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珍饈苑將要重新開張一事,很快地便在京城裏沸沸揚揚地傳了開來。

大街上、衚衕里,許多人都在議論紛紛,連岳楊已經回京的事,也早就傳遍大街小巷,大家都等着看岳楊要如何撕開那張封條,讓十七格格難堪。

“你真的確定不用我陪你去嗎?”從早上岳楊要出門開始,惜竹就吵着要陪他一同前往端王府,只是儘管她說破了嘴,岳楊還是不肯答應。

“這件事你去了只會讓十七格格將莫須有的罪名加諾在你身上,你沒必要受那窩囊氣。”他了解那女人,說不過別人時,就索性找個倒霉鬼栽贓了事。

“我大姐說,凡事說道理,就能站得住腳,沒來由就封人家的店,還強迫人家跟她成親,這些都是不近情理的事,我想端王爺和福晉不會這樣任由她胡亂來的,咱們江南有句老話說:身正就不怕影兒斜,這話要說給皇上聽,他一定能明了這層道理的。”人人都說皇上是個賢君,她就不信十七格格這樣的霸道,皇上還能視而不見。

這小丫頭哪知官場險惡,這世界上若是真能分得清楚是與非,天下還怕不能太平嗎?

“可惜皇上帶兵到準噶爾去了,這來回一趟回疆,少說也要兩三個月,真要等皇上作主,咱們也已經被十七格格給吵翻天了,不如我直接挑明向端王爺報備,也算是對他的一種尊敬。”他諄諄善誘,就希望惜竹能安得下心來等他回來。

“你確定王爺聽得進你的話,不讓十七格格胡作非為,亂搞一通?”她質疑着。

“試試看才知道。”他看了右相一眼。“這店裏就麻煩你了,過了中午,我大概就會回來了。”

“主子你儘管放心,這裏我會負責一切的。”

簡單話別後,岳楊便開了門走出去,豈料才走到外頭的石階處,遠遠地,就看見有一頂八人抬的大鑾轎,正威風八面地朝珍饈苑的方向而來。

“發生了什麼事?”惜竹見岳楊愣在門口不動,連忙跑出來詳看究竟。

“我看不用登門拜訪,客人已經親自上門了。”從鑾轎的陣仗看來,準是十七格格沒錯,每回出宮,不都前呼後擁,搞得老百姓紛紛避走,才顯出她的嬌貴之氣嗎?

他看向惜竹,然後對着右相道:“你先帶竹姑娘進去,記住,沒我的命令,不準到外頭來。”

還沒等右相開口,惜竹就跨前一步說道:“我才不要當縮頭烏龜,十七格格不講理,我就偏偏要說道理給她聽。”

聽到這句話,岳楊也為之一振,他笑笑地為她打氣,“但是你要答應我,不管在什麼情況下,絕對不能發脾氣,畢竟她是格格,好歹也是皇族一脈,罵了她,皇上定會怪罪下來,明白嗎?”

“嗯。”

兩人達到共識后,鑾轎已正好停在珍饈苑前頭。

轎役將轎上的大紅帘布一掀,一名臉蛋巴掌大,柳眉鳳眼的娉婷女子,蓮步款款地從轎內走了出來,她臉上似乎從來不帶着笑,即使有着絕色天香的外貌,仍不掩她凌厲犀銳的氣勢。

“想必是有人偷偷跟岳哥哥你通風報信,讓你在門外迎接我,準備給我個驚喜的是嗎?”看到岳楊,那張冰臉總算是稍稍溶解,漾出些許笑意。

“格格你說笑了,你不也早知道我回京了,不是嗎?”他沒有再踏前一步,語氣更無別來無恙后的熱絡。

一來一往的交會,如唇槍舌劍在言詞上交鋒比劃,惜竹仔細地打量着十七格格,見她鼻小且尖,眼細且長,一看就知道是心狹肚窄的女人,也怪不得岳楊碰到她,也要傷透腦筋。

“既然十七格格大駕光臨,那就請尊駕上座,請。”以禮相待,至少好過爭鋒相對。

“咱們相識多年,何需多此繁文褥節,岳哥哥,大家都是自家人,不必要這麼客套多禮。”

“君臣之道,還是得有一定規矩,可千萬別壞了禮節才好。”岳楊刻意與十七格格拉個距離,氣得十七格格那對鳳眼眯得更為陰沉了。

“既然岳哥哥這麼說,那當然一切都依循禮節了。”都將老祖宗的家法端上來了,她又能如何呢?

一行人魚貫走進珍饈苑,突然,十七格格與惜竹不約而同地四目相交,瞬間種種的猜忌與假設,開始在她心頭醞釀,無端端的多出個小個頭的女子,無疑像是喉嚨里哽了根魚刺,再怎麼小,也照樣令她不舒服。

待十七格格進到食堂大廳,下人們一看是這位女瘟神到來,紛紛朝四周竄散,沒人敢上前來服侍,惜竹見狀,主動去倒了茶水,好化解一時的尷尬。

“格格,請用茶。”惜竹戰戰兢兢,她掛着笑臉,以示善意。

在余園,她可是堂堂陸家四小姐;在京城,她則成了小宮女。

這些她都還能夠吞忍,沒辦法嘛,誰叫這一切都是為了岳楊,適度的犧牲,能換來未來的長治久安,這點委屈,她能接受的。

十七格格上下打量了惜竹,她不得不承認這小女人長得甜美討喜,如春梨般的雪膚,和那張蜜桃似的彎唇,讓人看了是妒多於羨,而且看樣子,年紀該比她小,全身散發著青春竟落的少女幽香,在她眼中,越看是越不順她的眼。

“好了,這沒你的事,你可以退下了。”輕蔑的口氣,明顯地將皇族的傲慢,發揮得淋漓盡致。

“不,她不需要退下。”出聲者,岳楊是也。

這句話像道天然的屏障,整個往她面前一擋,明顯在保護着這名不經傳的小丫頭,十七格格凜冽地射出寒光,許久才冷冷發出一語,“我要跟你說話,不需要旁人側聽,難道我要一個下人離去,也很困難嗎?”

柔軟的語氣開始出現鋒利的稜角,她雖還是保持着和緩語調,但顯然地,好脾氣似乎快要告罄。

“她不是下人,還有這裏是珍饈苑,不是端王府。”他得提醒她,這裏誰才是主人。

“岳楊,這是你……你跟本格格說話的態度嗎?”“啪”的一聲,一隻玉掌重重地印在桌面上,頭上的金鳳簪,也因此而搖搖欲墜。

“如果我連留下一個人,都無法自己作主的話,我當這珍饈苑的大掌柜,豈不當得太過窩囊!”他不容許男性的尊嚴,受到嚴重羞辱與污衊。

他要讓十七格格知道,他不再是當年在御膳房那個惟惟諾諾的岳楊,他不能再讓她為所欲為,而且一步也不會讓。

看他堅決的態度,這回是把心全橫了向,她明明知道,強硬的手段是再也無法讓岳楊屈服,可這多年下來的脾氣,哪能那麼好收放向自如。

為了跟他將衝突減少,她可以讓步,是的,十七格格,你能讓步的……

“好吧,她要留下就留下。”小小粉拳在桌底下握得發抖,她記得端王爺和福晉告訴過她,要得到岳楊,千萬要柔順,否則就算岳楊在被迫之下與她成了親,也只能得到他的軀殼,而沒有靈魂。

一場小小的風暴,很快便俏弭於無形,第一回過招,便讓惜竹在一旁看得是直冒冷汗,十七格格的驕、刁、蠻,都凌駕在她之上,這要是生在她們陸家,鐵定被她大姐給罰寫一水子缸,寫到整隻手非脫臼不可。

待十七格格重新調整好心情坐定后,連番的質問便不斷湧上抬面。

“岳哥哥……”

“希望格格能以君臣之謂相稱,切莫壞了禮節規矩。”

禮節,禮節,沒事就把禮節端出來壓她,她的心處於冰火交接,讓她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好的,岳楊,本格格問你,為何你下江南一事,都沒來告知一聲?”她乾脆開門見山,也省得在那拐彎抹角。

“微臣一切依聖旨行事,聖旨上並沒言明,下江南前必須先通報格格一聲。”他坦然說理,講得是鏗鏘是道。

一旁的惜竹聽了,忍不住想噗哧一聲笑出來,這格格問得蠢,還虧岳楊答得妙。

“那你曉得你沒來告訴我,害我宴請異國公主時,出盡了洋相,這點,我想應該你也有所耳聞吧?”

“菜式的好壞與否,全憑個人的自由心證,我敢擔保,珍饈苑的每位師傅,都屬上上之選,精研各地方菜色,都有獨到的一面,除非……”

“除非怎樣?”十七格格銳眸以對。

“除非有人在那挑精揀肥,雞蛋裏挑骨頭,否則珍饈苑的每位師傅,都能讓賓主盡歡,滿面春風而歸。”和緩的言詞,仍聽得出藏針帶刺,惜竹看着十七格格的臉,慘白到將所有的胭脂腮紅,整個給蓋了住。

“有人?何不直接挑明了說就是本格格呢?”

“微臣並無此意,請格格切莫曲解誤會。”

不管怎麼說,岳楊的強硬態度,讓兩人之間關係越來越惡化,十七格格當然不想如此,但從小到大,她想要的東西,哪樣不是手到擒來,她不能讓岳楊就這樣從她手縫間溜走,她不甘心,千萬個不甘心。

“好,既然你都這麼說,本格格也沒話可說,不過,珍饈苑照樣是無法營業,衙門所貼上的封條,你一張也撕不得。”

“剛才岳楊應該將誤會解釋清楚,如果格格仍不滿意,岳楊願意再次親自掌廚,算是給格格當面賠罪。”

“現在亡羊補牢,恐怕也不是本格格能決定得了,珍饈苑開不開得成,端看你自己的一念之間,而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言下之意,這其中似乎有着玄妙的關鍵之語。

“格格說這話是何用意,何不開誠公,說個清楚。”

十七格格見惜竹一雙大眼咕嚕咕嚕地轉着,顯然她是很專心在聽着兩人談話,於是乎她站了起來,做了個離去的動作。

“如果你想知道,珍饈苑為什麼無法開張得了,你現在跟我到外頭來,我拿樣東西給你瞧瞧。”不等岳楊回覆,她先起身,逕自往外走去。

被搞得七上八下的岳楊,為了一解這十七格格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於是先行追了出去,惜竹知道她不好再跟上去,只好愣在原地靜觀其變。

只見岳楊追到珍饈苑外,十七格格立即從錦袖內掏出一張白紙,上頭密密麻麻寫着幾個字,字跡明顯是岳楊的父親所為。

“可還記得這上頭的筆跡為何人?”

岳楊怎會忘記,與父親共事好幾年,他的字跡一眼便能認得出來。

這上頭寫得正是珍饈苑人氣最旺的糕點,有三色粥與紫葵杏仁羹,還有是隆火消暑的苦涼茶,那是用二十七種藥草下去熬煉而成,屬於祖傳秘方,只是不知,怎會流落到對方的手上。

“這是我們珍饈苑的祖傳菜單,而筆跡正是家父所為。”

“這是你父親到長白山,跟一位老師傅偷抄而來的,珍饈苑會有今天這種成就,全是你父親用不光明的手段得來,要是你執意要讓珍饈苑重新開幕,本格格就將此事公出來,看你們還開不開得成。”也難怪她不慌不忙,原來手中早握有控制岳楊的秘密武器。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

“岳哥哥,我也不希望如此,是你太過拒人於千里之外,我才會出此下策,從小,你沒有一次關心過我,讓我感受不到你的一絲絲暖意,我額娘過世,你也沒來安慰我,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老對我無動於衷?”

“那是因為你老是將皇上御用的膳食,毫無節制,想吃就吃,害得我好幾次在皇上及我父親面前,被罵得心情惡劣透了,我一再地告訴你別這麼做,但你貴為金枝玉葉,哪能聽得進我的勸誡,從那時候起,我就非常討厭你,這樣你明白了嗎?”他一古腦地將陳年往事通通傾泄而出。

“那是我年紀小,什麼都不懂。”

“你懂的,只是你還是故意這麼做,因為你看到我慌得直跳腳,急着補你吃掉的菜時,你心中就有莫名的快樂,你從小心腸就這麼壞,我討厭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喜歡你!”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切中要領,將多年積壓的憤懣通通發泄出來,他要讓她徹底明白,就算她再怎麼努力,小時候所造成的陰影,他是一輩子也不會忘的。

兩人對彼此的埋怨與牢騷,通通在這一刻全都說了出來,惜竹很懂得進退,她不敢出去,只躲在木門后,靜靜地聽着兩人說的話,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恩怨怨,不是她這局外人能明了的。

重話說到盡頭,事實已昭然若揭,然而十七格格仍想力挽狂瀾,她強顏歡笑,低聲下氣說道:“岳哥哥,我……若是把脾氣改好,一切重新開始,你……能不能盡棄前嫌,讓我們再來過一次?”

“辦不到。”他說得斬釘截鐵,半點遲疑的態度也沒有。

一股羞憤交雜之氣,在體內滾滾沸揚,她曉得大勢已去,即使放下身段求他,他也一樣無動於衷。

“好,既然你那麼絕情,我也不用對你有義,我警告你,要是你明天膽敢撕開封條,重新開張,我會當場揭穿這件不光彩的醜聞,看你還能怎麼混得下去。”她不再逗留,提起金繡鞋,快步朝鑾轎而去。

岳楊氣得一拳打向圓柱,深鎖的眉尖看得出他心亂如麻,惜竹這時緩緩走了出來,她急忙掏起絹子,將捶得血跡斑斑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包紮起來。

“惜竹……”

“什麼都不要多說,先進來吧!”在經驗的累積中,惜竹也看多了人情世故,她知道現在千萬別煩岳楊,問得越詳細,只會越添加他的煩惱,有弊而無利。

過了幾個時辰,深夜時分,珍饈苑內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右相臉色驚惶,腳步匆促,連敲門的聲音也是沉重無比。

岳楊將門一開,炯炯的目光,顯然也是還未入眠。

“主子,王爺和福晉深夜突然來訪,現正在龍蟠廳等着。”

“你是說……端王爺和福晉?”顯然是十七格格已將兩人鬧翻一事,呈上明稟。

右相點點頭,看來這件事越鬧是越大了。

岳楊急忙穿了衣服,火速尾隨在右相後頭,他當然清楚這兩人到此來訪的用意,而這件事,早晚也是得面對解決的。

廳門一開,端王爺與福晉正坐中堂,兩人神情嚴肅,即使是平時慈祥柔順的福晉,也在整個氣氛的影響下,變得鬱鬱寡歡、不苟言笑。

“岳楊拜見王爺、福晉。”他恭謹問道:“不知王爺和福晉深夜造訪,有何要事?”

“忘恩負義的東西,你還有臉問我這句話!”本來長得就不怎麼慈眉善目的端王爺,發起火來更是令人生畏。

“王爺,你且息怒,岳楊大概還不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你現在罵他,對他而言也未免太不近情理。”福晉出面緩頰,她讓岳楊站起回話。

“岳楊做事一向俯仰無愧,要是真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絕不閃躲迴避,一定負責到底。”他問心無愧,禁得起王爺的質問。

端王爺看他無畏無懼,對於他的勇氣,還真打從心底佩服。

“好,好個俯仰無愧,我問你,今天十七格格是不是親自登門來找你?”端王爺見他仰首伸眉,一副心胸坦蕩樣,也不跟他拐彎抹角。

“是,今日十七格格確實是有來找在下。”

“那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讓她一回到府里,就哭得一發不可收拾,還一直尋死尋活,把王爺和我都給嚇壞了。”福晉一手總是揪着心,眉頭到此刻還一直化不開。

“她用我父親的聲譽來要脅我,況且這件事是真是假,我還未查出個所以然,斷然拒絕她無理的要求,灰情於理上,岳楊並無失當。”他挺直脊背,目光平視着前方,良心一點也無不安。

“好,你想知道是真是假,我現在就能告訴你,你父親當年為了要在皇上面前表現出精湛廚藝,特地上了一趟長白山向一位能做出地道東北菜的老翁請益,不過這位老翁性情古怪,是個典型的敝帚自珍的傢伙,他說什麼也不肯教你父親,最後你父親只央求打擾一宿,當晚他就偷偷潛入老翁房裏,翻箱倒筐將家傳食譜給找了出來,為了怕老翁察覺,他只偷偷抄了兩三樣,原以為回去後會神不知鬼不覺,誰知在做出這道菜后,還是被妃娘娘察覺了。”端王爺說到此,故事慢慢接近核心處。“妃娘娘?那不正是十七格格的生母?”

走是,妃娘娘老鄉便在松花江畔,就曾吃過這位老翁做的點心,據她所知,這位老翁是不外傳給外人的,所以當時你父親會做這道菜,她自是相當疑惑,細問之下,才逼迫你父親將真相說出來,也因此那張小抄的秘方才會在妃娘娘手中。”說到此,許多困惑着岳楊的事,總算能融會貫通起來。

“妃娘娘沒將這件事上呈皇上,就是刻意替他隱瞞下來,即使在你父親將這兩三道點心改良后,再傳承於你,她也沒透露出半個字,直到她薨逝,才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和十七格格。”端王爺嘆了口長氣。

“當時十七格格才十歲,但她已很懂事,那時你和她時常吵得天翻地覆、水火不容,可她還是始終沒將這件事上呈皇上,你還記得有一年,有位年輕人到珍饈苑,指控你們的點心有幾道抄自他們的祖傳秘方,這件事你應該還記憶猶新吧!”

岳楊點點頭,“那件事還多勞王爺福晉,硬是將馬縣令上呈的奏摺子給攔了下來,要不然家父和整個珍饈苑,恐怕就難逃一劫了。”

端王爺望福晉對看一眼,最後還是由福晉娓娓道來,“奏摺子不是我們替你攔的,是十七格格從皇上手中硬是擋了下來。”

“十七格格?”

“所以說,你是不是誤會了人家,小時候她老是想惹你生氣,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可在她內心深處,還是百般的關心你。”福晉無奈地笑了笑。“那是你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要是你懂了,今天什麼誤會都沒有了。”

這份情還真重,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是端王爺和福晉兩人,當年幫了他們大忙,誰知道,背後的那隻手,竟然會是十七格格?

如今,十七格格便咬着這一點,遊說端王爺與福晉,希望他用娶她的方式,還她這份人情,紛雜的心思攪得他無所適從,他不想成為忘恩負義之人,但……又不希望辜負惜竹……

陷入兩難的岳楊,臉上出現明顯的旁徨,福晉心細,一眼便瞧出端倪。

“聽格格說,你從江南帶了個女子回來,是否真有此事?”

岳楊不想欺瞞,沉重地點了頭,“沒錯。”

“帶回京里的目的,我想不用說,也不難猜得出來。”福晉不繞圈圈,直接問道:“其實你心裏頭,早就有了那女子,是不是?”

“是的,福晉。”

“荒唐,你可是堂堂鑲白旗的皇族,怎能與一名漢族的女子通婚,這件事你最好就此打住,要是你真膽敢這麼做,就算十七格格願意放過你,不計較過去的事,我也會將這件陳年舊事揭開來,讓你知道不懂得知恩圖報的人,活該會是怎麼樣的下場!”端王爺氣憤難平,指着岳楊的鼻頭,“你是希望你父親在西安好好頤養天年,還是要朝廷派囚車去將他押解回京,移交宗人府來處理,你自己看着辦吧!”

“王爺,別把事情搞得這麼僵,岳楊他又還沒說一定非娶那位漢族姑娘,事情還有情商轉圖餘地,不是嗎?”福晉充當和事佬,她要岳楊快點開口,撇清和那漢族姑娘之間的關係。

他一點也不愛十七格格,但在這種皇闈宮廷內的制度下,他必須依循祖制,迎娶他並不喜愛的女子,這點,對他相當不公平,而他更不想放棄惜竹。

“看他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答案不全寫在他臉上了,你別忘了皇上在出征前再三交代,一定要將十七格格的事弄妥,一旦出了差池,你我可擔待得起嗎?”王爺重重斥責福晉一番,最後他當機立斷,下了決定,“三天後,我將在皇上的託付下,前往天壇做端陽祭天儀式,我會與十七格格在那等你,要是過了辰時你還未到,我會立即下令,讓禁衛軍到西安,將你父親押送回京,並一併查封珍饈苑。”

“王爺……”

“你好自為之吧!”端王爺蟒袖一甩,憤而揚長而去。

“王爺最痛恨忘恩負義之人,你……你又怎麼偏偏要犯了他的大忌呢?”福晉也是匆匆丟了一語,忙尾隨端王爺腳步而去。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珍饈苑,在外頭站着的右相,見兩人面色凝重離去,匆忙跑了進來,“主子,事情是不是不盡理想?”

岳楊不發一語,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便低着頭,踏出房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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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糕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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