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扁扁的。”丹白沒兩下就抬頭皺眉用力地抗議,“那個大夫說,孩子在你肚子裏頭會變得圓圓的才對,怎麼會沒有?”野日鳳舉拳就往他頭頂敲個爆栗子。什麼呀!講得好像都是她的錯一樣!
“那是指孩子在我肚子裏頭長得更大些了,才曾變圓,懂嗎?更何況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等着看我變胖?”
“沒有……”好委屈地,他在她兇巴巴的眼神中垂下頭。
可沒兩下子,他便又忘卻剛才被欺壓的委屈,眼巴巴又靠了過來,腦袋黏在她小腹上黏得更緊更牢了。
“笨蛋!”有些笑惱地咕噥着,野日鳳粉拳意思意思地在他頭頂上敲個兩下。
丹白不以為意地抬眼對她笑得眯眯彎彎的,一副大孩子的神情。
“哪!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給孩子命名?”野日鳳敲完他的腦袋,又補償似地用一雙小手愛撫着,微微凝眸地想到這個問題。
是啊!將來孩子生下后,除了怎麼命名外,又要同誰姓呢?他是野家的贅婿沒錯,但先前因為認定他們根本不會有肌膚之親,所以也就沒想過這種問題該如何是好……
“命名啊……”經她這麼一提,丹白倒也很認真地思考起來。“我沒想過呢!唉!這種這麼有學問的事……要是我大哥或二哥在就好了。”
“你大哥二哥?”對了!初時隱約聽丹白講過。
“對呀!我大哥叫丹玄,是丹天谷的主人,二哥丹青,還有個大姊丹紅喔!”他數着家裏人給她聽。“我是老么,最小的”
黑綠紅白?真有意思的命名方式,也許她可以考慮將孩子藍黃紫橘的命名哩!
“你願不願意多說一些你家裏的事給我聽?”撫着他髮絲的指尖更加輕柔了力道,野日風突然發現,自己對他其實了解得會有多少?除了他的姓名,除了丹天谷這個名稱
羞愧呵!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妻子?不曾主動去了解過自己的丈夫……現在開始,會不會太晚?
“哦!我家裏嗎廠丹自傷腦筋了。“你想知道些什麼呀?丹天谷便是丹天谷呀!”
“嗯……”她考慮了一下,給了指引的方向。“就從丹天谷這名稱開始說起好嗎?還有,聽說裏頭是世外桃源,一片鳥語花香、美不勝收……”
“夫人,你已經走了好多的路,快坐下來休息吧!”好多的路?不過在庭園中逛了一圈。“夫人,離膳還有好一段時間,你肚子餓了吧?喝些蓮拜託!午膳也不過是一個時辰前的事。“夫人,你怎麼可以拿這麼重的東西?我來我來。”這麼重的東西?不過是件水玉腰飾。“夫人……”這回丹白才吐出這兩個字,就被她倏然轉身過來的凶神惡煞氣勢給駭得馬上住嘴,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警、告、你……”野日鳳咬牙切齒,覺得這些日子來她真是受夠了!“我沒虛弱到走兩步路便昏,貪吃到隨時肚子餓,拿件東西就累垮的地步!”
丹白那種過頭的體貼對她而言倒變得不勝其煩的麻煩,終於她忍不住一吐為快。
“而且大後日水玉館的煉室便將重開,你還不快幫我去看看那邊準備得如何,凈在我身旁團團轉礙眼做什麼?”河東獅再吼,野日風雙手索性叉在腰上增添氣勢。
“哦!好吧……”丹白一萬一千一百個不情願,嘟起嘴來討價還價,“那我要先抱抱娃娃,和娃娃說再見才走。”
野日鳳不置可否地哼氣一聲,丹白卻知道這是代表她同意了,急忙在她身前跪下雙膝,才好直起上半身抱住她的腰肢。“娃娃呀!爹爹要出門去了,你要在娘肚子裏好好睡,才能長得愈來愈大喔。”叨叨念念了一大篇爺爺爹爹經,再將臉頰蹭了兩下,才依依不捨起身、依依不捨離去。
“夫人,你在家不可以走路走得太累、東西不可以拿得太重……我去一下下就回來,陪你吃點心喔……”府前門口揮別,丹白仍舊性不改地頻頻回頭這麼諄諄叮囑着,離情依依呀!
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吧!野日風沒好氣地在心中抱怨着,可眉梢眼角卻不自覺地流露出如沐春風般的柔暖之色,霎時讓幾個在旁的丫頭看傻了眼,一時間竟覺得全天下再也沒有比野日鳳更貌美的女子了。
野日鳳的笑容快如曇花一現,而且只有面對她的夫婿時。
如果她有意識到,便會發現自己最真性情的哭笑怒樂,全都只在丹白……或“陸離”面前展露。
“爺,這是水玉館送來的請帖。”一名家僕恭恭敬敬地雙手呈上。
目光一閃,打開信紙,一目十行看完信后,野夜龍抿緊薄唇,久久不語。
嚴格來說,這是一封求和的信,野日風表示過往不究之餘,還請他去參加水玉館煉室重新開室的典禮,順便協議兩造合作的可能性。
也許這就是為何他會對野日風又愛又恨的緣故,她做人太公平大方,他似乎窮極一生都比不上她。
野夜龍喚了信差進來,問:。水玉館的煉室何時預備重新開啟?”
“大後日。”朱良川便是信差,一字不漏傳達野日風的話,“夫人說,你再不願,這一生仍是她唯一的兄長,蓮老夫人是她唯一的二娘,屆時一定要返回野府中。”
“她如此的寬宏大量?”野夜龍的失神不過一眨眼的事,旋即恢復一貫的冷竣嘲弄。“這不太像妹子的作風。”她素來可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性子,公平得很。
朱良川聞言微微一笑。“夫人自從和姑爺成親后,性情改變了許多。”
而且可喜的是,都是好的改變,野府的奴僕們皆有所感。
野日鳳成親后不管是笑是怒都好,都變得較為人性化了,野府的下人們之前是尊敬她,卻也都怕她,但現在卻樂意親近她呢!
“大少爺還是不願回去嗎?”朱良川察言觀色道:“至少夫人會希望你和蓮老夫人去為老爺上炷香的。”這是開室典禮中的重要儀式,稟告祖先且求得先保佑。
“我知道了。”野夜龍頷首。他會帶娘親一起去的。
蓮老夫人現在橫豎是對任何人再也構不成威脅了吧?武功盡廢的蓮老夫人禁不超過多的打擊而得了失心瘋,成日便一副安安靜靜的模樣,甚至連自己親生的兒子也不識得似的,教人覺得可憐復可悲。
朱良川告辭離去后,野夜龍信步走人蓮老夫人的房間,坐在如泥塑木雕般的娘親身旁,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娓娓告訴她方才發生的事一
“……所以,妹子已將水玉煉室重建好了,想來再不久一定能重振起水玉館名聲了……”
每天每天,野夜龍至少都會花上半個時辰陪蓮老夫人這樣坐着說話,希望能幫助刺激清醒娘親的神志。
終究,蓮老夫人再怎麼惡,都是自己的娘親。
“娘,我不明白,為什麼從小你就教我要表面上裝乖,但骨子裏卻要仇視大娘和妹子?我真的照做了,你卻從沒告訴過我原因……”
此時的野夜龍,不是叱吒風雲的巨賈,而是一個從末
得過解答的迷惘小男孩。他說著說著,倍覺感傷,閉目又睜,深吸一口氣后,繼續講着今天發生的大大小小事物。
“我走了,娘。”話聲告一段落後,野夜龍便起身準備去忙別的事了。
野夜龍所不知道的是,他前腳才離去,原本該是眼神獃滯、不諳世事的蓮老夫人,表情有一瞬間精厲無比,凈是仇恨的火花,下一秒,表情恢復到平素的獃滯,似乎一切都沒發生過……
行有行規,百條行業百條規。
煉製水玉主祭火神祝融與天神女媧……,傳說女媧修鍊彩石補天,故為始祖。
供桌上擺着五牲祭禮,門外鞭炮也準備妥當,野日鳳一身新衣,頜着一票水玉館的師傅,很有耐性地等着煉室重啟的時辰到來,一方面也等着野夜龍的大駕光臨。
“夫人,他們真的會來嗎?”小小聲地,丹白附到她耳邊問。
“大哥他一諾千金。”亦親亦敵,野日風其實十分了解自己的異母兄長,回答得胸有成竹。
才正說著,門外守候的僕人便來通報,“姑爺、夫人,大少爺和蓮老夫人到了。”.
“啊……”丹白張大嘴叫了一聲,旋即又閉嘴鼓起腮幫子,一副孩娃兒稚氣的模樣,握住她手的大掌不覺緊了一下。
“怎麼了?”她微睨他一眼,不解。
他……你……我不喜歡你們……”他竭力找着話詞,絞盡腦汁。“你好像很討厭他,又很了解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