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喲哎……喲哎……喲哎……”夜晚颳起北風,高菊娃肚子突然痛疼難受,疼得在床上大汗淋淋地直打滾。

我心裏想她準是喝喜酒喝壞了,接着她就連着跑院裏拉了兩泡稀,乏力地躺在床上呻吟。我馬上下地從旅遊包里找出三粒氟賑酸遞給她說:“半夜三更的,也沒法送你去醫院,吃藥再說吧。”

高菊娃吃了葯還喝了一杯熱水,才頂過去那股子難受勁。

“嘭嘭嘭”的一陣敲門聲,把我們從睡夢中驚醒,接着院門外有人喊:“菊娃姐,好消息,好消息呀!”我睜開惺忪的眼睛,只見太陽光透過窗口射在我們的床上。

高菊娃猛地爬起來兩腿發軟地晃動,微笑着說:“蘇紅在院門外在喊,可能告訴我們貸款的好消息。”

我馬上披衣下床說:“高菊娃,好漢架不住三泡稀,你在床上歇着,我去開門。”我拖着鞋子快步地到了院子裏,猛地開了門。

蘇紅躥進門嬉笑着說:“太陽曬到屁股根啦,你們還在睡懶覺!”

“高菊娃患病,拂曉時才睡覺。”

“患啥病,她一年到頭很少患病的。”

“酒喝多壞了肚子,進來吧!”我拉着蘇紅進了房門。

“蘇紅,貸款的事咋樣?”高菊娃開口就問。

挺蘇紅了挺高聳的胸部,嬌媚地一笑:“款子貸來胖子上當哎。”

“錢呢?”我望着蘇紅空空的兩手道。

蘇紅從衣袋裏掏取紅小本子的存摺,笑吟吟地依在高菊娃身旁說:“我一走進信用社就給胖子使眼色,胖子慌忙叫營業員拿錢給我。我害怕現金背回來,路上遇搶劫,便把錢存人銀行,這是五萬元的存摺。菊娃姐,你拿着保管好。”

高菊娃在了直腰板笑呵呵地拍拍蘇紅的肩頭:“幹得不賴。”

“不賴有啥用,還是一個人睡涼板床。”蘇紅嘟噥着抱起枕頭,跳起雙人舞,哼着“我想你……”的曲子。

高菊娃笑着說:“我一準幫你招老公。”

蘇紅把枕頭往床上一拋說:“我要趕集市賣蔬菜去。”她快速地走到門口猛地轉過頭說:“菊娃姐,王文龍老闆請你到他那裏作客。”

高菊娃朝蘇紅點點頭,蘇紅舉起一隻手,拇指與食指用力地一捏,“啪”的一響就走了。

高菊娃拿着存摺陷入了沉思,我看着窗外想着家裏活潑可愛的小女孩。

突然,“當”的銅鑼聲。高菊娃慌忙地下床。穿着拖鞋往蔡老黑房子裏走去,接着傳來了蔡老黑一串串咒罵聲。我氣憤已極地走到蔡老黑的床前,他馬上閉緊了嘴巴,高菊娃含淚地為他擦屎。

我盯着蔡老黑說:“高菊娃患着病,昨晚一夜沒睡,你也得體貼才是呀。”

“誰叫她管東管西的,莊裏有支書和村長長,一個女人家抽啥瘋,管好自己的小家就是了。”

我與高菊娃四目相對,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忽地我腦子裏跳着字眼兒便脫口而出:“一個人的價值在於為社會做出多大的貢獻,一個人渾渾噩噩地在社會上度過一生,生命才沒有意義。”

“你是逼我死啦,我癱瘓在床不但沒有給社會做貢獻,還要讓菊娃服侍我。”蔡老黑聽了我的話,像無形尖刀刺入他的五臟六腑,劇痛難受,蒼白的臉上滿是淚水。

我把心中的一腔怒氣統統地發泄在這個自私自利的蔡老黑身上。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樣子,心裏像玻璃碎片轉動着難受得說不出話來。我捏了高菊娃的大腿一把,我們倆人就從蔡老黑的房子裏退了出來。

高菊娃邊燒飯邊輕聲對我說:“小李子,辦廠的錢加起來共八萬元,少五萬元左右。”

“我回去幫你向個人借錢,不過要付二分利息。”我想起了王文龍老闆便說,“你可以向王文龍借一部分錢嘛?”

高菊娃端給我一碗蛋炒飯道:“你和我想在一塊上了,我吃完飯就走。”

“隔天去吧。你還病着。”

“我腦子裏一冒出辦廠的事,啥也不累啦!我吃完飯馬上就走!”高菊娃扒了幾口飯,安排好蔡老黑的生活便生氣勃勃地上路f。高菊掛會集鎮找王文龍貸款,當她走到大街時,只見滿街各色各樣的汽車停擠着喘着粗氣,熙熙攘攘的人們也被截住了。

高菊娃沒辦法也擠在後面,擠着就聽前後的人說:交通隊新發展了一批特愛往人和電線杆上撞的司機,要是兩天不撞點啥,他們就失眠睡不着覺;化妝也得注意,現在化妝品有白石灰攙着,往臉上一抹裂痕增多像塊洗衣板;婦女兒童外出也得注意,拐賣人口犯罪多,女研究生也被拐賣給老農民了;有一個說紐扣廠的給各服裝廠發了不少感謝信,感謝他們縫紐扣時只吊了一針線,計人們剛穿上新衣就掉扣子,有的衣服上只剩下一顆,但找不到相似的不得不另換一副,紐扣廠的收入自然而然提高了不少……等等,不一會兒,擠擁的街道疏通了,汽車像蠕動着的蝸牛似的向前移動。

高菊娃小心翼翼地擠過人群,但她腦子裏卻翻騰着人們剛才議論著的幾件事,她心裏想這城裏哪來的這麼多熱鬧事,煩不煩呀!“嗖”地一輛自行車撞着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子就躥過去了,可騎自行車的女人卻跟沒事似的悠地鑽進人群里不見了。高菊娃慌忙扶起孩丁。立即一個漢子氣洶洶地衝過來,一把拉住高菊姓的衣領說:“你咋眼瞎啦,晴天白日亂撞人啦!”他凝望着孩子問,“兒子,捧着沒有?”

高菊娃把他的手一甩說:“撞着孩子的人溜走啦。”

孩子父親高嚷:“你還想賴,賠錢來!”

高菊娃乞求着那個親眼目睹的戴眼鏡男人,為她說句公道話洗清她的不白之冤,可戴眼鏡的男人咧嘴一笑,像啞巴似的不作聲走開了。高菊娃也轉過身便想走,孩子父親一把拉住她,惡狠狠地說:“把人碰倒了就想溜,沒門!走,跟我去醫院,等檢查完了再說。”這時,擁過來一些人,大家驚異地看着高菊娃。

“還是個婦女主任,怎麼這樣不道德。”一位中年人批評開來。

高菊娃趕忙解釋:“我只不過做了件好事,不是我碰倒的。”

“還挺有理由,雷鋒二十幾年前就死了。”孩子父親高聲嚷着,“要不,賠三百元錢來!”

高菊娃說:“真是好心沒好報。哼,孩子只有一點點皮傷,也不要這麼多錢。”

孩子父親咧嘴一笑:“你說多少呢?”

高菊娃害怕在公共場合鬧事,又無人作證就說:“我身上只有五十元。”她便從衣袋裏掏出遞給他說:“拿着!”孩子從父親的懷裏掙扎出來高嚷:“阿姨,爸爸故意讓媽媽用自行車撞倒我,那騎車而去的是我媽媽。”

高菊娃呆愣愣地傻看了一會兒,才覺得剛才那些人的話不能都不信,有些事看來雷鋒學不得了。她越想越氣憤。高菊娃邊想邊走不知不覺地到了一幢豪華的卡拉OK廳,她一眼就看見打扮得港姐似的蘇紅站在那裏,她笑誰呢?高菊娃長了個心眼,悄悄地躲在一棵梧桐樹下窺視着,抬頭望望天空,陰沉沉的,在大街上走得急還不顯得多冷,在梧桐樹下一站陰森森地寒冷,再看蘇紅一會兒看著錶一會地朝左右望望,好像心情很焦急呢。

她走到蘇紅身邊問:“說真格的,請誰呀?”

蘇紅誠實地說:“還不是為了蔬菜園,請王文龍呀!”

這時,王文龍開着小轎車過來了,深情地朝高菊娃笑了笑,便對蘇紅說,他今天有事,不能與她共餐了。然後,王文龍使給高菊娃一個眼色,高菊娃上了他的車。

紅色的小轎車上坐着王文龍和高菊娃駛進別墅,他們下車后遊覽了翠竹成林,花草繁茂,清泉潺潺,紅鯉青鯽漫遊其間的仙境后,相依地走進房間。

房間的陳設闊氣驚人,有進口的紅木組合式傢具、大彩電、洗衣機、電冰箱、錄像機,一排卷角真皮金黃色沙發和一條長茶几,茶几上擺着一個精緻的鐵盒,幾隻茶杯和一把紅色的水果刀仰面斜靠在盤子上。靠牆角放着一個琳琅滿目的食品櫃,玻璃吊燈上的玻璃墜子像下雨般從中央的銀鏈上垂下來,閃爍着五顏六色的燈光。

王文龍拉着高菊娃坐在沙發上,捧給她一杯熱氣騰騰的參茶,自己便相依在她的身邊。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閃爍着火辣辣的光芒直射向她。咽了咽口水說:“菊娃,我在人海茫茫的苦海里奮鬥的全是為了你,當我在事業上遇到挫折時,我腦海里閃爍出來的就是你,我是為了你而活着。”

高菊娃那雙大眼睛眨已着,那長長的睫毛像蝴蝶扇動的翅兒,亮亮的眸子激起一圈又一圈漣斯。她心裏想起了王文龍這些年來的苦難經歷,孤單單的一個人生活,熱淚湧上了眼眶,她深情地凝望着他說:“文龍哥,我就是同老黑離了婚,即使帶着他與你生活在一起,每天在他的咒罵聲和妒嫉的目光下生活,能幸福愉快嗎?”高菊娃企圖把自己過著名義夫妻的生活告訴工文龍哥,可她怕傷了他的心,便不敢說出來。

“菊娃,我們要用自己的愛打動蔡老黑,讓他過上比現在更好的舒適生活。我相信人心都是肉做的。”

“他是一塊凝固不化的鐵石。文龍,你別提他。”

“讓我就當你的情夫吧,只要我們相親相愛就足夠了。菊娃,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呀,以卧室里的那個女人作證。”他站起來指着卧室。

“哪個女人作證?”高菊娃驚奇她睜着眼睛望着毫無動靜的卧室。

王文龍站起來親熱地拉着高菊娃的手走進卧室,金黃色的地毯,金黃閃閃的落地窗帘,床上遮着淡黃色暗花拖地床蓋,床頭柜上發出一盞黃黃的燈光,傾瀉在床前雕塑而成的那個女人的胴體上,雕塑像閃閃爍爍大活人似的。

王文龍輕輕地撫摸着雕塑道:“菊娃,我大小是個富翁,血管里仍舊流着憨厚農民的血液,我不會留戀燈紅酒綠和紙醉金迷的生活,可我無法忍受那種沉悶、寂寞、漫長的等待,而且可能是毫無希望的等待。我只好以你為模特雕塑成這個女人,讓她每天伴隨着我。

一個四十多歲如虎的男人,不知是被壓抑的愛火進裂。還是不甘沉默的感情呼喚……

高菊娃彷彿覺得他不是擁抱親吻雕塑像而是自己,內疚地走過去依偎在他的胸前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一隻驚駭的小鳥尋找棲息的巢案,她漸漸地閉着眼睛,眼皮底下滴出幾顆晶瑩的淚珠。王文龍慢慢地伸出雙臂緊緊地擁抱着高菊娃,在她的額頰,唇邊以至眼、耳、脖頸處熱烈狂吻。她覺得像電流閃過她的全身軟酥酥地仰躺在床上,激情洋溢,柔軟地起伏着,渴求男人的垂憐。她含含糊糊地呢嘯着,呼出重油的氣息。突然,高菊娃腦子裏“忽”的冒出情夫,她不能與王文龍上床呀!但她眼前又浮現起滿天飛的大大小小的鈔票,心裏想自己不與王文龍睡覺,他也許不會貸款,創辦“三八”木珠加工廠就要擱淺在那裏。她又想起了高老莊曾經貧窮,學生失學嚴重,特別是女孩上山放羊變文盲。可現在遇見這燦爛的好年代,不光政府援錢發物,連北京天津還有港台的個人都給“希望工程”捐款。我高菊娃能在高老在當婦女主任,還不是託了黨和政府還有那些好心人的福!為了高老莊婦女的脫貧致富奔小康,還有什麼捨不得呢?特別那情夫,壓根兒不是自己的,何苦還那樣死守封建,外國情夫、情婦多的是,只要追求自己的事業,管那麼多條條框框幹啥!對能利用這關係為高老莊為高老莊婦女群眾辦點實事,多少年過後大家一說當年的高菊娃,那可是個好婦女主任,那不就流芳千古嗎?再說,王文龍又是個義重情長的男人,到時她真的與蔡老黑離了婚,若是嫁給情夫,他那體弱多病的老婆和未成年的女兒怎麼辦?他畢竟是自己的長輩呀!長住在高老莊肯定遭到人們的白眼和譏笑。若是嫁給王文龍,就能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帶着蔡老黑和兒子離開貧困的高老莊,避開人們的流言蜚語,何況王文龍是死心塌地愛着自己。她要離婚,並與情夫斷絕關係,一心一意跟着王文龍。她想到這裏不由自主獃獃地仰躺在床上……

王文龍那透人肺腑的眼睛,在她白胖胖的身上打量了很久很久,視線最後停留在她那渾圓的臀部上,手也慢慢地游移到她一的腰間。她體內一陣發熱,不知是他那善於逗樂的手,還是她激動不已的心,她猛地體出雙臂緊緊地抱住王文龍的身體,兩顆心儘快融為一體熊熊燃燒,各個腦海里剎時浮起往日熟悉的身影,一如青煙飄逝的舊事,風箏般重新盪在記憶的藍天,浮起了水庫旁擁抱的情景……

他們同時低低地呼叫,盡情地緊緊擁抱,仍不相信這是確鑿的事實,這不是夢幻,不是錯覺吧?

高菊娃痙攣着,嘴唇瑟瑟戰抖,囁嚅着哽咽難言,似乎有一肚子苦水要向他傾瀉,傾訴着她不幸的婚姻,但卻不知從何談起。

王文龍壓抑着許多時候的感情,似埋藏地底幾千年的溶岩,急欲噴發而出,剛想……

突然,“嘭嘭嘭”有人猛力敲門,彷彿要敲碎整所房子似的。

王文龍一骨碌地躍起來披衣走出卧室,走了幾步又反過身來,朝高菊娃做了一個鬼臉,關上了卧室的門。

“嘭嘭嘭”又是一陣大門響,王文龍打死門一看是蘇紅,只見她一頭鬆軟飄逸的秀髮,一雙流光溢彩的大眼睛,身上散發著強烈的青春氣息,她向王文龍燦爛地一笑:“好老闆呀,你一個人躲在家裏很寂寞,讓我來陪陪你吧!”蘇紅挺着高聳豐滿的胸部腰肢一扭扭地走進客廳,嫵媚的雙眼環視一下四周,激動地尖聲叫了起來:“啊,豪華的真像是皇帝的宮殿呀!”她伸出手就挽着他的胳膊。

王文龍把胳膊一甩,滿臉不悅地說:“蘇紅,你來這裏幹啥?”

“尋找愛巢呀。王老闆,自從與你接觸以來,你每時每刻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我就想與男朋友吹掉,跟着你快快樂樂過一輩子。”

“你不能跟男朋友吹掉!”

“我要吹。老闆,我覺得我們志趣相同,為人民提供飯桌上的生活服務,特別是蔬菜哎,蔬菜把我們倆緊緊地捆在一起了。”

“蘇紅,愛情是兩顆心靈撞擊出來的愛火。你走吧!我怎麼也沒法忘記我那純潔的初戀。”

“我要用溫暖的手,熾熱的心代替你的初戀。我有啥比不上別的女人呀!我的身材多豐滿,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我的肉全長在女人最值錢的地方。”蘇紅一雙媚眼顧盼生輝,“王老闆,你瞧瞧我豐滿的身材,哪個男人看了不動心。”

王文龍猛地轉過身背對着她嚴厲道:“蘇紅,請你自尊自愛,你出去!”

“我要嫁給你。”蘇紅一頭撲進他的懷抱,綿軟溫熱的雙臂緊緊圈住王文龍的脖頸,不停地用頭輕輕地彈擊他的胸脯,說:“我想你,想你,大壞蛋,我想你!想你!”又踞起腳尖猛地伸出玉臂緊摟着王文龍的脖子不放,彷彿她已經牢牢與他系在一起了。

“蘇紅,你放開我。”王文龍掙扎着說。

“無論怎麼樣,我都要跟着你,不管現在與將來,享福與落一難,因為我已深深地愛上你了。”蘇紅的話像是發自肺腑的誓言,也像真心誠意的表白。她便把柔嫩的紅唇緊緊貼在王文龍的臉上。

王文龍用力地推開蘇紅暴怒地蹦起來:“你怎敢晴天白日間到我家胡鬧。滾出去!”

蘇紅冷笑一聲說:“啥?我婀娜多姿的身體激不起你冷酷的心。喔,我證實你真的是性無能者呀!大伙兒猜得准。”

王文龍火冒三丈高嚷:“你不要侮辱我,滾開!”

“我偏要不滾,就要貼近你,你是性無能者我也愛,我要與你結婚。”蘇紅哭喊着,“你不答應與我結婚,我就控告你強姦罪。”

蘇紅提起電話筒威嚇,“我報個警,到時說不清,判你個強姦未逐罪。快,你在三分鐘內答應與我結婚。哼,還不答應,我報警啦!”

高菊娃慌忙從卧室里躥出來,撲向蘇紅奪過電話筒怒喊:“你這個不要臉的女流氓,高老莊婦女的臉全讓你丟盡了。難道你忘了偷電線的事嗎?我還沒控告你呢。”蘇紅一聽到“電線”兩字,全身像癟了氣的氣球,連忙穿整農服。討好地笑着說:“菊娃姐,我與王老闆鬧着玩耍呢。”她握着菊娃的手說,“菊娃姐,你與王老闆既是老鄉又是同學。我們倆一個寡婦一個寡男,又有共同的事業——蔬菜大王。菊娃姐、你不是口口聲聲要幫我找個男人嘛。”

高菊娃尷尬地點點頭:“好呀。蘇紅,你先走,我與他談次。”

蘇紅突然變得忸怩犯不安起來說:“王老闆,你還投資我的蔬菜基地嘛。我……我對不起你……王老闆呀,我把你藏在心裏偷偷地愛着。”

“我給你寫個字條,你去公司找老張頭取二萬元錢。”王文龍拿起筆飛快地寫了一張證明條,讓蘇紅去公司取錢。

蘇紅剛走出門口,電話鈴響了。高菊娃望着坐在沙發上氣呼呼的王文龍,忙提起電話筒問:“誰呀?”

對方無言。不一會兒,電話又響了,高菊娃又提起來問:“請問,你找誰呀?”

對方呆了一會兒才嬌滴滴地說:“找王老闆。”高菊娃忙把話筒遞給王文龍。

王文龍接過電話,對方叫喊:“我是麗娜,我愛你,我要嫁給你。”

王文龍沉默不語,“叭”地一聲擱下電話筒。

電話又立即響起來了。

王文龍氣呼呼地說:“我可以當你的爹,你別來干憂我。”他又擱下電話。

三分鐘不到電話又響了,王文龍憤怒地喊:“麗娜,你再打電話,我把你的屁話錄音下來,送到公安局和你們土地管理局,讓你臭遍整個集鎮,到時沒有一個男人敢愛你。你講吧,我開始錄音啦!”

也許是對方怕錄音電話就不響了。王文龍一屁股坐在沙自上,口裏叼着香煙皺着眉頭猛吸着,嘴裏吐出一團團的煙霧。

高菊娃臉上洋溢着一絲羞澀的神色,識趣地說:“文龍哥,時間不早了,我走啦。”

“當”的一聲鐘聲,王文龍抬起頭看了一眼掛鐘:“那你先走吧,我馬上要去工商局開會,關於貸款的事,我考慮一下再告訴你。”

高菊娃看了看這個被女人追求的好男人,心中盪起了一片漣漪也投下深深的思慮。她幽幽地恨起蘇紅,她那突然的襲擊破壞了他們立即到來的幸福時刻。她深情地望了一眼他就匆匆地走了。剛跨出別墅大門就與人撞了一個滿懷,他猛地把她緊緊抱住。高菊娃怒氣衝天地喊:“流氓,快放開我!”

“流氓老婆,我決不放開你。”

高菊娃聽到這熟識的聲音,抬頭一瞧是村長陳之路,便撒嬌地拍打着他的肩膀說:“你壞,你真壞。”

“想不想我呀?”他目不轉眼地打量着她。

高菊娃十分認真地說:“我腦子裏冒出來的都是辦廠的事,想你不多。”

“我可不一樣呀,夜深人靜想得我好苦呀!”

高菊娃被他的真誠所打動,當地緊緊地擁抱着她才彷彿如夢方醒,似乎又找不出更好優美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只是說:“你真壞。你到這裏來幹啥?”

“我找王老闆嘛,他答應與高老莊訂合同,投資十五萬元種植蔬菜,到時家家戶戶都富了,多好呀!”陳之路的臉上綻開了幸福的笑靨,“你呢?”

“我是向他借錢辦廠,還沒借到呢。”高菊娃漠然一笑答道。

“王文龍這老闆不是瞎着眼睛,翹着屁股鑽進錢洞眼的人,他還要幫助高老莊脫貧致富。”陳之路快活得像過年的孩子一樣,臉上流露着開心的笑容,“他還問起你啦。”

“我和他是老鄉,他人品不錯。”高菊娃說完緊緊地把頭貼在他的胸前,一隻手提起來搓着他的胸口的一粒紐扣柔情蜜語道,“今晚是逢五。”

突然,汽車燈光一閃,一輛紅色的小轎車“嘎”的一聲停在他們的身旁,他倆一驚立即分開。此時,車窗里探出王文龍的頭:“村長,菊娃,我送你們倆回家吧,上車。”

高菊娃掙脫出陳之路的懷抱,靦腆地紅着臉搖搖頭。

村長不好意思地說:“王老闆,我想簽訂種植蔬菜合同。”

王文龍笑着說:“你們倆不簡單呀,還想着脫貧致富奔小康的事。要不你們先到我房子裏歇着,我跑一趟工商局就回家。”

王文龍拉下車窗,從窗口裏遞出一把鑰匙說:“你們拿着。”

陳之路望着高菊娃,見她搖搖頭。陳之路明白她的意思就說:“王老闆,你走吧。”

“你明天上午八點鐘,去我公司簽訂合同,再見!”小轎車風馳電掣般地向前駛去。

高菊娃垂着頭心裏想:她沒有滿足王文龍的要求,同陳之路的親吻又被他撞見,也許傷害了他的自尊心,說不定影響了陳之路與王文龍合作種植蔬菜園呢。高菊娃十分難過:“我影響了你簽訂合同”

“別說工作的事,到我住的旅館裏去。”陳之路拉着她朝旅憎邊走邊說,“文龍呀,的的確確是個大好人,見我沒錢露宿街頭,他就給我五百元錢,非讓我住進旅館不可。”

“生意人嘛,從你身上花的錢,是為了從你身上挖去更多由錢。你若不是提供給他蔬菜,也許他理也不理。”高菊娃故意尖刻地說。

陳之路焦急地解釋道:“你別誤會,王文龍絕不是狡詐的生意人。我剛到集鎮又餓又累,蜷縮在街頭差點被汽車壓死。他看見后就給錢讓我住旅館。”

“好啦,好啦,我要回家啦!”一陣清涼的風吹來,高菊娃腦子裏彷彿立着魁梧高大的王文龍。

“去旅館吧,你不來我還想回家呢。”陳之路控操着她的手,只感到全身陣陣暖烘烘的一點兒寒意也沒有。

高菊娃和陳之路相依地走在大街上,高菊娃看着人們有的悠閑地欣賞着那一塊塊矗立在街道兩邊的五顏六色巨幅廣告畫;有的年輕夫妻倆中間夾帶着活蹦亂跳的小孩,舒心地挑選省百貨商店裏陳列着的琳琅滿目的高品;有的情侶身挨着身相依在街心花壇中輕輕地細語;有的獨自漫步在一柱柱玉蘭花到四路燈F……這些悠閑的的生活使高菊娃感到非常輕鬆和愉快。

他們不知不覺地款步湖堤,轉越小橋。

突然,一輛摩托車呼嘯而來,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身子一閃“通”地一聲摔進河裏。

陳之路沒有猶豫,他連鞋帶襪奮不顧身地跳入河中,那女子修長的玉臂在水中掙扎了幾下就不見了,偶爾看見的是女子漂散着的頭髮。不一會兒,就沉在水中不見了。四周很快圍滿了許多人,他們都驚天慟地叫着,為年輕美貌的女子命運擔憂。

陳之路飛快地鑽在水中,不一會兒,將她托出水面,接着送她登上岸來。

當那年輕女子的父母起來時,她已安然無恙了。他們感慨萬分地握住陳之路的手,激動得流着淚。

在一片讚歎和頌揚聲中,陳之路離開了人群,重新回到高菊娃身邊。

陳之路的舉動深深地打動了她的心,如果能有這樣的男人作伴度過一生,會得到真正的幸福。而王文龍怎麼辦呢?高菊娃心裏充滿了矛盾。此刻,陳之路毫不顧忌地拉住她的手臂說:“走!陪我去旅館。”高菊娃還沒回過神來,已被他拉着走了。

高菊娃和陳之路走進了一間破舊的私人旅館,陰暗的小房間裏鋪着一張用毛竹湊合成的床,床上放着一條不知是里還是外的黑油膩膩的棉被。他們一走進房間就關上門,陳之路兩眼火辣辣地盯着她,過了好久他咧咧嘴遞給她一杯熱開水。她喝了幾口心裏想與他睡最後一次,以後就跟他斷絕關係嫁給王文龍。她把茶杯一放說:“脫衣睡覺吧,這裏沒有老黑的眼睛盯着。”

“等會兒,讓我仔細瞧你兩眼。”陳之路用深情的目光久久地注視着她。

“咋啦?怕搞錯啦?”高菊娃嬌媚一笑。

“現在都在掃黃,回頭來的是只野雞,我不怕過公安局還怕傳染性病。”陳之路的目光從她光彩吐輝的臉上,瞟過她的全身……

高菊娃撩起掉在臉上的一束頭髮夾在耳根上說:“瞧准呀!”陳之路把目光移到她的臉上說:“黑瘦多了,辦廠事大操心了吧,你太累了。”

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霧幕,高菊娃煩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她想小解,禁不住鑽進路邊的草叢。就在這工夫,山路上有腳步聲,影影綽綽過來倆人,把高菊娃弄得不敢動了。高菊娃這台地渾身上下都是警惕性,那不是一般的警惕性,她恨不得再長兩隻眼睛瞄準沖自己起歹心的人。她一動不動地伏在草叢中,像一根粗木頭似的橫着,這黑天不打火把手電是根本看不出來的。那倆人到了路旁的一棵大樹下,東張西望了一陣。高瘦個子說:“高菊娃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可能被王文龍樓進被窩裏出不來了。”

矮胖個子說:“不會的,她要照顧蔡老黑的生活,蘇紅說啦她借款后馬上返回,可能是大白天怕人看見不敢提款,摸黑回家吧,我們等一會兒,讓她把錢分一點給我們。聽說她與蔡老黑已有多年分居了,三年寡婦熬成處女,她保准又成了一個項呱呱的黃花閨女,趁機把她弄掉……”

高菊娃離他倆也不過幾步遠,聽得真真切切,憎恨得每個細毛孔都冒火。她明白這倆人是誰啦,雖然叫不上名字來,但肯定是近村的痞子。有一回她去買葯,就讓他們這伙子人給敲了一下子。這些傢伙倒也不是抬着刀子逮誰擁誰,那公安局早就逮走了啦,他們這幫人就是窮橫到處佔便宜,看人家賣燒雞抓一隻,碰見賣西瓜的開一個,漂亮的媳婦姑娘過來,他們上去擠人家一下,來個外鄉人就上去欺侮人家一通。

可眼下高菊娃覺得處在危險之中。這回他們是瞄着錢和她自己來的,聽那話那意思,他們早盯上了,不然他們對她去借款的事了解得這樣清清楚楚;要不就是蘇紅在幕後指使人,嫉妒她與王文龍相愛,為了王文龍不願意娶蘇紅為妻而進行報復。

天空的月竟已被浮雲遮掩,又在浮雲中穿行。剎時,月亮跳出了浮雲,不大圓還挺亮,把大地照個朦朦朧朧的。高菊娃心裏想這哪是月亮,這簡直是壞人的探照燈呀,它是非把我照給這倆小痞子呀。她一點也不敢喘氣,斜愣着眼睛瞅那倆傢伙,看清高瘦個子手拿一把閃亮的長尖刀說:“算啦,不等高菊娃要錢了,暗地裏給她兩刀不就得啦。”矮胖個子說:“盡量不要動刀子,死了人公安局就要下力量徹底地偵查,她活着萬一出事了,我們就硬說這錢是她轉借給我們的,誰能說啥。”高瘦個子說:“她要是死活不給呢?”矮胖個子說:“那就捅吧,要不一石頭砸蒙也行,反正不能讓她去報案。”

突然,矮胖個子叫道:“來人啦!”,他們倆立即躲在一棵大樹後背。只見一個警察緩緩地朝這邊走來,當他快走到大樹旁,他倆看清來人的身份后,嚇得猛地躥出,一溜煙地跑了。

高菊娃終於回到家。進門沒多久,就見林阿狗氣急敗壞地奔進院子:“菊娃姐,菊娃姐,你表妹和虎娘干架啦,你快去管管。”

高菊娃拉着我拔腿就往外走,才走出院門幾步,我們就聽見林家院裏爭吵喊叫,近了就聽清是高菊娃表妹張彩姑和虎娘對罵,倆人兩個刀子嘴,這會兒沒啥理可辯,就剩下罵人的話。林阿狗他爹都八十多了,他瘦小的身體哆哆嗦嗦地蹲在門外,身旁放着個行李捲兒,見了我們,嘆了口氣又悶頭抽煙。

“哼,又是為贍養老人鬧氣,太丟人呀。”高菊娃衝著院裏憤怒地喊,“林海虎,林海虎!”

會計和蘇紅都趕來勸架,會計用手一指說:“林海虎在草垛後面呢!”

林海虎平時挺火暴,一沾虎娘就完蛋。他蹲在草垛後面,垂頭喪氣地說:“菊娃主任,你瞅瞅,她又抱着罐子呢?”

“頭年你媳婦喝了三次,哪次死啦?準是嚇唬人。”蘇紅氣得滿臉通紅憤憤不平地說。

會計漠然地睨了一眼虎娘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罐是真的,昨天剛買的。”林海虎獃獃地坐在草垛上,目光里透出獃滯與凄楚。

我躲在樹后一次又一次把目光瞄向虎娘她們,又一次又一次把目光躲閃開。我拿不定主意,我在偷偷觀望着權衡利弊。

高菊娃皺了皺眉頭心裏想虎娘抱着罐子嚇唬人,要是真的就喝死人啦。她那膝下三個嗷嗷待哺的女兒咋辦?虎娘知道林海虎就怕她死了無人照顧三個幼小女兒,加上林家貧窮去哪裏再娶一個媳婦呢。因此,這幾年她越發手段使得老練利索。為林海虎與他弟弟輪流照顧老爹多一天,經常打架。高菊娃瞅瞅看熱鬧的村民越聚越多,琢磨着影響太壞,就分開眾人送到里圈,也不分大嫂子小妹子的輩兒,笑着說:“我說你倆罵了半天,也沒見誰有理,誰沒理?大伙兒說是不是?”

林老爹養兒無法防老的悲涼如颶風襲過我的心間,我感到渾身冰冷,驚駭地望着臉上布着陰雲的林老爹,不禁為他的無為無奈湧出一腔悲酸的眼淚。

高菊娃站在門口衝著眾人說:“父老鄉親們哎,都說養兒防老,你們瞅瞅,當老的省吃儉用,容易嗎?說媳婦還得給見面錢,親家酒錢,年節的禮錢,紅白喜事的份子錢。好容易熬到媳婦過門,把那點錢也踢蹬光了,可做晚輩的嫌棄老人。還是計劃生育好呀,生兒不如因。哎,忘了爹娘養你容易嗎!人早晚都要老,等到那一天別叫自己難受呀!”

虎娘不服氣地說:“你別嚇唬人,我還老不了呢?”

高菊娃又想起老法兒:“你別抽瘋,我現在就叫你難受!我們這就定村規,簽字畫押,誰家欺老人就整治!果樹不給水,家裏不給電,夏天不給化肥,秋後不給好種子,登報上電視曝光,弄不好判個虐待老人罪坐牢!婦女們,養兒還是養囡好呀!”

男人們忿忿不平地嚷:“男女一個樣!”

更多的人說:“早該有這麼個法兒,不然就亂了套子。”

大家七嘴八舌這麼一吵吵,林海虎那火氣就被激起來,進院上前就掄起胳膊,“叭——”把虎娘扇個大跟頭,半天還沒明白過來。

“哎喲媽哎!你敢打老娘!”虎娘上前猛地撕咬林海虎。突然,轉過身一屁股把林海虎撞到門外,“啪”的地一聲他額頭上起了一個血泡癱坐在地上。眾入本來就恨虎娘吵人家又欺老人,這會兒見林海虎鬥不過虎娘,便衝上前假裝勸架,死死地抱住虎娘。

蘇紅一把拉起林海虎說:“算啥男子漢,上呀!”

林海虎一咬牙蹦起來,伸出拳頭劈頭蓋腦地打着虎娘。大伙兒心裏樂得什麼似的,把虎娘抱得更緊了,防止她蹦起來反打林海虎和喝農藥。

高菊娃眼尖瞅見虎娘剛才一個跟頭把農藥罐扔到一邊,就趁人們忙着勸架把罐子拿到手裏。本來她想摔了,又一想摔了人家又會找另一罐啥的,皺皺眉頭她就一貓腰鑽茅廁。時間不大又把罐子放回原處。這邊大夥鬆開虎娘,林海虎害怕她反打自己,猛地躥到人群中高喊:“虎娘,我要與你離婚,我娶你這麼個母老虎,真是倒了十八輩霉了。說句實話,除了我這個倒霉人,誰敢娶你呢。”

虎娘抹了一把鼻青眼腫的臉,想起了林海虎與她離了婚,男人又害怕她,自己非得變成寡婦,可她夜裏又缺不了男人。她就高嚷:“我死也不與你離婚,林海虎!我死!”她便連咬帶撓地衝出去抱起罐子就喝。

眾人驚呼:“不得了……”

沒等眾人上前,虎娘抱罐子的手不往上抬了,更不敢喝啦。

虎娘“哇——”嘔吐起來。

罐子叭地摔碎,一股臭味兒散開。

虎娘大罵:“誰這麼缺德?往罐里灌屎湯,哇——”

深冬的夜裏風來得肆虐,不聲不響地竟直刺入的骨頭,我躲在樹后禁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若是虎娘她們不懸崖勒馬,繼續虐待老人,我將要控告她們虐待罪!

我和高菊娃回家剛走近院子,就聽見了蔡老黑歇斯底里的呼救聲:“救命呀!救命呀!快來人。”接着是大黃狗的“汪汪汪”

的狂吠聲。

我和高菊娃奔跑到屋裏,只見一個精壯的男子將~把尖刀直逼蔡老黑的喉嚨管,大黃狗“汪”的一聲跳到床上,一口咬住那男子的手腕,那男子“喲哎”一聲,尖刀丟在地上,手腕鮮血直流。

那男子撕破一塊被單,胡亂地扎在傷口上,貓腰拾尖刀。我連忙給高菊娃一把鋤頭。高菊娃輕手輕腳地走到那男子的身後,高高地舉起鋤頭。突然,那男子轉過身來瞧見一把鋤頭剛要落在自己的頭頂上,他將身子一閃,眉毛上的小紅肉瘤往上一弔高嚷:“表妹,我是張永魯呀。當先進紅得發紫啦,六親不認呀!”

高菊娃舉起鋤頭的雙手軟了,她一瞧見張永魯,恐懼得渾身哆嗦,鋤頭無力地落在地上。

蔡老黑“當”的一聲敲響銅鑼高嚷:“菊娃,你這個沒骨氣的軟蛋,你小時候他是怎樣打罵你呀。現在他又偷了你向縣裏貸款的三萬元錢,藏在衣袋裏。”

“短命的蔡老黑,我要割掉你的爛舌頭。”張永魯滿臉凶煞地朝蔡老黑衝去。

高菊娃一聽貸款被偷,頓時兩眼噴着怒火,像受傷的母獅子躥過去模隔在蔡老黑與張永暑的中間,高舉起鋤頭朝張永魯打去。

張永魯感到十分恐懼,他急忙後退,同時嘴裏不斷地嘟嚷:“你瘋了嗎?喂!菊娃表妹,你別胡來,還有這樣開玩笑的嗎?我殺死蔡老黑也是為了減輕你的負擔,讓你過着輕鬆愉快的生活!”

高菊娃怒目瞪視着他厲聲道:“張永魯,快把錢還給我。”

張永魯嘻皮笑臉地說:“表妹呀,這筆錢借給我賭博,讓我贏回來加陪他還給你,算我求你了。沒有錢,給老婆治病,她疼痛死啦!我是個傾家蕩產的窮光棍了。”

高菊娃憎恨地用鋤頭朝他身上亂打,張永魯敏捷得像猴子似的躲閃着。

我雙手緊緊地捏着鐵棒堵住門口,防止張永魯逃跑出去。此時,高菊娃拚命地舞着鋤頭,張永魯身子一閃躥出了門口,我憤恨地舉起鐵棍,劈頭蓋腦地朝張永魯打去。“撲通”一聲張永魯應聲倒地昏迷過去。高菊娃忙俯下身去,從地的衣袋裏掏回厚厚的幾疊一百元面值的錢。爬上小閣樓藏在隱暗處。

我們把昏迷的張永魯拍到床上,高菊娃拿來一塊熱氣騰騰的毛巾壓在他冷冰的額頭上。不一會兒,他蘇醒了過來,我兩眼噴火地向他說:“闖入民宅搶劫錢財三萬元,報警送法院,起碼判個盜竊罪三至五年。”

張永魯滿臉煞白,渾身發抖慌忙爬起來,“撲通”一聲跪在高菊娃的跟前,冷汗直冒他抱住她的兩腿哀求道:“別……別送我去坐牢。我求求你,我……我下次不敢啦!表妹呀!我爛賭博無家可歸流浪三年啦!你可憐可憐我吧,借錢給我。”

高菊娃愁眉苦臉地說:“那是公家的錢,一分也動不得。”

“你就看着我活活餓死啦!我相信你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至少我們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呀!我們待你不太好,但你就看在我爸的面上,救救我!”

高菊娃彷彿在朦朦朧朧中看到了舅舅從墳墓里冒了出來,她迅速扶起張永魯說:“表哥,我家裏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你自己拿吧!”

張永魯一雙燈炮似的大眼睛,掃視了一下陰暗破舊的房間咆哮着:“我要錢,錢,萬能的錢!”

高菊娃火冒三丈地說:“你休想從我這裏得到錢,這筆錢任何人也動不得。”

“我就要動,反正是光桿一個,前天有人捅死了賣豆腐的搶走了錢,公安局把我當做嫌疑犯。操他娘的,關押了一夜,今天才把我放出來。你這個毒心腸的女人,二十年來,在我家白吃、白住、白穿。一年就按三百元計算,你也得償還我們家撫養費六千元。快給錢!‘”張永魯伸出手往高菊娃前面一推。

我像一陣暴風似的卷到高菊娃身旁,怒髮衝冠地喝道:“張永魯,高菊娃長大后在你們家干苦活,你也得給工錢呀!”

“給屁工錢,她吸幹了我母親的奶汁,吸幹了我父親的心血。”張永魯翻箱倒櫃地搜索了一遍屋裏,未見三萬元錢。他氣憤地脫着衣裳,光個大膀子抱起米缸高嚷:“操他媽的,菊娃真是個吸血鬼,掃帚星,害得我們傾家蕩產,父親患癌病而死。嫁給蔡老黑,害得好端端的蔡老黑癱瘓在床!”他把米缸抱到院子裏,“嘭”

的一聲摔個粉碎。

我和高菊娃奔出房間來院裏一看,只見米缸粉碎地堆在地上,白粒粒的米撒了一地,幾隻膽大的雞在啄食,也引來了樹梢上的一群雀鳥。男男女女的村民們也紛紛地擁到院子看熱鬧。

“啥先進?啥心靈閃光的女人?滿肚子壞黑水。”張永魯邊喊邊把縣裏獎給高菊娃的紅獎狀鏡框高高地擎在頭上,立在人群中央。

我大喊着:“張永魯,你別胡來,毀壞財產要坐牢的呀!”

“坐牢就坐牢吧,逼債的人多,不如躲進牢獄裏安生。高菊娃成了狐兒的時候。是我們家收養了她,父母把她作為親生女兒來養育,我們把她作為親妹妹,可她菊娃欠我家撫養費分文不付。”

他嗚嗚咽咽地哭泣着,“菊娃,你這條毒蛇,奔小康也不是這樣奔法的呢,欠人家的錢不還,假先進捐款鋪路搭橋。”

霎時,村民們竊竊私語,有人說高菊娃是笑面虎,假先進;也有人說張永魯亂敲竹杠,黑着良心逼錢;也有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突然,張永魯像觸電似的叫了起來:“高菊娃,這獎狀你不配,見鬼去吧!”便“撲通”一聲摜在地上,玻璃像摔的粉碎,木框裂成八瓣。

張永魯哈哈地大笑道:“先進不如我厲害吧!高菊娃,你去致富吧,你奔小康奔大康,讓我奔墳墓活活飢餓死啦。老爸呀你為啥不從墳墓里出來,瞅瞅這個被你撫養大的冷血蟲。”

我看着村民們的眼睛像凸透鏡那樣對準高菊娃,我心中激起一腔怒火,就想衝上去當眾聲明張永魯對高菊娃的低毀,進行徹底澄清。可高菊娃的雙手緊摸着我的衣襟,不讓我躥過去堵住張永魯的嘴巴。

張永魯的氣焰越發暴狂,他猛地躥過來抓住高菊娃的衣領咬牙切齒道:“不拿錢來,我遲早殺死你,快拿錢來!”

我甩開了張永魯抓着高菊娃的手大聲責問:“張永魯,監獄的大門等着你。高菊娃那錢是貸款辦‘三八’木珠加工廠的,你休想。

村民們“轟”地沸騰起來,婦女們用長舌頭咒罵著張永魯,幾個年輕力壯的青年挽手擄臂躥過來要與張永魯干仗。

高菊娃用身子堵着張永魯說:“各位父老鄉親們,張永魯是我的親表哥,請你們不要與他打架,也不咒罵他。”她又把目光轉向張永魯說,“表哥,只要表妹活着你決不會餓死的,以後別再賭錢了,十賭九輸呀!”

張永魯瞧了瞧村民們一雙雙憤怒噴火的目光射向自己,一雙以緊攥的拳頭對準他,他害怕發生民變挨打,他討好地說:“我的好表妹呀,要不是賭博落得個傾家蕩產,人家上門來逼債,我是不會來逼你要錢。”

高菊娃說:“我家裏只有兩頭豬,你去豬圈看看吧,賣了也是一筆錢喲”

張永魯說:“我第一眼就看中大肥豬啦!可到屋裏一搜,搜出幾疊錢就想要錢。”

高菊娃說:“你第一眼看中了大肥豬就牽走吧。再不要賭博,要好好地勞動掙錢。”

“我改掉好幾次,折斷小拇指也不管用。這一次你送我大肥豬后,我得好好改掉!”張永魯順手抓來一根小木棍,大搖大擺地把一頭大肥豬趕出院門,還朝圍觀者咧了咧嘴。

村民們都驚詫地看着張永魯牽着大肥豬走了。

突然,“當”的一聲銅鑼聲,高菊娃跑到蔡老黑的小房間裏,小房間裏傳出蔡老黑的咒罵聲:“你這騷貨,一頭豬送給曾打罵你的仇人。你這爛婊子,我跟你沒完,沒完!”他邊喊邊銅鑼敲得“噹噹當”震天響。

圍觀者們擠進小房間,勸說著蔡老黑,不知咋搞的,蔡老黑氣得屁滾尿流。有人埋怨高菊娃不該當先進典型,啥事都要忍氣吞聲,蔡老黑聽了大家打抱不平的話,也就拉倒了,死氣沉沉地伏在床上。

圍觀者統統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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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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