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下午三點半。

辦公室里充斥着空調和電腦運作而散發出來的特殊氣味。王梓桐望着那連盛夏的陽光都無法穿透的厚窗帘,輕輕地皺了皺鼻子。連續不停地編了三天程序,她累了。

正在這時,電話鈴聲適時地響了起來。王梓桐一把抓起聽筒,“喂?”熬了夜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

“梓桐,”電話那頭傳來了王梓桐的姐姐王梓櫟婉轉動人的聲音,不過這聲音此時此刻聽起來有些着急,“梓桐,你可以幫我到幼兒園接小夕嗎?等一下電視台的人要到家裏來採訪我耶,我沒有空……”

“姐,我已經加了無數個小時的班了。我現在只是想念家裏的床。”

“啊,說得也是。我好像三四天都沒有在家裏見到你了。”

“呃……”王梓桐為之氣結。她姐姐王梓櫟是個作家,一直沒什麼名氣,前陣子好不容易才風風光光地火了一把。現在,正為了下一部眾所期待的大作而晝夜顛倒,每天只記得去幼兒園接自己的兒子和餵飽娘兒倆的肚皮,這時候她的健忘和少了根筋,王梓桐都不怪她。但是,王梓桐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親生姐姐居然連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老妹幾天沒回家都沒有察覺,這……這有點太說不過去了吧?自從她離婚後,她可是傾盡全力地幫她帶孩子做家務耶,怎麼,她只當妹妹是小保姆嗎?

“姐姐,你好過分!”王梓桐氣呼呼地說道。

“梓桐……你要了解,我真的很忙。你知道,我這麼忙完全是為了讓小夕過得好些……”王梓櫟的聲音聽起來彷彿可以捏出水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百轉千回、婉轉動人了。

“嘶……老姐,你別對我使音波功了,我是你妹妹耶,太浪費了。還是趕快找個男人發射,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嗎?”

“梓桐,你到底接不接!”王梓櫟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呵呵,老姐,這不是我說接就能接的。我還不知道今天晚上要不要加班呢……”

“哇,今天是星期五耶!還加班?你們老總真是太殘忍了。”王梓櫟忿忿地替妹妹抱不平。

“就是,姐,下次你寫專欄的時候幫我罵罵他好嗎?”王梓桐故作可憐地開着玩笑,“啊,糟糕!”她猛然從面前的電腦顯示器上看見自己的頂頭上司正站在自己背後,

“姐,我等一下打給你。”她放下電話,暗暗伸了伸舌頭,轉過身去甜甜地叫了聲:“你好,邱總。”

上了年紀的男人很有涵養地笑了笑,“梓桐,你的任務完成得如何?”

“嗯,初步程序已經完成了,但是還要完善一下。”

“呦,很不錯嘛,你們這個小組裏就你最快!怎麼,想回家了?”

“呃,呵呵……”王梓桐獃獃地傻笑。

“好吧,既然你們這幾天這麼辛苦,今天都早點走好了,下個星期再忙也不遲。”

“嗄?”王梓桐愣住了。

“是啊,不然的話,你姐姐在專欄上臭罵我是吸血狂魔怎麼辦?”邱總沖王梓桐眨眨眼睛。

“呵呵……”王梓桐尷尬地笑着。

聽到提早下班的消息,辦公室里樂開了鍋。大家紛紛忙着收拾自己的桌面。王梓桐看了看桌上的枱曆,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唉,一個星期沒有見他了。偏偏我加班的時候,他就要幫人代班!”

“哎呀,我們的皇后在想她的情人了!”一個壞壞的男同事湊了過來,大聲地嚷嚷着。頓時,男人粗獷的笑聲充斥着辦公室。

“笑吧,笑吧,儘管笑吧……”王梓桐攤攤手。在這間辦公室里,她是惟一的女性,畢竟,沒有多少女性可以勝任無休止的編程工作。

在同事們友好的笑聲中,王梓桐靈光一現,好嘛,就給他一個驚喜好了。她臉上綻放出秀美的梨渦,甜絲絲地笑着抓起電話。

“喂,姐姐嗎?老總讓我們提早下班。我去幫你接小夕好了。小夕這幾天好像有點咳嗽,我順便帶他去看看醫生。”

“不會吧,我好像不覺得啊……喂,你這個丫頭說什麼大話,你三天沒有回家,怎麼知道小夕這幾天有點咳嗽?”

“反正我四天前聽見他咳嗽了。現在天氣這麼熱,很容易熱感冒的。去看看醫生,預防一下也好嘛。”

“喂,老妹,怎麼聽起來好像是你想讓我的兒子為你搭鵲橋啊?你想見他,自己去好了,等一下又說我家小夕當你們的電燈泡了。”

“姐,什麼你家的小夕嘛,我不是和你們住在一起嗎?應該說小夕是我們家的孩子,小姨帶自己的好外甥去檢查一下身體嘛……”

“得了,長話短說。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今天要當班?”

“嗯,嗯。”王梓桐點頭如雞啄米。

“好吧,你就帶小夕去醫院會會他吧。反正小杜子不會給我兒子亂開藥。”

“哈哈,姐,小杜子的醫術最高明了。”

“得了,別像個賣瓜的老太婆似的自賣自誇。你還沒過門呢!唉,不過,也快了……”

“呵呵,姐,我不和你說了,我去接小夕了。順便買晚餐回來。”

“好。不過別買上次那家店裏的東西,他們的快餐難吃死了。”

“小夕!”王梓桐走進幼兒園的院子,向一個正在歡樂地盪着鞦韆的漂亮男孩子喊道,“快點,小姨接你回家!”

王梓櫟的兒子瞿夕之跳下鞦韆,樂巔巔地跑了過來,濃密的黑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小姨,好久不見,我好想你!”

王梓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還好,做媽媽的沒有良心,兒子還是惦記着這個小姨的。正在她感動不已的時候,小夕大大咧咧地說:“太好了,終於不用吃我媽指定的飯菜了。小姨,今晚我們吃批薩好嗎?”

“嗯……瞿夕之,在你眼裏我就只是與吃掛鈎嗎?”

“呃,還與小杜子醫生掛鈎。”小夕賊溜溜地笑着。

“去,小小年紀,哪學得這麼油嘴滑舌的!”她重重地敲了一下小夕的後腦勺。

“吃批薩!”小夕一點也不在乎,自顧自地大聲吆喝。

“小夕,我們到醫院給你檢查一下身體好嗎?你咳嗽了。”王梓桐滿臉堆笑,俯下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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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小夕,想不想見小杜子醫生?”

“不想!”

“小夕,想不想吃批薩?”

“不……啊,想!想吃!”

“那小夕有沒有咳嗽?”

“咳……咳……”瞿夕之賣力地咳嗽起來,整個身體劇烈地搖擺,差點沒在地上打起滾來。那架勢簡直讓人想打電話叫救護車。

王梓桐嘴巴一抿,眉毛一挑,嘻嘻一笑,“那還不快走?”

小夕乖乖地拉着王梓桐的手快步走出了幼兒園,來到了最近的公交車站。

出乎意料,車廂里很空,王梓桐和小夕並肩坐在了雙入座位上。在搖搖晃晃的車廂里,連續加班了三天的王梓桐只覺得頭有些沉沉的,便沉默着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小夕打鬧。小夕可耐不住了,嘰嘰喳喳地說道:“小姨,我算是你和小杜子醫生的月老了吧?”

“小孩子,胡說些什麼?”

“可是媽媽說要不是我,你根本不會遇上小杜子醫生!”孩子不滿地嘟起了小嘴,“不過,小杜子醫生還真不錯,他居然精通‘高達,耶!小姨,我保證你和媽媽只停留在變形金剛的年代……”

在小夕高高興興的自問自答中,王梓桐微微地笑了。回想起來,如果沒有小夕的那場病的話,她和那個大孩子似的兒科醫生杜斯現在還是兩條平行線。

大約四年前,她剛大學畢業,姐姐王梓櫟也剛離婚。在偌大的城市裏,兩姐妹相依為命。那個時候,姐姐梓櫟為了剛出生的孩子拼了命似的寫稿子——當時,她的稿費只是現在的1/6。同時,由於正值試用期,梓桐的薪水也很有限。果家裏只有她們姐妹倆,日子還是可以過得很瀟洒的。但是,孩子的開銷非常大,有時甚至遠遠地超出那個沒有經驗的媽媽的預算之外——

沒辦法,王梓櫟只好白天到超市打臨時工,晚上死命地寫稿子。終於,有一天,她在超市裏倒下,痛苦地呻吟着。

當心急如焚的王梓桐趕到醫院,聽到醫生說她的姐姐患了急性盲腸炎,要立即動手術。她戰戰兢兢地交了手術費,這才發現,存摺上已經只剩下些零頭了。

幸好,姐姐的手術很順利。王梓桐放下心,這才突然想起家裏還有一個尚不會走路的小孩。她趕忙衝到家裏,赫然發現還像個小羊羔似的瞿夕之可憐巴巴地躺在床上,小臉紅通通的,鼻翼一張一合,艱難地喘着氣。這可把她嚇壞了。她馬上抱起孩子,又向醫院跑去。

她急急忙忙地衝進診療室,完全不理會需要排隊,只是帶着哭腔叫醫生幫幫她。醫生很年輕,人很好,醫術也不錯。他很快就診斷出來孩子是急性支氣管炎,要住院,讓她趕忙去辦理手續。

於是,王梓桐一天之內辦理了兩次住院手續。但是,她很快就發現,她所剩下的錢不夠交小夕的住院定金。她六神無主地站着,腦海里什麼人都想不到,只記得那個兒科大夫那雙清澈帶笑的眼睛。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王梓桐徑直衝進診療室,衝著那個正在向一個哭個不停的小孩做着鬼臉的醫生說道:“我的錢不夠交住院押金,你能不能借給我?”

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似乎勇氣都隨着那句問陌生人借錢的話流失了。她在心裏狠命地責備自己,幹嗎急急忙忙地趕來出醜,其實,靜下心來想一想,她還是可以向很多人借錢的。

就在她失魂落魄的時候,那個年輕醫生咧開嘴笑了,算不上十分英俊,但充滿陽光味的臉上露出一個可愛的

酒窩,“好,你差多少?”

眼淚在王梓桐說話之前滑落在腮畔。那一刻,她只感到所有的焦慮、不安都消失了,此時此刻,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在淚眼婆娑中,她聽見那個年輕的兒科醫生說道:“你好,我叫杜斯,不過很多人都叫我小杜子,事先聲明,我可沒有小肚子啊。”醫生樂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腹。

她“撲哧”一聲笑了,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巾,很沒儀態地大聲吸着鼻涕——

喔,原來他叫杜斯。

當一切都穩定下來之後,已經很晚了。王梓桐呆坐在醫院的大堂里,望着急診室瀉出來的燈光,她的眼皮開始不受控制了。就在她要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透過她濃密的眼睫毛,王梓桐看到了一隻銀色的保溫壺。

她倏地睜大眼睛,目光正對上了保溫壺主人那張笑盈盈的臉龐。嚴格地說,這不是一張讓人難以忘懷的臉。五官算不上突出,臉形算不上俊朗,挺有些孩子氣的,綜合起來勉強也算得上是英俊吧。但是,那雙眼睛很漂亮,很深邃,烏黑的瞳孔彷彿可以給人的靈魂深處帶來暖意;那不笑就很明顯、一笑更迷人的酒窩和翹起來的嘴角似乎可以讓身旁的人毫無理由地有了一個好心情。

他很有吸引力。

“喝點我秘制的提神飲料吧。”男人把保溫壺塞到她手裏,笑得很燦爛。

“你是……”王梓桐遲疑地打量着眼前這個一身運動裝束的男人,覺得非常非常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他是誰。

“怎麼我一下班,你就不認得我了?我……我是杜斯,小杜子!”男人有些委屈地叫道。

“啊……”王梓桐恍然大悟,原來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剛才亂得一團糟,自己又哭得一塌糊塗。雖然很清楚地記得那個兒科大夫的名字,但是對他的印象還是有些模糊。現在,他穿着便裝站在自己面前,少了醫生的威嚴感,多了鄰家男孩的親熱勁,一下子還真認不出來。

她跳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謝謝你,杜醫生,我……我很感謝你!你……你的錢我很快就會還給你的!請留下你的地址給我……啊,不,應該留下我的地址給你,我也真是的……”王梓桐沒頭沒腦地說著話,學生時代在學生會積攢下來能言會道的本事統統不見了。

杜斯嘴巴一翹,不高興地說:“小姐,你把我杜斯看成什麼人了?我相信你!別慌,先喝點提神飲料吧。”

王梓桐乖乖地端起保溫壺喝了起來。當她把那壺被稱之為秘制提神飲料的涼了大半的濃鐵觀音喝完時,在杜斯的嘮叨中,她知道了很多關於杜斯的事情。知道他比自己大兩歲半,知道他畢業於哪家醫科大學,知道他家人都住在另外一座城市,知道他那同樣愛笑的大姐年底就要出嫁……

杜斯滿意地看着自己的保溫壺見了底。他站起來,一副不容分說的樣子道:“好,你現在留在這裏也是沒有用的,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上八小時,明天再來吧。”

王梓桐柔順地點點頭,站起身來。

“我送你回家!”他不由分說地帶頭就走。走了兩步,他尷尬地回過頭來,“不好意思,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王梓桐開懷大笑,這是一天來她第一次笑得如此愉快。

也許是太過緊張的緣故,也許是那一整壺釅茶的緣故,縱使疲倦不堪,王梓桐還是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她腦海里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出現那個傻呵呵的年輕大夫那張充滿魅力的臉。

第二天早上接近10點,當王梓桐頂着兩個水泡眼刷牙的時候,她收到了自己想了一個晚上的人的短訊——

“早上好,昨天睡得好嗎?”她含着滿嘴牙膏泡,拿着手機,傻乎乎、甜絲絲地笑了。

“小姨,你發什麼愣啊,到了!”小夕嘹亮的嗓音把王梓桐從甜蜜的回憶中拉了回來。她趕忙拽着小夕下了車。

打量着眼前這座現代風格的醫院大樓,她不由得感嘆,距離她和杜斯在這裏的第一次邂逅,已經快四年了。時間一晃,他們現在已經開始計劃婚事了。想到這裏,她抿嘴一笑,拍了拍小夕的肩膀,說:“好小子,病得正是時候!其實,我是應該好好謝謝你的。”

“哈,小姨,你是要我裝咳嗽嗎?”小夕賣力地咳了幾聲,在裝得異常像的咳嗽聲中,他還不忘加上幾聲聽上去很像“批薩”的雜音。

掛了號,王梓桐牽着小夕的手來到了兒科診療室。病人不算多,有三個人在走廊里坐着。她輕輕地走了進去,把病歷放在了醫生的桌面上。

正在全神貫注檢查病孩的杜斯頭也沒抬,只是輕聲說道:“好,請您在外面稍等一下。”他根本就沒有認出王梓桐。

王梓桐微笑着,退到門口,靜靜地觀察着自己的未婚夫。她最喜歡看杜斯專註的神情。

杜斯一邊親切地向已經嚇得稀里糊塗的小女孩笑着,一邊鼓勵着孩子:“對了,就這樣,給醫生看看喉嚨,喊‘啊’……”他英挺的眉毛稍稍皺了皺,“嗯,小妹妹,你的扁桃腺發炎了,醫生哥哥給你開點葯,很快就會好的。”

他好忙,根本沒有抬頭看一眼王梓桐。王梓桐定定地注視着他。他好像很累的樣子,眼眶下面有一圈青暈。看着他略顯憔悴的笑臉,她的心抽痛起來。

“醫生,我不打針!”女孩稀里嘩啦地哭喊着。杜斯皺起眉頭,哄着她:“小公主,打針是有些疼,醫生哥哥以前也是一打針就哭鼻子。但是,打針好得快一點,等你好了,我就請你吃一種很特別的蛋糕好嗎?”

“不好!”小女孩尖叫地哭泣着,她的母親在一旁尷尬得手忙腳亂。

“你先猜猜這是一種什麼蛋糕好嗎?給我一點面子吧。這種獨特的蛋糕啊,有一種動物最喜歡用它來鼓勵小朋友了,尤其是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妹妹。猜猜看,是什麼蛋糕?”

“嗯……”小女孩抽着鼻子,漸漸地止住了哭聲。

“呵呵,是豬鼓勵(朱古力)蛋糕!”杜斯得意洋洋地笑着。

女孩子愣了一會兒,哈哈地笑了起來,“醫生哥哥,你拿它來鼓勵我,那你就是小豬!”

“沒禮貌!”孩子的母親瞪了孩子一眼。

杜斯一點都不介意,笑嘻嘻地皺起鼻子,扮了一聲豬叫。這下,就連做母親的都忍不住笑了。王梓桐也倚在門框上,“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聽到笑聲,杜斯下意識地向門口望去,他看見了一個單薄窈窕的女孩。女孩淺淺的梨渦里盛滿了笑意,彎彎的眉毛下秀麗的丹鳳眼正脈脈地注視着自己——他看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王梓桐。他抑止不住地咧開嘴笑了,明亮的眼睛有些貪心地、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垂下了頭專心開藥方。但是,就為了這一眼,王梓桐感到無比幸福。

一切盡在不言中。

王梓桐倚在門框上,細細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工作。他很專業,沒有再多看門口的人兒一眼。但是,她卻感到很滿足,靜靜地注視着杜斯。快輪到小夕了,她看看桌上的病歷,小夕後面還有一個孩子。她轉身走出去,對坐在走廊上的焦急的母親說道:“你們先看吧。”

女人莫名其妙而又心存感激地拉着孩子走了進去。

王梓桐繼續倚在門框上,看着杜斯,甚至有些不願移動自己的腳步,情願就這樣一直下去。

終於,走廊空了,她已經讓無可讓。

杜斯小聲叫道:“下一個,瞿夕之。”

王梓桐拉着小夕坐在了杜斯的面前。

杜斯細細地端詳着她,“你……你好像瘦了,憔悴了。這陣子很累吧?”他心疼的感情溢於言表。

小夕莫名其妙地抓抓頭,“小杜子,我不累啊。”

“啊……”杜斯不好意思地趕緊轉移注意力,問小夕:“怎麼了,小夕?又哪兒不舒服?”

“沒……啊,不,我咳嗽了!”小夕賣力地咳了起來。

杜斯笑嘻嘻地說道:“沒那麼誇張吧。”

“是沒那麼誇張,但是,小姨要我誇張一點兒。不然,今晚我就沒有批薩吃。”小夕老實不客氣地把王梓桐那小小的心事都倒了出來。

杜斯笑了,眯起來的眼睛快樂地看着王梓桐。王梓桐臉紅透了,微微轉了轉頭。看到她害羞了,杜斯很體貼地轉移視線,對小夕說道:“讓小杜子醫生給你檢查一下吧……嗯,你小子沒有什麼大問題,不過扁桃腺有點紅,是荔枝吃多了吧?哈哈,要注意一下啊。”

“臭小子,又從冰箱裏偷荔枝!我幾天不在,看不到你,你就亂來!”王梓桐樂得找到一個突破口向小夕開炮。

“也沒有什麼大問題,不用趕着來醫院看病,”杜斯慢條斯理地說著,“你加了幾天班,應該回家裏好好休息一下。我正準備晚上到你家去看看你們。”他清澈的眼睛正對上了王梓桐,王梓桐只感到她在杜斯溫柔的眼波里沉溺了。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就知道你會來,所以就先來了。你也真是的,這個星期替了幾天班,明天又要考試,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又想熬夜溫習了?我告訴你,想都別想!門兒都沒有!今晚好好地給我睡上八個小時!”王梓桐越說越順口,開始滔滔不絕地數落起杜斯來。

“哇,小姨,你好強悍咧。你看,小杜子醫生都不敢做聲,光是笑眯眯地看着你耶。”小夕張大了嘴巴。

“胡說些什麼?我是氣他現在這麼忙還去進修,遲一點不行嗎?搞得自己這麼辛苦。”王梓桐氣鼓鼓地瞪着小夕,眼裏有了一點濕氣。

“嗯,我進修充實自己,以後可以讓你的日子好過一點嘛。我不想太太這麼累。”杜斯忽然正正經經地說道。

“誰是你太太?”王梓桐噘起了嘴,臉越發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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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王梓桐可愛的窘相,杜斯再也忍不住,歡快地大笑起來。小夕傻乎乎地也跟着笑。看着這可愛的一大一小,王梓桐終於也會心地笑了。

笑聲過後,王梓桐溫柔地說道:“你今晚別來看我了,早點睡,明天考完試,我去接你。”

“呵呵,我早就有安排了。明晚,有俄羅斯芭蕾舞團的表演,是經典劇目大串聯。我一大早就買了票了。”杜斯咧開嘴得意地笑着。

“芭蕾舞?你不是不喜歡看嗎?”

“你喜歡啊。”

“那你會很悶的。”

“不會,不會,我也有東西看的。”

“哈,看什麼?”

“看你羅。”杜斯大大咧咧地說著。

“貧嘴!唉,說真的,晚上好好休息,別大老遠地跑來我家了。”

杜斯支支吾吾的沒有說話。

“喂!你倒是答不答應?”王梓桐發火了。

“好好好,女王殿下,小民尊旨。”杜斯委屈地嘟囔着。

王梓桐抿嘴一笑,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兩包朱古力,“拿着,慰勞品。”杜斯很喜歡吃朱古力。

杜斯接了過來,剛才還不太愉快的臉色倏地變了,笑逐顏開。

王梓桐也笑了,“看你,看到朱古力就開心成這樣,像個孩子。”

“哈哈,有一隻小豬拿着東西來鼓勵我,我當然開心啦。”

“啊?”王梓桐愣了一下,驀地想起沒多久前杜斯哄小病人的那個豬鼓勵(朱古力)蛋糕的笑話,“你,壞蛋!”她伸長了手向杜斯打去。

杜斯沒有躲避,他一把抓住了王梓桐柔若無骨的手,“好了,我聽話。”他注視着王梓桐的眼睛。

王梓桐也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把手抽了回來,說道:“我……我們該走了。”

“再坐一會兒吧,還沒有病人。”

“嗯……”

瞿夕之傻獃獃地看着自己的小姨和小杜子醫生脈脈相對。但是,就在這當兒,有人進來,一本病歷放在了杜斯的桌面上。杜斯抬起頭,親切地說道:“請稍等一下,馬上就輪到你。”他臉上任性、撒嬌的神氣一瞬間都消失了,醫生特有的專業精神顯現了出來。

“我們走了,謝謝你,杜醫生。”王梓桐站了起來。

杜斯不無遺憾地笑了笑,“再見!”接着,他又很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明天見。”

“嗯!”王梓桐給了他一個最燦爛的笑靨。

走出醫院大樓,望着傍晚的金色夕陽,王梓桐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相戀的人們總是抱怨時間太短。

“小姨,批薩!批薩!你不能賴賬啊。”小夕在一旁死命地抓着她的衣角。

王梓桐收回心思,“好了,我們現在就去買,好嗎?”

“小姨萬歲!我要海鮮至尊批薩!”小夕快樂得蹦了起來。望着孩子充滿活力的身影,王梓桐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她發現,自己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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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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