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感到幾點溫熱的水漬濺到臉上,匡雲南無奈地嘆口氣。「別哭了,我這是老毛病,每隔幾個月便要發作一次,過後就沒事了。」

「可如果不是我害你操勞過度,你也不會一發作就昏迷三天三夜不醒。」

「我昏迷了三天?!」這倒是破天荒頭一遭,過去他頂多昏迷兩日的;看來他的身子是越來越糟了,唉!

「嗯。」魏芷瑕抽抽噎噎地哭個下停。「我好怕,相公,我擔心死了。」

「別怕,我這下是醒來了嗎?」只不知下回有沒有如此好運道而已。

「可是你的臉色好難看,人也瘦了好多,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她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坐在馬車上,玉白的臉上覆著一層淡灰,可那雙眼卻澄澈、清明,望着她的目光里有驚訝、有溫柔,就是沒有輕蔑。

為此,她對他一見投緣,才會初相識便下藉以內力助他調息,然後很快地,她看見他恢復健康,紅潤的氣色直教人心喜。

可這回,不論她如何為他運功,他的臉色一直是灰敗的,人也一日日地消瘦,她不知他生了什麼病,只曉得見他受苦,她心如刀割。

「相公,請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你才能夠真真正正好起來?」她願意付出所有以求他身體健康,但她天生遲鈍,得有人教她,她才知道該怎麼辦。

匡雲南默然,這世上並非任何病都有葯可醫的。比如他,打出生就被全西荻的大夫警告,他很難活過二十歲;如今還活在人世是大神的恩賜,誰也下曉得大神幾時要把他的命收回去,一切但憑神意。

他看開了,但這話就算跟她解釋,她也下會懂,況且他也下想講,自相識以來,她一直是個天真無憂的姑娘,笑容才是她最佳的裝飾品,愁思一點也下適合她。

「沒事的,我吃完葯就會好。」他只能安撫道。

「吃藥?」她眼睛一亮。「我熬了養生湯,這就去端來給你喝。」

「去吧!」他揮揮手,目送她粉蝶兒也似的身影飛出門外。

當她打開門的時候,一道月光射入,照着她粉嫩的玉頰,上頭幾點殘淚晶瑩剔透。

他瞧得心頭一抽。他不過受點小傷她就哭成這樣,萬一哪天他死了,她還能活嗎?

「還是離開吧!」在事情未演變到最糟的情況前,由他揮劍斬情絲,劃清兩人各自的未來。

「相公。」魏芷瑕帶着笑容飛進來。「我把葯端來了,你快喝吧!」

匡雲南移動身子坐到床沿,對她招手。「過來。」

「相公有事?」她端着葯走過來。

他端過葯碗輕啄一口,葯汁溫度正好,他一口喝完。「看來我醒的正是時候,你葯才熬好,我就醒了。」

「沒有,這是第九帖了,前幾帖早過時效倒掉了。」她笑嘻嘻地收拾他喝完的葯碗。

「第九帖!」他一楞,大掌扳過她嬌顏,瞧見那雙明眸大眼下一圈黑影寫着憔悴。「二天你都沒睡?」

「呃!」她瞪大了眼。她又沒說,他怎麼知道的?好神奇。

「我下是告訴你,要小心保重身體嗎?」他已經沒有健康了,不希望她也失去這項寶物。

「有啊、有啊!我有聽話準時吃飯睡覺,真的。」她點頭如搗蒜。

欲蓋彌彰!匡雲南橫過去一記白眼。

「我……」她縮起肩膀,小小聲地吐了句。「對不起。」

他無奈地輕嘆一聲。「算了,你過來。」

「相公。」她哽着聲道。

「過來。」他沉下面容。

她嚇一跳,期期艾艾走過去。

他拉住她的手,僵凝的面容一變而為憐惜。「累了吧?」

她的淚瞬間滑下。「相公……」

「一起睡吧!」他挪過身子,讓開一塊地方給她。

她一臉受寵若驚的樣子。「相公,你不氣我啦?」

他的心又痛了。她怎能如此信任依賴一個人?下知道太多的下設防是一種危險嗎?「瑕兒,以後下管我發生什麼事,你都要以照顧自己為優先考量,知道嗎?」

「為什麼?以前娘告訴我,夫妻是同體一心,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還分什麼彼此?」她的愛是全然的奉獻,沒有一絲保留。

他撫着她柔細的發,心想今生有個如此痴情的女子愛他,他也不枉此生了。可他不能太自私,他死後一了百了,留下她孤身一人要如何過活?

「再親密的夫妻也下可能同生共死,終有一天要分離的,你得學着自己過活。」

「我不要離開你。」她執拗地抱緊他。

「世事難料,若有個萬一呢?」狠下心,他扯開倚在懷裏的螓首,冶着聲問。

她嬌軀一顫,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滑下。「相公,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怕的是,他要不起啊!

「你若不想要我,我會乖乖回雪峰,一輩子不見你。」儘管那會讓她痛徹心肺,但以前娘說過,相公是天,他講的話一定要遵從,所以他若決心舍她,她也只能認命。

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說到那句「一輩子不見你」時,他的心突然一片虛空,好孤寂、好難受。

可這明明是為了她好而決定的辦法啊!他想過千百萬次,也衡量了全部的狀況,確定自己都能接受后才做的,他為何又感到痛苦?

「相公,你不要我嗎?」她哽着聲再問。

「傻瓜。」他把她的螓首按進懷裏,有一點點滿足、有一點點快樂。「別想這麼多,好好休息吧!」這話是說給她、還有自己聽的;起碼他現在還活着,只要在死前為她安排好退路,此刻不須擔心太多。

「嗯。」他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后,最開心的人莫過於魏芷瑕;她抬頭,輕輕地吻了他一下。「我喜歡跟相公一起睡覺,沒有你,我都睡下着。」然後,她把他抱得好緊、奸緊。

「瑕兒!」誰也沒看到,在濃濃的深夜裏,匡雲南一張峻臉紅如火爐,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幸好沒人聽見這些話,幸好、幸好……」真是羞死人了。

匡雲南又休養了數天,總算完全復元。

這時,魏泉生受迷藥所苦而散失的功力也恢復了,又開始一心一意地想突破最後一關,以奪回被竊之翔龍宮。

「二皇子,為免夜長夢多,咱們是不是該儘快擬個對策以破鐵血騎士的誅仙陣?」

「幹麼?你怕他們跑啦?」凌摘星最愛吐他的槽了。

「我是怕再拖下去,給那叛徒可乘之機,又去聘請更厲害的人來守門,屆時可就麻煩了。」

「啐!我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原來是一篇廢話。人家請人,你不會也跟着請,還是你捨不得花錢啊?」

被說中弱點,魏泉生氣得渾身發抖。「凌摘星,我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才不與你計較,你別以為我怕了你。」

「夠了!」匡雲南下耐煩地哼了聲。「由咱們住進通天塔數日,仍無人前來攻擊可知,孤鷹峰上應還不知前兩道門戶已破;所以魏泉生的顧慮是多餘的。」

「聽到沒有?」凌摘星對魏泉生做了個鬼臉。「教你個乖,你家那個叛徒雖然厲害,請出了武林三大勢力為他把守門戶,卻忘了這些老大個個心高氣傲,誰也不服誰,還巴不得對方早點垮台呢!就算有人打了他們其中之一,其它人也不會幫忙;因此咱們盡可在這裏待着,就算住個十年八年,也不會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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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欄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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