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在百祥服裝廠里雨欣和陸師傅等人在檢查成衣的質量。雨欣拿起一條褲子發現線腳多處都沒踩嚴,很多處脫線。她皺起眉頭問道:“這是誰幹的,怎麼做成這樣?”
陸師傅說道:“這兒還有好幾條都是這樣的。”
雨欣拿着這條褲子生氣地走出了辦公室。她走到一位年紀稍長的工人李師傅身邊。說道:“李師傅,這條褲子是從你這兒出手的吧。你看看。”
李師傅拿起褲子一看,自知理虧。忙說道:“對不起,上次因為交貨時間太緊了,我想多做一點,所以……”
雨欣耐心地說道:“重新再做過吧。”又抬高嗓門對大家說道:“還有誰把褲子做成這樣的,你們自己心裏應該清楚,自己去把褲子領出來返工吧。各位,請大家理解我,不是我在為難大家,我這是為了我們廠子好,質量是我們的生命線,丟了這一條,我們廠的優勢就一點都沒有了。各位一定要多多幫助我,我們一起咬咬牙度過這一段艱難的時光,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聽了這話,有好幾個工人站起來往辦公室走去,接着又站起來一批人,
雨欣看到這樣的情形,也不禁感動萬分,“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正說著,陸師傅從辦公室伸出腦袋:“孫廠長,有你電話。”
雨欣忙應道:“來了。”跑到辦公室,拿起電話。“你好,我是孫雨欣,你是唐老師?我知道,我一直想去拜訪你,可最近廠子裏的事情太亂了,孫雨歡怎麼啦?哦哦。”雨欣聽着電話,臉色一點點陰下來。“我知道了,唐老師,我這就去學校,我們見面再談。”說完雨欣掛了電話。想了一想回過頭對陸師父說道:“陸師傅,我有事要出去一下,有什麼事你就呼我。”
陸師傅忙應道:“噯。”
已經是深夜了,雨欣來到外語學院女生宿舍樓,站在門口等待着雨歡回來。管門的阿婆走了出來。招呼道:“喂,同學,快上樓吧,馬上要關門了。”
雨欣忙解釋道:“噢,我不是這兒的學生,我在等人。”
阿婆“哦”了一聲,又走了進去,這時一輛黑色的小車停到了宿舍樓前,雨歡從車上下來,正欲往宿舍樓奔去,被守在那裏的雨欣逮了個正着。
雨歡看到站在門口的雨欣吃驚地說道:“姐,你怎麼來了?”
雨欣看看小車上的羅寧,問道:“他是誰?”
雨歡答道:“一個朋友,怕我趕不上趟,就送了送我。”
雨欣生氣地質問道:“你昨天晚上一夜未歸就是和他在一起吧?”
雨歡驚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雨欣生氣地說:“我怎麼知道的?告訴你,你的事情我都知道。缺課去做禮儀小姐、去外國人的酒吧打工,還背着我去考空姐,竟然動起了退學的念頭,這些都不去說它了,現在居然發展到了逃學的地步。”
雨歡着急地說道:“姐,我要上去了,一會兒就要關門了,這事沒你想像的這麼嚴重,回頭我再跟你解釋。”
雨歡剛想走,就被雨欣一把拉住。她嚴肅地說道:“我已經跟你們輔導員請過假了,你今天跟我回家。”說完雨欣拉起雨歡就走。雨歡還想掙脫,但被雨欣死死地拉着,拖着,樣子十分狼狽。
雨歡生氣地說:“姐,你不要這樣嘛,不要這樣好不好姐?”
她們走過羅寧的小車,羅寧正在吸煙,他忽然看到雨歡被雨欣拖拉着走過,羅寧伸出頭去。問道:“她是誰啊,對你這麼凶,要不要我幫忙?”
雨歡忙說道:“你少添亂,這是我姐。”在羅寧的注視下,雨歡和雨欣拉拉扯扯地遠去了,羅寧趕緊按滅香煙發動車子追上去,說道:“喂,這麼晚了,要不要送送你們?”
雨欣沒好氣地說道:“走你的。”羅寧吐了吐舌頭,車一溜煙地開走了。
回到家,雨歡坐在方桌前,雨欣生氣地在她跟前踱來踱去。過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你一定要跟我說清楚,那個油頭滑腦的男孩子是誰,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你們昨天晚上到底在哪裏過的夜?”
雨歡答道:“昨天晚上因為我工作得太晚了,錯過了公交車就回不去寢室了,所以他陪我開着車逛了一夜,姐,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很純潔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雨欣問道:“他是幹什麼的,叫什麼名字?”
雨歡說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可能是踢球的吧,我們也是昨天才剛認識。”
雨欣大驚失色道:“你說什麼?你居然不知道他是誰,跟他才剛剛認識就和他在一起過了一個晚上?你,你,你!你快把我氣死了。”因為著急氣憤,雨欣說話時顯得語無倫次,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不斷地點着雨歡的腦袋,有些失控的樣子。
雨歡着急地說:“可事實上不是什麼都沒發生嗎?”
雨欣說道:“等發生了什麼就晚了。你的……”說到這裏,雨欣把話咽下去一半,又繼續說道:“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女孩子就是在人家家裏參加舞會被人強姦了,然後又去干傻事,去燒人家的房子,最後自己犯了法被槍斃了。”
雨歡不在乎的樣子,“姐,你編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故事來嚇唬人,這世界上哪有這麼多恐怖的事情,你別神經過敏就是了。”
雨欣氣得噎在那裏說道:“我編的?這種事情我編得出嗎?那都是真的,發生在你我身邊的真事。好了,你既然聽不進去我的話,我不跟你說了,你明天去把那個工作給我辭了。”
雨歡說道:“姐,我做這個工作是想貼補家裏的。”
雨欣絕決地說道:“不需要,我自己累死也不要用你這種錢。”
雨歡着急地說道:“什麼叫這種錢,這種錢怎麼啦,姐,你怎麼越說越離譜?”
雨欣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給雨歡,說道:“這是你們輔導員給我的。”
雨歡展開一看,露出驚喜的神色。“航空公司?我被錄取了?天哪?我真的被錄取了嗎?”
雨欣陰着臉說道:“你把它撕了,撕了它聽到嗎?”
雨歡不理解地說:“為什麼?姐,這可是我在幾千名應徵者中過五關斬六將才得到的機會,非常不容易的。”
雨欣冷冷地說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離開學校去做這個工作,你老老實實給我在大學裏獃著,再也別想動什麼其它腦筋,你撕不撕,你不撕,我來替你撕。”雨欣說著奪過雨歡手中的錄取通知書,咬着牙把它撕得粉碎。
淚水從雨歡的眼睛中奪眶而出,雨歡叫道:“姐,你不講理,你太不講理了,我對你太失望了。”雨歡說著衝進衛生間,把衛生間的門重重地關上了。
雨欣叫了一聲,“你!”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她的心裏是那麼的難受,她一心想的只是要自己的弟弟妹妹們都走上正規的成人道路,但是她真的沒有想到怎麼會這麼的難,她不怕道路會很艱難,但是她怕的是沒有人來理解她,面對這樣的一種情形,她感到心裏很疼很疼。
在酒吧里,雨歡在仔細地點工資。
老闆惋惜地說道:“什麼時候想來做了就再過來,客人都挺喜歡你的,說你熱情開朗,英語也說得好。”
雨歡笑着說:“謝謝,我大概不會再來了。”
老闆奇怪地問道:“是因為我們這兒的待遇太差了嗎?”
雨歡解釋道:“不是,是因為我姐姐不喜歡我到這種地方來上班。謝謝。”
雨歡拿着錢悻悻地走出酒吧。
在外語學院教室里,教室裏面正在上課,雨欣在教室外面探頭往裏看。
老師發現了走出來客氣的問道:“你找誰?”
雨欣忙問道:“我想問一聲孫雨歡在不在課堂里?”
老師答道:“在,要不要把她叫出來?”
雨欣忙說道:“哦,哦,不用,我就是來看看她有沒有來上課。對不起,打攪了。”雨欣這才放心離去。
陽光明媚,微風吹拂着臉頰,雨歡一個人走在校園中,忽然她的眼睛被人用雙手蒙住了。雨歡用胳膊肘狠狠地往後一頂,羅寧捂着肚子哎喲了一聲,說道:“哎喲,喲,你這人下手怎麼這麼狠啊?”
雨歡得意地說:“我就知道是你,身上香噴噴的,除了你還有誰。”
羅寧委屈地說道:“那就是說你是專對我下毒手嘍?”
雨歡說道:“是啊。”
“為什麼?我哪裏得罪你了?”
雨歡生氣地說:“你讓我和我姐吵翻了,她現在都不讓我去酒吧上班了。”
羅寧恍然道:“怪不得我現在在酒吧都找不着你了。你幹嗎要聽你姐姐的,你幹嗎這麼怕你姐姐,她又不是你媽媽。”
雨歡又說道:“我姐就好比是我媽,我不能不聽她的。我考取了東航國際航班的空姐,但我姐姐不同意。我也只能不去。她現在像防賊一樣,整天來學校盯我的梢。她堅決不讓我和你來往,所以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知道嗎?”
羅寧奇怪道:“你姐姐幹嗎不同意我們倆來往啊。”
雨歡說道:“我姐說我竟然敢同一個不明身份的陌生的男孩整夜泡在一起太危險了。”
羅寧委屈地說道:“我怎麼身份不明了?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是一個踢球的。喂,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雨歡打量着羅寧說道:“你說你是誰啊,你難道是個球星?”
羅寧笑了說道:“你平時真的從來就不看球?”
雨歡不耐煩地說道:“我只看英超和意甲,我從來不看國內的球賽,太臭,一幫臭蛋聚在一起,沒什麼好看的。”
羅寧按捺着火氣說道:“好好好,臭蛋就臭蛋。噯,你姐她沒說我別的壞話吧?”
雨歡說道:“我姐說你有可能是強姦犯。”
羅寧一下子跳了起來,生氣地說道:“我看你姐是個變態狂!可能是老姑娘還沒嫁出去吧?或者說是被老公遺棄了。”
雨歡這下子急了:“你說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姐,你太惡劣了。”
羅寧還得意地說道:“是不是被我說中了,我告訴你我看人很準的,你姐就是一副被人拋棄的倒霉樣。”
雨歡氣道:“你!”氣得拿起手中的包開始瘋了似地追着羅寧打了起來。不停地說道:“我讓你胡說,我讓你胡說!”
羅寧生氣地說道:“你住手,你住手,你再打的話,我也要動手了。”羅寧抓住雨歡的兩隻手,雨歡在下面用兩隻腳又踢又蹬的。羅寧軟了下來說:“好了,不要鬧了,我說錯話了,對不起,還不行嗎?”
雨歡這才停了下來,她理了理自己的頭髮,紅着眼睛冷冷地看了一眼羅寧。說道:“記着,我永遠不准你這樣說我的姐姐!”雨歡說著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就走,羅寧整了整被扯掉扣子的上衣,一副狼狽的樣子。
羅寧看着雨歡遠去的背影,嘟噥了一句:“神經病,瘋子,只准你姐說別人,不準別人說你姐,這叫什麼事!”
馬路集市上人來人往,一群初中生拿着畫板在這裏寫生。在一個臭干攤前,一個男青年正在買臭干,他的手上拿了十幾串臭干,攤主又遞給他十幾串,他的手上幾乎快拿不下了。這個人居然就是彭大暑,和過去相比彭大暑幾乎沒什麼大的變化,瘦瘦的身材,衣着隨意。大暑走到那群學生跟前。招呼着說道:“來來來吃臭干,一人一串,誰都有份。”
學生們哄鬧着,跑到他的身邊,拿起臭干吃了起來,大暑拿起他們的畫看着。
大暑笑着說道:“好,有進步,你們看,宋小春畫的這個臭干攤的攤主多生動哪,一手拿筷子,一手插在腰上,這是你閉着眼睛想不出來的,只有認真觀察,才能得到最生動的東西。噯,你們看茹英畫的賣雞蛋的也不錯的,賣蛋女數錢的表情多傳神啊,你們看!”大暑學着畫中的樣子做了一個動作,同學們一邊吃一邊都笑了。
林林中學是雨悅實習的一所普通中學。雨悅和她的指導老師陳老師從走廊上走了過來。
陳老師說道:“小孫,是不是有點緊張啊?”
雨悅笑着點點頭。
陳老師忙說道:“第一次上課誰都會感到緊張的,但真的等你到了講台上一開口就什麼也不怕了。”
雨悅笑着問道:“是嗎?我就怕我準備的東西提前都講完了怎麼辦?”
陳老師安慰道:“你放心吧,你已經準備得很充分了,只會超時不會提前的。”
雨悅跟着陳老師走進教室,教室里居然空無一人,他們吃了一驚。陳老師奇怪道:“咦,這個班的學生都到哪裏去了?我知道了,准又是被那個來代課的美術老師帶出去寫生了,這不是胡鬧嗎?都快上課了,還不見人影,回頭非得到校長那兒反映一下這個情況。”就在這時,那幫學生背着畫夾整齊劃一地奔進教室,像是有誰在叫口令似的,當上課的鈴聲響起的瞬間,他們全部坐定在自己的座位上。彭大暑從窗戶里往裏看着,對學生做了個鬼臉,陳老師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陳老師嘟噥一聲:“這不是故意在跟我作對嗎。”
雨悅看着大暑,一下子就認出了他是誰,她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大暑朝學生們擺擺手走了,雨悅怔怔地透過窗戶看着他的背影。
陳老師說道:“孫老師,我們開始吧。”
雨悅這才回過神來忙說道:“哦,好。”
在學校的操場上,彭大暑和一群學生在打籃球,球滾落到操場邊,大暑一路追殺,球被一個人撿了起來。彭大暑抬起頭來,雨悅捧着球看着滿頭大汗的彭大暑。
大暑笑着說道:“謝謝你,把球給我吧。”
雨悅也不還給他球,只是拿着球朝着大暑微笑,大暑被她笑糊塗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雨悅笑道:“對面哥哥,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彭大暑吃驚的樣子,腦子裏迅速地搜索記憶,突然彷彿被電擊了一下似的,不敢相信地問道:“你是……雨悅?”
雨悅微笑着說道:“是的,我是雨悅。”
大暑看着雨悅,是那麼的不敢相信,他找了他們多久啊,他不停地尋找,不停地尋找,只為了能夠再見到他們一面,但是那麼多的努力都成了無用功,大暑在不情願的情況下做了放棄,但是就是這麼的簡單,就是這麼的簡單,雨悅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一切來得那麼容易倒顯得不真實,突然他的眼圈紅了。大暑撩起球衣抹了一下臉,語氣激動地說:“你真是雨悅,這麼多年了,我總算找到你們了!”
黃昏的時候,雨欣、雨悅、雨歡和雨樂一起在家裏忙活着,準備過中秋節。他們在小院子裏支了一張小桌子,雨欣在掃院子,雨樂在給桂花樹澆水,雨歡在小桌子旁邊放上四個小凳子。雨悅又從屋裏拿出一把小凳子加在邊上。
雨歡說道:“多了,我數好四個的。”
雨悅笑着說道:“今天我有一個客人要來。”
雨欣奇怪道:“什麼客人?你怎麼不早說?”
雨悅什麼也不說,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雨歡笑着問道:“你的男朋友?”
雨悅說道:“我哪來男朋友?”
雨歡笑着說道:“你沒男朋友?上次我在電影廳都看到了,你別以為我什麼也看不見。”
雨悅不好意思地說道:“不是他。”
雨歡追問道:“那是誰啊?”
雨悅神秘地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個人你也認識。”
雨歡奇怪地問道:“我也認識?”
雨樂忙問道:“那我認識嗎?”
雨悅說道:“當然,我們全家都認識的。”
雨欣笑着說道:“到底是誰啊?這麼神秘。”
此時在彭大暑的家裏,大暑正在精心地打扮自己,他往自己的頭髮上噴了許多摩絲,他的頭快成鋼絲頭了。隨後又從抽屜里掏出一大堆襪子做着速配,勉勉強強配成一對差不多顏色和長短的襪子,又試穿着一件又一件的襯衫,對着鏡子不停地審度,一切收拾停當,他拿起他畫的那幅雨欣的肖像油畫,看着畫上微笑着的雨欣清純的樣子,忍不住在畫中雨欣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抹掉上面的口水。他出門前想了想又折了回來,打開寫字桌抽屜,從裏面將那些別人寄給雨欣的信拿出來放在包里。
在雨欣家裏,當所有的人都收拾停當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敲門聲,雨歡和雨樂正想去開門,被雨悅一把攔住了。給大家使了個眼色,故意要雨欣去開門。
雨欣從廚房裏走出去開門說道:“這麼大的敲門聲,你們一個也聽不到嗎?”雨欣打開門,她一下子愣在了那裏,她的兩個沾着麵粉的手懸在半空中,她看到彭大暑一手拿鮮花,一手拿油畫,他站在門口,對着她微笑。一霎間,她都懷疑是自己看錯了,真的會是大暑嗎?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覺嗎?她仔細地辨認着,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眼前的這個人,是的,是大暑,真的就是大暑啊!“哎呀,彭大暑,是你呀?都幾十年了,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快進來,快進來。”
雨樂和雨歡走上前去一看,他們也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喊道:“對面哥哥!”
大暑也高興地叫道:“雨歡,雨樂!”雨歡和雨樂衝上去抱着大暑興奮地哇哇亂叫,大暑恨不得一手一個把他們舉起來。
雨樂和雨歡還沒有明白過來眼前的事情,不停地說道:“怎麼會是你呀,對面哥哥,真是想也想不到!”雨悅和雨欣微笑地看着弟妹和大暑瘋成一團,她們笑着對視了一眼。
雨欣笑着對雨悅說道:“你邀請的客人原來是他?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們是怎麼碰到的?”
雨悅看着大家歡洽的景象,笑着回答道:“大姐,回頭我再詳詳細細地跟你說。”
大暑在雨樂和雨歡的簇擁下來到院子裏。雨歡笑着說:“對面哥哥,你來看看我們的小院子。”
大暑環顧四周說道:“不錯不錯,很不錯嘛,原來這十一年你們是溜達這裏來了,害得我到處亂找。喲,這棵桂花樹這麼香!”
雨樂笑道:“這棵樹你還認識嗎?它是從我們原來的家裏挖過來的,你讓我把說過話的水澆在上面,我一直在這麼做,它長得特別快,花也開得特別多,我覺得它是真的能聽懂我的話。大姐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親情樹。”
大暑聽了說道:“親情樹?這名字好,有意思。”大暑把鼻子湊到樹前聞着香味。這時雨欣從屋子裏端了些菜出來。
雨欣招呼着大家說道:“吃飯吧。雨樂,快給大暑哥哥倒上酒。”
雨樂拿起酒瓶說道:“好,大暑哥哥,這可是我們家特製的親情酒,親情樹上摘下來的桂花放在裏面,特別醇,特別香。”
大暑笑着說:“是嗎?我聞聞,嗯,香。”
大家都坐了下來,雨樂為每個人的酒杯里都倒上酒。
雨欣笑着搖搖頭說道:“你說這世界上哪有這種巧事,你們倆居然會在中學裏碰到了。”
大暑拿起酒杯看着大家,他的心裏一時澎湃,多少年了,他已經找了這一桌子的人多少年了,他天天想的就是能夠和這些人在一起,就像這樣的坐在一張桌子上吃一頓飯,今天這居然成了現實,朝思暮想的情景成為了現實,反而倒會讓人感到不可相信。他感慨地說:“你們幾個,讓我找了十一年,我今天要罰你們,一定要罰你們,來,喝酒,幹了。”彭大暑率先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雨欣、雨悅、雨樂、雨歡也一個個把酒喝下肚子裏去。他又說道:“今天是中秋節,我們總算團圓了。你們搬走的那一年雨樂和雨歡才這麼小,”他轉過頭來拍拍雨悅的腦袋說:“你也大不到哪兒去,你們朝着我的窗戶扔爛西紅柿,還記得嗎?”
雨悅笑着說:“那都是雨歡乾的。”
彭大暑滿腹感嘆地說:“我還沒跟你們玩夠呢,你們就一下子就沒影了,讓我好找啊。”大暑紅着眼又喝下去一杯,雨欣為大暑又倒上酒。大暑搶過酒瓶為雨欣也倒上一杯。激動地說:“來,雨欣,我們倆干一杯,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我沒有機會幫上你,心裏感到很難過,現在總算又和你碰到了,我太高興了。”
大暑是那麼的動感情,雨欣眼圈一紅,差點就要落下淚來。兩人乾杯。然後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們對視着,都含着淚笑了。雨悅看着他們倆的眼神,若有所思。
雨欣解勸道:“來,大暑,你別光喝酒,吃菜。”雨欣將一大筷子的菜夾到大暑飯碗中。
雨悅突然驚呼道:“呀,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們學校今天放電影,雨歡、雨樂,我為你們都拿了票了,你們快吃,吃完了我們一起去看電影。”
在夜晚的小區里,一輪圓月掛在高空,月光灑滿大地,星空如一面湖水,一瀉千里。雨悅、雨歡、雨樂三個人從小道上走過來。
雨歡抱怨道:“二姐你幹嗎一定要拉我們去看電影?我不想看電影,我和大暑聊得正高興呢。”
雨樂也說道:“我也不想看電影,我也想和大暑哥多說說話。”
雨悅笑着說道:“你們兩個今天是傻了還是怎麼的,你們沒看出來大暑哥和我姐有很多話想說嗎?我們在,他們怎麼說呢?”
雨樂問道:“我們在他們為什麼不能說呢?”
雨悅好笑地說道:“你們真看不出來大暑哥他喜歡我姐?咱們給他們倆創造點機會好不好?你們不是讓我解決姐的生活問題嗎,我這不是在解決嗎?你們也得配合一下才對呀。”
雨歡驚奇道:“你是說大暑哥想和我姐談戀愛?”
雨悅認真地點頭道:“是啊。”
雨歡哈哈哈地笑了起來。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成為我的姐夫啊,否則我小時候就不沖他扔爛西紅柿了。太逗了。”
雨悅忙問道:“你覺得讓他來做我們的姐夫不好嗎?”
雨歡高興地說:“好,有眼力,我覺得我姐要是和他好了,他一定會對我姐好的,比我們以前那個王八蛋姐夫強。”
雨樂也說道:“不是強一點,是強多了。噯,二姐,那我們現在就去看電影吧。”
雨悅笑着說:“你們以為我真的叫你們去看電影啊,你們想得美,我哪來票啊?就在這兒坐着吧。”
在家裏,雨欣和大暑面對面坐着,他們都看着杯中的酒。大暑說道:“雨欣,你跟我說一說你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你一個人帶着三個弟妹,吃了不少苦吧?”
雨欣淡淡地訴說著:“其實也沒什麼。我搬家以後很快就找到了工作,有了飯碗,那時候我還賺得挺多了,一百多塊錢一個月呢。後來鋪子變成了服裝廠,再後來我就跟師傅的兒子結婚了,就這些,雨悅一定都跟你說了。你呢?說一說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大暑也簡單地回憶道:“我中專畢業后,找了一個裝潢設計公司,專門給人做裝潢設計,有一次我一連設計了五個火鍋店,實在覺得做得太無聊了,就辭職了,然後就一直盪着,靠賣畫賣設計稿維持生計。後來有一家廣告設計公司讓我去,做了幾個月就看到雨悅實習的中學在招代課的美術老師,我就去應聘了,我很喜歡做老師,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現在總算過了一把做老師的癮。”
雨欣笑着問:“你結婚了沒有?”
大暑看着雨欣搖搖頭。
雨欣問道:“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結婚,都是三十歲的人了。”
大暑說道:“我談過一個女朋友,談了好多年,都快結婚的時候了,她認識了一個港商,那個男的比她大二十多歲,但她還是跟着人家走了。我現在還是一個人。”
雨欣同情地看着大暑,說:“沒關係,以後再找一個比她更強的就是了。”
大暑還是看着雨欣說:“我也是這樣想的。雨欣,你也是,你以後也一定能找一個比你原先的丈夫更強的男人。”
雨欣這一驚可不小,看着大暑忙問道:“你在說什麼呢?”
大暑說道:“雨欣,你別再瞞了,我其實什麼都知道了,你已經離婚了是不是?而且他又結婚了是嗎?”雨欣愣在那裏,一瞬間,她的心裏是那麼的驚訝、難堪、不解、慌亂。“你……這是聽誰說的?”
大暑說道:“雨悅跟我說的,她讓我別跟你說穿,但我覺得這沒什麼好瞞的,你不要以為一個女人離了婚就抬不起頭來了,沒人會笑話你的。”
雨欣在聽大暑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很不自在。她的臉上越來越掛不住。說道:“你說什麼呀?我聽不懂你的話。我累了,我想休息了,你走吧。”
雨欣說著走進屋子,她走到小房間裏,輕輕地關上了門。
大暑愣在那裏,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他走到雨欣房門前,敲了敲門,裏面悄無聲息,他又問道:“雨欣,雨欣,你怎麼啦?你是不是生氣了?我說錯話了嗎?你別這樣好嗎?我知道你的心裏已經夠苦了,何必這樣憋着讓自己更苦呢?”雨欣坐在房間裏,她雙手抱臂,心裏五味俱全。一時間往事一幕幕衝上心頭,讓她一時有些難以承受,她是那麼的需要靜下心來想一想,雨欣突然覺得自己很累很累。
在月光下的雨悅、雨歡坐在草坪上靜靜地看着月亮。雨樂在一邊已經躺着睡著了。
雨悅喃喃地說道:“不知道大暑哥和大姐談得怎麼樣了,我真希望大姐以後可以有一個安安穩穩的家,有一個人愛護她的人,我們都大了,姐姐應該擁有自己的生活。”
雨歡看了看錶說道:“我們都已經出來三個小時了,他們該說的都該說完了吧,我們可以回去看看勝利成果了。”
雨悅推推在草坪上睡着的雨樂說道:“喂,別睡了,我們走了。”
已經是深夜了,雨欣從小屋裏走了出來,發現房間裏已經沒有人了,只在桌子上留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着:“雨欣,我走了,如果我剛才說錯了什麼,請你不要在意,我的本意是好的,既然我們又相遇了,我一定會珍惜這種緣分的。這是我以前給你畫的畫,送給你,十一年了,你一點都沒變,還有一些信,是我十一年前替你收起來的,你看看還有沒有用。彭大暑。”
桌上放着大暑畫的那幅油畫,雨欣拿起油畫看着,她把臉貼在油畫上。不禁想着,“那時候的我,這麼年輕,這麼單純,對生活和愛情滿懷憧憬,而現在的我已經是一個結過一次婚又離過一次婚的女人了,我已經三十歲了,過去的日子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雨欣又拿起那沓信,看了看,她皺了皺眉頭,然後預感到什麼東西似的,她急切地拆開信封,打開信箋。她首先看的是落款,果然是田風!雨欣一下子把信按在胸口上,彷彿是要按住她快要跳出來的心一樣。
她讀着信,彷彿又聽到了田風的聲音,“孫雨欣,你好!這已經是我第十次給你寫信了,前面的信都石沉大海,對你的思念無法遏制。當你堅決地掙脫我的手跳下火車時,我的心徹底碎了,我真後悔當初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堅持和你一起下車,跟你說,讓我們永遠在一起,我會和你一起分擔。在離開上海的最後幾天,我才真正感受到你和你弟妹之間的確血肉相連,這種感情太深厚了。那天,火車開走的時候我對自己說四年後我一定爭取分回到上海,我要和你一起共同支撐起一片天,然而現在讓我到哪裏去向你表白這分心聲呢?”她想起了在火車站,火車就要開了,田風深情地擁吻她,田風一把抓住她,他的目光像錐子般緊盯着雨欣,兩行熱淚緩緩流下;雨欣一點點往後退,他們倆的手一點點分開……雨欣捧着這些信,淚流滿面,她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從壓抑的抽泣變為嗚嗚的哭聲,她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樣抱着雙肩哭着,哭┳擰…就在這時,雨悅、雨歡和雨樂悄悄地推門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他們都愣住了,臉上的笑容也在瞬間凝固了。
在林林中學畫室里,彭大暑正在認真地作畫,旁邊有兩個學生在跟他學,雨悅敲敲窗,大暑回頭看見她便走了出來,雨悅問道:“不妨礙吧?”
“不是在上課,不妨礙。什麼事?”
雨悅生氣地說道:“大暑哥,你是怎麼回事,我姐昨天在房間裏哭了一晚上,從來沒見她這麼傷心過。你昨晚到底把她怎麼樣了?”
大暑無辜地說道:“我沒把她怎麼樣啊。她哭了一個晚上?是真的嗎?”
雨悅說道:“真的,把我們都嚇壞了,勸都勸不住,問她什麼事她又不說。只是一個勁地哭。”
大暑好好地想了想說道:“不會吧,我昨天就說我已經知道她離婚了,我說我和她都是被拋棄的人,其實這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是在鼓勵她重新開始。”
雨悅一聽生氣地說道:“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真後悔我跟你說了我姐離婚的事情,我跟你說是因為我怕你胡亂地祝福她,是為了讓你說話注意點,你倒好,把我們全賣了,你快氣死我了,我姐她當然受不了了,你知道我姐的自尊心有多強嗎?”
大暑不知所措地撓撓頭皮說道:“那,那該怎麼辦呢?我這就找她賠禮道歉。”
來到百祥服裝廠,雨欣正欲出去辦事。她上了小貨車,剛想發動車,大暑跑來了。
大暑喊道:“雨欣,雨欣,你等一等。”
雨欣奇怪道:“彭大暑?你怎麼來了?什麼事嗎?我正要出去呢。”
大暑說道:“我跟你說幾句話,就幾句話。”
雨欣問道:“什麼事?你說吧。”
大暑忙說道:“我是來向你道歉的,昨天我一定說錯了什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生我的氣了是不是?”
雨欣笑着說道:“我沒生氣啊,我真的沒生你氣。”
大暑也笑着說:“你一定是生氣了,你越是這樣說我就越是肯定你一定生氣了。”
雨欣無奈地說:“噯,那我怎麼才能跟你解釋清楚我並沒有生你的氣呢,好了,快回去吧,我正趕時間,咱們回頭再聊好不好。”雨欣說著發動汽車,把車開跑了,大暑在後面追着說道:“不行,你等一等,我一定要跟你把事情解釋清楚。”
雨欣停下車無可奈何地看着大暑,大暑嘻皮笑臉地擠上了小貨車。車子發動了,大暑坐在雨欣的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雨欣。
雨欣被他盯得毛了,奇怪地問道:“你幹嗎這樣看着我啊?”
大暑說道:“你的駕車技術很高超。真的,開得又穩又好。”
雨欣笑了笑說道:“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大暑忙解釋道:“我昨天真不該說你是被人拋棄的,女孩子面子薄,誰都不愛聽這種話。你是不是因為這句話生我氣了?”
雨欣和氣地笑了笑說:“我不會為了那麼一句話生你的氣,別把我想得太小氣。”
大暑高興地說:“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真的?”
雨欣笑着說:“真的。”
大暑又問道:“那你為什麼昨天晚上要哭一晚上呢?”
雨欣搖搖頭說道:“……我自己心裏難受,這跟你無關的,真的。”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大暑說道:“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雨欣說道:“問吧。”
大暑認真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可以追求你嗎?”
雨欣看了大暑一眼,見大暑一臉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轉過臉去,搖了搖頭。
大暑不明所以地問道:“為什麼?”
雨欣答道:“因為我的心已經死掉了,不能復活了,請你不要在我身上瞎費心思了。”
大暑卻笑了,說道:“那沒關係,只要你的心還在,我相信我一定會讓你的心重新活過來的。”
聽了這話,雨欣的心裏閃過一絲酸楚,僅僅是很快的閃過,然後就消失了。
來到藍天襯衫廠,雨欣着急地往樓梯上走,大暑在後面跟着。
雨欣說道:“你別跟着我,我這回真的去辦正事,很重要的。”
大暑說道:“我陪你。”
雨欣着急地說:“真的不用你陪,你到樓下去等我吧。”就在這時襯衫廠的邢廠長和幾個手下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邢廠長一副暴發戶的嘴臉。雨欣忙上前說道:“邢廠長,你好!”
邢廠長愣了一下,又忙回過神來道:“哦,你好!”
雨欣着急地說:“邢廠長,我今天是特地來找您的。”
邢廠長着急地說:“哦,我現在正在忙,你看,我們急着要出去談事情,你下午再跟我打個電話吧。”
雨欣也很着急:“邢廠長我不能等到下午,我現在就必須跟你說。上次那兩批貨我們已經送過來好長時間了,離合同規定的付款時間也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今天我就是來問您要錢的。”
邢廠長敷衍道:“好,我馬上讓財務給你們解款,你先回去吧。”
雨欣又說道:“不行啊,邢廠長,你說這話說過好幾次了,但我們一次也沒拿到錢,今天你就把錢當著我的面解了吧。”
邢廠長厚着臉皮說道:“小孫啊,你沒看我現在正忙着嗎?你這個人做事也得體諒體諒別人的難處好嗎?”
雨欣又難過又着急地說:“不,邢廠長,這話應該由我來說,應該是你來體諒體諒我的難處,我們廠現在都發不出工資了,再不解款的話就付不出買料的錢,工廠就得停工啊。”雨欣在跟邢廠長說這番話的時候,邢廠長始終沒有停下他下樓的腳步,相反他越走越快,雨欣追着他也越走越快。
大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噔噔地奔下樓去,往邢廠長面前一站。說道:“喂,這位邢廠長,請你停下來跟這位小姐說完話再走路,起碼的禮貌你都不懂?”
邢廠長一瞪眼睛:“你是誰?”
大暑說道:“你別管我是誰。只要我的話說得在理,我就希望你能接受。”
邢廠長笑着說:“那我要是不接受你的話呢?”
大暑認真地說道:“那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邢廠長用挑釁的目光看着大暑說:“你的意思是對我動粗的?”
大暑回答道:“那倒不一定。”
邢廠長冷冷地說道:“我量你也沒這個膽子。”說完,邢廠長又往前走去。
雨欣又追上說道:“邢廠長我們那筆錢你到底想怎麼辦?”
邢廠長頭也不回地說道:“放心吧,會到你的賬上的。你等着吧。”
雨欣還想追上去,卻被大暑一把拉住了。說道:“你別追他了。”
雨欣惱怒地摔開大暑的手,“你放手,你幹嗎抓住我呀,你看讓他跑了。”
大暑說道:“不要去求這種人,看他那副人模狗樣,真想揍他。”
雨欣急道:“你揍他有什麼用,我現在是要問他討錢,你就是揍死他,討不到錢的話,我的工廠還不是照樣死了嗎?”看着邢廠長上了等在樓下的小車,雨欣都快急哭了說道:“我讓你別攙和,別攙和,可是你,噯,讓我怎麼說你呢!”
“這件事情真的這麼嚴重嗎?那你等着,我去幫你把錢要回來。”大暑說著飛奔而下。
邢廠長已經坐進了小車,司機發動車,開車。大暑飛奔過來,他打開雨欣那輛小貨車的門,鑽了進去,他手忙腳亂地發動汽車。自言自語道:“光領到證有什麼用,沒有實踐經驗還是不行。”正說著車子發動起來了,車子東晃西歪地跑出了廠門。雨欣從辦公樓里奔出來。叫道:“喂,彭大暑,你要去幹什麼?不要瞎來,你聽見沒有?”
邢廠長的司機開着車,彭大暑駕着小貨車追了上來,他像賽車運動員一樣糾纏着廠長的座騎,還伸手跟他打着招呼。“Hi,你們去哪兒?”
邢廠長不耐煩地說:“這小子腦子像是有病,開快一些,甩掉他。”邢廠長的車一加速,雨欣那輛小貨車趕不上它了,大暑在車上開始手忙腳亂。他的車漸漸地被邢廠長的車甩得很遠。大暑不停地對自己說道:“快一點,快一點,千萬別讓它跑了。”
到了大飯店門口,大暑將小貨車往門口一停,把車鑰匙往門口的保安手裏一塞。說道:“請一定替我保管好我的車子。”大暑便奔進了大門。
在一間包房裏,邢廠長在和幾個客人握手,互遞名片。
邢廠長對着幾個客人不停說著:“幸會,幸會。請坐。”
這時大暑從門外進來,他喘着粗氣笑容可掬地沖大家都點點頭,然後坐了下來。客人也朝他點點頭。大暑笑着說道:“抱歉,我來晚了一點點。”還有一個客人還給他遞了一張名片。大暑忙說道:“謝謝,謝謝。”
邢廠長毫不客氣地說道:“這位先生,你可能走錯地方了吧,我們這兒沒人認識你,請你出去。”
大暑說道:“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呆會兒我還有好多事情要跟你商談呢。”
邢廠長對正在倒茶水的小姐說道:“去把保安找來。”
“好的。”小姐走了出去。大家僵在那裏,看着彭大暑。
一個客人忍不住地問道:“邢廠長,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啊?”
邢場長說道:“碰到一個小無賴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大家喝水,喝水。”
大暑突然站了起來道:“大家慢慢喝,我先走了。”接着大暑匆匆走了出去,邢廠長的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這時兩名保安走了進來。
保安問道:“先生請問什麼事?”
邢廠長忙說道:“哦,現在沒事了,麻煩你們了。”保安有些不滿地看了邢廠長一眼,轉身走了。邢廠長笑着對幾位客人說道:“現在做生意得跟各色各樣的人打交道,沒辦法。小姐,添水。”小姐拿起茶壺為大家添水,這時彭大暑又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從小姐手裏搶過茶壺,說道:“我來,我來給大家效勞。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大暑倒完水又拖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嘿嘿地笑着,說:“對不起,擠一擠。”
這時邢廠長簡直已經是惱羞成怒了。喊道:“你這小子你別以為我今天有客人就不敢對你怎麼樣,你也不打聽打聽我邢某是什麼人,竟然敢跟我玩這一套,我告訴你,你還嫩了一點。”
大暑笑着說道:“廠長,我哪裏敢跟你玩,你是大款,我是癟三,我們倆哪裏玩得到一塊兒去嘛。我今天來是替孫雨欣來向你要錢的,你既然讓人家幹了活,你總得按着合同付錢啊,如果這點都做不到,以後誰還敢跟你做生意。”又衝著那些客人說道:“你們說是不是?”
邢廠長示意手下道:“我今天不想和他多NFDA1`攏去叫幾個兄弟過來。”惡狠狠地又對大暑說道:“如果想保住你的腦袋的話就趕緊走。”
大暑笑咪咪地站起來說道:“不用麻煩,不用麻煩,不用麻煩你們的兄弟了,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大暑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打開瓶蓋,將裏面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後突然舉起啤酒瓶就往自己的腦袋上狠狠地砸去,頓時,他的腦袋鮮血直流。在座的人都大驚失色,爆發出一陣驚叫。大暑上前抓住刑廠長的手說道:“你們不要害怕,我沒事的,一會兒我自己去醫院。廠長,我現在只要你一句話,你到底給不給錢?”
邢廠長慌張地縮回手忙說道:“給給給,明天我讓人送支票過去,行了吧?”
大暑聽到這句話高興地笑了笑,和在座的客人們都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出去,關上了包間的房門,大暑這才抹去額頭上流下來的血,輕輕地摸着傷口,他疼得齜牙咧嘴的。
在百祥服裝廠,孫雨欣走到車間前,發現那輛小貨車安靜地停放在那裏。她走進車間。陸師傅從辦公間裏奔出來,興奮地拉着雨欣的手。說道:“孫廠長,這回我們有救了,藍天襯衫廠今天派人送支票來了,你看,兩筆款子都開過來了。”
雨欣驚喜地說道:“真的嗎?怎麼會有這種好事?”
陸師父又說道:“來的那個人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說這支票是用一個什麼人的血換來的。”
雨欣一緊張忙問道:“什麼?你說什麼?”
林林中學的操場上大暑頭纏繃帶,正在看學生打球,還一邊不停地大叫:“衝過去,衝過去,搶球。逼搶!”
這時雨悅拿着學生的作業本正好走過操場,她一眼看到大暑頭上的繃帶,感到很吃驚,她走到大暑身邊,打量着大暑說道:“大暑哥,你這是怎麼啦?跟誰打架了?”
大暑笑着說道:“怎麼可能呢,都是大人了還打什麼架?昨天騎車不小心摔的。”
雨悅也打趣着說道:“是嗎?騎車摔成這樣?太不可思議了。”
大暑回答道:“當然,這需要一定的技巧和水平。”突然又回過頭衝著球場着急地喊道:“喂,上去逼搶,逼搶!”
這時辦公樓里有人伸出一個腦袋喊着:“孫雨悅,有你的電話。”
雨悅回頭答道:“哎,來了。”
雨悅走進辦公室,拿起擱在那裏的電話。“喂,我是孫雨悅,請問你是誰?”
工廠里雨欣一手拿着那張支票,一手拿着電話筒,因為著急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雨悅,我是大姐,你今天有沒有碰到彭大暑,他有沒有來學校?你幫我去找他一下。”
雨悅奇怪地問:“怎麼啦姐,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這麼緊張幹什麼?我剛剛見過他,你有什麼事要找他嗎?”
雨欣稍稍放心,又着急地問道:“你剛剛見過他,他怎麼樣?他的腦袋怎麼樣了?”
雨悅笑着說道:“哦,你也知道他受傷了?他的腦袋上纏滿了紗布,他說是騎車摔的,沒事的,他看上去還挺有精神的,正在看學生打球呢,你不用着急。”
雨欣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說道:“哦,謝天謝地,他沒事就好。雨悅你今天無論如何帶他到家裏來吃晚飯,聽到了嗎?”
雨悅高興地說道:“真的嗎?你要請他吃晚飯?遵命,我一定替你發出這個邀請。他一定會來的。”雨悅掛上電話,她從窗戶里看出去,大暑正起勁地為學生吶喊助威。雨悅不由得笑了,做了一個勝利了的動作。
龍海帆一直站在校門口的馬路對面,等待雨悅下班出來。雨悅終於推着車從校門口出來,他剛想迎上前去,這時大暑騎着車從校門裏頭衝出來。
大暑笑着說道:“比賽,看誰騎得快。”
雨悅趕緊跳上自己的車,追趕這已經騎出老遠了的大暑。
雨悅喊道:“大暑哥,你等等我!”兩人你追我趕地騎遠了,留下一串歡快的笑聲,龍海帆站在那看傻了,他感到一種失落,悻悻然地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