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重傷(下)
我手動了下,軟軟的,忽然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一陣驚駭,騰的坐了起來,現自己穿着那件被草木劃了好多道口子的衣服。
這……?
我轉過頭,現慕容澈對着牆壁的方向坐着。
他知我醒了,悶聲道,“那個……我幫你穿的衣服,我穿的時候閉着眼睛的。”
我斜他一眼,道,“你害什麼羞,我又不用你負責,離開這裏,你忘的一乾二淨就可以了。”
慕容澈轉過頭,望着我,道,“那個……謝謝你。”
我道,“不用謝,記得以後一定要還我一個大大的人情就是了。”
慕容澈眯起眼睛,咳了一聲,道,“蘇姑娘,你……昨天怎麼沒走?”
我淡淡一笑,道,“你真的放我走?”
“難道讓你留下來給我挖墳掘墓?”擠兌起我來慕容澈還是那樣伶牙俐齒,把山高水深的恩情已經忘的一乾二淨。
“那你現在放我走,就算是報答我了。”我道。
他搖搖頭,道,“不成。”
“小人。”我搶白。
“昨天夜裏,你不放心我?”他突然冒出一句。
我臉色一紅,道,“你別多心,說到底,你是為了救我才和四長老打,我救你,也不過是還你的恩情罷了。”
“可若不是我把你抓來,你現在和你的沈遠客雙宿**恩恩愛愛,根本也不會追殺。”他道。
“是啊,”我瞪他一眼,“你在強調什麼?我笨,所以才腦子進了水的救你?”
慕容澈居然有些赧然,道,“那個,你別誤會。”
“算了,”我淡淡道,“慕容澈,我跟你解釋一下,咱們兩個之間真清算起來太糾結,所以乾脆一次歸一次,不放在一起加加減減。我信任你,也需要你幫忙,與其現在回去洛陽找沈遠客,我更想知道你在做什麼,我的直覺是……你做的事情很重要,能幫到我――或者說能幫到沈遠客。我愛他,不是要時時刻刻陪他身邊,我做不來紅袖添香夜讀書,也不是個合格的解語花,更不是玉潔冰清的聖女。我能做的是幫他尋找線索,替他分憂解難,早日達成他心裏的理想。至於昨天晚上……那是為了救人,就像大夫號脈一樣,沒什麼可多說的。”
“你不好奇我的理想嗎?”慕容澈沉默半晌后道。
我瞥他一眼,道,“你不是對你們長老都不肯說?”
“你是長老嗎?”他淡淡反詰。
我語塞,道,“那你要告訴我嗎?”
“不告訴你我在說什麼?”
我一陣惱火。這人,蹬鼻子上臉的本色保持的真好。
“長生門的寶物,是一塊古玉。”慕容澈沉聲道,“我知道長老們不會放過我,帶着你也必躲不過他們,因此早已派可靠的人帶去長安,那塊古玉具體的奇特之處我並不曉得,只有我的師傅,也就是長生門現任的掌門人知道。”
我靜靜的傾聽。
“我說的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蘇姑娘,我同你說過很多次,像我說過的那樣,其實,我大概不算是個合格的長生門的弟子,我沒有想過要殺你們,並且趕盡殺絕,斬草除根。我總覺得,你們,和我們,不過是一種人的兩個方向,像雙生兄弟。一定能有一種方法,讓我們和平共處。你們能夠不吃人也活得下去――蘇姑娘,我相信你是不想吃人的,是不是?”
我點點頭,低聲道,“我沒有吃過人,也不想吃。”
“你說過你相信直覺,我也相信直覺,從知道了沈府的事情之後,我就有個直覺,你能幫到我,幫我實現我的理想――可笑嗎?我的理想就是大家快快樂樂,恬淡的過日子。”
“是啊,真不像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說的話,符合你身份的,怎麼也要有個宏圖霸業,”我輕笑道,“但我覺得很好,我可不可以說,我喜歡你的理想?”
“把理想兩個字去了我會更高興。”他嚴肅道。
我抓起草席就沖他扔了過去。
這個人就正經不了片刻。
我們之間的冰像他身上的冰花一樣在融化,在正午的陽光下,淡淡的水氣,裊裊娜娜。事實可證,我們像摯友一般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有些奇妙,我們是先成為朋友,再說心裏話的。
為什麼呢?怎麼做到的?我捫心自問。
或者……也許他對我和我對他一樣,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信任吧。
我沒有同他說沈遠客的來歷,那些是沈遠客的秘密,無論什麼情況,我沒有資格對別人講。但我為他說了方寒衣的理想,不是他一個人努力想有一個清朗的天空,有一個長生門眼中的“妖怪”,從不吃人,也有着類似的理想,希望有一天,無論是捕獵者,還是術人,人類,能如我和慕容澈這樣,成為朋友。
陽光下,慕容澈的眼睛好像清澈的小溪,可以見底。
“慕容澈,”我站起身,邊向洞外走去,邊問道,“難道你就這麼模糊的去努力,真的一點線索也沒有嗎?”
慕容澈摸了摸鼻子,笑道,“你是在套我話嗎?想去告訴沈遠客?”
我點點頭,理直氣壯道,“自然,有什麼不該嗎?”
慕容澈哈哈大笑,道,“蘇青嫣,我真沒見過比你更坦白更誠實的女人――我更喜歡你了,高興嗎?”
白夜跑到慕容澈身邊,噌着,為主人的康復而興奮不已。
“高興,”我笑道,“慕容,我們開誠佈公的談談好不好?”
“談什麼?”他隨口問道。
“談談……我們各自都知道多少。”我頓了下道,“既然是朋友,既然有類似的理想,既然選擇了相信彼此,為什麼不說呢?也許我們所知道的合在一起,就有了答案。”
“是啊,你說的有道理。”慕容澈點點頭,隨意道,“長生門的秘密我能告訴你不少,但是你能告訴我什麼呢?”
我張了張嘴,沮喪的現慕容澈說的沒錯,我不是一無所知,但是我知道的卻又全都不能說。
如何說?
說沈遠客來自千年以後嗎?
說沈遠客的目的就是從原始剷除長生門的力量,為了保護以後的自己人?
大概方寒衣和慕容澈還有說說的餘地,沈遠客……我輕嘆,他的立場一直很明確――若是方寒衣執意不聽從他,他連方寒衣都要殺。壓根,他沒有給和談任何機會。只是我在這裏異想天開罷了。
“沈遠客是個很霸道的人吧?“慕容澈整理好了包裹,拉着我上馬,緩緩的我們下山。
“是。”我承認道,“他說今天下雨,今天要不下雨,他會找一千個人潑水也得讓我承認下雨了。”
慕容澈輕笑指出,“可你甘之如飴。”
我點點頭,“對啊,他就是那麼乾脆,所以他認定了我的時候,就只有我的好,九頭牛也變不了。你說這世間會有比他對我更好的人嗎?”
“你就因為他對你好,所以死心塌地?”慕容澈淡淡道,“而不是愛嗎?”
我玩着白夜的鬢毛,嘆道,“愛上沈遠客很難嗎?他條件好得很,你看林墨研如何對他一往情深就該知道。”
“條件好的男人多的是,”慕容澈反駁,“你看看我,百年不遇的天才,年輕英俊風流倜儻,足智多謀身手矯健,出身高貴家有萬金。你對我一往情深看看。”
我笑的打晃,不想和他解釋什麼,轉移話題道,“暗戀你的女人不少吧?”
慕容澈笑嘻嘻道,“自然,數都數不過來,不過我比較希望有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她們我看不上眼。”
“怎麼才算轟轟烈烈?”我上套。
“比如我愛上個‘小妖’,”慕容澈下巴抵到我頭頂上,懶洋洋道,“這樣不是更有趣,無法自控的愛情遭遇命中注定的對立,多悲情,然後我們衝破層層阻礙,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神經病。”我總結道,然後低頭對白夜道,“快跑――”
白夜長鳴一聲,疾奔而去。
慕容澈洋洋得意之際一聲大叫,咬着我耳朵道,“你故意嚇唬我,讓我抱緊你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