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糟
已經是夜裏了,羅寧背着運動包噔噔地奔下樓梯。他一邊走,一邊從口袋裏摸出車鑰匙,匆匆地走出樓洞。羅寧從樓洞裏出來,他往他停車的地方走了幾步,忽然他停住了腳步,愣在那裏,只見雨歡坐在他的車上,晃着腿看着他。
羅寧沉沉的聲音說道:“你來了?什麼時候來的?”
雨歡質問道:“你有沒有聽我的留言?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回來?”
羅寧答道:“知道。”
雨歡着急地問道:“那你為什麼不來接我?”
羅寧說道:“我媽病了,我一直在陪着她,實在走不出。”
雨歡氣道:“那你為什麼不能給我打個電話?你真的不理我了嗎?”
羅寧默默地打開車門,說道:“上車吧,我今天要趕時間回隊,我們在車上談好嗎?”羅寧上了車,雨歡想了想,從車上跳了下來,坐到羅寧身邊,羅寧發動小車,說道:“我呆會只能把你送到地鐵站,我今天沒時間送你回家了,已經晚了。”
雨歡不高興地說道:“隨便你。”
路到一半,羅寧的車停了下來,說道:“雨歡,我今天只能送你到這裏了,你自己乘地鐵回家好嗎?”
雨歡坐在那兒不動,羅寧探過身為雨歡打開車門,雨歡伸手又把車門關上了,說道:“羅寧,為什麼這次見你我就像是見了一個陌生人一樣,你好像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似的。你說要在車上和我談,可你在車上卻一句話都沒跟我說,我需要你的解釋,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羅寧無奈地說道:“雨歡,今天我沒時間了,我們以後再找時間談好不好?我很想冷靜一下,我怕我們倆一談話又會大吵大鬧的。”
雨歡着急地說道:“可我受不了你對我不理不睬的樣子,我情願你罵我打我都行。”
羅寧冷靜地說道:“可我不想再和你打打鬧鬧了,太累了,這些天為了對付我媽,我已經把力氣全耗光了。雨歡,我想我們還是分開一段時間吧,我們都應該冷靜地想一下,我們倆是否真的合適在一起。”
雨歡獃獃地看着羅寧,愣愣的問道:“你是說你要和我分手嗎?”
羅寧解釋道:“我是說我們分開一段時間。”
雨歡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是嗎?上次的事情就算是我錯了還不行嗎?是不是因為你媽她不同意我們來往?那我也可以去向她賠禮道歉的。”
羅寧頹頹地說道:“算了,你也不必這麼勉強自己。我知道你對我媽媽沒有好感,剛才我說我媽病了,你居然沒多問一聲她什麼病。我媽媽也是,對你的成見太大了,我現在夾在你們倆中間,我的腦袋都快被你們弄得爆炸了。”羅寧又探過身為雨歡打開車門,說道:“我不能跟你多說了,我今天真的時間來不及了。如果這次我再遲到的話,隊裏非得給我處分不可。”
雨歡任性地說道:“我不下車,除非你告訴你還會像以前那樣和我好下去。”
羅寧無可奈何地看着雨歡,他煩躁地看看錶,說:“雨歡,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雨歡難過地說道:“我覺得你不公平,我跟你媽媽發生矛盾,你可以說是我不對,但你也不能完全站在你媽媽的一邊,這說明在你心裏一點都沒有我。”
羅寧不高興地說道:“你這話說得不對,事實上我這些天一直在跟我媽媽談,一直在爭取她對你寬容和同情。我甚至用你的身世去打動她,可我沒想到事情卻被我越弄越糟,她天天朝着我哭啊哭,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她現在身體不好,我也不想去刺激她,所以我想我們還是冷靜一段時間吧。”
雨歡獃獃地坐着,她臉上的表情非常難看,她真的想不到羅寧會和她講這樣的話,她也真的沒有想到這一次會有這麼嚴重的結果。她看着羅寧的眼睛問道:“你把我的身世也告訴你媽媽了?她聽了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
羅寧忙說道:“也沒有,她只是害怕。”
雨歡火了:“害怕什麼?害怕我這個人渣生的孩子也是人渣是嗎?害怕我這個人渣回頭再給她添一個人渣孫子是嗎?”
羅寧說道:“雨歡,你別說得這麼難聽好嗎?這兩天我媽媽說你的時候我一直在為你辯護,但你自己也要拿出一點自尊來的,你如果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話,你讓別人怎麼看得起你呢?”羅寧的話讓雨歡很受刺激,她翻開車前的鏡子,她對着鏡子冷冷地看着自己。羅寧問道:“你在看什麼?”
雨歡冷冷地說道:“我想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在你面前我確實已經很沒自尊了,但這並不是因為我看不起自己,而是因為我太看重我們之間的感情了。但你似乎一點不在乎。我姐姐提醒我的話是對的,其實你和你媽一樣,在潛意識裏一直有一種優越感,是你們在看不起我。好吧,羅寧,既然這樣,我也不想看着你這麼為難,我們分手吧。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了,我說到做到,這點自尊我還是有的。”
雨歡說著推開車門下了車,她頭也不回地飛快地走遠了。
在飛機航班上,雨歡和另一個空姐一起推着一輛推車在給乘客分發飲料。雨歡將一杯咖啡遞給一個乘客,最外面的那個廣東乘客正在看一張體育報。體育報上有一條消息吸引住了雨歡的目光。“清遠隊後衛羅寧因在賽后嚴重衝撞裁判被足協處以停賽半年的處罰,據隊員透露羅寧因與女朋友分手,近來情緒一直不佳,才導致這一次的失控。”雨歡湊近過去看着報紙,獃獃地想着什麼,廣東乘客有些不滿地拿起報紙放在雨歡的眼前,示意要把報紙送給雨歡。雨歡意識到了。她連忙直起身來,職業性地問道:“請問你要喝什麼?”
廣東乘客答道:“蘋果汁。”
雨歡暈暈地遞給了他一聽果奶。
廣東乘客看了說道:“這是果汁嗎?”
雨歡把果奶收了,給了他一杯橙汁。
廣東乘客急道:“我要的是蘋果汁,小姐,你這是怎麼回事?聽不懂我說話嗎?我說的是中國話,不是外國話。”
雨歡把他的橙汁換成蘋果汁。
廣東乘客挑剔地講道:“小姐,是你搞錯了還是我搞錯了,搞了這麼半天,連一聲對不起都不會說嗎?”
雨歡面無表情地說道:“對不起。”
廣東乘客仍在不滿地說道:“你們航空公司是什麼態度什麼服務嘛,小姐來送個飲料還這麼傲慢,我要投訴,我一定要投訴你。”
雨歡按捺着火氣把推車推走了,她走到前面一排乘客的座位邊,問道:“請問你們要喝點什麼。”
一名男乘客說道:“給我咖啡。”
雨歡拿着壺往杯子裏倒咖啡,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咖啡漫出了杯子她還不知道,直到燙手了,她本能地甩掉杯子,燙的咖啡潑了那個男乘客一身。雨歡嚇得張大嘴巴,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在交大教室,老師在講台上上高等數學課,黑板上寫滿各種各樣的等式。雨樂看着黑板,他的眼前一陣陣發虛,他強打精神,往太陽穴上塗著風油精,眼前終於清晰了,但很快又模糊成一片。
下了課,雨樂來到學校公用電話亭,照着寫在手心裏的一個號碼撥了一個電話,“喂,你好,請問你這裏是心理諮詢熱線嗎?噢,我是替一個同學來打聽一點事兒的。我的這個同學他最近上課老集中不起精神來,有的時候老師發下練習卷,他看着卷子腦子裏會突然一片空白,因為馬上就要大考了,所以他特別擔心,他想知道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電話那端的諮詢員說道:“要解決這個問題首先必須找出他內在的心理原因,沒有一個現成的簡單的辦法可以套用,我建議你勸你的那個同學到我們中心來一次,他需要和心理諮詢員好好傾談溝通,這樣一方面可以讓心理諮詢員找到問題的癥結,另一方面他本人也可以得到一定程度宣洩。”
雨樂關心地問道:“那你們中心是不是可以替我同學保密,他不希望別人知道這件事情。”
諮詢員答道:“一定的,我們有嚴格的工作紀律和保密制度。”
雨樂來到學校心理諮詢中心門口徘徊,他終於下定決心正準備進去,小辮子騎着車過來,她一眼就看見了雨樂,喊道:“嗨,孫雨樂,你在這兒用功啊?這可是我的風水寶地,我天天在這裏背英語。怎麼被你發現了?”
雨樂說道:“沒有,沒有,我偶爾到這裏複習的,既然是你的風水寶地就讓給你了。”
雨樂說著像逃一樣地走了。小辮子奇怪地嘟着嘴說道:“真奇怪,怎麼每次見了我就像見了老虎一樣。”
考場上,主考老師李老師一張張發試卷,雨樂用手不斷按着圓珠筆,他的動作有些神經質,他是那麼的緊張。雨樂拿到考卷,他看着考卷,考卷上的字突然變得模糊了,他拿起筆,茫然地看着這張考卷。
老師說道:“大家先把自己的名字和學號寫好。”雨樂用筆寫自己的名字,他拿筆的手是顫抖的。教室里一片安靜,只有筆在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雨樂左右看看,他的同學都十分從容地做着試卷。雨樂越來越緊張,他握着筆,可是一筆都寫不出來。
主考老師走過來輕輕地敲了敲雨樂的桌子說道:“孫雨樂同學,你要抓緊一點了,否則時間會來不及的。”
雨樂木木地點了點頭,主考老師走開了,雨樂已經緊張得滿頭虛汗了,考場中的學生越來越少了。雨樂看了看錶,又看了看周圍,他在試卷上胡亂地寫了起來。
宿舍里只有雨樂一個人,他拿着一本教科書看着,但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來他早就走神了,風吹過來,把那本教科書吹得合上了,但雨樂還是一動不動地坐着,渾然不覺。這時傳來敲門聲,雨樂嚇了一跳,他趕緊把書重新攤開。他跑去打開門,只見雨欣提着一膠袋東西站在門外。
雨樂皺着眉頭說道:“姐,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讓你別來嗎?”
雨欣關心地說道:“我來給你送點吃的。星期六星期天學校食堂里肯定沒什麼吃的,你現在複習這麼緊張更需要吃得好一些,所以我特地為你做了一些骨頭湯,你看還是溫的呢,我先幫你盛上一碗吧。”雨欣打開馬夾袋,她熟門熟路地在書架上拿下雨樂的碗,幫雨樂盛湯。雨樂站在一邊看着雨欣忙乎。
雨欣問道:“你考完幾門了?”
雨樂答道:“考完兩門了。”
雨欣笑着問:“考得怎麼樣?”
雨樂支支吾吾地說:“……可能還可以吧。”
“又裝深沉,我知道你說還可以就是很好,還想像上次那樣給我一個驚喜是嗎?”雨欣笑着說。
雨欣把湯往雨樂面前一放,“噯,你明天的考試準備得怎麼樣了?”
雨樂皺着眉頭沒有吱聲。
雨欣笑着說:“你別皺眉頭,我馬上就走的,不會耽誤你複習的。”雨欣把雨樂推到桌前,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下。說道:“趕緊把這湯喝了,我幫你把床單換下來帶回去洗一下,很快的。”雨欣替雨樂換床單。雨樂獃獃地坐到桌前,看着那碗湯。
雨樂茫茫然地說道:“姐,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好,我不配的。”
雨欣笑着說:“又說傻話。”
雨樂把湯往邊上推了推,他拿過一本書看了起來,雨欣把臟被單放進她的包里,然後將乾淨的床單替雨樂換上。雨欣快速地收拾好東西。拍拍雨樂的肩說道:“我走了,別太累了,注意勞逸結合啊。呆會兒把這湯喝了,別忘了啊。”
雨樂想站起來,卻被雨欣按回椅子上。雨欣匆匆打開門她向雨樂親熱地擺擺手,走了出去。門被輕輕地拉上了。雨樂將兩手插入頭髮中,臉上露出極其苦惱的神色,喃喃地說道:“姐,你真的不要對我這麼好,我真的會讓你失望的。”
在百祥服裝廠里,邢廠長在看一件衣服的樣品,雨欣和於紅在他邊上站着。邢廠長說道:“可以,就照這樣做,這批貨要得急,你們一定要準時交貨。”
於紅笑着說:“謝謝你,我們一定會做好的。”
邢廠長對於紅講道:“這個單子給你們廠,我完全是看在小孫的面子。我和小孫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當初她男朋友把啤酒瓶往自己腦袋上扎,才有我們今天的友誼的。”
雨欣笑了,她收起那幾件衣服樣衣。桌板下露出親情樹的設計稿和商標圖案,被邢廠長一眼看見了。邢廠長好奇地問道:“咦,這是什麼?”
雨欣說道:“這是我設計的親情樹服裝系列。”
邢廠長低頭看着,說道:“親情樹家庭裝系列?挺有意思的嘛,我可以看看嗎?”
雨欣笑着說:“可以啊。”說著,雨欣從玻璃板下抽出那些設計稿和圖案,邢廠長接過那些東西翻看起來。
邢廠長說道:“哦,哦,我看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個創意很不錯,親情樹,我喜歡這個牌子。”
雨欣驚奇地問道:“真的嗎?”
邢廠長感興趣地說道:“真的。噯,我有一個建議,我們可以合作開發這個牌子的,怎麼樣?或者你就乾脆把這個商標賣給我。”
於紅一聽這話,兩眼放出光來,說道:“好啊,十萬塊,你買不買?”
邢廠長笑着說:“十萬塊?買啊。”這時,邢廠長手機響,他看了看上面的來電顯示,按下接聽鍵。“噯,你別著急,我馬上過來了。”邢廠長關上手機,拎起包向門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我有事先走了。”
於紅緊跟着他走着,說道:“邢廠長你要買這個商標是真還是假?”
邢廠長認真地說道:“當然是真的,回頭你們帶着更詳細的策劃書和商標註冊批件到我們廠里再詳談一次。”
於紅不敢相信地說道:“可這個商標並沒有名氣。”
邢廠長說道:“我買這個創意。”
於紅說道:“這個創意真的很值錢嗎?”
邢廠長笑着說:“是,但你不能問我要更高的價了,十萬就是我的心理價位。”邢廠長走了出去,於紅站定在那裏,她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於紅喜形於色地說道:“十萬,他不會是在騙人吧?”
雨欣靜靜地說道:“你如果要賣錢的話你得先去把商標註冊下來,可是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把這個商標賣掉,應該由我們廠自己來開發。邢廠長能用錢買這個商標就說明它有開發的價值,我們為什麼不自己做呢?”
於紅忙說道:“我看他是腦子一時發昏,我們得抓緊註冊,免得他反過頭來後悔。”
這天,於紅從工商局大門口走出,她臉上的神情氣呼呼的,臉色很不好看。回到百祥服裝廠,雨欣在車間給工人講做這批服裝的要點,她站在一個工人旁邊拿着一件衣服比劃着,於紅繃著臉走了進來。雨欣走過去,說道:“你回來了?怎麼樣?批下來了嗎?”
於紅虎着臉說道:“你還好意思問?”
雨欣不明白地問道:“怎麼啦?”
於紅冷冷地說道:“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你其實早就把‘親情樹’的商標註冊了是不是?你還挺有一手的啊?”
雨欣茫然地說道:“沒有啊,我什麼時候去註冊過呀?”
於紅惡狠狠地說道:“你別再裝了,人家工商局的人清清楚楚告訴我這個商標已經在一個月前被人搶注了,也是親情樹,也是家庭裝系列,概念思路和你的親情樹一模一樣,你說這世界上會有這種巧事嗎?”
雨欣獃獃地站在那兒,她完全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於紅又說道:“我們小剛老說你這個人善良單純,我看他是徹底看錯了,我都差點被你蒙蔽了。”
雨欣委屈地說道:“可我沒有去註冊過,我真的沒有去註冊過呀。”
於紅撇撇嘴走進辦公室,她根本不相信雨欣,在她的概念中,誰都是不可信的,除了自己。
羅寧和6號還有兩個女孩子走進馬龍酒吧。一個女服務生走過來遞上飲料牌,那個女服務生竟然是雨歡。雨歡故作平常地說道:“請問你們要些什麼?”
羅寧聞聲猛地抬起頭來,當他看到眼前站着的是雨歡時他顯然吃了一驚,說道:“你怎麼在這兒?”
6號笑着說:“嗨,是你?你還認識我嗎?”
雨歡臉上幾乎沒有任何特殊的表情,說道:“對不起,我不認識你們,請問你們要些什麼?”
女孩兒甲說道:“我要一杯檸檬水。”
女孩兒乙也說道:“給我一杯冰紅茶。”
6號道:“我要一杯咖啡。”
雨歡對羅寧道:“先生你呢?”
羅寧沉沉地說道:“我來一聽黑啤。”
雨歡說道:“一杯咖啡,一杯黑啤,一杯檸檬水,一杯冰紅茶。馬上就送來。”雨歡轉身走了,羅寧獃獃地望着雨歡的背影,回不過神來。
馬路上,大暑和雨欣一起騎着車。
大暑有點不高興地說道:“今天如果我不去接你,你打算干到幾點?你難道想加班加整個通宵嗎?”
雨欣笑着說:“我做着做着就忘記時間了,今天我的心情其實挺糟的,所以我不想很早回家一個人發獃。”
大暑問道:“怎麼啦?”
雨欣說道:“於紅去工商局註冊‘親情樹’,沒想到已經被人搶注了,於紅還一個勁地以為是我留了心眼去搶注了這個商標。”
大暑笑着說:“嗨,你還為她誤解你而難過?她算什麼呀?”
雨欣說道:“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親情樹。這個品牌好長時間一直是我的一個願望和念想,想到它就覺是未來的生活和事業充滿了希望,充滿了值得我去期待去奮鬥的東西,現在一下子沒有了,心裏覺得特別空。”
大暑忙問道:“那你有沒有去打聽一下是誰註冊了這個商標。”
雨欣難過地說道:“我去打聽了,是一家新成立的親情樹服裝公司去註冊的。”
大暑搖着頭惋惜道:“這也真是奇怪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和你思路這麼一樣的人,她居然也想到親情樹了,噯,說不定她還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呢,以後有機會我們得去見識見識這個人。”
在馬龍酒吧外,羅寧的車停在酒吧門外的馬路對面,羅寧坐在車裏聽着音樂,酒吧門打開,雨歡背着包出來,她下班了。
羅寧從車裏走出來,他朝雨歡走過去,雨歡看到他稍稍愣了一下,然後馬上就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想從他身邊走過去。羅寧一把拉住了她。
雨歡兇巴巴地:“你幹什麼?”
羅寧問道:“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又回這兒幹了?”
雨歡說道:“這跟你有關係嗎?”
羅寧道:“有關係。我們談談好嗎?”
雨歡用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撥了個號,“阿ben,有人在酒吧外面騷擾我,叫上幾個人來幫我一把好嗎?”
雨歡關掉手機,羅寧臉上露出十分不解生氣的神色,說道:“你現在做事情這麼絕?”
雨歡冷冷地說道:“是嗎?很絕嗎?比你還絕嗎?”
阿ben和幾個酒吧的服務生從酒吧里出來,他們穿過馬路朝雨歡的方向走來,羅寧見狀放開雨歡,雨歡大搖大擺地走到這群小夥子當中。
阿ben霸氣地說道:“哪個小子要騷擾你?”
雨歡指着羅寧說道:“那個,既然他已經放開我了,就不用再理他了,你們送我到前面車站吧。”
阿ben笑着說:“好啊,走吧。”雨歡和阿ben還有幾個男孩兒勾肩搭背地穿過馬路,往車站方向走去,雨歡還回過頭來看着羅寧,眼神里充滿了挑戰。
大暑和雨欣正好騎着車拐彎,正巧和雨歡他們撞上了,大暑和雨欣幾乎是同時來了一個急剎車,雨歡還和阿ben還有別的小夥子勾在一起,當她看到雨欣的時候她也嚇了一跳。雨欣看着眼前這一幕,她的眼睛都瞪圓了。
大暑驚訝地說道:“雨歡不是飛美國了嗎?我是不是看錯了。”
雨欣肯定道:“沒有看錯,是她。”
雨歡跟旁邊的男孩兒們說了句什麼,那些人往酒吧方向回去了。雨歡朝雨欣的方向走了幾步。說道:“姐,這麼巧?”
雨欣嚴厲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請你跟我說實話。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混而不去航空公司上班?”
雨歡答道:“我已經不在航空公司幹了,我在那個酒吧里找了一份工作。”
雨欣着急地說:“為什麼?你這麼嚮往飛國際航班,為什麼不做了?”
雨歡難過地說:“他們不要我了。”
雨欣問道:“為什麼?是不是你又跟乘客吵架了?”
雨歡答道:“是。”
雨欣生氣地說:“你真是能幹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雨歡答道:“半個月了。”
雨欣擔心地問道:“這半個月你就天天這樣混?你晚上住在哪裏?”
雨歡答道:“我一直住在爺爺奶奶家。”
雨欣咬了咬嘴唇,她感到是那麼的生氣,眼前的這個女孩是她的妹妹,這個事實讓她心痛。
雨欣說道:“羅寧知道你的事情嗎?”
雨歡搖搖頭難過地道:“我和羅寧也已經分手了。他也不要我了。”
雨欣有些激動地說道:“所以你就決定自暴自棄了?以後你打算天天這樣過嗎?出入於這種場所,和這樣一群不三不四的男孩勾肩搭背鬼混在一起嗎?你不覺得你剛才的那副樣子很輕浮嗎?”
雨歡喪氣地說道:“姐,我可能也只能過過這種生活了,命中注定的,怎麼也擺脫不掉的。我的輕浮可能是注在我的血肉里的,我想我只要不成為女流氓、死囚犯,大概已經是我的福氣了。”
“啪”地一聲,雨欣給了雨歡重重的一巴掌,雨欣眼裏冒着火和淚:“你怎麼變成這種樣子,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你真讓我失望透頂。”
大暑忙勸道:“雨欣,你別這樣啊,自己的妹妹有話該好好跟她說啊。”
雨歡捂着自己的臉委屈地看着雨欣,她的眼淚下來了,她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大暑一把拉住她。說道:“你上哪兒去?雨歡,你別走。”
雨歡大聲地叫道:“你們別管我,既然我這個做妹妹的這麼給你們丟臉,那就當沒我這個妹妹好了。”
大暑說道:“你別胡說八道了,誰說你給我們丟臉了,沒人這樣說。”
雨欣狂怒道:“你讓她走,讓她走,有本事你永遠也不要回家來。”
雨歡一甩手跳上出租車就走了。雨欣還舉着她那隻打雨歡耳光的手,她重重地喘着粗氣,大暑把她的手放了下來,說道:“好了,別這樣啊,你幹嗎生這麼大的氣呀,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
雨欣帶着哭腔的說道:“你覺得今天的事情還不夠嚴重嗎?”
雨欣和大暑走到家門口。雨欣顯得十分疲憊。
大暑說道:“太晚了,我就不進去了,記着,別再生氣了知道嗎?”
雨欣道:“我知道,你放心吧,快回家吧。”
大暑走了,雨欣開門進屋,只見雨樂一個人坐在方桌前,他的手裏捏着一張紙。雨樂怯怯地說道:“姐,你回來了?”
雨欣疲憊地答道:“回來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雨樂低聲道:“姐,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
雨欣說道:“今天太晚了,我累了,明天再說吧。”
雨樂執拗地說道:“不,姐,我一定要說,我坐在這兒下了半天決心了,我怕到了明天我的決心又跑了。”
雨欣擔心道:“什麼事這麼重要?”
雨樂捂着臉哭了,說道:“姐,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雨欣着急地問道:“怎麼啦?到底怎麼啦?”
雨樂將手裏的紙遞給雨欣。雨欣打開一看,是一張成績單,上面有五處地方打着不及格。雨欣對着成績單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抬頭怔怔地把目光透向雨樂,雨樂羞愧地低着頭,流着淚,雨欣顫抖着嘴唇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雨欣拿着雨樂的那張成績單慢慢地坐了下來,
雨欣不敢相信地說道:“我沒看錯吧?五門功課的成績都不及格?”
雨樂低着頭不敢吭聲。
雨欣着急的說道:“你怎麼會考成這個樣子的?你是不是在考試的時候生病了?還是出了什麼事了?”
雨樂搖了搖頭。
雨欣說道:“那你怎麼會考成這樣呢?你不是一直在學校里複習嗎?連星期六星期天也不回來。”
雨樂支支吾吾道:“我……”
雨欣生氣地說:“你是不是壓根就沒有好好複習?那你一直躲在學校幹什麼?打遊戲?踢足球?看閑書?”
雨樂忙說道:“我沒有。”
雨欣又說道:“那你說,你怎麼會考成這樣,你給我一個理由,否則我想不通。”
雨樂低着頭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這個理由來,他們之間是難堪的沉默。
雨欣突然大聲地說道:“說呀!你為什麼會考成這樣,你倒是給我一個理由呀!”
雨樂從來就沒有見過大姐這麼跟他說話,他流着淚不知所措的說著“我,我,我……”
雨欣氣瘋了,“哭哭哭,就知道哭,從小哭到大,現在算是有出息了,居然掛出這麼多的紅燈來,我辛辛苦苦把你送進大學,難道就是為了看這麼多的紅燈嗎?”
雨悅聞聲從裏屋開門出來,她穿着睡衣,一看就是剛從睡夢中被吵醒的,說道:“姐,你們這是怎麼啦?”
雨欣氣呼呼地說:“你問他。”
雨悅關心地問道:“雨樂,怎麼啦?”
雨樂低着頭光哭不說話,雨悅從桌上拿起那張成績單一看就明白了。她看看雨欣、又看看雨樂。
雨悅着急道:“姐,雨樂不可能考得這麼差的,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你看他哭成這樣,一定是心裏感到委屈呀。”
雨欣說道:“他有什麼原因?你讓他說,你讓他說呀,他根本就說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來。”
雨悅柔聲說道:“雨樂,你有什麼原因快跟姐姐說呀,別自己憋着了。”
雨樂難過地說:“你們就別再逼我了好不好,我確實說不出理由來,我拚命看書可就是看不進去,我有什麼辦法呢?我本來就不是一塊讀書的料。”
雨欣聽了這話氣得臉又變了色,她衝動地想說什麼,但她抿了抿嘴唇,似乎把什麼話給咽了下去。
雨悅問道:“那現在你們學校會怎麼處理這件事呢?”
雨樂低着頭小聲地答道:“學校勸我退學,或者降級試讀,學費得全部自理。”
雨欣一聽雨樂的話內心很是震動,她顯然沒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
雨悅又問道:“那你自己是怎麼打算的呢?”
雨樂小聲說道:“我想……退學算了。”
雨欣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氣得渾身發抖地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看你是故意考成這樣的,你就是不想上這個學。是啊,你早就跟我說過你不是一塊讀書的料,是我生拉硬扯地把你逼到大學裏去的。現在好了,你總算可以遂了你的願了。你退學吧,你自由去吧。我真不明白我為了你們在瞎起什麼勁,你太讓我失望了,還有雨歡,她也讓我失望透頂。這麼多年來,我帶着你們,苦也好,累也好,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可是今天我後悔了!”說完走進小房間把門重重地關上了。聽了雨欣最後這句話,雨樂和雨悅的心裏都一驚,臉上顯露出痛楚的表情。雨樂一扭頭跑到了院子裏頭,他抱着那棵親情樹,絕望地用頭撞着樹榦,發出一陣變了調的壓抑的哭聲。
雨欣背着包從外面走進百祥服裝廠辦公室,她神色倦怠,情緒低落。
陸師傅關心道:“小孫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遲。那個女人在車間裏發脾氣呢。”
雨欣說道:“又怎麼啦?”
“嫌工人進度太慢,怪你來得太遲。”
這時,於紅走進來。她抖了抖眉毛橫了雨欣一眼,“你來了?你今天遲到了。”
雨欣輕聲說,“我知道。”
“這兩天工期這麼忙,你怎麼可以在這種節骨眼上遲到呢?而且遲到的時間這麼長,你看看,現在快到中午了。”
“我家裏有點事情。”
於紅冷笑道:“家裏有事?誰家裏沒事啊?我家裏還有一個三歲的孩子呢,總比你那些長得高頭大馬的弟妹更需要照顧吧。你這樣遲到是要扣工資的。”
雨欣嘆道:“扣吧。但你必須先把我這幾個月加班的加班費先補給我。”雨欣的口氣淡淡的硬硬的。於紅愣了愣,因為這不是雨欣一貫的說話風格。於紅被噎在那裏,坐在一邊的陸師傅偷偷地抿着嘴樂了。
於紅氣道:“你,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是不是不想在這裏做了?”
雨欣突然爆發道:“是的,你說對了,我不想在這裏做了。我這就收拾我的東西,我馬上走。”
於紅顯然有些回不過神來道:“你這是在嚇唬誰呀,我告訴你,你別太自以為了不起了,你走好了,我們百祥廠離了你也是一樣會轉的。”
雨欣說道:“那再好不過了。”雨欣打開抽屜整理東西,於紅和陸師傅獃獃地看着她。
陸師傅試探性地問道:“小孫,你真的不幹了?”
“我不幹了,陸師傅,我太累了。”
“我正好在做這個月的工資單,那我先把你的工資做給你吧。”
雨欣勉強笑了笑說道:“謝謝你,陸師傅。”
陸師傅看了看工資單,然後從鐵盒裏拿出幾張錢遞給雨欣,說道:“小孫,這是你的工資,你點一點。我還要算一下你的獎金提成。”
於紅冷言道:“她拉來的這兩個活都還沒幹完呢,錢也沒有全部收到,你怎麼算?”
陸師傅看看雨欣,又看看於紅不知道該說什麼。
雨欣說道:“陸師傅,不算也可以,我不在乎。”
陸師傅說道:“這怎麼行,你的基本工資被壓得這麼低,提成不算的話不是太虧了嗎?”
於紅語氣一下子軟了好多:“好吧,好吧,別這樣了,我承認我剛才的態度是有些問題,我那是被人催得心裏急的,我說要扣你工資,其實那也只是說說而己的,怎麼會真扣呢?你說誰家裏沒有一些大事小事呢。行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我希望你還是留下來吧。”
雨欣說道:“可我真的不想再幹了。”
於紅臉上堆起笑容討好地說:“好了,別再生氣了,就算你再幫我一把。你現在走,這不等於是在拆我的台嗎?”
雨欣說道:“對不起,我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本來我回到這裏來工作,從心底里就是想幫這個廠一把的,但我現在累了,不想再管這麼多了,這些年來我管這管那,樣樣都想管,個個都想幫,可是到頭來誰來管我呀,誰來幫我呀,我又算是什麼呢?”雨欣把她的東西放入一個書包中,她“刷”地一下拉住了拉鏈。
在工廠外的小路上,陸師傅和一些工人們前呼後擁地送着雨欣。“小孫,回頭找到好工作別忘了拉我們一把。”“對,孫廠長你要常回來看看的,我們會想你的。”
雨欣疲憊地說道:“行了,你們快回去幹活吧,工期本來就緊,千萬別再耽擱了。”
陸師傅和工人停下步子,雨欣朝她們揮揮手,然後轉身走了,才走幾步,她就發現彭大暑推着自行車在不遠處看着她,一時間,她的心裏感到那麼的溫暖。
在肯德基店裏,大暑和雨欣瞎面對面坐着在用餐。雨欣在啃一個漢堡,她吃完一個,又吃一個。
大暑關心地問道:“雨欣,辭了這邊的工作,你接下來準備幹什麼?”
雨欣憤憤地說:“什麼也不想幹了。”
大暑愣了愣,然後露出高興的神色說道:“好,我養你。”大暑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放在雨欣跟前:“給。”
雨欣奇怪地說:“這是什麼。”
大暑高興地說:“我失業以來第一次領到的工資,上交了。我今天拿到工資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先請你好好吃上一頓,然後把工資上交給你,雨欣,這裏面的錢是我在中學時掙的兩倍,老闆說以後還會升,所以靠我的工資,我們倆過日子是沒問題了。其實我一直特別希望你能夠停下來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把身體養養好。我本來還想來做你思想工作呢,想不到你自己卻已經把工作辭了。剛才在廠門口見到你的時候我嚇了一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工人們對你前呼後擁的,你就像個領袖一樣對她們揮着手。噯,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通的?”
雨欣難過地說:“大暑,我好累,我好灰心,灰心極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了,只想回去睡覺。”
“怎麼啦?就是因為雨歡的事情嗎?”
“昨天晚上回到家,雨樂給我看他的成績單,五門功課不及格,學校都已經勸他退學了。”
“哦?是嗎?”
雨欣回憶道:“記得這個肯德基店剛剛開張的時候,弟弟妹妹都還在上中學,那時候是我們家經濟最困難的時候,各方面的花銷都大,我只能嚴格計劃着花錢。可是有一天從來不對我提任何要求的雨樂回家說他們同學都吃過肯德基了,他也想去吃一次,我一咬牙說我們全家都去吃。那天雨悅吃了一個漢堡,雨樂和雨歡一人多吃了半個,我把我那個分給他們吃了,我騙他們說我最不愛吃的就是漢堡了。看着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我饞得直流口水,那天我心想,等以後弟弟妹妹掙了錢以後我就讓他們請我到這裏來吃個夠,我一定要一口氣吃上十個漢堡包。你別以為我這是在期望他們長大後來報答我,沒有,我真的從來沒有要他們回報的想法,我的心裏只希望他們好,能夠成才,能夠幸福。可是結果呢?他們一個個過得亂七八糟、昏天黑地,我真是對他們感到失望透了,對自己也失望透了。昨天晚上我一夜沒合眼,我突然想通了,我幹嗎要這麼痛苦,我幹嗎要這麼操心,我這是何苦呢?我呀該做什麼做什麼,我該吃就吃,我該玩什麼就玩什麼。”雨欣說著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漢堡,她的眼睛紅了,她含着淚大口大口地吃着漢堡,吃下一個后又去拿一個,大暑把她的手按住了。
“雨欣,你不能再吃了,這已經是第四個了,再吃要撐壞了。”
“我能吃,我為什麼不能吃?我今天就要吃個痛快。”雨欣含着淚說。
大暑笑了說道:“可我還沒吃呢,你要全吃了,我就要餓肚子了。”
雨欣縮回她的手,用手撐着自己的腦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用紙巾擦去眼裏的淚。大暑拍拍她的肩。
“噯,噯,噯,不要這樣,”大暑勸道,“天還沒塌下來呢。不就是雨歡丟了工作,雨樂考試考砸了嗎?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雨欣失望至極地說道:“對你來說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對我來說天已經塌下來了。”
大暑笑了,說:“就是天塌下來了,我們一起頂着,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依我看,你的弟妹現在正碰到他們人生路上的一道不大不小的坎,這道坎說不定會影響他們的一輩子的命運,過得去過不去,你這個大姐一定會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因為他們依賴你,相信你,也害怕你,如果在這種時候你只是在這裏狂吃漢堡而拒絕對他們伸出溫暖的手,他們就完了,他們就真的徹底沒有希望了。”
雨欣抬起頭,怔怔地看着大暑,大暑的話讓她若有所思。大暑幾口就把一個漢堡包塞進了嘴裏。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走吧,別在這兒愣着了,我們這就回去找雨樂好好談一談,他現在心裏指不定有多難受呢,這傢伙我是知道他的脾氣的。”
回到家,雨欣和大暑一同開門進去,“雨樂,雨樂。”
雨欣在房間裏到處看看都不見雨樂,她又朝院子裏走去,還是不見雨樂的影子,但是他們的親情樹上掛着一封信。雨欣走過去,打開信看了起來。只見上面寫道:“親愛的親情樹,因為我沒臉直接面對我的大姐,所以請你轉告她,我要走了,走到一個讓她看不到我的地方。因為我對不起她,辜負了她,我不配做她的弟弟,請你告訴她,讓她忘了我,只當她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弟弟。”
看到這些,雨欣愕然地抬起頭。
在一條寬寬的馬路上,雨樂背着一個雙肩背包在街上茫然地走着,他想着“親情樹,請你將我平時說給你聽的那些話都說給我大姐聽吧,告訴她我是多麼愛她,多麼愛這個家,多麼愛那些我們在一起度過的日子……”
路邊修車攤上,老姚在修車,他將補好的車胎往自行車裏放好,扶起自行車想給自行車打氣的時候,有一雙手搶先拿過了他的打氣筒,老姚一看是雨樂,老姚伸手又把打氣筒搶了回來,他自己為那輛自行車打着氣。雨樂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老姚坐回小凳子上,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雨樂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打火機為老姚點上火,老姚扭過頭去,自己劃了根火柴點上煙。他抽着煙也不看雨樂。雨樂蹲下來看着老姚。說道:“大前門的煙太嗆了,抽着對肺不好。”老姚沒吱聲繼續抽煙。
雨樂低聲的說:“我要走了,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了,以後不能來看您了,也沒機會孝敬您了,你要保重啊,爸爸。”
雨樂說完站起身,老姚低着頭還是不看雨樂,雨樂一步一回頭地走了,老姚一動不動地坐着抽煙,他的人影在雨樂的視線中越來越小。老姚抽完煙,他按滅煙頭,準備繼續工作,他一扭頭髮現旁邊放着兩條牡丹牌香煙。他抬起頭,雨樂已經消失了。
大暑和雨欣在各處尋找雨樂。
他們匆匆來到雨欣母親墓前,只見墓前放着一束桂花,上面繫着一張卡片。雨欣拿起卡片,上面寫着“媽媽,這是我們家的親情樹上開的花,獻給您,我要走了,再見媽媽,我永遠永遠都愛着您。您的兒子雨樂。”
雨欣拿着那張卡片淚水直流。她看着墓碑上母親的照片,喃喃地說:“媽媽,雨樂他離家出走了,都是我不好,你罵我吧……”
在一旁的大暑勸道:“雨欣,別哭了,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我們還有一個重要的地方沒有去,快,我們走。”
老姚家裏,姚妻正在做飯,老姚坐在門口的小椅子上抽着煙。他抽完一根,想再取一根,發現大前門的煙盒裏已經空了。他拿起桌上那條牡丹牌香煙看了看,又把它放下了。這時,雨欣和大暑走到院子的矮門處。
姚妻說道:“有人來了。”
老姚問道:“誰啊?我去看看。”
“姚叔叔。”
“你是?”
雨欣急切地說道:“我是雨欣,我是雨樂的姐姐,你還認得我嗎?”
老姚一下子想起來了,“哦,雨欣,我認得,我認得。”老姚順手開了矮門說道:“請進來吧。”
雨欣着急地說道:“我不進來了,我現在有急事,姚叔叔,我想跟你打聽一下雨樂他今天有沒有上你這兒來過?”
“他來過。”
雨欣彷彿尋到了一線生機,忙問:“是嗎?那他人呢?”
老姚說道:“他今天上午在我修車的地方呆了一小會兒就走了,怎麼啦?”
雨欣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麼?”
老姚說道:“他好像說他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雨欣擔心道:“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他有沒有說他要去哪裏?”
老姚說道:“他沒有說,我也沒有問。”
雨欣和大暑焦慮地對視了一眼,雨欣說道:“那我們走了,打攪你了,姚叔叔。”
雨欣和大暑匆匆地返身走了,老姚跟着他們走了幾步,忍不住說道:“噯,噯,雨樂他怎麼啦?你們等一等,告訴我雨樂這孩子怎麼啦?”
雨欣和大暑根本沒聽到他的問話,他們匆匆地走遠了。
老姚獃獃地站在那裏,姚妻走了出來,“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老姚說道:“他們來找雨樂,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雨樂出了什麼事了。”“他今天上午來找過我的,”老姚接著說,“他說他要去很遠的地方,說他以後不能來看我了,沒有機會來孝敬我了,可我還是沒理他,他叫了我一聲爸爸,讓我保重就走了,哎,我怎麼就沒問問他要去什麼地方呢?”
姚妻埋怨地說道:“你呀。”
老姚一把拉住姚妻的手,神情變得十分緊張說道:“他說他要去很遠的地方,那會是什麼地方呀?啊,那會是什麼地方呀?”說道最後一句話,老姚明顯地帶着哭腔,他已經亂了方寸,積鬱多年對雨樂的關心和感情在此時顯露無疑。
馬龍酒吧里依然一片歡騰,羅寧從外面走進來,他注意地看了看吧枱,可並沒有看見雨歡。他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他東張西望,尋找雨歡,一個女服務生走過來。
“先生你要什麼?”
“給我一聽黑啤好嗎?”
“好的,馬上就來。”
羅寧彷彿不經意地問道:“噯,那個孫雨歡今天沒來上班嗎?”
“哦,你是說shelly啊,她不做了。”
“不做了?”羅寧奇怪地問道。
“對,她辭職了。”
羅寧不敢相信地說:“辭職了?她昨天還在這兒的。”
“她就是今天辭的職。”
羅寧着急地問道:“那她去哪兒了你知道不知道?”
服務生搖搖頭答道:“不知道。”
羅寧問道:“你們這兒有誰知道她去了哪裏?”
服務生笑了笑說:“我幫你打聽打聽吧。”
羅寧忙說道:“謝謝。”
服務生轉身走了,羅寧玩着手裏的打火機,他的臉上顯出一絲失落來。
雨欣躺在家裏小房間的床上,雨悅看著錶在給她測心跳。
雨欣對着雨悅悔恨地說:“我真是瘋了,我怎麼會跟雨樂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的,我真的是瘋了,從小到大我從來都沒跟他說過一句重話,我這是怎麼啦?我都說了些什麼呀?他怎麼能受得了我說這種話呢?”
雨悅擔心地說道:“姐,別說話。你現在的心跳很不正常。”
雨欣說道:“怎麼可能正常呢,我都已經瘋了。”
雨悅安慰道:“姐,你別著急,我看雨樂也就是一時想不開,走幾天就會回來的,現在大暑哥還在外面找他呢,說不定馬上他就帶着雨樂回家了。”
正在這時有人敲門。雨悅笑着說:“說不定是他們回來了。”雨悅說完跑到外面去開門,雨欣忙也從床上起來走到門口,雨悅打開房門,只見門口站着的是羅寧,雨欣和雨悅有點失望。
羅寧說道:“大姐,二姐,你們好。”
雨欣奇怪道:“羅寧,是你?”
羅寧不自然地問道:“雨歡她有沒有在家?”
雨悅搖搖頭道:“她現在不在。”
雨欣說:“你快進來坐吧。你也有好長時間不上這兒來了,快進來吧。”
羅寧跟着雨欣、雨悅進屋。雨欣讓道,“羅寧,你坐啊。”
雨欣關心地問道:“羅寧,你這麼長時間不來了,你和雨歡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說你不要她了呢?”
羅寧吃驚地說:“她這樣說嗎?哎,我和她之間可能存在着一些誤會,那陣子我被我媽搞得特別煩,我就跟雨歡說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可她誤以為是我要跟她提出分手了,就再也不理我了,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我。我今天來就是想找她好好談一談的。”
雨欣說道:“她現在去了一家酒吧上班,你知道嗎?”
羅寧答道:“我知道。”
雨欣說道:“這個點她應該還在上班吧?”
羅寧回答道:“可我剛才去了那家酒吧,裏面的人告訴我她已經辭職了,今天根本就沒去上班。”
雨欣不由有些緊張起來了:“是嗎?她辭職了?那你有沒有給她打過手機。”
羅寧也着急地說:“她的手機關掉了,我打了一天了,都沒打通。”
雨悅說道:“我和大暑哥今天也打過她的手機也說是關機了,我們想她可能在休息。”
“你們等一下。”雨欣跑到小房間拿出她的通訊錄。神色緊張地說:“我給她的爺爺奶奶打個電話。”雨欣撥電話,她撥電話的手緊張得有些顫抖,幾乎緊張到撥不出號碼,“雨悅,還是你來打吧。”
雨悅忙撥通電話,“喂,你好,是請問孫雨歡在不在?她不在?那她現在上哪兒去了?她說她今天住回自己家裏去了?好的,謝謝你,再見。”雨悅掛斷電話說:“她爺爺說她今天要住到自己家裏來的,我想她一會兒就可能回來了。”
雨欣自己握着自己的手,越來越緊張,說道:“不對,我覺着不對,我覺得雨歡她今天不可能回家來住的,昨天我把她罵得這麼凶,還打了她一巴掌,她會不會也?”雨欣害怕地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雨悅安慰道:“不會的,姐,你別再嚇唬自己了,雨歡肯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雨欣說道:“我怎麼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了,不行,我得出去找她,我得出去把他們倆都找回來。”說著就站了起來,準備出門。
雨悅勸道:“姐,不行,你不能動,你現在要走出去的,會出事的。羅寧,走,我們去找雨歡,姐,你在家裏好好獃着,我們一定想辦法把雨歡找回來。”
雨悅拉着羅寧匆匆出門,雨欣木木地站在原處,不知自己要幹什麼,然後她木木地走到院子裏,一把抱住那棵親情樹,喃喃地說道:“請你你幫幫我,幫幫我,雨樂平時什麼話都跟你說,你一定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是不是?你告訴我好不好?”
雨欣抱着樹,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漸漸地感到自己離得自己越來越遠,意識也越來越模糊,雨欣的身體一點點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