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睡眠不足、睡眠不足!
都怪他啦,沒事突然出現,害她一整晚都不敢睡,那滋味就像是房間出現了小強,沒逮到殺掉之前,怎麼睡都不可能安穩,隨時都會在半夢半醒中嚇醒。
所以,她現在好想睡……
“喂,你的東西自己去拿啦,還要人家幫你送來,你以為你很大牌啊?”
啪的一聲,文件夾帶速度重擊她的桌面,嚇得她趕緊回神,發現主任就站在她面前,惡臭着一張臉。
“……對不起。”初瑟垂着眼看着文件夾,發現是前幾天往上呈報的客戶資料。
“以為自己是副總的紅人,就可以這麼臭屁,是不是?”
“……對不起,我沒有這麼想。”她垂着頭,用劉海遮掩閉上的眼,在心裏默念和氣生財、大家發財,以消彌也內心淡淡的不悅。
“不用對不起,這件案子,等一下由你接待。”主任把手上的文件夾往她桌面一丟,好像丟文件丟上癮了。
初瑟抿了抿嘴,看了眼文件,全都是基金投資指標簡介。“有大客戶嗎?”怪了,通常這種大客戶,是不會交給她的。
“沒錯,你要感謝我。”主任笑得很冷,大有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狡猾嘴臉。
一定有鬼!她勉強勾笑,“謝謝主任,那……有客戶資料嗎?”這種大客戶,基本資料一定有,先讓她看看,好知道怎麼應付,如何為對方設計出最好的套餐組合。
“沒有。”
“咦?”
“只知道對方有意願開戶,待會十一點,第一招待室,你必須想辦法讓對方成為大客戶,要是失敗了,我會往上呈報你的過錯。”
她臉上滑下三條大黑線。“可是這樣子——”
“我不管,反正只准成功不準失敗,不要以為我故意整你,那是對方指定你,你人紅嘛,能者多勞嘍。”冷冷截斷她的話,涼涼說完,主任在搖大擺的陰險笑着離開。
初瑟垂着臉,甚至可以聽到附近傳來看好戲的訕笑聲。
超沒同事愛的工作場所……要不是她太熱愛這份工作,哪受得了這種孤立無援的環境?
不過,反正她是獨立作業,一個人也能搞定,光是看着客戶帳面上的數字一直跳,她就能覺得很滿足了。
只是,她還是菜鳥,進公司才一年,此際她沒有自信能夠讓客戶願意成為公司的大戶啦——可惡,拐彎抹角地整她……她才不相信對方會指定自己,因為她的宣傳單已經很久沒發了好不好。
覦了覷那團沒愛心的女同事,她百分之百肯定,絕對是在整她。
事實證明,打從初瑟移駕到第一招待室,玻璃門外圍着一圈看好戲的同事,更加印證她的猜想。
嗚,她真的有那麼討人厭嗎?
她無奈地翻動着手上無數投信公司的基金資料,一早接到這個案子后,她幾乎快要把資料翻爛了,可是眼看都已經十一點了,為什麼人還不來?
完了,該不會對方人不來,也要把帳算在她頭上吧?
正忖度着,外頭傳來陣陣的騷動,有低語,有壓抑的叫聲……她不解地抬眼探去,瞥見外頭有兩個男人踏進招待室,她立即起身,緊張地揚起討好的笑,然後呆掉。
她的表情就像是——瞬間枯萎的大波斯菊,又或者是剎那風化的崖壁,笑意從她僵硬的唇角一點一滴流逝,水靈靈的瞳眸佈滿難以置信的震愕,和濃郁不散的恐懼,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陰魂……不散哪——
“……你都是用這種表情接待客戶的嗎?”男人沉而厚實的噪音恍若是圓潤玉珠軟落在天鵝絨上,恁地慵懶而誘人的氛圍。
他有一頭略長的發,斜落的劉海掩飾不住搶眼出從的五官,教人過目不忘的俊臉,雖說整個人感覺略呈陰柔俊魅了些,但剪裁合身的名牌西裝襯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質地細緻的布料包裹着他健實的,性感的男人味十足。
然而,看在初瑟的眼裏?見鬼!
見鬼時,該有什麼反應?
錯愕、駭懼、恐慌、失措?她的心臟跳到她快要體能衰竭,腦袋缺氧,視野發昏,她敢發誓,再靠近她一步,她絕對尿失禁——
花耀今玩味地享受着她複雜卻有一致性的表情,在她面前坐下。
“你不想要業績嗎?”他優雅地交疊着長腿,回味着她見鬼式的招待。
想!可是不想面對他。“你……你……”你了好一會,就是說不出下句話。
昨晚他一送她到家,她二話不說的衝進屋內,立刻閉門反鎖,跑進房裏,躲進被窩裏,連請喝杯茶等等虛偽的禮儀都直接省了。以為以後不會再見面的,誰知道惡夢居然還有Part2?
“啊啊,原來你當個理財專員,也不過是在這裏混吃等死,連最基本的招待都不會。”他修長的指輕撫着頰,略薄的唇勾得又彎又邪氣。
“誰說我不會?”哇咧,給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連鎖店了?以為她真的很怕他嗎?她只是面對他,心裏有陰影,要不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去瞧瞧公佈欄上她的豐功偉業就可以知道她沒撒謊。
她有信心,可以利用一年的時間爬上主任的位置,再用三年的時間坐穩襄理大座的。
“嗯?”他笑眯了魔魅的黑眸,等着她開口。
初瑟深呼吸再呼吸,把氧氣當勇氣,塞得胸口滿滿的。“你、你好,我、我我是是豐陽銀行的理財專員。”很好,結巴的狀況收斂多了。
這裏是公司,她是專員,對上大戶,如此神聖的工作場合,可以稍稍穩住她過份跳動的心臟,況且幹麼怕他?他再可怕也不過是個人,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可能咬她……話說回來,他也沒咬過她,只是常常嚇到她。
“名片呢?”花耀今慢條斯理地喃着,黑眸掃過桌面,再問:“銀行連招待的飲料都沒有嗎?”
“啊!”初瑟猛然想起自己犯了大忌,這時卻慌了手腳,不知道該先遞名片,還是先去泡茶或咖啡……不對,應該先問他——“請問你想喝什麼?”
“你不知道我喜歡喝什麼?”語調是慵邪的,但掩在劉海底下的眸閃過一絲不悅。
我一定要知道嗎?她不禁在心裏吶喊着。“咖啡?”
“我要阿拉比亞的原葉咖啡。”
“……”抿了抿唇,也很無奈地問:“你是來整我的嗎?”
就知道他出現肯定沒好事,昨晚出手救她,也不過是順手而已……
“你以為我很閑嗎?”
“我跟你又不熟,哪會知道你閑不閑?”拜託,認識他是在六年前,被他嚇了三年,老天感嘆她命運乖舛,所以將此等惡人快快遺離她的身邊,豈料,不過又一個三年,竟然再度狹路相逢。
是命,是命啊——“想不想知道我閑不閑?”他依舊一派慵邪。
不想好不好——
“不想?”她拒絕的表情太明顯,他想假裝沒看見都不能。
初瑟不點頭也不搖頭,只覺得自己准死定了。接不到大戶,死;想接到這位大戶,死;接與不接,都是死路一條,她這是什麼命啊?
“如果你可以撥點時間給我,我就幫你製造業績。”他開出條件,誘之以利。
聽到業績,她的眼睛立即發亮,但隨後又瑟縮起來,總覺得有鬼。“你為什麼要幫我?”一個沒啥交情,每回碰面光是一記冷笑就可以讓她發抖很久的男人,沒事在睽違三年後相逢,還說要幫她,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嗎?
她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福份。
“誰幫誰還不知道呢。”他哼了聲,長指輕搞着自己的頰后,說:“幫我設定兩筆投資,一美一歐的國家債券基金。”
“多大單位?”她涼涼問着,口氣很隨意,完全不像個專業的理財專員,只盼望他能快快離去,讓她的苦難消退。
“一筆一千萬。”
“一筆一千萬……”她輕點着頭,慢半拍地頓了下,攢眉思考了好一會,抬眼小心翼翼地問:“台幣?”
“難不成是韓幣嗎?”他沒好氣地笑道,發現她耍呆的表情很逗人。
初瑟雙手環胸,始終與他保持安全距離。“你是說真的嗎?一筆一千萬,兩筆是兩千萬耶。”他是那麼有錢的人嗎?
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是挺稱頭的,但在她記憶里,倒霉跟他當鄰居那三年之中,他是個超級宅男,幾乎是足不出戶,根本像是個與世界脫離的廢柴,哪可能在闊別三年後突然變暴發戶?
“你以為我的算數有那麼差嗎?”被她看扁,他不太在意,可他身後的道格很不客氣地悶笑出聲,倒教他有點不快了。“你在笑什麼?”
“抱歉,我想起我家裏那隻貓和老鼠。”道格有張很道地的陽光美國臉,金髮碧眼,帥氣十足,卻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此時正忍笑忍得俊美的五官微微變形。
“這麼挂念,要不要乾脆回美國算了?”他冷哂着,沉嗓偏軟地問,卻滿是殺傷力。早聽出他根本是拐彎笑他們兩個是貓與鼠的組合。
“它們會希望我好好工作,賺它們的飼料費。”道格收住笑,極力想止住那微彎的唇角。
花耀今冷冷地上下打量他,魅眸噙滿戲謔,哼笑道:“就不知道你的工作包不包括替我買杯飲料?”
“阿拉比亞原豆。”道格與他相處三年,大概掌握得住他的喜好。
“順便幫她帶一杯伯爵奶茶,一顆奶球不加糖。”
花耀今話一出口,初瑟眨了眨眼,胸口爆開陣陣疑惑。
他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喜好和習慣啊?
道格很識相地準備招待室,又聽見他涼涼的吩咐,“順便要外頭的人滾遠一點,吵得我都不能談事情了。”
“我知道了。”道格收到Boss不快的訊號,立即離開處理首要之急,沒兩三下,外頭瞬間凈空。
耳朵清靜多了,花耀今微抬璀璨星眸瞅着呆望着自己的女人。“小瑟,準備好資料要我簽了嗎?”
“小瑟”兩個字,彷彿是某種咒,讓她瞬間打了個超大寒顫,整個回神過來。
“你真的要投資那麼多嗎?”她淺喘口氣,努力壓抑那股不平靜。
“嫌多?”
“不是嫌多,而是——”她頓了下,怕自己問得太傷人,可是兩千萬不是小數目,他不要說得跟兩千塊沒兩樣好不好?
花耀今懶得多說,直接從西裝內袋取出一隻閃耀着名牌Logo的名片夾,丟出一張。
初瑟遲疑了下,下意識里把所有屬於他的物品都視如蛇蠍。
她被嚇過很多次,有所防備乃是天性。
他沒好氣地翻動深邃眼皮。“你以為一張名片裏頭能藏什麼?”
“……小強幹扁的屍體。”她猶豫了下,終究忍不住提出自己獨特的看法與見解:根據認識他三年的結論,她認為還是小心為上。
“……”逗她,是因為她有些表情太可愛,但要是逗到她連碰他的名片都不敢的話,可就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花耀今拾起名片,正反面轉動一次,確定上頭絕無可能出現任何害蟲屍體后,她才萬般小心地接過小角,離得遠遠地看着上頭設計前衛的字體。
“美國拓荒者金融體系……亞洲區……執行長……”上頭有中日英三種版本的頭銜介紹,所以閱讀上絕對不成問題,可被她念得二二六六,是因為這個來頭和公司行號……“就知道你在耍我!”看完之後,她扁起嘴,小聲哇哇叫。
花耀今閉了閉眼,深吐口氣,略薄的唇抿起,“我哪裏耍你了?”真沒想到這年頭,連想要幫個人也這麼困難。
知道她缺錢,所以幫她製造業績:知道她太講義氣幫朋友兩肋插刀,所以準備幫她弄個好兼職,可瞧瞧她的反應,把他的義舉當笑話。
如果不是要幫她,他又何苦走這一趟,真以為他很喜歡跑到這兒嗎?
“你自己搞金融的,有必要找我這個理財專員幫你投資基金嗎?”不是耍她,是怎樣?
就知道,這個男人不可能對她太好,八成是飛黃騰達了,回台灣跟她炫耀的。
“我說要投資就是要投資,不行嗎?”花耀今俊魅的黑眸像暗夜的一把流星,因怒而絢爛着。
“你確定?”偶爾丟丟昆蟲、青蛙、墨汁、石頭什麼的嚇嚇她,她還可以很有風度的不理他,但要是真的給她畫個大餅再塗掉說不算,她會被逼出腎上腺素,前仇舊恨一併計算。
花耀今眼角抽搐,瞪着她桌上的資料。“把資料給我!”
好,既然是他自己說的,她就成全他!
初瑟快速備齊所有資料,要他簽名又蓋章,最後突地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對了,要開戶!”
“我不開戶。”他涼涼的拒絕她。
既然知道他也是搞金融的,就該知道踏進這裏已經是他的極限,別妄想他在這裏開戶。
她秀眉快要打結。“你不在這裏開戶嗎?”
“我一定要開戶才能投資交易嗎?”
“倒也不是絕對啦,只是、只是……”她真的懷疑,他只是想整她而已。可是他把資料都簽好了,只要開個戶,她就完成主任託付的重責大任,從此以後可以在部門裏揚眉吐氣。
他薄唇勾得邪氣,“如果你求我,我會考慮。”
我幹麼求你?她在心裏喊着。“你開心就好。”她崇尚自然主義,一切隨心快樂就好。只是,覺得很可惜就是了。
“我能在這裏開戶,對你而言,應該是個好消息。”他挑眉,笑得像是帶着惡意的貓,有種明明很清楚狀況,卻又故作不知,到最後再搖着尾巴,一副抓着餌等她這隻小老鼠上鉤的嘴臉。
壞人!她心裏罵著,然而想着績效資金、想到可以重挫主任銳氣——
“說吧,你想要我怎麼求你?”
“下班后,在夜店等我,我有事跟你談。”
咦,就這麼簡單?
最後,真的開戶了,可是,戶頭資料給的卻是他的秘書道格先生。
管他的,反正單子已經繳上去了,她會有一筆很可觀的資金入帳,也讓主任和同事們氣到翻白眼,至於眼前他想要跟她談什麼……反正隔着吧枱,就不信他還有什麼暗器。
“……你上班都是穿這樣?”坐在吧枱高腳椅上的花耀今,微沉着眉打量也。
“有什麼不對?”
初瑟看着自己身上的亮片小背心,熱褲配網襪和亮面羅馬靴……很正常啊,這是夜店的標準配備,何況她是站櫃枱的,代表的是整家店的門面,稍微打扮打扮,也是應該的。
“……”他瞪着她小煙熏妝底下的閃亮電眼,秀鼻菱唇配上巴掌大小臉,原本出色的五官經過彩妝,更形出眾,再加上大片呼之欲出的嫩白酥胸,性感女人味十足的網襪,充分地勾勒出她完美的腿型,俏麗馬尾讓她的俏臉更突出,簡直像個專門誘惑男人的小妖精,難怪老是有男人覬覦她,說到底,根本就是她自找的!
昨晚就看見了,以為不過只是一夜打扮,豈料也是天天都如此!
難道她就不會學白天上班的模樣,穿着公司規定的套裝梳包頭嗎?
“幹麼這樣看着我?”初瑟被他的視線瞅得腦門發麻,不斷地往後退,感覺好像離他無形的蛇信遠些,她就感到自在些。
昨天無預警的重逢,驚懼來得突然,害得她一夜失眠,而現在是第三次見面,再加上已有心理準備,震撼雖說是少了一點,但還是無法讓她放鬆下來。
“只是突然有感而發。”
“什麼意思?”女大十八變嗎?她眨眨眼等着被讚美。
就說嘛,她有人追、被男人呵寵在手心,不是現在而已,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就唯有他,沒心沒肺的愛欺負她。
“你的身材證明我當初沒看錯,你確實是個無腦女。”只有笨蛋才會用這種方式招蜂引蝶,三番兩次把自己逼進絕境。
初瑟怔愣了下,意會過來,粉顏瞬地紅似火。“你!胸大又不是我的錯!”混蛋傢伙,三年前羞辱她一次,三年後再複習一次是不是?
以為這樣很幽默嗎?
“胸大就要要穿這種衣服。”他懶懶地道,順便不屑地撇開臉。“難看。”
“難、看?”她一頓音一長音,忘記呼吸,幾乎快要缺氧!“抱歉,喜歡看的人可多得很!”
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只要被他一瞪就變呆,只要他一開口毒舌就默默忍受,只要他亂丟東西砸她,她就哭着回家找媽媽的小女孩嗎?
她也會成長的,現在激怒她,她就翻臉!
“是啊,所以才會老是招些牛鬼蛇神……你還沒受夠教訓嗎?”輕軟似耳語的沉嗓突地轉硬,連濃眉都不悅地攬起。
初瑟頓了下,這才明白他在說什麼,想起昨晚的事——
“對了,我家副總……”
“他是你家的?”花耀今對她的形容詞非常不以為然。
“不是我家的,只是習慣性用語。”一定要雞蛋裏挑骨頭嗎?“你昨天真的把他丟在外頭?”她今天上班時,並沒有在公司看到他,很擔心他到底有沒有回家。
“我請道格把他丟到醫院門口,若無意外,你應該有一陣子不會看見他。”因為道格說花勁良的鼻樑斷了,當場住院治療,也正因為如此,他今天才會特地到豐陽走上一趟。
“……他被你打得很嚴重?”
“你很擔心他?”
“基於人道立場啦,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上司啊,銀行的薪水不差,資金也很迷人,如果可以,我不想沒了正職。”不管怎樣,花耀今也是為了救她才會打花勁良的,要是花勁良想對他採取法律訴訟,基本上,站在道義立場,她還是會挺他的。
花耀今垂下長睫,唇角有意無意地微掀略勾,“那麼,想不想要一份資金更迷人的兼職?”
“有那麼好的兼職嗎?”現在景氣不好捏——
“要不要我替你指點迷津?”
“你?”喂,不要突然靠這麼近,她的心臟愈來愈不好,肯定是被他嚇到無力的。
“明天下班之後,我來這裏接你。”語氣是恁地不容置喙。
“喂!”他們沒有熟到這麼守望相助好不好?
“反正,不過是個門面,又不是非要你不可。”他掃過店內一些服務生,再看向她,視線很明白地告訴她,純粹想當門面的,人才多得很。“還有,記住,我要的是標準套裝,不要給我穿這樣。”
“……”她有說要去了嗎?
“四個鐘頭,這個價錢。”他好笑地看着她扁嘴腹誹他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千塊?”她明亮的眸瞬間金光閃閃。
哇時薪超高的耶——
“一萬。”
她金光閃閃的眼轉而眯起,滿是懷疑。
“放心吧,就算你想賣,也不值這個價錢。”他撇唇哂笑。
“喂!”沒禮貌!
花耀今幾乎是用力抿着唇,才讓自己不輾出傷人至極的話語。
“……幹麼這樣看我?我有穿套裝啊。”初瑟鼓起腮幫子,拉了拉寬鬆的A字裙,偷偷摳着有點脫線的線結。
“這是哪個年代的套裝?”半舊不新的藕色阿嬤式套裝,配上素白如學生服的襯衫,腳上還穿了雙超丑的條紋包鞋……復古風也不是這種走法。
“不知道,這是我媽的套裝……”她被他的氣勢徹底壓垮,儘管不甘心,還是怯怯地垂下臉。
難怪他覺得眼熟!“上車!”大樓外,他回身走回車上。
“你還沒告訴我,到底兼職是要做什麼?”她快步跟上。
“等你買好行頭,再來討論工作範圍。”
“嗄?可是我……”看他撇頭看向車窗外,她也只好無奈地閉上嘴。
後車座,他們兩人分坐一隅,直到車子滑進飯店的地下停車場,他懶得開口下車,她無奈地追上,跟着他搭電梯上樓。
一路上,他悶聲不響,像在氣什麼似的,但又好像沒有。
她向來看透他,總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在她眼裏,他有些陰柔,看起來就像不不懷好意,總是出其不意地給她一些討厭的驚喜,可是在爹媽及姐姐的眼裏,對他的評價都很高。
她不懂他評價高在哪?總覺得他根本像個雙面人,所以基本上,她看到他能閃多遠就閃多遠,但是這兩天,她卻像是鬼迷心竅,乖乖地跟着他走。
她想,也許是因為他幫了她一次吧……嗯,如果加昨天的基金投資,以及他若真的給她一份好兼職的話,那就是三筆了,只是他幹麼沒事對她這麼好?
想不通捏!
“你在發什麼呆?”
“嚇!”逼近的氣息猶若某種鬼魅欺身,嚇得她二話不說,原地橫跳一大步,跳躍力之強勁,險些撞上電梯內牆。
“……你當我是鬼嗎?”花耀今沒好氣地瞠視她。
“沒。”回答得太快,反倒顯得欲蓋彌彰,這一點從已出了電梯的道格臉上可見一斑。
他收回視線,逕自往外走。
初瑟摸摸鼻子,抱持着人為財死的原則,乖乖地跟上,豈料他竟帶她往飯店的精品街走。
“啊,專櫃小姐的時薪哪有可能這麼高?”就連四小時一千塊都沒有吧!不過,要是加上獎金的話……基於對數字太有概念的下意識行為,她不自覺地扳動手指計算底薪加資金。
“憑你也想要當專櫃小姐嗎?”前方的花耀今回頭,冷掃過她一眼,羞辱的意味很濃厚,但他已經很收斂了。
“我……”她抿了抿嘴,最終閉上嘴。
反正沒辯贏過他,與其跟他辯,她倒不如省點口水。
“進去。”踏進專櫃之後,他快手挑了幾件套裝,隨即把她趕進更衣間裏。
初瑟捧着質地精美、剪裁時尚的名牌大半,進入更衣室,差點被掛牌上頭閃閃發亮的價碼給閃瞎了眼。
“有沒有搞錯?”她暗暗低叫着,再一次確認有幾個零,一二三四……五?
真的假的,這一套要六位數?X的!知不知道這些要賺多久?知不知道可以救助多少破碎的家庭?“
錢啦,金字塔頂端的人,哪會知道金字塔底下的人有多辛酸?她打死也不買這些東西,有錢也不買!
恨恨想着,初瑟左翻右看,黑色絲緞面的貼身西裝外套,搭配柔絲荷葉細邊襯衫,一條過膝高叉裙,看起來樣式也不算特別,不過這質料……確實是沒話說,真的很舒服。
算了,反正他只是要她試穿,又不是強迫她買,她就試試,虛榮一下也無妨。
這可是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去買去穿的衣飾呢。
於是,她一件件地穿,儼然像是短期兼差的模特兒,在花耀今面前稍稍亮相,立即又退回更衣室,來回幾次,穿到她快要翻臉。
“可以了吧?”除非這就是她的工作,否則她是絕對不肯再穿的,她內心勇氣十足,但面對他時,偏是很孬地後退好幾步,當他是毒蛇一尾,那一句宣告怎麼樣也吐不出口。
花耀今微挑起眉,上下打量着她穿着黑色緞面單扣短西裝、及膝窄裙,典雅大方,幹練又雅緻,又不過份勾勒身材,於是他優雅地從沙發上站起,走向早已被電到七葷八素的專櫃小組身旁說了幾句后,從皮平里掏出信用卡給對方。
“你在幹麼?”初瑟猛地心驚,怕他偷偷買單,再告訴她,要從她薪水裏慢慢扣。
他要是敢這樣整她,她一定要詛咒他!三年前,她家中發生很多事,他是知道的,知道她很缺錢,要是敢害她多花錢,她絕對要跟他拼了。
“今天就穿這樣,我順便幫你多買兩套,可以讓你替換着穿。”花耀今懶懶的說,壓根不知道專櫃小姐刷下信用卡的瞬間,像是往她心間劃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