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春寒料峭,陰雨連綿不絕,連着幾天的壞天氣也間接影響了人的心情﹔此時,段可君正駕着車被困在忠孝東路的車潮里,不耐的情緒已到了極點,因此一連串不雅的咒罵從她嘴裏傾泄而出。她正在前往徐品中公司的路上。

自從徐品中毫不留情的拒絕她之後,憤恨不平的感覺就一直縈繞着她,論家世、論才幹、論美貌,她樣樣不輪人,偏偏徐品中就是看不上她,只鍾情於欣宜﹔

對於這個情敵,她也收集了不少資料,她知道於欣宜是來自南部的平凡人家,家裏既無田產也非望族,頂多是個小康家庭罷了,而她賴以餬口的是和好朋友袁湘娟合開的小公司,如今已被徐品中納為徐氏企業之一﹔上次到她們公司時,她對接待自己的於欣宜未曾留意,錯過了,但這次她可是卯足了勁,準備好好的會一會於欣宜,看看她究竟有何能耐能讓徐品中對她死心塌地的?

段可君自信自己手上的籌碼勝於於欣宜,因為這世上還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她志得意滿地想着,她會打贏這場漂亮的勝仗。

於欣宜這廂是不知死活,還和誠誠、小凝三個人在公司的用餐室搶零嘴吃,大呼小叫的玩得不亦樂乎﹔而公司最近添了二、三位新人,又都擠在一起工作,幾個月下來.他們對用餐室里的情形早已司空見慣,雖然剛進公司時,還覺得沒個樣,如今倒感覺溫馨多了。

「拜託妳,徐太太有點形象好不好?現在是上班時間耶,有個老闆樣,行嗎?

妳老公很丟人哪!」袁湘娟看不下去的走進來制止於欣宜沒節制的行為,小凝則連忙拉着誠誠逃跑,免得挨罵了。

於欣宜無所謂的聳肩,道:「有什麼大不了的嘛!」

「徐哥好不容易才建立了點公司制度,但每次都被妳率先破壞了,如果員工群起仿效的話,妳公司還要不要經營?沒有威信的公司要如何生存?」袁湘娟分析利害關係讓於欣宜了解。

「對不起嘛!下次改進!」於欣宜伸伸舌頭,心虛的道歉。

「妳是越活越回去了,成熟點,可以嗎?以前妳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是不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所以腦筋打結了?」

「大概吧!從前我是滿腹理想,又因為事業心重,給自己很多壓力,現在呢,心境整個改變了,只想和心愛的家人,平平安安的相守。或許真的是日子過得太輕鬆了,忘了該有的分寸。」

「妳真的改變很多,讓我不知道是該羨慕,還是嫉妒?更不知道妳是聰明人,還是大傻瓜?」袁湘娟有所感觸的說。

「能和心愛的人過着平穩的日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只要能快樂的生活就滿足了,何必想太多?歡喜就好!」又是一臉幸福樣。

「也許我該考慮一下徐品華的求婚,看看能不能和妳一樣,過着充實滿足的生活。」

「妳真能想通就好了!其實兩人生活中也會有磨擦的,我和品中有時也會因意見不同而鬧情緒,但只要能溝通、協調,就能克服一切困難,重點是二人要有共識才行,也要能包容對方。」

袁湘娟驚訝地望着蛻變后的於欣宜,心想﹕這是她相交多年的好朋友嗎?

這時小凝走了進來,打斷二人的沉思。

「於姊,段小姐要找妳。」

「她找我?」於欣宜不解的和袁湘娟對望一眼,相偕走出用餐室,她心想:會有什麼事呢?難道是..….

「於小姐,妳好,我是群祥企業的段可君,上回來拜訪過。」

段可君大方的伸出手說道:「還記得嗎?」

「妳好。」於欣宜伸手回握,道﹕「我記得,妳請坐,段小姐找我有何貴事?是不是我們公司有服務不周的地方?」

小凝送來茶水,段可君等她下去后,才開門見山表明來意的說:「我是為徐品中而來的,我愛徐品中,希望於小姐有成人之美的胸襟,成全我和徐品中。」音量不大不小,卻響遍整個辦公室。

眾人被這枚炸彈炸得呆楞,所有人全停止動作,愕然的瞪視着眼前所發生的不可思議之事!居然有人膽敢登堂入室,要求原配退位,讓出老公。

於欣宜瞠目結舌,楞了老半天,終於回過神,迅速進入備戰狀態。「段小姐,我是不是聽錯了?麻煩妳再說清楚一點。」

「我的意思是希望妳能簽字,和徐品中離婚。」段可君說著,並從手提包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文件,說:「我連離婚協議書都準備好了。」

她的動作可真快!

一旁的誠誠聽到離婚兩個字,馬上坐到於欣宜身邊,悄悄握着她的手﹔因為他在電視上的連續劇看過,知道離婚是代表爸爸和媽咪要離開,他們班上同學楊少軍的爸媽也是這樣,現在楊少軍都跟外婆住,都要很久才能見到爸媽,而且一次只能見一個呢!所以誠誠敵視的看着那個要拆散他爸爸和媽咪的女生,他要保護媽咪!

於欣宜瞄了一眼協議書上的空白簽名處,手握着誠誠的小手,一股奮戰力量涌了上來,她冷笑鄙視段可君。

「段小姐,妳可真會開玩笑,我們夫妻間的事,似乎輪不到妳來插手吧?」

「我愛徐品中,所以得為他設想﹔妳不能協助他飛黃騰達,只會扯他的後腿,我不同,我有豐厚的背景可以幫助他再創事業高峰,結合徐氏、段氏二家財勢,他必將掌握整個金融市場,這些都是妳辦不到的,如果妳真的愛徐品中的話,就不要阻礙他的前途。」段可君自信的說。

「是徐品中讓妳來找我談判的嗎?」這一點對她很重要,非弄清楚不可。

段可君搖頭,道﹕「這是我的意思,如果妳真的愛一個人,就會知道對方需要什麼。」她很自以為是的。

「我知道他是個重情義、知恩圖報的人,他之所以娶妳,完全是為了報答妳在他走投無路時,拉他一把,你們之間根本就不是愛情。」

「是他告訴妳的?」於欣宜要問清楚狀況。

「是我調查來的,資料上詳細的記着,徐品中自出獄后就一直失業,沒有人敢僱用他,直到妳錄用他,他才得以改善經濟環境,圖個溫飽,只是,我懷疑,妳之所以大膽用他,是因為妳知道他是徐氏企業的繼承人。」

「哦!妳可真是個有心人哪!可惜妳用錯方向了,無論如何,這些都與妳無

關。」於欣宜惋惜地嘖嘖連連,沒想到這世上還存有這種一廂情願的女人,算是稀有動物了!

段可君不放棄地繼續遊說﹕「於小姐,我是誠心誠意的盼望妳能接受我的提議。」隨手再拿出一張空白支票,推到於欣宜面前,道:「這是空白支票,只要妳答應了,數字隨妳填。」

「妳可真大方嘛,拿妳祖宗的錢亂撒,可惜,我無法估計出我老公徐品中的價碼耶!杖凰行情這麼好,我會考慮把他送到蘇富比去競價拍賣,搞不好可以賣到天價呢!」於欣宜把徐品中說得像拍賣的奴隸似的。

袁湘娟猛翻白眼,人家都上門來踢館了,她還有閒情逸緻開玩笑!

段可君不耐煩了,指了指桌上的支票,說﹕「於小姐,君子有成人之美,相信妳不會放着大把鈔票不要,守着一段無意義的婚姻吧?」

「誰告訴妳我是君子?我分明就是個女人嘛,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聽過吧?」她搖頭晃腦的拿起桌上的支票,撕得粉碎,還得意地衝著段可君笑。

誠誠鬆開於欣宜的手,雙手抱胸,嘟着嘴宣佈:「我是小人!」

嗯!孺子可教也,於欣宜眉開眼笑的摸摸誠誠。

段可君看了眼誠誠,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也就不搭理他,口氣不好的對他說:「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插嘴。」

「兒子,有人上門來跟我搶爸爸耶,怎麼辦?」於欣宜故意問。

段可君怔了怔,原來這個小孩是徐品中和前妻生的,她像翻書一樣,很快地堆滿笑容,巴結的對誠誠說:「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改天阿姨帶你去美國的迪斯耐樂園玩,好不好?」出手大方得很,有那個小孩不喜歡玩呢?

誠誠扁嘴,狠狠的直瞪着段可君,威脅的說:「妳別欺負我媽咪,等下爸爸回來,我會告訴爸爸的,叫他打妳。」夠酷了吧!

「她不是你媽咪,你的媽早死了。」段可君說道。

誠誠氣得脹紅臉,大叫﹕「她是我媽咪,妳是壞人,妳不要來我家。」

段可君僵住了,心裏暗罵道:這難纏的小鬼,等我和徐品中結婚後,看我怎麼整治你!

於欣宜像只捍衛小雞的母雞,立刻把誠誠拉進懷裏安慰着﹔她按捺住性子﹕心裏直叫「小不忍則亂大謀,忍耐!忍耐!」然後假意的說:「段小姐,小孩子不懂事,別介意。」

「妳到底簽不簽字?」段可君口氣甚壞的逼問。

「喂,妳這女人是不是頭殼壞了!還是想男人想瘋了?逼人家夫妻離婚,拆散姻緣,妳不怕被打入阿鼻地獄嗎?」袁湘娟上前助陣,卻被於欣宜拉住,示意她稍安勿躁。

「妳不是律師,沒有權利要我們簽字離婚,妳也沒有立場來干涉我和徐品中之間的事,是恩情也好,是愛情也罷,都不勞妳這位外人來費心。」於欣宜應戰的反擊道。

「妳別不識好歹,像妳這種貨色,我見多了,既沒權勢背景,也無家產,要才貌沒有才貌,妳能給徐品中什麼?」段可君諷刺道。

於欣宜坦然,嚴肅的說﹕「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包括人類的情感,無論是親情、友誼、愛情,金錢只是用來改善人的生活環境,卻買不到珍貴的靈魂,妳無法用有形的物質來丈量或買賣一切。」

「大道理誰不會說,麵包和愛情孰重孰輕,已經有太多人討論過了,不須要妳再畫蛇添足加以批註了,我只要妳的答案,簽或不簽?」

於欣宜搖頭,道﹕「我說過妳沒有立場要求我退讓簽字。」

「不離婚可以,那妳能不能答應不干涉我和徐品中來往。」她提出另一項條件。

「我真是服了妳!我老公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妳委屈到願意當他的情婦呢?」於欣宜失笑的納悶道﹕「段小姐,以妳的條件不怕沒有好對象,又何必非徐品中不可呢?」

段可君苦笑道﹕「愛一個人須要有理由嗎?」

「喂!」於欣宜沉吟的想想,又說:「是不須要理由,只是妳愛錯對象了,妳不該失去理智的。」

「對與錯都是我的事,我只要妳的答案!」段可君固執的堅持。

「我沒有度量去和別人分享我的丈夫,男人有三妻四妾已是過去式了,而且,妳應該去找徐品中談,男人總是貪得無厭,再多的女人也不嫌多!」於欣宜試探的說。

「於小姐,妳我同樣是女人,妳應該體會愛不得的痛苦吧!何況我都願意當小的了,妳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段可君繼續努力着。

「我相信妳一定找我老公談過,在碰了釘子之後,才會找上門來,可見徐品中他婉拒了段小姐的美意。外面多的是好男人,不差徐品中一個,去找別人,放過徐品中吧!」從段可君不正面回答她的話時,於欣宜對徐品中更有信心了。

於欣宜起身,做出送客的姿勢,想提早結束這場可笑的談話。「段小姐,我相信這番談話我們已經建立了共識,我還有點事,不耽擱妳了。」

段可君氣憤的起身,迅速發狠地摑了於欣宜一耳光。

「妳好狠!我都這樣低聲下氣、好言相勸了,妳還不領情,咱們走着瞧!」她恨聲連連地威脅道。

於欣宜措手不及的挨了一記耳光,怔在原地。

「壞人,妳打我媽咪,壞人,壞人打我媽咪!」誠誠哭喊的衝上來,握緊拳頭往段可君身上猛槌猛打。

袁湘娟也衝上來開罵﹕「姓段的,別太過分,虧妳還是個知識分子!居然像只瘋狗亂咬人,妳憑什麼上門來搶人家丈夫?沒人要,也不必急得賤價大拍賣,妳這種三流貨色,去當應召撈女還得倒貼呢!」

段可君鐵青着臉,身子倒退地閃躲着誠誠的小拳頭。

於欣宜拉不住像火車頭似的猛衝亂打的誠誠,扯開喉嚨大叫:「湘娟,幫我拉住誠誠,別跟她一般見識。」

段可君聽得更是怒氣攻心,嫉妒之火已經把她的理智燒毀了﹔她的眼睛直冒火,然後,又像個潑婦般地張牙舞爪的往於欣宜身上亂打,她痛恨徐氏父子對於欣宜全心的愛,這是她費盡心思得不到的。

於欣宜的耐性也磨光了,壓抑的怒火也如山洪爆發般一涌而上,她也掄起拳頭和段可君打了起來。

袁湘娟一見苗頭不對,馬上上前阻止,一時之間,大人小孩全扭打成一團,辦公室里人聲沸騰,誠誠的哭叫聲,夾雜着電話聲,幾個員工雞飛狗跳的,不怕死的上去勸架,也被粉拳繡腿踹開......

小凝急得直跳腳,尖聲高喊﹕「小李,你快去拉開她們。」

「我拉不動啊!」

「找老闆啊,誰快去找老闆回來。」

「去那裏找?怎麼辦?」

「用call的!用call的。」

男人七嘴八舌的滿場亂飛,眼看她們是打得昏天暗地,風雲變色,連辦公室里的用品、傢具、擺飾,有的沒有的,無一倖免的全被拿來當武器,丟的丟、砸的砸,搞得人仰馬翻,無力收拾失控的場面,突然──

「統統給我住手!」一聲怒吼震住全場,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停止動作,把目光集中在發聲處,只見老施伯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徐品剛一臉凝重的站在門口﹔別小看已退休的徐品剛,他可沒因年邁而減少威嚴,剛才的那一聲吼叫力道之足,讓年輕人都自嘆弗如。他銳利的注視全場,頭點了一下,施伯會意的過去,把扭打在一起的女人帶開。

徐品剛清了清喉嚨,道﹕「我難得出門來看小孫子,結果你們是用全副武行的隆重場面來歡迎我,我老了,心臟負荷不了這種刺激,可不可以換點輕鬆的娛樂啊?」

誠誠看到救兵般的沖了過來,抱着徐老爺子,抽泣的哭訴﹕「爺爺,那個壞巫婆打媽咪,你要趕走她,她叫媽咪要印印..….要離婚。」哽咽的狀告段可君的惡行。

「哦!乖孫子,別哭了,把眼睛哭壞了,爺爺心疼哦!」徐品剛安慰誠誠的同時,也暗暗打量段可君。

「妳是段老的小女兒?」徐品剛認出段可君的身分。

「是的,徐伯伯您好。」段可君整了整凌亂的頭髮,恢復大家閨秀樣,她在幾次宴會裏,曾被父親引薦拜見過徐品剛。

徐品剛慈祥的說:「好久不見了,段老近來可好?」

「托徐伯伯的福,他很好。」

「那天我得找他出來喝喝茶。聽說段老那家公司讓妳搞得有聲有色的,是吧?不錯,不錯,徐伯伯可是很欣賞妳的才幹哦!」

「謝謝徐伯伯。」段可君暗爽在心,有徐品剛的支持,徐品中跑得掉嗎?

徐品剛接着又說﹕「只是..….妳不在公司忙,卻跑來和我媳婦玩摔角,不怕業績滑落嗎?」

「徐伯伯我是來──」段可君急欲解釋來意,卻被徐品剛抬手制止,住口不語。

「我說媳婦啊,妳怎麼連待客之道都不懂,段老和我可是多年交情,他的女兒豈可怠慢,妳這個樣子,下個月我要在家裏辦宴會,怎麼敢交給妳!」徐品剛明着指責,暗的表明了於欣宜在徐家的地位,於欣宜聽懂了,段可君也瞭然於胸,所以臉色難看得很。

「小君啊!回去告訴段老,改天徐伯伯會登門拜訪他。」

「徐伯伯,我想您對我可能有點誤會?我只是來爭取我要的東西。」

「我倒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兒子成了東西?還好我不是個東西,不然就成了搶手貨。」徐品剛在於欣宜的調教下,嘴上功夫日益精進。

好死不死,這句話給正進門的徐品中聽到,他的兩個眠睛瞪得像銅鈴般大,他驚愕父親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風趣?從小到大,他對父親的印象是嚴肅、不苟言笑,拘謹到幽默是何物都莫宰羊。

徐品中猶豫再猶豫,該不該......

因為位置的關係,於欣宜看見徐品中回來了,而徐品剛是背向門口,所以不知道他日思夜盼的大兒子正站在他後面。

徐品中接收到於欣宜無言的鼓勵,鼓起勇氣道:「爸,您什麼時候來的?」

徐品剛像觸電般的楞住了,雙手顫抖地扶着輪椅把手,拚命的想轉身﹔徐品中快步走到徐父身前蹲下來,握着父親顫抖的手,柔聲的說:「爸爸,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對不起,沒回家去探望您。」

徐品剛老淚縱橫的,哽咽的哭道:「沒關係、沒關係,有媳婦和小孫子去看我也一樣,也一樣!」

老施伯也頻頻拭淚,道﹔「佛祖保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施伯,您還好吧!」徐品中轉向施伯。

「好好好,很好。」

徐品中稍控制住激動的情緒后,環顧四周的凌亂,只有五個字可以形容──浩劫餘生后──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徐品中聲音中帶有怒氣,直視着段可君,又說﹕

「我以為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段小姐,除了朋友之外,我們是不可能牽扯其它關係的,妳不該來找我太太談的。」

「我知道了。」段可君像只戰敗的公雞,沮喪的回答。

剛剛徐品中和於欣宜兩人短暫的眼神交會,已說明了他們夫妻間的相知相愛之深,是外人無法介入的﹔那匆促的一眼是千言萬語的交流,那一眼讓段可君覺悟到自己可笑的舉止,她心裏閃過於欣宜說的一字一句,剎那間百感交集,此刻,再多的言語也表達不出她內心的衝擊,真的枉費她浮沉商場多年。

段可君憑着倔強的個性,勉強的維持着自尊,有風度的開口道歉﹕「很抱歉,鬧了個大笑話。」微頷首致歉道:「打擾了。」說完,馬上匆促的離開現場。

袁湘娟眼見警報解除,馬上拍一下手,對着發獃的眾人說︰「好了,收拾后各自歸位。」並動手整理散落一地的東西。

「哇!真舒服,好久沒活動筋骨了。」於欣宜伸了伸懶腰,輕快的說,感覺這世界真美好!

「兒子,過來洗把臉,看你哭成了大花臉。」於欣宜帶着誠誠進了洗手間,把空間還給相見不久的徐氏父子。

徐品剛看着徐品中,說:「兒子,這次你的眼光就不錯,這個媳婦我很滿意。」他咧了嘴,連連稱讚。

「我也很滿意。」徐品中得意的說,然後又指了指忙着收拾善後的袁湘娟,說﹕「那個是你小兒子追破了頭,還沒追上的小媳婦。」

徐品剛眼睛一亮,興奮說道﹕「叫什麼名字?要不要拉他一把?」

「袁湘娟,你看着辦。」徐品中很喜歡改變后的父親,這大概又得感謝老婆大人了。

「袁小姐,聽說妳很討厭徐品華,為什麼?」徐品剛促狹的說。

袁湘娟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徐品剛突如其來的問題。

「我這個小兒子不錯哦!英俊、聰明、多金、體貼、孝順.....」

「哼,老徐賣瓜!小心牛皮吹破了。」於欣宜取笑着。

徐品剛不以為意,繼續吹擂:「我大兒子可以證明,剛剛不是有女人上門來搶嗎?」

於欣宜氣鼓鼓的,正待發作,徐品剛馬上轉話題,正經八百的問﹕「品中,預備什麼時候回家?」

「爸!目前這樣不也很好嗎?」徐品中為難道。

「那公司方面呢?」

「我不也接手了嗎?別勉強我好嗎?」徐品中喜歡他的新生活,回家彷佛又把他拉回從前的那段不堪回憶中。

「那也好,隨便你吧!老施,待會兒要老王回去幫我拿幾件換洗的衣服,我要在這兒住幾天。」徐品剛實在害怕回到空蕩的大屋子,面對一屋子的寂寞。

於欣宜正暗忖要如何整這隻老狐狸時,一聽到徐父交待施伯的事,馬上驚訝問道:「你要住下來?」

「幹嘛,不歡迎?」

「不是,是怕地方小,您住不慣的。」這下可熱鬧了,徐品華為了追袁湘娟,三天二頭的窩在這邊,現在連徐品剛也來了,看來得搬大房子,才夠住。

突然,於欣宜瞄到徐品剛以不懷好意的眼神看着袁湘娟時,她怪叫一聲!

「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了。袁湘娟,妳完了。」

徐品剛忘形的開懷大笑,心想:這個媳婦可真聰明!

徐品中和於欣宜受到感染似的也跟着笑,而袁湘娟仍然莫名其妙的呆在原地。

一場火爆的鬧劇就這樣落幕了,但另一場求愛記卻正要上演呢!

「袁湘娟,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想通要嫁給我。」徐品華放下筷子,質問袁湘娟。

自從徐品剛住下來之後,徐品華也乾脆搬進來,徐品剛為了幫助小兒子早日把老婆娶回家,規定晚餐必須全員報到﹔他時常看到袁湘娟和小兒子玩躲貓貓的遊戲,只好出此下策,而每餐徐品華必定如火如荼的演出一場逼婚記。

「說,妳要不要嫁給我?」見袁湘娟埋頭吃飯,徐品華只好繼續追問。

「木頭人,你不會帶她出去,在花前月下羅曼蒂克一番,在幾個電燈泡的注視下求婚,她會答應才有鬼?」於欣宜說道。

徐品華抱怨的數落,道﹕「我請她聽音樂會,她說沒興趣﹔請她看電影,她說無聊﹔郊遊烤肉她嫌累,妳們說,我有機會嗎?」

「是沒什麼機會!」徐品中建議道:「那喝咖啡、逛畫廊呢?」

「她只喝自己煮的咖啡,也不必培養氣質了。」

徐品中沒轍的吃他的飯去。

其實,袁湘娟的心早被徐品華收服了,只是她童心未泯,想捉弄他一下﹔她喜歡看他絞盡腦汁的模樣,以及每次遭她拒絕約會的模樣,同時,她也享受着身為女孩子被追求的感覺,和故作矜持的特權。她越想越樂,差點忍不住的笑了出來,趕緊低頭猛扒飯,維持面無表情。

「大女人主義的女人要不得,兒子你得三思啊!」徐父故意說道。

袁湘娟抬頭,目露凶光,盯着徐父,等待下文。

「明明心裏是愛得要死,卻死要面子,喜歡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以打擊男性的自尊﹔還沒結婚,你就追求得這麼凄慘,結了婚,你的命運會更坎坷,所以,三思而後行啊!」徐父閑散的說。

噗嗤一聲,全場笑得花枝亂顫﹔袁湘娟敢怒不敢言,好歹他也是好友的公公,她沒有反駁的餘地,因為他也沒指名道姓,她只得按捺住性子,免得不打自招。

「爸爸你別攪局了。」徐品華哀求道。

「我是為你好耶!我看你還是轉移目標,滿街都是女人,隨便一抓就有了,要不,你那些世伯、叔叔的女兒也一大把,還怕找不到老婆嗎?」說著,不忘斜睨袁湘娟一眼,意思是隨便找一個也比她好。

「爸爸,別亂說話,我對感情是很專一的,一旦認定了就是一輩子了。」徐品華趁機表白心意。

「你的痴心,人家把它當驢肝肺踩在地上,根本不屑一顧。」

「不會的,她是個體貼的人,只是還沒準備好接納我,我相信等她做好心理建設后,就會接受我的。」

徐品華這番深情的話讓袁湘娟感動得差點痛哭流涕。

「我看她是沒膽子,自慚形穢,自卑心作祟,自認配不上你,缺乏信心,所以你就放棄吧!這種懦弱的人,不值得你花心思的。」徐品剛拉哩拉雜的數落一番,心想﹕請將不如激將,有些人就必須用鞭子抽他一下,才知道要往前走!

「請你們不要當我是隱形人的討論,誰說我懦弱、沒膽子?」

袁湘娟終於開炮,瞪視着徐父,說﹕「你不要門縫裏看人。」

太好了,魚兒上鉤了。徐父得意洋洋的說:「是妳自己承認的,我可沒說,要不然妳可以證明啊?」

「哼,誰怕誰!」袁湘娟向徐品華下了道命令──「我們明天就去公證結婚,等不忙的時候,再補辦喜酒,等一下我們去看電影。」

徐品中和於欣宜都對徐父的急智佩服不已,二兩下就搞定袁湘娟了。

為了怕詭計穿幫,包括徐品華在內,他們都竭力的忍住笑意的朝徐父擠眉弄眼,徐品剛則一貫閑散的吃他的飯,姜還是老的辣!

誠誠誤打誤撞的說了句﹕「爺爺,你好厲害哦!都吃了五碗飯了耶!」

霎時,笑聲震天,響徹台北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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