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洛威疾馳而去之後,愛妮花了好久才平靜下來。她可真不會取悅自己的丈夫呢,是不是?她很想追上去向他道
歉,也許被他漠視總比惹他生氣好,也許──
「夫人,謝謝妳。」
愛妮低頭看見一個瘦弱疲憊的農婦跪在她面前,抓着她的裙襬親吻着。其他的農人也都還跪着。愛妮痛恨看見
人們這麼卑賤地被凌辱。她父親領地上的農人個個都是肥胖健壯,而這些人卻又累又懼。
「你們全都站起來。」她命令道。他們服從了,眼裏的恐懼卻有增無滅。「我要你們聽着,你們也聽見我丈夫
說的了:他要小偷,而你們便要負責把小偷交出來。」她看見他們的眼神變得堅強頑固起來。他們願意保護一個小
偷兒免受苛主的虐待。
她的聲音軟化了。「但是首先你們要先吃點東西,你──」她指着其中一個男人。「去殺一隻最肥的牛和兩隻
羊,然後帶到這兒來烤。你們要先吃飽,因為從這星期起你們會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沒有半個人動。
「時候不早了,快行動!」愛妮催促道。
一個人跪了下來,臉上儘是痛苦。「夫人,洛威爵士不準任何人動他產業上的任何東西。我們不能吃他的牲畜
或穀物,他全部都留起來賣掉。」
「那些都是我沒有來之前的規矩,」愛妮耐心他說。「現在他已經不像以前那麼缺錢了。快去殺牛羊,洛威爵
士怪罪下來,自然有我擔著。」她咽了一下口水,但又不敢讓他們看見她的恐懼。「好了,麵包店在哪兒?那家曾
經和我丈夫有過糾葛的?」
愛妮費了好幾個小時才把一切分配好。她命令收割一片麥田,穀子交給麵包店,麥桿則用來修補農舍。她派一
名騎士監督街道的清理,另一名則監督農人們自己的清洗工作。愛妮感到很驚訝的是,麵包店不肯相信她會付錢,
後來她想起那個故事,只好掏出銀幣來付現。
常她準備回莫瑞城堡時已經是黃昏了,她對兩個在馬上打瞌睡的騎士微笑着。她的計劃是要使農人能很快獲得
舒適及溫飽,這樣他們就會把對小偷的忠誠轉而對主人。因為在以前的情形下,小偷可能會分給他們一點好處。要
在兩星期內把一切做好並不簡單,但是她決心一試。
當她走近城堡時,護城河的臭氣依然老遠就可以聞得到。但是到了城堡里,她卻可以感覺出明顯的不同。地上
的穢物減少了,馬廄四周和各處都空矌起來。當她騎進來時,四周的工人和騎士都停下來,手觸前額向她表示敬
意。現在他們可注意到她了。
她上樓來到大廳。女人們都在忙着刷洗,工作得十分賣力。雖然依她的標準,這房間還不算乾淨,但是起碼走
路不會踩到骨頭了。
希曼和撒爾坐在廳里,他們身邊的桌上堆了滿滿一大堆的老鼠。愛妮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肥、這麼多的老鼠,
牠們幾乎就像狩獵時獵到的兔子。
「這是什麼?」她問道。
撒爾對她笑了,愛妮再次發現他是一個俊美的男孩子。
「我們統統殺光了,」撒爾得意地宣佈說。「妳不知道怎麼算吧?洛威就知道,但是我看他一定也沒見過這麼
多的老鼠。」
愛妮不敢靠近這堆老鼠,但是撒爾的話使她不得不過去。她開始點着數,她每數一隻,撒爾就抓起來丟下護城
河。愛妮本想抗議,但後來又想:多幾隻老鼠也不會比現在糟到哪裏去。其中有一隻還活着,愛妮嚇得往後跳,撒
爾一拳打在老鼠頭上。希曼驕傲地笑了。
愛妮數到五十八,桌上便沒有剩下半隻了。她疲累地坐到希曼身邊的位子。
「五十八!」撒爾說。「等我去告訴洛威!」
「有人忘記把那骨頭丟掉了。」愛妮望着壁爐疲倦地說。那上面掛等六具馬頭骨。她立刻意識到希曼和撒爾奇
特的目光,彷佛她長了角似的。「哪兒不對嗎?」她問。
「那些是歐家的馬。」撒爾以一種抑制的聲音說道。
愛妮不明白這男孩子的意思,她轉頭看向希曼,他的表情正逐漸變成冷酷、深遂、憤怒。她向來只有在洛威身
上才看過這種神情。
希曼的聲音十分沉靜。「霍家人包圍了巴曼城堡,我父親、撒爾的母親,還有我們的哥哥威廉,全都死在里
面。我父親曾經要他們放走女人,但是他們不肯。」希曼的聲音更低了。「他們在死前就是吃那些馬的。」他轉頭
看着牆上的六副馬頭骨。「那些馬,」他又回頭望着愛妮。「我們不會輕易忘記,也不許任何人去動它們。」
愛妮駭然望着馬骨。人居然會餓到吃馬的地步,她想。但是,歐家的佃農如果有馬肉吃可能就很高興了.她幾
乎這麼說出來。
「我丈夫在哪裏?」一會兒之後她問道。
「在他的沉思室里。」撒爾愉快地說,希曼快而警示地看了他一眼。
愛妮並沒有追問下去。也許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她想,只不過她還不知道而已。她站起身。「容我告退,我
要去洗澡了。請告訴我丈夫──」
「洗澡?」撒爾說,他的樣子好像愛妮說她要從懸崖上面跳下去似的。
「這是很愉快的活動,你有空時應該試一試。」愛妮說。
撒爾向後靠坐在椅子上。「別算我的份。妳真的叫那些星期女郎今天晚上全滾回老家嘛?」
愛妮笑了。「是真的。晚安,希曼、撒爾。」她走上樓梯,爬到一半時,她停下來豎起耳朵聽。
「那女人真夠膽。」她做到撒爾說。
「要不然就是個沒藥救的笨蛋。」希曼回答說。
愛妮笑着繼續上了樓。一小時之後她便在房間裹、浸在熱氣騰騰的浴桶中,看着水中七彩的光線變化。
右手邊的門突然被人踢開,洛威像是一陣龍捲風席捲而入。「妳太過分了!」他對她吼道。「妳沒權力解僱我
的女人!」
愛妮轉眼看着他。他的白色長襯衫一直垂到大腿,腿上是長褲襪,腰際系者腰帶。他的袖子卷得很高,露出結
實的肌肉。
愛妮可以感覺到額上冒出一顆顆的汗珠。他仍在對她吼着,但是她不知道他在喊些什麼。她站在浴桶中,纖
細、結實、豐滿的身體被熱水浸得通紅。「請你替我拿那條幹毛巾好嗎?」她柔和問道,這時洛威已經住口了。
洛威只能呆望着她。他雖然有過許多女人,但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她們。他眼前這個粉紅色的美女可能是他所曾
見過最美的東西了。
我不會讓她用身體來誘惑我的,我不會忘記她今天對我做了什麼,他想。但是他卻向前踏了一步,伸手觸摸她
胸部的曲線。
愛妮告訴自己不要衝昏了頭。她想要這個男人,哦,是的,她渴望這個男人,但是她不只要這幾分鐘。她伸手
解開他的腰帶,手指輕輕撫過他的肌膚。「也許你允許我為你沐浴。」
對洛威來說,洗澡根本是浪費時間,但是由一個赤裸的女人侍浴……
他很快便褪下了所有的衣服,當他站在她面前時,全身都聳立了起來。他想抓住她,但是愛妮笑着躲開了。
「先洗澡吧,大人。」她說,於是洛威不由自主地走進浴桶中。
熱水蓋住骯髒身的感覺很好,水上的香氣也很好,但最好的是這個女人,他的妻子,這個漂亮的……「愛
莉?」他問,看着她蹲在浴桶前,圓潤飽滿的胸部靠在旁邊。
「愛妮。」她笑着糾正道。
她開始替他擦洗,手臂、胸部、背部和臉。「愛妮!」他向後靠着閉上眼睛。朦朧之中他彷佛記得這女人做了
什麼不好的事,但是現在他卻記不起來了。
他抬起腿來讓她清洗,然後服從地站起來好讓她清洗腿間。她的動作美妙得使他無法剋制,於是撒了她滿手。
為了掩飾尷尬,他粗魯地推開她,把她推撞到牆上。
「你弄疼我了。」她喊道。
洛威殺過的人不計其數,他從來不曾眨一下眼睛。但這個小女人的哭喊卻震動了他。他萬分驚訝地發現自己跨
出浴桶,跪在她身邊。「我看看。」他說著向前注視,她的皮膚有點青紫,但沒有傷。
「沒關係的,」他說。「妳的皮膚太脆弱了。」他的手沿着她的背脊撫摸。
愛妮抬出眼睛看着他。「你喜歡洗這次澡吧,是不是?」
洛威想起來又再度紅了臉。這個女人在調戲我,他想道。「我非常喜歡。」他聽見自己說道。
愛妮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你還能再喜歡一次嗎?」她狡猾地問。「或者你已經喜歡夠了?」
他的手滑向她的臀部。「我相信我還可以再喜歡久一點。」然後他便做了件他從未做過的事:他抱起她走到床
邊,溫柔地把她放在床上。
他在她身邊躺下,伸出手來感覺她腹部的肌膚。
愛妮不知道這整件事對洛威是多麼新穎的經驗,但是這卻是她向來幻想的樣子。他像是從未見過女人似地用手
探索她的軀體。他撫摸她的腿,手指梭巡在豐美的肌膚之間,撫着向上滑向腹部、沿着肚臍,然後十分緩慢地觸到
她的胸部。他捧住一個,接着另一個,大拇指摩搓着中央的深色敏感地帶。
她睜開眼來看着他,突然間她知道了自己當初為什麼會決定嫁給他。她發現在堅硬冷酷的外表下,他隱藏着超
乎一切的溫柔。為了這副偽裝,他不知已忍受過多少痛苦。愛妮不禁一陣顫抖。
我愛他,她想,我用全部的靈魂及精神在愛他。願上帝幫助我,我也要讓他愛我。
她的手伸向他的下顎,撫摸他的頭部。我要讓你像我一樣地愛我,我要在穿上衣服的時候也看得到你眼裏的溫
柔。
她將身體扭近他。他用力撫着她的背,然後吻上她的嘴。他的唇順着她的喉嚨,最後停在她胸前。愛妮向後彎
曲起來,發出愉快的輕叫。
洛威很清楚她的每個反應。他喜歡她在他撫摸下扭動的感覺,他喜歡她像小動物一樣的叫聲,她的快感使他也
愉快起來。
當他的唇迎上她的唇時,他訝異自己竟然如此想要她。她的手抓住他的肩膀,當他進入她時,她用一股強而有
力的衝力迎向他。
洛威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女人這樣纏綿過!她簡直是不可思議地充滿精力,一會兒拱向他,一會兒翻在他身
上,她長及腿的頭髮纏繞着兩人赤裸的身體。
洛威以前並不知道女人可以帶來什麼愉快,但是這個女人的呻吟、動作,在在都讓他感受到欲仙欲死的快感。
當他最後終於爆發時,如地震般的力量使他由頭到腳徹徹底底地更新、蘇醒了。
他癱在愛妮的身上,一反平常翻身就睡的習慣把她緊緊抱在懷中,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
愛妮扭動着想更接近他,她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美好的感覺。「太美了!」她輕語。「這是我所遭遇過最好的
事,我就知道嫁給你會是這樣子。」
她並不知道洛威心中興起的澎湃情緒,他想離開她,卻無法動彈。
「你哥哥威廉長什麼樣子?他和你一樣也是紅頭髮嗎?」她問。
「我的頭髮不是紅色的。」洛威翻到床的另一頭去,但愛妮緊跟着他。
「在太陽底下你的頭髮像着了火似的,」愛妮回道。「威廉長得像你嗎?」
「我們父親是紅頭髮,但是我遺傳到母親的黑頭髮。」
「那麼你們兩個都是紅頭髮嘍。」
「我不是──」洛威說著,但又停下來,他幾乎微笑起來。「着火,嗯?」每個女人都順從他的意思說他的發
是黑色的,除了這個女人。
「你其他的兄弟呢?他們也是紅頭髮嗎?」
他想到那些去世的兄弟,不禁黯然。「路德、山亞和提姆的母親都是黑頭髮,所以他們也都是黑頭髮。」
「那希曼和撒爾呢?」
「希曼的母親是金髮的,就像──」他停住了。她正和他的手交握着,細細端詳着他的手指。
「就像我。」愛妮笑着說。「她也是撒爾的母親嗎?但撒爾是個黑頭小子呢。」
愛妮沒有見到洛威在黑暗中微笑。「是啊!沒錯。撒爾的黑頭髮就是來自他母親,希曼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死
了。」
「那麼你父親就有四個妻子、七個兒子嘍?」
洛威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是的。」
「有兄弟真好啊!我一直都希望我母親能再生個弟弟。你們會不會在一起玩?或者你們被寄養到別的地方?」
她話一說完便感覺出他的身體逐漸僵便。
「我們不知道什麼叫作『玩』,我們的孩子也不寄養在別人家。」他的聲音冷硬。「我們從走路起就開始受訓
作戰了。威廉十八歲時被霍家殺死了,提姆和山亞則在二十歲和二十一歲。兩年前他們又殺死了路德。現在我要保
護希曼和撒爾。」他抓着她的肩膀,深深望着她。「我害死了提姆和山亞,就為了一個女人。我不會讓這種事情再
發生的,所以我勸你離我遠一點,少來纏我!」
他一說完便把她推倒在床上,跳下床去穿衣服。
「洛威,我不是──」愛妮想說,但是他已經走了。「該死!」她說著一拳打着枕頭,然後突然翻身過來,睜
中眼看着天花板。他說他害死他的兄弟是什麼意思?為了一個女人?「什麼女人?」她大聲說。「我要把她抓來當
早餐吃!」
這個想法使她感到好過了一點。她想到還有明天晚上,這使她安慰許多,在思緒中便漸漸睡着。
第二天早晨愛妮很早就醒來了,她想去找她丈夫。但是樓下的景象使她暫時忘記了洛威:樓下空無一人。她走
向城堡另一端的侍從廳,她一直都還沒來過這兒。在比主廳大兩倍的廳房裏坐了大約兩百名侍從,他們咬着麵包、
喝着酸酒,房間裏髒得無以復加。愛妮幾天來的成就感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靜靜地離開了房間來到中庭。
希曼正在南城牆附近撫弄着一隻大鷹。
「我丈夫呢?」她問。
「一早就騎馬去巴曼城堡了。」希曼頭也不抬地說。
「巴曼城堡?就是你們家人餓死的地方?」
希曼很快地瞪了她一眼。「就是那兒。」
「他會不會回來?」
希曼聳聳肩走開了。
愛妮提起裙子來半跑步地追上他。「他沒有告訴半個人就自己騎馬出去?什麼時候回來也沒說?那麼我要你下
令挖護城河。」
希曼停下來,轉身看着她。
「挖護城河?妳瘋了不成?霍家會──」
「現在這樣子他們照樣攻得過來。」愛妮瞪着他。「我丈夫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又聳肩。「他我是不知道,但我是不會下令的,讓洛威回來看到一條幹乾的護城河?我可不是傻瓜!」希曼
說著便轉身走了。
愛妮呆望着他的背影。洛威走了她固然不高興,但是她想:他不在辦起事來也許更容易些。希曼要比他溫和多
了,也許她能想個辦法說服他。就像以前她要說服她父親時使用的法寶:食物。
愛妮要喬絲去拿她珍藏的食譜。她整了整頭飾,踏步邁向廚房。
那夜愛妮獨自爬上床。她很疲倦,但也很高興,因為現在她已經獲准可以挖護城河了。這花了她一整天的功
夫。她將廚房大約清理了一下,然後開始準備。她讓希曼和他的騎士們吃了一頓國王才享用得到的美昧:包括了烤
牛肉、橘汁腌雞、洋蔥葡萄野免肉、奶酪餡餅、芥末蛋塔、加味梨肉、碎肉餅和蘋果泡沫雪糕。
當這群餓么停下嘴之後,愛妮知道她可以有求必應了。希曼拍拍突起的肚子,他不但准許了挖護城河,甚至還
主動要幫忙。愛妮笑着說不必了,一面在他面前盛滿一盤的鮮奶油紅草莓。
如果我丈夫也這麼好應付就好了,愛妮躺在床上疲憊地想。她避免去想洛威在巴曼城堡做什麼,他會不會正擁
着別的女人?
洛威坐在巴曼城堡里的壁爐前,看做面前美麗的農村少女。
那天早上他離開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走。他只知道他一醒來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他娶回來的金髮女
魔。他立刻跳下床,現在非得和這女孩保持距離不可了。他派了幾個人跟他到村子裏去找星期四,要帶她一起走。
但是星期四顫抖地求他不要逼她,因為火焰夫人會殺了她。洛威嫌惡地甩開她。後來在星期天和星期二那兒的結果
也一樣,於是他只好沒帶半個女人便到日曼城堡。
日曼城堡位於一座陡峭的山坡上。上山前他在山腳下的村子裏找到這個健康漂亮的女孩子,現在她正蜷曲在他
面前發抖。
「別抖了!」他對她吼着,她比他想像的要年輕很多。「到這兒來,親親我。」
淚水滑下女孩子的臉頰,但是她向前很快地吻了他一下。洛威抓住她油膩膩的頭髮氣憤地用力吻她。他感到她
正在啜泣。他放開她,把她推倒在地。
「請不要傷害我,大人。」女孩哀求道。「我會照您說的做,但請不要傷害我。」
洛威的慾望消退了。「滾開!」他低吼道。「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女孩子飛快地離開了房間。
洛威想起一個熱切盼望他、身上沒有臭味的女人。他用腳踢醒在附近打瞌睡的隨從。「起來,」他命令道。
「去給我找骰子來,我需要東西來幫助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