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沈銀冷笑了一聲，笑得我心裏不由的漏了半拍，那是一種鄙夷的笑，她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我朝貴賓區看，李強的那個方向。

那個角落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女人，雖然我不認識她，但看她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不是良家婦女，此時沈叔叔正牽着她的手往李強身上推，她那欲拒還羞的樣子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個女人是我爸的第N任情人。”沈銀輕描淡寫的給我描述着，“她跟一般的情婦不一樣，自認為比別人清高，實際上怎麼樣，誰知道呢。看現在還不一樣往李強身上貼。”

我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接口說些什麼，突然覺得喉嚨口緊緊的，順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啤酒灌進了肚子裏，透過玻璃杯，我遠遠的看到那個角落裏，李強眼神有意無意的向我們的方向瞟了一眼，突然嘴角一揚，把那個女人抱在了腿上。

“咳，咳，咳”酒杯險些被我扔到了地上，肖婷湊上來使勁的拍着我的背說：“剛剛還勸我來着，這會兒怎麼也喝這麼猛了，嗆到了吧。”

我順過氣，抬起頭來看到付潭和沈銀犀利的眼睛望着我，沒有嘲笑，但也沒有同情，只有在付潭的眼睛裏，有一絲看不懂的意味。

“繼續看啊，怎麼不看下去了，他當著你的面都能這樣了，背地裏你知道他做過些什麼嗎？沒錯，一個混混做了些壞事可能跟你沒什麼關係，但是亂跟女人發生關係，你能當做沒看見嗎？”沈銀冷酷的聲音再次想起，一個字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楚。我想繼續偏過頭去看，又怕看到更心痛的事情，我想低下頭去裝烏龜，卻又不願讓他們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只有眼淚，它是不聽我控制的，等到我意識到我流淚的時候，肖婷抱住了我。“園園，別哭了，起碼沒有為時過晚，不是嗎？我們走吧，離開這裏，再也不來了。”

“是啊，別來了，在家裏好好獃着吧，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沈銀打定主意想要火上加油。

“好了，沈銀，你就別說了，感情這種人都是不碰壁不回頭的，你就別往園園傷口上撒鹽了。”

肖婷把我拖出了藍色酒吧，在我起身的那一瞬間，還是不甘心的瞟了一聲那個角落，我希望是自己眼花了，昨天晚上的柔情難道都是裝出來的嗎？

我敢保證，我的眼淚他肯定看到了，我們起身的時候，他看着我，看了足足三秒，雖然皺了皺眉頭，但並沒有別的什麼動作，三秒之後，他抱着那個女人，遞給她一杯酒，表情顯得更加的曖昧起來。

原來我一直都不知道心痛的感覺，就連李強食言，不再出現不來找我的時候都沒有心痛過，這一次，算是十足十的嘗試了一回，那一把利刀無情的在我心口划著口子，劃得那麼突然，那麼堅決。李強，果真是你先負了我，只是我沒想到，你會來欺騙我，你不是說過，只要你一天叫我園豬兒，就代表你一直都是愛我的嗎？昨晚你還叫過。

沈銀和付潭也跟了出來，誰也不出聲，跟着我後面快步的走着，直到我停下來，她們還差一點點撞上我。

“你們不用跟着我了，回去吧，我一個人走一走。”

“不行，這個時候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我們的擔心可不是假的。”沈銀第一個反對，肖婷附合的點點頭。

“不用了，你們就不能讓我透一透氣嗎？現在我什麼都知道了，只想靜一靜，可是一看到你們就想起以前的日子，一想起以前的日子我的心就痛，就當我求你們了，回去吧，我只想一個人。”我極力的忍住想要發瘋的情緒裝作鎮定的說著。

沈銀還想反駁點什麼被付潭制止了，他說：“沈小姐，不如你和肖小姐先走吧，今天我就不送你回家了，我跟着她應該沒事的，而且我跟她認識不久，有些話更方便說。”

沈銀看着付潭，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不過很快恢復過來，她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拉着肖婷離開了。付潭說得沒錯，我跟他認識不久，不能用剛剛的語氣來趕他走，所以，我不理他，自顧自的往前走。

春天剛過，我們這個南方小城的晚上，濕氣還是很重，但我卻不覺得冷，我看着滿城的霓虹燈，突然想起，前一陣子見到李強的那個晚了，也是這樣一個人在前面漫無目的的走着，付潭在後面默不作聲的跟着，上次，他跟我說李強是個有擔當的人，不管做什麼樣的決定都有自己的理由，那麼這一次呢？他又要如何自圓其說呢？

“付潭，我問你，李強是個什麼樣的人？”

付潭看着我，加快兩步跟上來，想了一陣說：“難說，算是個好男人吧。”

“好男人？”我冷笑一聲，“好男人就應該移情別戀，然後還來裝情聖嗎？”

付潭呆了一呆，眼神複雜的看着我，沒有說話，“他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對吧？”我替他說了。“你說他這一回又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田園，你……”付潭皺着眉頭看着我，欲言又止。

“別這樣看着我，我這不是在為他找開脫的原因，我只是自嘲而已，也許，這三年來我一直活在自己編造的夢裏，現在該是夢醒的時候了，雖然會有些心痛，但夢畢竟是夢，人終究還是得生活，不是么？”

付潭又露出了兩個小酒窩，“沒想到你倒是想得很開，挺會調節自己情緒的。”

我聳聳肩苦笑了一下說：“你太抬舉我了，我在人前倒會裝，等到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肯定會哭天喊地的。”

我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我覺得不算是一個內向的人，所以很不喜歡一個人獨處，這也是我默認付潭跟着我的原因，一個人的時候，我會想很多很多，越想就越覺得委屈。這三年來，要不是肖婷一直在我身邊咋咋乎乎的，我早得了抑鬱症了。

我說得很認真，可是付潭卻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真想看看你哭天喊地的樣子。”不知道哪裏值得他這般大笑，不過看着他那對小酒窩，我的心情也跟着開朗了一點，不自覺的擠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是莫明奇妙的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是啊，這三年就是一個大笑話。

這一個笑延續了很長時間，直到付潭停止笑容，奇怪的看着我，我還在極其誇張的笑着，後來，付潭的眼光從我身上移到我身後，眼睛裏有一個黑影，那個人，不是李強。

“九哥，你怎麼來了？”付潭恢復了嚴肅的神情。

我收住笑轉過身，看着皺着眉頭的小九，我想，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我已經被他千刀萬剮了。

小九沒有看付潭，眼神在我身上從凌厲轉成嘲弄的笑，他冷哼一聲說：“看來強哥是白擔心了，你哪有痛不欲生的樣子啊，笑得倒是很開心，還不缺男人陪。”說完眼神掃過付潭身上又落到我身上。

“嗯？”我愣了一下，是李強讓他來的?是來取笑我的嗎？

“不要裝什麼無辜的眼神，我會把我看到的‘如實’的報告給強哥。”小九着重如實兩個字，雖不知道他是什麼用意，但卻讓我心沒來由的就慌張了起來。

可是容不下我想明白，他就已經轉身離開了，我只好回過頭來疑惑的看着付潭，希望他能幫我解答，可是付潭並沒有如我所願，只是聳了聳肩膀，表示他無所謂的立場。

這個疑問，直到我疲憊的回到家，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床角的時候才解開，付潭把我送回了家裏，肖婷已經睡了，我沒敢打擾她，也沒去洗涮，只是一骨腦無力的合衣坐在床上。

腦子裏很混亂，好像裝滿了很多東西，卻理不出一個頭緒來，身體很累，卻翻來翻去的怎麼也睡不着，只好坐起來靠着牆角神遊。

李強就是這個時候打來了電話，現在估計也有凌晨一點了，他還沒睡？是因為擔心我睡不着？還是因為跟別的女人……我甩甩頭逼自己不再多想，電話也因為我這麼一恍神停止了鈴聲，也許認為我睡著了就放棄了吧，他總是那麼容易就放棄了的。

我把手機丟到一邊，把頭埋在手臂里，開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李強，你怎麼可以這麼過份，當年是你讓我懂得了愛情，是你帶着我一步步的走進你的陷阱，你可以不負責任的一聲不吭的走掉，怎麼還可以裝作一臉痛苦的表情來欺騙我，不愛我！放了我！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做不到嗎？

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那個電話號碼，我下意識的拿起來按了接聽鍵，等反應過來想要按掉的時候聽到話筒里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園園，我知道你沒有睡。”

“你在哭嗎？”

“沒有！”我大聲的回答，卻發現鼻頭一酸，在聽到他的聲音后，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眼睛裏開始澀澀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嗯，沒有，我知道，你最堅強了”

“今天晚上，其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我什麼也沒想”我氣憤的想，解釋就是掩飾，還想繼續騙我么？

“不管我做過什麼事，我所跟你說過的話，全部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樣，小九說你今晚跟付潭在一起，但我知道你跟他沒什麼。”

“你才跟付潭有什麼呢，你放屁，你們都放屁。”這一回我終於知道小九的意思了，原來他是要回去向李強告狀，好像做錯事的人是我一樣，難道我被人拋棄被人欺騙是因為我出軌嗎？我瘋狂的流着眼睛，卻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李強在電話那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輕輕的說：“是的，是的，我們都放屁，園豬兒，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跟你說清楚，而且一時也說不清楚，等到時候了，你自然會明白，真的，我沒有騙你，今天晚上我是想要和你說清楚的，但是遇到了一些事情讓我不得不得放下你，其實遇到這種情況我比你更痛苦，園園，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把事情都解決了，再來討論我們要不要繼續下去，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力量將現在的工作再繼續下去，我好累。”

李強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小到差一點沒聽清他說什麼，聽起來確實好像很疲憊，可是，在親眼看到那一幕後，我不知道還該不該相信他，我不知道他說不能跟我說清楚的事情是什麼，他只跟我說今天的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卻沒有否認自己做過，已經發生了的事，解釋能改變嗎？太多的情形讓我迷惑，我什麼都回答不了。

“園豬兒，怎麼不說話？你在嗎？”

“那你告訴我，到底有什麼東西難以向我啟齒的，我希望我們之前明明白白的。”

李強嘆了一口氣，似是很艱難的說“現在真的不能跟你說，園園，我……”

“李強，你睡吧，”我趕緊打斷他，還是不肯說，“你讓我考慮考慮，先消化一些東西，見到你后發生的事情是我以前想都沒想過的，這太殘酷了，你讓我靜一靜，先理清自己的心思再說吧。或許，我已經不在乎你了。”我忍着心痛說著這樣一番話，說不在乎，只是給自己鼓氣，如果不在乎，又怎麼會有眼淚。

“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李強重複着這三個字，彷彿夢中的囈語一樣，這讓我更加心痛，我毅然的掛掉電話，把電池取出來丟到一邊，去吧去吧，一切都去了吧，說些狠心的話讓對方心痛，也讓自己死心吧，我不敢再面對又一次的欺騙了，因為在乎，痛徹心扉的欺騙，有一次就夠了。

我終於忍不住抱住枕頭放聲大哭起來，正如我先前跟付潭所說的，我一個人夜深人靜的時候真的就哭天喊地了。都說眼淚是治傷的良藥，這一劑葯，我下得也夠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