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艾蓮,你不能就這樣走了,你不能,我們今天才結婚,你就要宣判我們離婚!這樣也未免太可笑了!”山青睜大着充滿血絲的眼瞳,發狂地怒吼着。他跳上車,一架飛機此時倏地掠過他的頭頂,那是原本要和艾蓮一起乘往威尼斯的飛機!車子一轉,直駛風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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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閣,一室的黑暗,守舜躺在一大堆酒瓶中,懷裏還抱着一瓶威士忌,邊酗酒,邊喃囈着雨蕾的名字。突然,急促的門鈴聲驚動了守舜。
“雨蕾……雨蕾……”守舜欣喜欲狂地丟下酒瓶,跌跌撞撞的跑去開門。“雨蕾,你回來了。”
倏地,一個蘊涵十倍火力的拳頭將守舜擊倒在地。
“你幹什麼打我?”守舜勉強用手肘將自己的身體支撐在地,撫着紅腫臉頰嚷道。
“守舜,我求求你乖乖地讓我打幾拳消消氣吧!”健碩的黑影霸道又悲愴的說道,又撲了上去。
“要我讓你消氣?我可要看看是誰讓誰消氣。”頓時,守舜也藉着酒的蠻力和撲在身上的山青扭打了起來,真到兩人筋疲力竭、傷痕纍纍才停了下來。
“山青,你瘋了是不是?不和艾蓮度蜜月,跑來這裏打我?太興奮了啊?”
山青按着守舜的身子,幾次的力不從心,最後寸‘孤注一擲,用力一躍,顛簸的站了起來。
“蜜月?哈……哈……哈。沒新娘,新郎怎麼度蜜月?度個屁呀!”
“喂,山青,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句也聽不懂?”守舜醉言醉語地問道。
“你當然聽不懂,我的新娘跑掉了!守舜,你聽清楚了沒?艾蓮留給我-封信后就走了,我跑去問機場櫃枱,她們說她坐美國的飛機走了。她真無情,也不想想我是這麼真心愛着她,媽的!都是你,要不是你,她怎麼會跑掉?”山青癱在沙發上,仰起的頭埋在手掌里,聲音逐漸沙啞。
守舜翻了個身,雙手顫抖地支撐地板,使盡渾身微薄之力爬了起來,
“山青,拜託你不要這樣消沉好嗎?為了一個女人哭,太沒出息了,
你沒聽過男人有淚不輕彈嗎?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
山青沉吟了一下,遽然發現守舜的鼻音沉重、沙啞。不禁大聲嚷道:
“守舜,你怎麼這麼老奸,安慰我說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自己還不是哭了?”
“否則,你以為兩個大男人抱頭痛哭,像話嗎?”
山青對守舜嘆道:“守舜,對不起,我代替艾蓮向你;說聲抱歉。”
守舜搖了搖頭,醺醉地站了起來,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而且,艾蓮會走,也是因為我的緣故,”他走到柜子前,拿了兩瓶酒,將其中一瓶遞給山青,“山青,喝吧!拚命的喝,只要醉了,就能將折磨我們的女人都忘得一千二凈了。”
“好,乾杯。”他們將酒瓶弄出個很大的響聲,仰頭猛酗。
山青灌了一大口的威士忌,用手背抹了抹嘴。“守舜,你要不要去找雨蕾?”
“當然要。我以這瓶威士忌發誓,不找到她我絕不善罷干休,那你呢?要到美國去追艾蓮嗎?”
令守舜出乎意料的,山青哀愁、無奈的搖頭道:“不,我不去找艾蓮。”
“為什麼?”
“為什麼?”山青自嘲的吐了口氣。“反正她現在又不愛我,更不可能去愛除了你之外的男人,所以,我想先將公司的基礎再打穩一點,等一、兩年後,再去找她。”
守舜贊同的點了點頭,“我想,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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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后
雨星開了門,一見雨蕾手上又拿着個音樂盒發獃,不禁嘆了口氣。“你又在想守舜了?”
雨蕾回過神來,循着聲源轉過頭去慌忙將音樂盒一關,否認道:“沒有,我才不會想他。”
“你又在自欺欺人了,小蕾,都已經-年多了,你還在賭氣?”
雨蕾將臉別過,咬唇道:“我才沒有賭。”
“沒有賭氣,那為什麼要別過臉去?為什麼還不見守舜?當初叫我騙他你出家是為了孩子、也為了試驗他,而現在你不想見他是為了什麼?”
雨蕾仍沉默不語。
雨星嘆道:
“為了你這一句出家,他已經跑遍了全國上萬家的佛寺去找你,他這種精神,連我都被感動了,難道你真是鐵石心腸,還想繼續躲着他?當初你們會這樣,除了被紫莎陷害之外就是因為巧韻的關係,可是巧韻也在孩子出生后帶着孩子的證明和丈夫到這裏證實她和守舜的清白了。你為什麼還不原諒守舜?你在折磨他,你知道嗎?”
“就算是吧!那也是他應得的。”雨蕾眼眶一紅,淚水又淌了下來,
“姊,你不了解每當我想起守舜叫我拿掉孩子的無情,我就好恨他。我的心情是永遠無法平靜下來了,因為每個夜裏,那未出世的孩子的哭聲在我夢裏響起時,我的心裏有說不出的痛苦及悲傷!”
“你也知道他失去孩子后的痛苦,絕不亞於你!”
“姊,你不用再為他求情了,就算我原諒他又如何?我申請的英國學校已經下來了,那裏有為盲人設置的特殊學科。”雨蕾故作瀟洒道:“下個星期一,說不定我人已在英國了。”
“你真的能放下守舜,毫無牽挂地去英國嗎?’’
“姊,有句話不是說,時間會沖淡一切嗎?我相信去了英國后,我會漸漸忘記守舜,忘記曾經的傷痛,我相信他也一樣,”雨蕾語氣一弱,漸染悲愁。“他……也一樣會……忘了我的。”
“沒錯,時間是能沖淡一切,卻沖淡不了一個永遠活在過去的人的痛苦。小蕾,所有苦難都過去了,你們再重開始,好嗎?”
雨蕾堅決地搖了搖頭,“他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的。”
“那你呢?你會想找第二個男人嗎?”
“我……會!”
“小蕾,你一直保留着守舜的東西,這樣就叫會嗎?”
雨蕾一愣,索性心一橫,將桌上的音樂盒交給了雨星,“這個音樂盒,就麻煩你幫我拿去燒了嗎?”
“小蕾,你……”雨星接過雨蕾雙手遞上音樂盒,在心裏不止一次地嘆息。“小蕾,你明天下午有空嗎?陪我出去買點東西好嗎?”
“好啊,我還少些東西,明天和你一起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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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星,怎麼會突然來找我?”守舜訝然的道。
“我是來告訴你雨蕾的消息的。”
“雨蕾?雨蕾在哪裏?”守舜激動的睜大雙眼,差點被口中的紅茶咽着。
“你先別激動,耐心地聽我說完一個故事。”雨星包里掏出了雨蕾的音樂盒。“你應該認得它吧?”
守舜放下杯子,臉色突然轉為森冷道:“原來她沒有出家,是和最愛的男人在一起飛了。”
“最愛的男人?她要是和她最愛的男人在一起,就不用痛苦的人形消瘦,每天淚洗臉了,可是她真心所愛的初戀情人卻將她傷的那麼深。你打開看裏面是什麼東西?’,
守舜狐疑地照雨星的吩咐做了,
“手帕?上面還有幾綉JA?J-A不是我名字的英文縮寫嗎?這是怎麼回事?雨蕾她……”
“怎麼回事?這條手帕其實就是你的,還有盒子的下層都是你。”
“都是我?”守舜驚疑地撩起一層薄紗,風一吹,將那些紙吹得散了一桌,他定眼一瞧,第一張都是自己的畫像。
“這--怎麼會是我?雨蕾對我說過,這裏面裝的是她單戀及初戀情人送給她的東西,怎麼會有我的手帕?難道會是我?這……不可能啊,在我和雨蕾結婚之前,我似乎曾見過她。”
“不是沒見過,而是你不知道你一個無心的關切,卻讓一個才十八歲的純情小女生對你產生少女的愛慕,你知道小蕾的眼睛是怎麼瞎的嗎?”
“怎麼瞎的?”守舜皺起眉來,不解的問:“她的眼睛不是天生就失明了嗎?”
雨星憤怒的跳起來,對守舜斥道:“你還敢說愛小蕾?你連她的眼睛怎麼失明的始末都一無所知,還敢無愧的說愛她?小蕾的雙眼會瞎,你也要負一半以上的責任。”
“我?”
“沒錯,就是你!五年前,小蕾剛升專五的某個星期天,和她的朋友相約到趙氏對面一家餐廳相聚。就在散會後,雨蕾突然被不知從哪裏闖出來的兇惡大狗追得跌倒,剛好你從趙氏出來,替她解圍,還溫柔地拿你的手帕替她包紮傷口,從此小蕾就為你瘋狂着迷了。整整一年,她每天下課之後就偷溜到趙氏門口徘徊,只求見你一面,直到
車禍發生--小蕾畢業放榜那天,連我都沒通知,就直接
跑來趙氏,為的是想利用近距離,在心裏向你傾訴,她為你考上了國貿系。你知道嗎?她為了要進你的公司,放棄了自己熱愛的美術。她等了你好一會兒,突然看到一個小孩闖到馬路上,而對面又瘋狂駛來一輛車,於是她連想沒想就奮不顧身地沖了出去,救了那個小孩,
自己卻因此愛了重傷,雙眼也因此失明了。那個小孩就是小傑,後來我嫁給了小傑的叔叔。說來真是諷刺,我和阿梭的婚事,竟然要靠妹妹的失明來牽線。”
雨星嘆了口氣后,又繼續說道:
“你永遠不知道小蕾明后的痛苦,但她痛苦的不是因為她救小傑而失明,她永遠不會後悔救了小傑,因為她實在太善良了、太慈悲了,真正讓她以淚洗面的是你!因為她知道今生都不能再見你一面了,而她立下志願要到趙氏工作的夢也碎了,這樣你明白了嗎?真正讓她遺憾的是你啊!所以當我知道你要娶她時,我是多麼驚訝和感謝上天的有眼,補償了她的雙眼,成全她三年來對你的念念不忘、魂牽夢縈。沒想到你居然這麼鐵石心腸,不懂得珍惜為你付出一切的女孩,還將她傷得如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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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一切真相,守舜怔傻住了,難怪結婚那天,雨星會對雨蕾說那番他誤以她們竊喜攀龍附風的話;在風閣的新房,雨蕾會柔順、自然地梳出他三年前的髮型,原來她已經默默地看着自己一年,哪有不將自己深烙印在心底的道理?
“我今天來的原因是想告訴你,小蕾要離開台灣了。”
守舜更加震驚的道:“離開台灣?她雙眼不方便去哪裏?”
“小蕾雙眼已經復明了。”
“什麼?”守舜驚訝的張大嘴。
雨星欣慰的點了點頭,
“在半年前,終於有適合她的眼角膜,經過移植后,就重見光明了。所以她才能順利申請英大,出國讀書。”
“那雨蕾根本沒有出家?”
“沒錯,是小蕾要我騙你的。其實這一年以來,她一直住在我家對面的公寓,所以你每次來,她都知道。”1
“知道還不見我?還要離開我列國外?可惡!是誰給她這種膽子的?她現在在哪裏?”守舜怒跳了起來,但眼裏已有一抹迫不及待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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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借故要和她出來,將她給騙來了。她就在你們初遇的那家咖啡館前。”
“真的?’’守舜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像個孩子般欣喜i若狂。,“我要去找她。”
雨星笑着點着頭,“去吧!你一定要留住她,目為小蕾失去你,根本活不下去。”
突然女秘書開了門,走進來對守舜道:“董事長,要開會的人都已在會議室等您了。”
“守禹呢?他在哪裏?”
“總經理剛出去,說馬上回來。”…
“那你告訴他,我將這個會議交給他了。”守舜說完,即用跑百米的速度沖了出去。
“董事長、董事長。,’女秘書大聲喊着,轉頭不解的
對雨星道:“董事長怎麼了?像個孩子似的,不過看到他這樣有活力真好,他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都行屍走肉了。”
雨星會心一笑,望向窗口,才發現剛才一場大雨已經停了。“真好,天氣放晴了。”
“雨蕾--”守舜邊跑邊呼喚着將他的生命緊緊包圍住的名字。漫長、孤踽的一年半,蝕心的相思煎熬、難捺的情愫,都將在此時得到平息。當雨蕾的身影映入眼裏時,一股強烈的感覺衝擊而出,深深撼動了守舜。於是,他放慢了腳步,走到雨蕾身邊,一把抱住了她。“雨蕾。”
雨蕾尖叫一聲,身子突然被旋了過去,還沒看清楚是誰,柔唇就被封住。“不、不要--”等看清吻自己的男人後,她大喊了出來,但每一個字卻像清泉般流入了守舜的唇里。
許久守舜才將雨蕾放開,兩人相視急喘着。
雨蕾衝動的想打守舜一巴掌,但路上的行人莫不睜大雙眼看着他們倆,讓她只能面紅耳赤,轉身就走。
“想走,沒那麼容易!”守舜拉住雨蕾,將她抱起,往停車場走去。
“你要幹嘛?放我下來。”雨蕾拚命掙扎,怒吼着。
“你再大喊大叫,我就又當街吻你了。,’守舜笑着威脅道。
雨蕾哧着了,只能掩着自己羞紅的臉。被丟入車后雨蕾才壯起膽子叫。“你要載我去哪裏?放我下車--”
守舜一路緘默不語,靜靜享受着雨蕾的尖叫吵鬧,車子風馳雷掣一下子就到了鳳閣。
“你把我帶來這裏做什麼?”
“這裏是我們的家,進來吧。”守舜打開車門,柔聲叫喚雨蕾。
“不要!我不要下車。”雨蕾緊捉椅墊抗拒道。
“奇怪了,剛才你一直吵着要下車,現在要你下車,:你反而不下車了。”
“我要回家,載我回家。”,
“這裏就是你家了,還要回哪個家嚴守舜硬要將雨蕾從車上拖下來。“你不下來,是不是要我進車裏對你解決
’生理需要?”
“你……敢!不要,放我下車。趙守舜,你不要……放我下車。”
守舜一臉狡猾的笑道:“我現在不就是‘不要放你-下來’了嗎?”一進屋裏,守舜就直往房間走,關上二房門,不忘替雨蕾介紹道:“這是我們的房間。”
雨蕾被放在床上,看着守舜飛快的解着身上的扣子,目瞪口呆的問道:“你……你想幹嘛?”
守舜不語,只是邪邪的笑着,將上衣脫下后,整個人飛撲壓住雨蕾。
雨蕾尖叫一聲,連忙跳下床來。“你想幹什麼?”
趴在床上的守舜撲了空,爬起來,道:“我想幹什麼?那麼你以為一個一年多沒有性生活的丈夫見了自己的妻子要幹嘛?喝茶聊天啊?”
雨蕾瞪着守舜,走向房門,“那是你自己的事,我要回家了。”
“我,我讓你回家,”半晌,守舜妥協的點了點頭,“但是你至少要先盡夫妻的義務,來躺到床上去,衣服我幫你脫就好了。”雨蕾臉更紅了,要開口,,守舜就又搶先說道:“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們早就不是夫妻了?”
雨蕾一臉對守舜料事如神的驚訝。
守舜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問你,我們為什麼不是?離婚證書,我在一年多以前就當著你姊姊的面撕了,這樣我們還是維持着婚姻關係,而且我這裏又沒藏着別的女人,對你還一往情深,這些理由,你自己說,是不是都足夠讓我要你?”
雨蕾瞪眼着,她能點頭嗎?這樣不是明擺地告訴他可以侵犯她?
“不夠!我已經不愛你了,所以我們不能這樣你聽清楚了嗎?”
“不,我聽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失去我,會活不下去。”
“誰說的?”雨蕾雙眼睜得奇大,辯駁道。
“難道你認為你姊姊在說謊?雨蕾,雨星已經將一切真相都告訴我了,對不對,我不知道是為了我,你的雙眼才失明……”守舜柔聲說道,走過去,摟住雨蕾。“好奇,怪,這種感覺就好像我們今天才相識,有種一見鍾情及深戀很久刻骨銘心的感覺。”
“嗯--”雨蕾也有同感,未失明前她是一個愛慕守舜的陌生女孩,遠遠的看着他,兩人從未交談;失明后,她莫名的嫁給了他,卻只是以心中那個英俊的影像和他相處、相愛;現在她又復明了,對於以她丈夫的身份,第一次這麼近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守舜,心情十分奇異,好像站在陌生的暗戀和熟悉的相愛的天秤上。
“什麼都別說了,讓我們重新開始。”守舜緊緊擁抱着雨蕾,再也不用言語,兩人將所有仇恨當作前世一場夢,重修今世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