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夜無眠，天色漸明的時候，有人推開了我的房門，不用想，一定是肖婷，我埋在手臂里的頭沒有抬起來。過了一會兒，肖婷使勁把我的頭掰了起來，在看到我的臉時，看到她明顯一愣。此時的我，眼睛已經流幹了，但是卻沒有擦過眼睛，一晚上沒有睡，說多憔悴就多憔悴，肖婷一定是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吧。

她一把把我攬入懷裏，顫抖着聲音說“園園，怎麼會這樣，昨晚我聽到你哭，以為你哭過就沒事了，就沒過來看一眼，你怎麼，你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呢。”

“婷子，我知道我的反應過激了，你也覺得他也不至於那麼不堪對不對，可是你不懂，這是一個夢，我為自己紡織了一個三年的夢，三年來我沒有一丁點他的消息，全靠我自己每日給自己編的夢，你知道嗎？這個夢與現實相差太大了，我接受不了，我甚至覺得現在就是在做夢，做一個永遠也不會結束的惡夢。”

肖婷嘆了一口氣，良久之後，在我耳邊輕輕的說：“我明白的，我什麼也不說了，今天你在家休息一天，明天我帶你出去走走，咱們啥也不說，照舊過日子好不好。”

肖婷替我收拾了一下後去上班了，這段日子因為李強的事情，我幾次三番的請假，也不知道公司是什麼態度，可是今天這樣子我去上班，怕是要直接被人抬出來。可我也不敢呆在家裏，一個人的時候容易胡思亂想，我怕想起李強以前的好會更心痛。

想了很久，我最後決定去找莫依萱，這個時候，只有懷孕的她才有可能呆在家裏，而且，莫依萱是一個有想法的女人，跟她聊一聊，應該會舒心一點。

幫我開門的是陳宇飛，這讓我感覺到有些意外，陳宇飛看到我也是一愣，“田園，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憔悴？”

“啊，”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莫依萱把他扯開，把我讓了進來，還瞪了他一眼說：“關鍵時候你就笨了，問那麼多幹嘛，讓人進來再說。”

陳宇飛倒了一杯水遞給我，我隨口問他怎麼沒去上班，他抿着嘴笑了笑，擁着莫依萱坐了下來，“今天陪老婆，早上才帶着她去醫院檢查過的。”

看着他幸福的笑容，我的心又緊了一緊，臉上擠出來的笑容別提有多難看，莫依萱看着我皺了皺眉，把陳宇飛搭在她肩上的手拍了下去。陳宇飛雖然有些不理解，可是看到她認真的眼神也沒有說什麼。

“田園，昨晚沒有休息好吧，沒有關係，不開心的事都暫時放一邊，咱隨便聊聊。”莫依萱拉着我的手微笑着說。

我嘴角咧了咧，算是回應，陳宇飛似是看出了我的不開心，不安的挪了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笑着說：“對了，今天早上聽到了一件保證讓你開心的事，早上我聽阿健說李強昨天晚上連夜把宋延送進了監獄。”

看着我平靜的表情，他以為我不明白，接着又說：“宋延啊，你不記得了？就是那個讀書的時候把李強害得進了監獄的那個，害你們分開了三年的那個小猴子。”

宋延我又怎麼會不記得，三年來他在我心裏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疤痕，原以為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他，可是上次碰到他看到他臉上的那一道真的疤痕，還有他在小九的威嚴下無助的樣子，我開始覺得恨不起來了，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不缺，宋延不過是一個在壞的環境裏走錯了路的人，當年一個小小的失誤，已經讓他嘗夠了苦頭，如今這樣，倒顯得李強有些不夠氣度了，這麼久的事情還記恨着。難道，是因為我昨天說的那些話嗎？

陳宇飛看着我平靜的表情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心思，心裏估摸着在想是不是又說錯什麼話了，向他老婆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莫依萱笑了笑對我說：“宇飛向來就是這樣自作聰明，宋延進局子那是罪有應得，跟李強有什麼關係，對吧，田園。”

我又象徵性的笑了笑，莫依萱一直都這麼善解人意，雖然我什麼都沒說，她也能猜到我心裏的感想。

“宇飛，你去買些菜回來，我們留田園在家吃個便飯。”莫依萱把陳宇飛打發走了，肯定是有什麼話要說。

果然，陳宇飛關上門的一瞬間，就看到她深深的看着我，眼中有鼓勵，有疼惜。她說：“是不是和李強之間發生了矛盾？”

我輕嘆一口氣，把那天在酒吧看到的一幕簡單的說了一遍，說這些的時候，我居然沒有感覺很痛苦，只是說到李強不明不白的態度的時候，還是皺了皺眉頭，這一點是我最不能忍受的。

莫依萱沉默了一聲，可能是在考慮該怎麼安慰我，只是，正當我等待着安慰的時候，她卻說：“田園，你跟李強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我感覺到你們彼此在意對方很多，卻要彼此把對方向外推，你不覺得很矯情嗎？”

“啊？”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沒有安慰，沒有勸解，她說我們矯情？

莫依萱接著說：“難道不是嗎？愛情不就是簡簡單單的嗎？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會兒倒是當局者迷了，喜歡就是喜歡，既然李強有什麼顧慮，可是你有嗎？你沒有，何不由你去主動呢，就像當年李強對你的主動一樣。”

“這些我不是不懂，可是三番兩次的受到打擊，我真的不清楚要不要再繼續下去，現在覺得，兩個人之間不關只有愛就夠了，很多東西好像怎麼翻也翻不過去。”

“這就是一向倔得要命的田園嗎？你就這麼點耐心？”莫依萱頓了頓說：“還是，你覺得李強不值得？”

我啞然的望着莫依萱，又一個支持我堅持的人，我身邊的朋友除了沈銀之外，幾乎所有的人都覺得李強值得我去爭取，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混混李強到底是哪一點得到了他們的信任。

莫依萱向我挑挑眉，等待着我的反應，我低下眼帘默了默，然後笑着說：“你的激將法成功了，我也覺得就這樣放棄太不值得了，至少也得折磨他幾回才划得來。”

莫依萱被我逗笑了，嘴裏還嘀咕了一句，果然是打不死的小強。

打不死的小強，這句話我曾經對李強也說過，當時因為一件小事情我被李強惹怒了，一氣之間對他下了禁令，禁電話，禁見面。當時李強為了讓我消氣那可是使出了渾身解數，電話是拒了再撥，撥了又拒，又拒又打，害得當時宿舍里的姐妹都不敢接電話了，還威脅我不搞定他就不準回宿舍，我只好出逃，可是逃在外面，不管是躲在哪，都會被他找到，後來才知道他找了很多個內線盯着我的行蹤。我本就不是真的要生氣，被他這麼有耐心的一鬧，很快就繳械投降了，當時我就笑說他是打不死的小強，當時他還用極為認真的表情說：“那只是對你，換別人這麼給我臉色看看。”

想到這我猛得站起身來，莫依萱卻並不意外，打開門的時候正好碰到了買菜回來的陳宇飛，“咦，要走了？不吃了飯再走嗎？”

我沒有應他，後面的莫依萱替我應了，“她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說著還對我說：“在你的心裏自然有一桿秤，什麼東西重要什麼東西可以忽略還是想得清楚的。”

其實我現在最想確定的事情就是宋延的事情，打了個電話給沈銀，一聽我這話，她的語氣就不太好了，“你怎麼還想着關於他的事，還嫌自己不夠受傷嗎？”

“沈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我也只不過問問宋延到底是不是昨天入獄了，是不是李強做的？跟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沒有聯繫。”

“是的，就是他做的，你還能期待一個混混多有風度嗎？”

果然是他做的，我頓了頓，對沈銀說“你了解李強嗎？你了解他有多少？”

沈銀也許愣了一愣，總之沒有立刻應我，我也沒有等她說什麼，直接就掛掉了電話，抓着電話向天空深呼吸了一口氣，接下來的日子，可有得忙了。

首先，我決定去女子監獄看看李強的媽媽，雖然他對我若即若離，但是現在他跟他媽媽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很多。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會在這裏遇上李強。

李媽媽見到我很高興，笑哈哈的叫李強給我讓座，而他自我進來開始就一直看着我，帶着探究的眼神，想要從我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麼來，可我一直沒有正眼瞧他，只是笑着抓起電話跟李媽媽聊了起來。

“你跟李強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他什麼也沒說，可我是他的媽媽，他心裏藏着什麼東西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沒有，都很好。”

李媽媽明顯不太相信我的話，只是我不說她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嘆一口氣說：“李強這孩子就是倔，什麼事情都喜歡藏在心裏，小時候受了委屈也不說，其實心裏挺苦的，但是我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他絕對不是個壞人，所以園園，以後多多體諒一下他，如果他惹你不高興，你可以來找我發脾氣，千萬不要怪他啊。”

李媽媽說著說著有些哽咽了，我趕緊接話，“嗯，我知道了，我會的。”一邊說一邊看向李強，他聽不到我們的對話，見我看向他眉頭皺了皺，很無奈的樣子。想也沒想，我向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李強一愣，顯然沒想到我有這麼一出，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嘴角咧了咧，眉頭也舒展開來。

與李媽媽告別之後，我也沒瞅他一眼，就走出女子監獄，李強也一聲不響的跟了出來，我向左，他也向左，我向右，他也向右，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我伸手準備攔的士，小九把車開到了面前。

“我送你吧。”

我轉過身去面對他，“不用了，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

李強挑了挑眉，示意我繼續。

“宋延，是你故意弄進局子的吧？”

李強宛爾，笑着說：“昨晚你那樣說，我感覺很不舒服，想起宋延這個罪魁禍首，覺得不收拾他我就難受，所以就……”

他真這麼小器？我皺了皺眉剛想說話，他又接著說：“傻瓜，你覺得我是這麼沒有氣質的人嗎？我是很氣他沒錯，但是一碼歸一碼，宋延這兩年做了壞事就要受到懲罰，只不過正好撞到這個槍口上而已。”

唔，他果然跟我想得一樣，宋延雖然可惡，但應該用正當的方式來懲罰他，“就算是這樣，那也是警察的事，跟你這個混混有什麼關係？”

“混混就不能跟警方合作嗎？”李強理所當然的說著：“我不私下裏辦他並不代表我不想辦他，跟我們失去的比起來，他這樣算是佔了大便宜了。”

我一時被他說得語塞，鼓了鼓嘴巴又對他丟了個鬼臉，正讓他不明所以的時候，我盯上了一台的士，飛快的繞過他的車攔下了那台的士，匆匆打開門準備鑽進去，卻聽到李強在後面叫我的名字，想了想我還是回過頭看着他說：“我們還會見面的。”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