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華燈初上,從“風情”開車到中山北路,路雖不遠,可是交通不暢,等他們到的時候每個人都飢腸轆轆,再看到高朋滿座,還有排隊的人潮,眾維君餓得兩腿都發軟了。
“喂!你請客很沒誠意哦,事先不訂位要我們看別人吃,單聞菜香就飽啦?”
“就算訂了,我們到的時間也不一定趕得上。”大B給兩位女土稍安勿躁的安撫表情,走向接待小姐。
就看他掏出一張名片,嘰哩咕嚕幾句話,那個小姐滿臉笑容猛點頭,走進去一會兒回來跟大B低聲交頭接耳。
“等一會就好了。”他達成任務走向她們報告。
“你有認識的人啊?”阿妹好奇的問。
“管他認識誰,有得飯吃最要緊。”眾維君—見那小姐走過來就趕緊跟着走了,有話等填飽肚子再聊。
“對不起,客人剛用完耽誤了一下,我們桌子馬上收拾好。”那位小姐回頭客氣的解釋。
“沒問題,菜上得快就好了。”
“維君,你很沒形象那。”大B嘲笑道,阿妹聽了一直笑。
“這些都是讓你說的那,主人讓客人餓肚子是多罪大惡極的事,我替你設想你還不感激涕零。”
“你的婚前躁鬱症還真不是普通的嚴重。”大B搖頭道,兇巴巴的,牢騷這麼多。
“啊——大B,你也來吃飯?”他們等的桌子上位客人就是Vanessa和她一個女的朋友。
“你也是,好巧。”眾維君假笑的敷衍。
“對啊,晚上休息和朋友出來聊聊天。”Vanessa讓朋友先走,沒問過他們歡不歡迎自己就又坐下來。“大B,好久沒見到你,PUB也沒看你去,在忙什麼呀?”
“大家都很忙啊。”大B笑了笑沒給她難堪,直嫌Vanessa黏得煩人。
“我就不忙啊,一星期固定一、四、六、日唱晚場,這你很清楚的,不可能找不到我。”
那就表示他不想找你啊!笨蛋,眾維君翻個白眼,要大B自行解決,有不速之客同桌她會倒胃口。
“我回來前請她消失。”眾維君經過大B,低頭覆耳交代,趁菜還沒上桌先去洗手間。
阿妹盯着他們看,沒說話一直喝茶。
“待會吃完飯,我們去看午夜場電影好不好?”Vanessa投大B所好的建議道,阿妹她在UB看過幾次,也是她列入名單的勁敵之一。
“抱歉,我沒預料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那你有事嘍,沒關係,改天好了。”
他相信他們已經說好分手,她也接受了他送的名貴分手禮物,可是Vanessa很聰明,不談感情,只是像熟朋友一樣偶爾要求他接送、約吃飯,如此一來,他不好太過不近人情。
“做不了情人,朋友也不是了嗎?”這是Vanessa常掛在嘴邊講的。
“我可能不方便,你喜歡的片子還是自己找時間趕快去看,免得下檔錯過了。”
侍者開始上菜,添飯了。
“好吧!”Vanessa思考着如何絕地反攻。
“你不是吃飽了嗎?”大B逐客的意思相當明顯,他漸露不耐之色,即使做“朋友”,她都太過黏人。
Vanessa看他不悅,以退為進打算告辭,“可以幫我叫車嗎?”
大B二話不說的站起來陪她出去,把她的帳單留着一起結。
塞車路段,計程車大多避免在交通巔峰時段開到這條路,幾部空車都被人攔走。
“我們不是朋友了嗎?”等車的時候,Vanessa故技重施。
“我們都很清楚你要的不只是朋友。”他淡淡的說。
她試圖強辯,“我們才分手不久,舊習難改,我只是一時會不習慣而已。”
“你知道不是。”
“提出分手的是你,我對你的感情又不是一天兩天就收得回來,不是人人都像你薄情寡義。”Vanessa臉撐不下去,讓絕望的怒氣宣洩,“你認識了別人?是裏面那個娃娃臉嗎?”
“聽着,交往之前大家就說得很清楚了,不勉強、不約束,而你違約了。”
“人是感情的動物,相處久了都會產生期望,這有什麼錯呢,就因為我太怕失去你?”
“如果是雙向的期望,那兩方都是對的,結局更對,問題是我沒有對你產生相同的感情深度,到最後你終會怨恨我付出的不夠。”
“是你不願還是不能夠?或是你喜新厭舊已經另結新歡?”她因為傷心而咄咄逼人。
“你開始失去理智了,別說了。”
“為什麼別說,今天不說以後我還有機會說嗎?”最終她仍舊盼望他會念舊情,他也可能對新女友厭倦,如此她總是有希望的。
“我們都不是十七、八歲的青澀少年了,不要以子虛烏有的名目指責我,認識你的時候,你驕傲、獨立性強,高喊不要婚姻、不要小孩束縛,然後一轉眼你就排擠我的朋友,積極想把我逼進禮堂,這麼突然而劇烈的轉變不是太滑稽了嗎?最初的你是真實的你嗎?想想清楚,是誰騙誰?我們分手是因為我無法給你你所要的東西,我並沒有虧待你,大家好聚好散。”
別的事他可以無所謂,但決定分手他絕對是無情的,糾纏不清只會耽誤彼此,但基於情分,他很儘力溫和的做到不傷感情。
根據他過去的戀史,有人認為他是遊戲花叢的情場高手,但他勿寧說是在尋尋覓覓。永恆、一輩子的誓言對他而言太沉重了,他很難想像男女日日朝夕相對會永遠不厭倦,所以他只談不以婚姻為前提的戀愛,雖然一個挨一個,他每次一定一對一絕不會同時腳踏好幾條船,既是尊重對方也是給自己機會。
“如果我改呢?或許……”
“那就不是真正的你了,沒有人應該為了任何理由而改變自己。”他阻止她再執迷不悟,手腳俐落的攔下一部停在前方几步路的計程車,可是她還不想離開,拖拖拉拉的讓其他人捷足先登。
“如果你不打算搭車,那我要失陪了,我還沒用晚餐就陪你耗在這裏,記得嗎?”他已經仁至義盡,她要想不開他也無能為力,他是不可能繼續趟遠淌沒出路的渾水的。
“拜託,我們……”Vanessa不死心的拉住他。
老天!已經沒有所謂的“我們”了,她還在……
前面又駛來一部車,有乘客要下車,大B忙問:“坐不坐?”
可是下來的一對男女,卻讓大B忘了搶車要務。
朱家伶偕同一位非常有英氣的陽剛男子下車,男的是那種有軍官威儀的領導型人物。
“是你!”她很訝異在此碰到大B。
“和朋友吃飯?真好。”大B隨意的說道,視線未曾離開朱家伶。
“你也是。”朱家伶看了一下大B旁邊的Vanessa,他的女友,她記得。
“你是?“Vanessa防賊一樣,手自動勾進剛剛拒絕她拒絕得很清楚的大B胳臂,而他沒移開。
朱家伶腦海的畫面迅速重播她曾目睹他們在車裏的激情畫面,一陣衝動,她走向前,在大家的注視下啄吻了一下大B的唇,風情無限。
“你說呢?”她沒啥要緊的直視Vanessa的瞪視,得意的以為大B會生氣、懊惱,但顯然他沒有。
搞什麼?難道他不怕女友誤會而生氣找他吵架?
“我們可以進去了嗎?”在旁邊等朱家伶的男人開口道。
朱家伶頷首,然後輕快的向大B、Vanessa說道:“視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朱家伶一離開視線,大B立即拉開Vanessa的手,從這一刻起他是絕絕對對不想再與Vanessa這個女人有任何接觸,包括肢體的或是心理的。
Vanessa剛承諾要改,馬上就破戒,“這是潛意識……”她後悔自己方才佔有性的舉動,嘗試彌補錯誤。
“我們不可能的,不要再讓彼此難堪了。”正好有合計程車在他們面前停下,大B開門讓她上車,“再見。”
他後退記下車牌號碼,沒等她坐的車子駛動就回頭走了。
大B看到朱家伶和那個男人在等服務生帶位,他站了一下,在人群中好像鶴立雞群。
朱家伶視線穿過人群停在大B身上,注意到他也在看她,兩人好像用目光就能心神交會。
朱家伶在意其他人的好奇注視,於是她傲氣的微轉開臉,余光中瞄到他朝裏面走進去。
“維君呢?”大B回到座位時,席上只有阿妹一人。
阿妹指指另一端的角落,眾維君正在講電話,“庄大哥打的,這裏講行動電話收訊不佳。”
“哈、哈,不可能會收訊不佳的,她那隻電話在電梯、地下室都一清二楚。”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兩個人很有默契的說出同一句話,然後笑出來,眾維君分明是講私人電話不想他們聽見。
“我們要原諒她,庄天宇已經被她磨得耐性全無,牢騷一定一大堆。”大B開玩笑的邊吃邊說,“你們真是太有良心了,菜留這麼多給我。”還以為以維君的功力,回來大概盤底朝天、杯盤狼藉了,真是拜庄天宇所賜,茶几乎原封不動只動了幾口。
“我們還在繼續吃呢。”阿妹開始好胃口的開動着。
他們進餐時沉默了一會。
“看看你後面,今天真熱鬧,一直遇到熟人。”阿妹突然說道。
大B回過頭,果真是朱家伶他們。
“阿妹你也在這兒!”朱家伶先開口招呼,阿妹一向很主動、活潑,“和他約會?”她意指大B,隨即針對他指責道:“你的時間表也未免太緊湊,太多彩多姿了吧!”送走一個,馬上約另一個。
“我可以應付得來,謝謝關心。”也許是因為她說話的口吻,大B又恢復了愛促狹的特性。
“她是維君的員工,小心你被維君剝皮。”朱家伶側身擋住阿妹的視線以微聲告訴大B。
“那你會不會?”
朱家伶一聽他這麼問,有些迷糊的問:“會不會什麼?”
“剝我的皮。”大B眼裏閃過一絲淘氣。
“阿妹,你要小心一點,別喝太多酒,天知道現在有根多包藏禍心的色狼吃人不吐骨頭的。”朱家伶臉紅了紅沒理他。
“哦,放心,我會先確認他吃人要不要吐骨頭。”阿妹一本正經的回道,其中的涵義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大B覺得阿妹回得妙,朱家伶卻弄不清阿妹是在開玩笑或是意有所指,無所謂啦,然後她就走到自己的桌子,故意選了背對大B的位子,跟她一起來的那位男子則坐在隔她兩個位子的座位上,而他們之間的距離只隔兩張桌子。
“那不是朱家伶那傢伙?”講完電話的眾維君剛走回來。
阿妹要回答,大B就先說了,“就是那傢伙。”
“老天,吃個飯也不得安寧,那男的是誰?”
“沒介紹耶。”阿妹回道,眼睛看了大B一下。
“看他相貌應該是正直的人。”眾維君說著就扒了幾口飯菜。“餓死了,庄天宇說下班就來這裏接我。”
他們好奇的男人名叫莫慧今,莫刑警。
朱家伶在被跟蹤后,飽受驚嚇,連着好幾通電話到處找Jacky,而他和李淳寧居無定所,遊山玩水拍照,幾經輾轉才獲悉回她電話。
不過他也對事實情況一無所知,只能一再保證他朋友會隨時關注這件事,而李淳寧則提醒她,台灣綁架風盛,會不會純是想擄人訛詐錢財,以她貴氣的打扮不是不可能的。
於是朱家伶跑去警局報警,他們做了筆錄並承諾會加強社區巡邏,其他的也不能多做什麼,沒有犯罪事實,他們就愛莫能助。
在那之後,風平浪靜,朱家伶就逐漸放鬆警備之心,心想就如李淳寧所猜想的,只是一些宵小覬覦財物,門戶小心些就是了。
可是今天自稱是Jacky朋友的莫慧今上門找她,解釋雷諾在英國押送過程中被劫脫逃,據臆測有可能偷渡來台灣。
莫慧今隸屬國際緝毒組織,知道朱家伶有安全顧慮,於公於私他都要飛來台灣先了解情況,然後再和台灣警方聯繫請求保護。
“雷諾真的會偷渡來台灣?”未家伶食不知味的再度確認。
“那倒不一定,畢竟距離這麼遙遠,他現在最急的是安全問題,行蹤不能暴露,不太可能大費周章只為了報復就輕易涉險。”莫慧今仔細推論,試着不讓她太驚惶,“我來只是以防萬一。”
“但還是有這個可能,對不對?”
“對,這要看他恨你到什麼程度,不過你也不要過度杞人憂天,台灣警方也不是無能的,雷諾要成功偷渡入境很難。”
未家伶滿是憂心的瞧他,“嗯,你會待到他落網才走嗎?”
“這事情不知道要耗多久,我盡量,不然我也會委託這裏的相關單位幫忙。”莫慧今拍拍她肩頭安慰。
“謝謝,知道有人幫忙真好。”
“有保護美女的機會我是求之不得的。”他輕鬆的轉移她憂愁的心思,“而且據你所說,最近都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動靜,雷諾要偷渡是需要有內應的,那就表示你可以先喘口氣,專心和我這個可憐的警察共度難得的晚餐。”
“請務必讓我請客,如果Jacky知道我沒好好招待他可憐的警察朋友,他可會找我算帳的。”朱家伶果然放鬆緊張心情和他談笑,不再去想雷諾來不來的問題。
“Jacky是不會對女性粗魯的,可憐的就只有我們這些男人。”
“我不信,Jacky這個人沒脾氣,像個爛好人,你們別欺負他他就該偷笑了。”
“我發誓我說的是真的,”莫慧今右掌貼心道,“那可惡的重色輕友朋友,幾年前我在執行任務,他不由分說扯住我要求幫他查個人,而那時我也不過透過一個朋友介紹認識他不久。”
“你說的是Jacky沒錯?”朱家伶不信的驚問,聲調不自覺揚高。
他很慎重的點點頭,“對!我們認識的是同一個Jacky,最可惡的是我查得慢一點,這也不能怪我,全世界這麼大,茫茫人海要找出境人口入境何處、住在哪裏,哪有這麼容易,他老兄借酒裝瘋竟我我打架,真不是蓋的。”聊起舊友他可起勁了。
“Jacky!”太難聯想了,“是不是你打輸了?”朱家伶偏心的說。
“怎麼可能,我是受過正規訓練,打擊罪犯的警務人員耶。”
“可是Jacky也有拳術底子喲,你不能討好到哪裏去。”
莫慧今不是味道的說:“你別忘了他喝醉了。”
“這不公平,勝之不武。”朱家伶忿忿的打抱不平,“不過Jacky那個笨蛋幹麼無緣無故打架,還喝醉?不單是笨,酒精中毒再加上拳斗內傷而死,夠轟轟烈烈了,一定上全世界社會版頭條。”
她一會兒心疼、一會兒咒罵,看得莫慧今耳目一新、大開眼界。
“罵得好,知名攝影大師橫死街頭,原因酗酒、鬥毆。”
“喂,你算什麼朋友,這樣咒他!”朱家伶反過來罵他,“你說的幾年前,不會是三、四年前吧?”那時Jacky正為李淳寧嫁給別人而失魂落魄,情有可原。
“差不多,他找的是路強森和李淳寧。”莫慧今點點頭,哈,哈,箇中原因他們都曉得,現在好在Jacky已經抱得美人歸,無期限的度蜜月去了,不然他不曉得還要發什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