人似的……拓兒這孩子今天是怎麼搞的,怎麼膽子大到敢當著島主的面罵他?
“有種你再說一次。”低沉的聲音從他唇齒隙縫間擠出。
“說就說,有什麼好怕的!”拓兒壯大了膽子,“你這個不敢自己一個人睡覺的膽小鬼!”
這回說出的話,倒讓兩人愣了下。
“拓兒……”
左琦話還沒說完,便聽得拓兒拉着他的手向他報告:“左叔叔,我今天早上看到他和我娘一起睡覺。年紀這麼大了還要人家陪他睡,你說他是不是膽小鬼?”像他都已學會自己一個人睡覺了。
左琦聞言,尷尬地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們夫妻倆同床睡覺,干你這小鬼什麼事?”獨孤殘生眯起了眼睛。原來他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死瞪着他不放。
“她是我娘!”
“喔?”獨孤殘生一抬眉,“可她是我老婆。”
“只有我爹才可以和我娘睡。”
獨孤殘生狠咬着牙,“只可惜他再也沒那種機會了,不鬼。”
“別叫我小鬼,我可是有名字的!”拓兒嚷嚷着。
“是嗎?那可真了不起。”獨孤殘生忍不住嘲弄地連名帶姓叫他,“葉拓‘小鬼’。”
“誰叫葉拓啊!你不知道就別亂叫,蠢蛋!”罵完,拓兒還放聲哈哈大笑。
這小子……
很好,他和他扛上了!獨孤殘生握緊了拳頭。
“那麼,敢問小鬼尊姓大名啊?”總有一天,他會剝了他的皮!
左琦在一旁也是握緊雙拳,不過他卻是抿嘴憋氣,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痛苦模樣。
沒想到島主竟然和一個小孩鬥上了氣,這場面若是讓島上其它人看到,肯定會讓他們“嚇”掉大牙。
“聽好了!”拓兒裝得一臉正經樣,“我的名字叫獨孤拓,大家都叫我拓兒。”
這兩句話彷彿一道雷擊下,在腦中巨響震蕩……
獨孤殘生臉色大變,伸手抓住拓兒的肩膀,厲聲問:“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好痛!”拓兒皺緊了小臉痛叫着。
“說!你叫什麼名字!”
“拓兒……”
“你的全名!”他實在想扭斷他的脖子。
“獨……獨孤拓……”聲音是虛弱的,這回他真的被嚇到了。
“獨孤拓……獨孤……”獨孤殘生放開了他,怔忡低喃,“你姓獨孤……”
腦子裏是一片空白,卻又像有東西在噼啪作響……獨孤殘生搖了搖頭,忽地目光一凜,旋即奔離。
左琦望着他離去的方向良久,然後低下頭,認真地對拓兒問:“拓兒,你老實告訴叔叔,葉非法到底是不是你爹?”
拓兒嘟着嘴,眼珠子不定地四處看着,抵擋不住左琦緊密的盯視,最後終於鬆口:“他是我伯伯。”
※★★★※★★★※
獨孤殘生如一陣旋風似的掃進房裏,惹來房內的三名女子訝異的注視。
“島主。”小容和香兒齊聲喚道。在他進來之前,她們正為柴可人梳頭綁髻。
“你們退下。”
聲音無波無紋,和他內心洶湧的情緒成為強烈的對比。
“是。”
待兩人退出房門后,柴可人站起身來到他面前,以眼神無聲地問他:“怎麼了?”
“他……”為何會如此難以啟口?是緊張的緣故嗎?“那小鬼幾歲了?”
柴可人知他指的人是拓兒,於是便直接響應:“八歲。”
“八歲?”獨孤殘生胸口一窒,困難地發出聲音,“那……他真的是……我的……”
一個念頭閃進腦中,柴可人立即明了他想說的話。一股森寒冷意由她腳底竄上,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
“拓兒是我和你的骨肉嗎?”他終於完整地問出。
柴可人咬着下唇,不忍心地看着他期待的眼眸,慢慢地搖頭。
他是不是看錯了?
可人在搖頭?
這怎麼可能……那小鬼明明都已經八歲了,還和他同姓,不是他的孩子,難不成是葉非塵的?
一想起他,理智就逐漸積散,腦里的混亂讓他在一時衝動下脫口冒出——
“難道當年你真的和葉非塵做了苟且之事?”
啪地一聲脆響,獨孤殘生一瞬間墜入虛浮中……這是他第二次挨她的巴掌了。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柴可人淚如雨下,痛心地指責着,“你明知道我沒有,又怎可以昧着良心說出那種話?”
獨孤殘生無語,心中雜亂不已。
柴可人抑住激動的情緒,深吸好幾口氣后,穩住聲音慢慢道:“拓兒……不是你的骨肉,不是我的……
更不是葉大哥的。”
屋內靜寂了好一會兒。
“我不懂。”他的眼中有着迷茫。
“他是葉大哥撿來的。”
“既然……是他撿到的人,為什麼會是姓獨孤?”
柴可人身子猛地一顫。是該說的時候了……
“那是為了彌補……一個教人心碎的遺憾。”
獨孤殘生聞言渾身繃緊,彷彿已猜到了她話中的含意。
不可能……不會是他所想的。他如此安撫自己。
“你記得八年前,事情發生的那天,我有話要告訴你嗎?”見他怔忡地點頭,她咬着唇,雙手環抱自己,凄然哽咽,“那時,我要說的,就是……我已經……有了身孕,我們就快當爹娘了……”
心頭狠狠地一陣重擊,而她接下來的話,更將他的心撕成碎片。
“可是,沒了……我們的骨肉……沒了!”
獨孤殘生倏地衝上前,將搖搖欲墜的她擁入懷中,緊緊地鎖着。
“毒藥……讓我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停不下來,孩子……就這麼沒了……嗚……”
“對不起,我一點都不知道……都是我的疏忽。如果我早點察覺你有了身孕……”他頓住。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可人……”他啞着嗓音喚,“可人……”
聽着她在他的胸膛嘶啞痛哭,他想起了她在睡夢中喊着“孩子”,想起那天夜裏,她也是這樣不顧一切地哭着,似想哭出心底最深層的悲哀與絕望,那時候,她定是想起了他們無緣的孩子……
一直以來,他以為受到傷害的只有他自己,到此刻才知道她所受的傷痛折磨並不亞於他。
眼前的模糊讓他知道自己流淚了。為了兩人,了為了那才孕育不久又消失的生命……
※★★★※★★★※
待兩人的心情平靜下來,已是半個時辰后的事。
獨孤殘生抱着柴可人坐在窗邊的榻上,憐惜地撫着她的發。
“當年,失去了你已讓我痛不欲生,後來又知道自己失去了孩子,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身體上的傷隨着我絕望的心情更加嚴重,幾度徘徊在生死邊緣……直到一陣幼兒啼哭聲將我從死亡邊際拉回,我的傷才漸漸開始好轉。”
“那是拓兒?”
“嗯。”
當時雖然神志已迷離,但葉非塵對她說的話,卻一字不漏地記在心底——
你是失去孩子的母親,而他是失去雙親的孤兒,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看待,讓他成為你活下去的勇氣。你還不能死!因為一日找不到獨孤青的屍體,就代表他一日未死。
“其實,你會認為拓兒是葉大哥的兒子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拓兒在外人面前都是稱他為爹,而在庄內,他則是叫他伯伯。”
房內靜寂了一會兒后,柴可人的聲音再度傳出。
“青,雖然你不告訴我,但我猜到葉大哥已經來了,對不對?”
獨孤殘生沉默地將她放在榻上,自己則下榻走開幾步。
“在你和葉大哥見面之前,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
獨孤殘生彷彿不耐地走向另一邊。
“這件事對你、對葉大哥來說,都很重要。”
“你又想幫他說話。”
“我只是要……咳!告訴你當年事情的真相。”
“你喉嚨不舒服就別再講話。”他皺眉,“事情的真相就是葉訓父子連手殺我!”
“咳!你和葉大哥是結拜兄弟,難道你還不了解他的為人嗎?”
“當初是我看錯了人,拜錯了大哥。”他咬牙。
柴可人聞言氣極,不顧喉嚨的痛感,大聲斥着:“你就寧願相信葉訓所編造的謊言,也不願相信自己當初為何與葉大哥結拜的心?!”
獨孤殘生一頓。
“你明知道葉訓的話不能盡信——咳!非但沒去分辨是非,反而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眼睛一看不見,你就連心也跟着瞎了!”她毫不留情地斥責。
房內一時間無人說話,兩人的呼吸顯得分外清楚,而柴可人則有一下沒一下地咳着。
“呵……”獨孤殘生忽然笑出聲,“你倒挺會訓人的。”
柴可人瞪視着他的背影。這種時候他還說得出這種話!
“說吧,我會仔細聽。”
終於……柴可人欣慰一笑,但神色又忽地凝重起來。
“葉大哥自幼就離家拜師,極少和葉訓見面,兩人之間只有淡薄的親情……咳!”她停頓了下,“八年前,葉訓在那個臨海鎮發現了你的下落,跟蹤你到我們的住處——咳!後來又得知你和葉大哥是結拜兄弟,於是就利用他把你約了出去,葉大哥事前根本就毫不知情,直到事情發生后,他才葉訓口中知道這一切……”
獨孤殘生呼了一聲,“你是聽葉非塵說的吧。”
“不,我是當場親耳聽到的。”
他斜過頭,“你聽到的?”
“那時候我雖然因為中毒而神志昏沉,咳!但葉訓的話,我聽得很清楚。”她神情驀地一沉,“接着,就發生了一件事……”
獨孤殘生不語,等着她繼續說。
“青,你找過葉訓吧?”
“當然!”獨孤殘生眸中閃過恨意,“他殺了你,我怎麼可能放過他!”
“那……結果呢?”
他懊惱地道:“找不到他。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他的下落!”
“這是……當然的。”
他終於回過身,專註地看着她。
“可人,你是不是知道他的下落?”她的話語及表情給了他這種感覺。
“葉訓……早在八年前的那天……死了。”
“死了?怎麼會……”獨孤殘生一陣驚疑,“是誰殺了他?”
柴可人眸中異樣的哀戚,倏地帶給他一股不祥的預感……
“別……”他遲疑着,神情怪異,“別告訴我是……”他接着又急躁地搖了搖頭。
“不,不會是他!”
“為了將事情解釋清楚,葉大哥定不會對你有任何隱瞞……只是,他什麼事情都可以說,惟獨這件事,我絕不讓他親口說出來。”她顫抖着唇,“因為那對他來說……是一種可怕的折磨啊!”
獨孤殘生像失去支撐般,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是為了救我。當時我嘔血不止,葉訓就站在一旁邊看着……正巧葉大哥趕到,兩人起了爭執……咳!最後大打出手。情急之下,葉大哥……他……一不小心……失手殺了葉訓。”柴可人哭着,“他只是想救我而已……可是,卻那麼不幸……終生都來得背負弒父的罪名……葉訓縱使作惡多端,但仍舊是他的父親……雖然在他人眼中,那或許是種‘大義滅親’的行為,但那四個字卻是說來簡單哪……不是當事人,怎能體會那種心情和痛苦……”
獨孤殘生臉色慘白得嚇人,額頭也滲出了汗水,眼睛更有着驚駭及茫然。
才一個早上,他就承受了太多的震撼,而且一次比一次來得狠厲,壓得他的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葉非塵殺了葉訓?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那麼溫文敦厚的人……獨孤青愕然,接着不知所措地站起身,踏着慌亂的步伐往門口走去。
“我需要一個人冷靜……”
※★★★※★★★※
“啊,麻煩來了。”索情望着一艘漸漸朝他們駛近的船隻。
葉非塵凝神,“那是誰?”
“海賊。”
“會傷人嗎?”
“嗯,偶爾。如果我們不乖乖交出財物的話。”索情右手在腰間探了探,拿出了幾塊碎銀,“你有多少銀兩?”
“和你差不多。”
“看來人們這些天花了不少錢。”索情笑着,“你身上還有其它值錢或貴重的東西嗎?”
“治內傷的丹藥及外傷的藥粉,效用都不錯。”
“沒想到咱們這艘小船他們也看得上眼。”
對於海賊越來越逼近,兩人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適才他們去了仙華島的寺廟參拜,順便遊覽島上的明媚風光,而這會兒他們終於收拾了玩心,駛往掛月島的方向,凖備踏上早該抵達的目的地。
“我們是要乖乖束手就擒,還是奮力抵抗?”索情問。
葉非塵微微一笑,“我不諳水性。”
“啊,對了。”索情拿起放在一旁的小木盒,“沒想到這東西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索情打開木盒,從盒內取出一根粗長竹管。
“你拿出流星火炮,是凖備求救兵?”
“那是其一。”索情晃了晃管子,“海賊看到我們發出求救訊號,若是走了倒好,省去我們落海的機會。但如果他們仍是不死心,那咱們只好想辦法上賊船,這樣事情就更好辦了。”
※★★★※★★★※
左琦神色緊張地衝進絳月闕。
“香兒!”
“啊,是左護衛。”接着她瞧見他不尋常的模樣,“你怎麼了?”
“香兒,島主還把自己關在禁地里嗎?”
香兒點點頭。
“你去請夫人勸島主出來,有緊急的事要通知他。快點!”左琦說著,便往禁地的方向前去等候。
不一會兒,便見柴可人來到。
“夫人,勞煩您了。”
柴可人點了點頭,推開那扇無人敢開放的緋紅大門。
※★★★※★★★※
她在絳香樓里找到了神情蕭索的獨孤殘生。
他把自己關在這裏已經三天了。為他帶來的食物,也只吃了一點點,每餐加起來的分量還不夠正常人的一餐。
“可人。”看到她出現,無神的眼眸閃過一道短暫的光芒。
“左護衛有急事找你,現在人正在外頭等着。”
這三天,她也不打擾他,任他獨自一人靜思,她明白需要時間幹勁沖天整頓腦中的那一團混亂。
“急事……”他低喃。
“他會在這個時候找你,可見事情真的很嚴重。”見他仍愣愣地坐着,她又道:“別忘了,你是掛月島的島主。”
他聞言閉上了雙眼,吸吐一口氣后,再度張開,已恢復了一些神采。
“我知道了。”
柴可人微笑着,伴着他離開了絳香樓。
當兩人一同踏出大門時,左琦立刻走向前。
“島主,海上傳來求救訊息,而且還是島上特製的流星火炮。”
“海賊出現了?”
“恐怕是的。”左琦頓了下,然後又繼續道:“今天島上並沒有船隻出海……”
獨孤殘生眼睛一眯,“是索情嗎?”
“除了二當家,我們再也想不出其它可能。”
“那……葉非塵呢?”他沉聲問。
“他一直和二當家在一起。”
“啊。”柴可人輕呼一聲。
“傳令下去,立刻出動船隻前往救援!”
“是!”左琦得令后,轉身離去。其實早在看見訊號時他們已將一切凖備好,只待島主下令。
“青……”柴可人緊張地看着他。
獨孤殘生伸手抱了她一下,然後推開。“我會把大哥平安帶回來。”不待她反應,他已踏步離開。
站在原地的柴可人,無言地望着他離去,笑着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
掛月島的船隻快速地往東南方海域航行,船上除了獨孤殘生外,還有他的四名護衛,及一干受過訓練,專門要對付海賊的下屬。
時間慢慢地過去,終於,他們在海面上看到了船隻,迅速向那個方向前進。
“咦?”
越靠近,他們越發現那艘船的不對勁。待看清楚船上的情況時,許多人都忍不住發出驚嘆聲!
只見一白一藍的修長身影站在甲板上,海風吹拂之下,衣袂飄飄,挺拔的姿態,宛若出塵仙人。
兩艘船漸漸並列……
獨孤殘生首先施展輕功,輕易地躍到對面甲板,而他的護衛也跟着過來。
甲板上血跡斑斑,靠近船艙的位置則有二三十個人被綁在那兒,有些昏迷不醒,有些則是傷痛哀號。
索情見掛月島派出的陣仗,不由得聚起了眉頭。
“喂,大軍出動是想幹嗎?你是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他,或者是瞧不起我們兩個?”他不服氣地質問獨孤殘生。
獨孤殘生卻理都不理他,只是注視着站在他身旁的葉非塵。
嘖!這兩人是進入忘我境界了嗎?索情的視線在獨孤殘生和葉非塵之間來迴轉着。算了,說話沒人理,那他還是閉嘴省力氣吧。
乍見獨孤殘生,葉非塵的臉上快速閃過一抹驚異。就像李光所說,若不是他左臉仍完好,說真的,他也無法立刻認出眼前這人是他的結拜兄弟。
兩人只是對望着,周圍的人見狀更是不敢先開口說話。
首先打破僵硬氣氛的,是葉非塵。只見他慢慢揚起嘴角——
“賢弟。”
獨孤殘生身體一顫。他依舊是他所熟悉的模樣,語調輕緩,神態中有着令人臣服的包容,而他卻曾錯怪他、痛恨他……
這時,他舉起了手來一右臉旁,慢慢地撕下那塊假傷疤,現出了額角的殘月,露出了原本的面貌。他喑啞地喚道:“大哥。”
索情至此已明了獨孤殘生不再被仇恨纏身了。懸吊八年的心,終於可以放下……
“好久不見了。”葉非塵飄然一笑。
“大哥!”獨孤殘生激動地叫着,沖向前抱住葉非塵,卻驚見他直直地向前倒下。
“大哥?!”
獨孤殘生正好接住他的身體,指尖瞬間感到一股濕軟,他不由得盯住他的背……
“他受傷了?”索情先是驚愕地看着獨孤殘生染血的雙手,接着要他趕緊將葉非塵抱回自己的船,而他自己則是取回葉非塵被海賊拿走的包袱。
※★★★※★★★※
船艙內,昏迷的葉非塵趴在一張床上,索情拿着匕首割開他背部的衣服,只見三條血痕交錯,傷口兀自不停流血。
“搞什麼啊,受了傷也不吭一聲!”索情皺眉,邊念邊處理血流不停的傷口,拿出葉非塵帶在身旁的傷葯,將藥粉撒在傷口上。
“嗯……”葉非塵蹙眉輕哼。
“你就不能小心一點嗎?”索情一臉的冤枉,“這一切該怪他自作自受。不想傷人命,只把海賊打昏,也不想想他們手上拿着的刀會殺死他!你看看,這就是心腸太軟的下場。”
由此得知,只要看到受傷流血的海賊,就一定是索情的傑作。
“你少說幾句話,先把他的傷處理好。”
“是——”索情拉長了聲音。
“賢弟……”
聽到葉非塵的叫喚,獨孤殘生立刻蹲在他面前。
“大哥,你醒了。”
葉非塵此時面色慘淡,血色全無,睜開的雙眼猶自迷惘着,直到獨孤殘生蹲下,他的視線才漸漸清朗。
“大哥,你忍着點,撐下去。”獨孤殘生一臉的焦急,“我答應了可人,要把你平安帶回的。”
“對不起……”他幾乎無聲地吐出這三個字。
獨孤殘生一怔,眼眶頓時一陣濕熱。
“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他聲音微微顫抖着,“是你救了可人一命,該道謝、該道歉的人都是我,是我們害了你……”
葉非塵閉上眼睛,知道他所指為何。
“島主、二當家。”
艙門口傳來左琦的聲音。
獨孤殘生穩住情緒,“什麼事?”
“降龍島的船也來了,問我們要如何處理海賊,如果可以,他們也想幫忙。”
獨孤殘生沉吟着,看了眼葉非塵蒼白的臉,心下有了和先前不同的決定。
“將他們全數送往官府。”
“是。”左琦雖覺訝異,但仍是聽命行事。
“大哥。”獨孤殘生喚着,過了一會兒,葉非塵仍是沒反應,“大哥?”
“又昏過去了。”索情為他解惑。
“他不會有事吧?”他緊張地問。
葉非塵傷口的血已止,索情為他包紮過後,把了把脈。
“他流血過多,失了體力,現在最重要的是傷口不要惡化,一切自然就沒問題。”索情接着拿起藥罐,見獵心喜地將它提在眼前,“嘿,葉非塵身上帶的藥粉果然厲害,一下子就能止住血,不知叫啥名目。”
“你去艙外看看情況怎樣,有事你做主。”
索情聳聳肩,“好吧。”
他才跨出一步,獨孤殘生的聲音又冷冷地響起——
“把葯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