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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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緊盯着電腦螢幕,厚厚的眼鏡鏡片反射出螢幕上一幅又一幅AV女優欲求不滿的畫面,然後那人移動滑鼠點選訂購單。
下了線,關掉瀏覽器視窗,電腦桌面出現一名靚女的照片——
削短的秀髮突顯出女子白皙的鵝蛋臉,一雙秋瞳若有所思的遙望遠方、小巧挺直的鼻樑、上薄下厚的唇瓣襯托她桀騖不馴的個性.
那人伸出手,撫摸螢幕上女子清麗的五官,湊上前舔吻着螢幕——
宏禹,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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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聲,任宏禹連人帶椅的跌到地上。
頓時,全班一百多雙眼睛一致瞟向教室最後一排,正七手八腳從地上爬起來的高挑女孩。
“任宏禹!你又上課打瞌陲!”老師氣急敗壞地吼道。
“你昨天又沒睡啦?”坐在隔壁的同學柯昭蓉連忙幫她將椅子扶正。
“老師,我這次沒有打瞌睡。”任宏禹索性站起身,大刺剌地伸着懶腰,前搖后擺做着柔軟操,安撫酸疼緊繃的肌肉。
“那這次又是什麼?”老師皺着眉無奈的問,被這名上課老打瞌睡,卻總能維持全班前三名的學生氣白了好幾根頭髮。
“我的腳好酸,想要伸伸腿,結果重心不穩跌倒了。”任宏禹坐回椅子上,支着下顎閑閑地回道。
一句話惹來全班一陣哄堂大笑。
身高一百七十三公分的任宏禹是全班最高個,連班上唯一身高超過一百七十公分的男同學都比她矮。
“你的作業交了沒?”老師氣鼓鼓地問道。
她先漾出一抹無辜至極的笑容,偏着頭撫摸右耳,緩緩回道:“我忘了。”
老師呼出一口長氣,“開學才一個月,你自己說,已經是第幾次忘記交作業了?”
據任宏禹的班導師說,任宏禹自小由外婆撫養長大,讀高中開始到現在念大學了,她都獨自在外生活,學費、生活費都得靠打工賺來,小小年紀不僅要負起生活重擔,還要兼顧課業,最難能可貴的是,她的功課還能保持班上前三名,這樣上進的好孩子實在太難得了,他怎能因為她交不出作業而狠心苛責呢?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任宏禹傻笑裝無辜。
“好吧,放學之前放到我桌上。”老師搖搖頭,再次拿她沒轍。
“是,老師。”任宏禹低頭竊笑,無辜的眼神立刻換回奸計得逞的皮相。
嘿嘿!又逃過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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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響,任宏禹書包一收,長腿一邁,帥氣地往外走。
“宏禹,等等我!”後頭傳來同學的呼喚。
是坐在她隔壁的柯昭蓉。
任宏禹心中暗嘆,回頭漫應了聲,腳下仍快步往車棚方向走去。
“小蓉,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打工來不及了!”
“唔!”柯昭蓉小跑步跟上她的步伐,交給她一張卡片。
“這是什麼?”瞄了矮她一個頭的柯昭蓉,任宏禹疑狐地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張邀請函。
“生日舞會的入場券,星期六我生日耶!”柯昭蓉興奮地解釋。
“可是星期六我要打工。”任宏禹眉心攢緊,她不可以再遲到、請假,否則就領不到全勤了。
“好啦,拜託嘛!人家上個月就跟你預約好了,你也答應人家要去的嘛!”柯昭蓉嘟起嘴。
“有這回事嗎?”任宏禹歪着頭回想,完全沒印象。
“有!”柯昭蓉趕緊提出證據。
“就是上‘國際投資學’那一天呀,你跟我點頭說好的,坐在你後面的YOYO也看到了。”
任宏禹朝她翻了翻白眼,繼續往前走。“小姐,‘國際投資學’是我補眠時段。”
“國際投資學”是早上第一堂課,加上老師又是出了名的愛點名,蹺課不得,坐在任宏禹左右的同學都知道她去上課的目的就是打瞌睡、等點名;可能那天小蓉詢問她時,她正巧在打瞌睡,因此被誤認她點頭答應了。
“不管啦,你一定要去啦!”柯昭蓉軟求不成,開始死纏爛打。
“為什麼我非去不可呢?”一高一矮的兩人來到一輛摩托車前。
“因為我的朋友都好想認識你,拜託嘛!”柯昭蓉整個人巴在她摩托車車頭上。
“我又不是什麼名人。”任宏禹自顧自發動摩托車,準備走人。
“我希望你能參加我的生日舞會。”柯昭蓉抓着她的手臂,傳達對她的愛慕之情。
柯昭蓉正值少女夢幻時期,對同性有一種介於欣賞與戀慕的曖昧情懷,由於任宏禹長相清麗、個性洒脫,再加上身材高挑,是全校公認宜男宜女最佳中性人代表。只是她平常忙於打工,渾然不覺自己同時囊括全校男女學生票選心目中的“夢中情人”第一名,人氣超強,擁有一票愛慕者。
“小姐,快讓開!我上班要遲到了。”任宏禹考慮着要不要直接把這粘人的女人輾過去。
“不然這樣好了,我付你一萬塊,請你參加我的生日舞會!”
錢!任宏禹眼睛一亮,迷糊的腦袋立時精明起來,酷酷的面容變得和藹可親,眼角、嘴角上揚成彎彎的弧度。
“呵呵,有錢好說話。”她笑咪咪地關掉引擎。一萬塊耶!她房租有着落了。
“你答應了?!”柯昭蓉好意外,原以為會有一番折騰,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麼爽快。
“盛情難卻咩!”沒必要跟錢過不去嘛!
“星期六晚上七點,在‘悶騷’開舞會。”柯昭蓉立刻說出時間地點。
“悶騷?”任宏禹皺着眉頭問。什麼怪店名啊?
“我家開的PUB。”柯昭蓉從皮夾里抽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喔。”她接過名片,隨手塞進牛仔褲口袋。
“你一定要來喔!我安排了很特別的表演。”柯昭蓉露出神秘兮兮的神情。為了讓生日舞會如期舉行,她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爺爺和姑姑把工作狂的經理表哥緊急召回台中老家。
“先說好,我沒錢送你生日禮物喔。”任宏禹先把話說在前頭。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你肯來,就是最好的禮物了!”柯昭蓉笑得合不攏嘴。
“你高興就好,反正付錢的是老大。”任宏禹搞不懂富家女的心態,隨即催動引擎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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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仲凱叼着煙,掃了眼低頭縮肩、一臉委屈模樣的表妹,“小蓉,我說過,未滿二十歲前不準來店裏。”
“表哥,你行行好嘛,若是開不成舞會,這樣人家很沒面子耶。”她早在一個月前就跟同學撂話,要在“悶騷”開生日宴會,若被迫取消,她會顏面盡失,再也沒勇氣到學校了。
為了這次意義非凡的二十歲生日,她計劃了好久,死纏着爺爺和姑姑想辦法讓表哥星期六回台中一趟,讓她如願在店裏開生日舞會,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被精明的表哥識破詭計。
“你可以在別的地方開生日舞會。”小蓉自小嬌生慣養,予取予求慣了。
去年他被母親急召回台,接手瀕臨倒閉的“悶騷”,作風強悍的他不顧母親和舅舅反對,改變營業方式,加入時下最流行的變裝秀,短短几個月,營業額突飛猛進,每晚光是爭睹變裝秀的客人就將店裏擠得水泄不通。“悶騷”一天不營業,等於損失數十萬的營業額。
“嗚……可是,這是我二十歲生日耶!拜託嘛,表哥,人家都跟我爹地說好了,他說沒問題的。”柯昭蓉發動淚水攻勢,祭出大股東的議員老爸。
“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柯仲凱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哭得慘不忍睹的表妹,吸了最後一口煙,將煙蒂摁熄,起身來到她面前。“你打算跟同學慶祝到幾點?”
“悶騷”平常開店時間是八點,但依照往例,十點以後客人才會陸續進店,店裏客人龍蛇混雜,三教九流都有,若這群小鬼頭可以趕在九點半前結束慶祝,便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哇!太好了,謝謝表哥!”柯昭蓉尖叫的跳了起來,雙手摟上柯仲凱的頸子。“我跟朋友說七點開始。”
柯仲凱沉吟一下,“九點半以前可以結束嗎?”
“可以、可以!”她大拍胸脯保證。
“嗯。”柯仲凱點了下頭,見她還不肯離去,又問:“怎麼了?”
她笑得諂媚極了,“呃……表哥,我們可不可以見識一下店裏最有名的specialshow再走呢?”她最想要跟同學“現”的就是這場。show!
柯仲凱的回答是直接把她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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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宏禹騎着摩托車在東區的巷弄里鑽來鑽去,才找到“悶騷”PUB。
“悶騷”位於大樓地下室,大門設計成一張鮮艷欲滴的紅唇。她從“紅唇”的自動門進入,拾級而下,一股煙酒味撲面而來,伴隨着異國情調的音樂,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雙眼一時不習慣黑暗,她愣在階梯上好一晌才適應黑暗的環境,瞧清PUB裏面的景物——
煙霧繚繞的室內佔地極廣,右邊靠牆是吧枱,正中央是一座大型舞台,約三、四十張桌椅呈放射狀圈圍在舞台四周。
此時舞台上佈置成阿拉伯宮殿,十數個身着阿拉伯長衫的女郎跳着煽情的舞蹈,五光十色的燈光和乾冰營造出異國風情,搭配適當的回教音樂,彷彿真的走進了阿拉伯國王的後宮。
“歡迎光臨!”一名身着黑色削肩長禮服的女服務生用着十分低啞的嗓音向她招呼。
“紅禹,快過來!我在這兒!”柯昭蓉興奮地向她招手。
“小蓉,生日快樂!”雖然口口聲聲說不送生日禮物,但想到來這麼一趟就有一萬塊進帳,任宏禹仍是買了生日禮物表示謝意。
“謝謝!我好擔心你不來呢。”柯昭蓉踮着腳尖給了她一個吻,忙不迭拆開禮物。“哇!這是我最喜歡的‘歡沁’香水耶!”
“你喜歡就好。”任宏禹滿臉堆笑,給坐在對面的YOYO一個感激的眼色——這是她昨天請YOYO代買的。
舞會現場好多人,任宏禹搞不清楚誰是誰。她因為自食其力,同時兼了好幾份工作,鮮少與班上同學打交道,除了左右鄰居,誰也不認識。
“來!”一名同學遞給她一杯調酒。
她笑着伸手接過,跟柯昭蓉乾杯。“小蓉,祝你生日快樂!”
這時舞台上的表演正好結束,大夥鼓掌叫好。
“謝謝大家。”其中一位表演者走上前說話,她的容貌艷麗,可是聲音卻異常的低沉性感。“我們請今天的壽星柯昭蓉小姐上來說幾句話。”
眾人鼓噪起來,歡呼聲不斷,柯昭蓉被同學拱上舞台。
“各位同學,謝謝大家參加我的birthdayparty!!現在,我敬各位一杯。”
“小蓉,生日快樂!…”眾人舉杯向她祝賀。
任宏禹隨手拿起桌上的飲料,跟着起舉杯,突然,她兩腿一軟,跌坐回椅子上。
好暈!她搖搖暈眩的頭,兩手撐着桌沿站起身。
舞台上的節目持續着,柯昭蓉蹦蹦跳跳地跑回座位,興奮的對她說:“怎樣?我表現得如何?”
“很棒呀!”任宏禹努力擠出笑容,全身卻熱烘烘的,虛軟的雙腳好像踩在雲朵里,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喝醉了嗎?
“謝謝!”柯昭蓉心情異常亢奮,忍不住勾住她的脖子,啵了下她的右臉頰。
好熱!任宏禹輕輕掙脫她的雙手。
“我、我去一下洗手間。”她決定去洗把臉,這裏好像一個大火爐,讓她呼吸變得困難。
“快回來喔,等一下要切蛋糕。”柯昭蓉提醒她。
“好、好……”她隨口漫應,腳步不穩的往洗手間走去。
轉角處,一道人影擋住她去路,隨即一股古龍水的氣味溢入她鼻端。
“對不起……”她搖頭試圖凝聚渙散的神智,傳人鼻端的味道似麝非麝,淡雅不刺鼻,讓人聞了很舒服。“請問,洗手間在哪兒?”
那人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小姐,你沒事吧?”
是個擁有低沉嗓音的男人,那聲音穩重有力,想必是個有魄力的男人,她暗暗地想。
“唔……可能喝多了,去洗把臉就沒事了……”她渾沌的腦子裏不斷幻想窩進這男人有力的懷抱。
“直走右轉第一間。”那男人不放心,仍握住她的雙手,穩住她搖晃的身軀。“小姐,你沒問題吧?”
“嗯,謝謝你。”她努力回給對方一抹善意的微筍,一路跌跌撞撞地來到洗手間。
任宏禹打開水龍頭,拚命將冷水往臉上潑灑,但仍是驅不散來自心底深處的熱。
好熱!她整個人飄飄然地,好想扒光衣服泡到冷水裏……
外頭氣氛到達最高點,她聽到大夥為柯昭蓉唱生日快樂歌。
任宏禹緊閉眼深深呼吸,沒想到自己毫無酒力,才兩杯下肚居然醉成這副德行,等一下還是找個藉口開溜,回家睡大頭覺算了……只是,照她目前四肢酸軟無力的窘境,她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昏死在洗手間裏。
霍地,背後傳來一個男聲叫着她的名字——
“宏禹……”
“誰?”她透過洗臉台前的鏡子望向後方,竄進腦中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兒是女化妝室,男生怎麼可以進來?
“呵呵……宏禹……”詭異低吟的男聲,讓她全身泛起雞皮疙瘩。
她急速轉過身,兩手撐在洗臉台上,不讓虛軟無力的身子往下溜。
“你是誰?”
一道黑影掠過眼前,那男人突然摟住她,將她強行拖往其中一間廁所。
“不……”她努力掙扎,用盡吃奶力氣奮力踢踹,無奈所有力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救命……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她腦子一片空白,全身燥熱不堪,但又很清楚自己正慘遭侵害……
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任宏禹拚命抵抗,所幸她身材高大,對方只能抱住她上半身,狼狽地往前拖行。
“救命!”她微弱的聲音被外面傳來柯昭蓉的感謝之詞所淹沒。
她使勁地踢,卯足力氣地踹,終於讓她踢中一隻垃圾桶。
匡唧聲大作,那人滿口髒話,咒罵連連,但仍不死心地將她強行拖進廁所中。
“不!”她雙手亂揮,不意間抓住廁所門板,像攀住救命浮木,死也不放。
“放手!”那人使勁扯着她頭髮,痛得她眼淚鼻水直流。
嗚……好痛!但她死不鬆手,知道自己這一放手,她的人生就毀了,只能不斷在心中祈禱有人進來。
“放開她!”忽地,另一道聲音響起。
是剛才在走道巧遇的男人!任宏禹認出男人的聲音,淚眼婆娑的望向聲源,卻只看到扭曲模糊的景物……嗚……她頭好暈!
一陣悶哼,在她身上施壓的力量不見了,她整個人癱軟在地,緊接着響起好幾記重拳打在物體上的聲音。
“救命!我不敢了!”冒犯她的男人痛。苦的呻吟着。
“小姐,你還好嗎?”
任宏禹睜眼想看清恩人面貌,只是模糊的視線讓她看到的是張五官扭曲的臉,她擠出一抹笑,道謝的話還沒說,猛地被一個力量硬生生拉扯起,接着,她感覺自己似乎騰空,連尖叫也來不及發出,便沉人黑甜的夢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