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家(下)
重回沈家，一路上下人看我的表情都有點奇怪，雖然他們竭力掩飾這一點，但是仍然遮不住的好奇。
“沈公子，”我低聲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是打算什麼都不跟我說嗎？”
沈遠客步履輕鬆，道，“你有什麼疑問？”
“家裏人都知道我回來嗎？是沈老爺讓我走的，你如今帶我回來，會不會有場風波？還有――少奶奶呢？你和他們都說了嗎？沈老爺知道我們的身份嗎？陳縣丞慕容澈那裏又如何？”我一口氣說完，生怕撞見誰沒機會問。
沈遠客笑笑道，“這個年代的捕獵者還沒什麼規模，你不必擔心慕容澈，他不是對手，抓你的人也不會來，陳大人再惹事，就讓他去蠻荒之地當個驛丞好了，我們常年在長安，不是無所事事。”說完，他若無其事的向前走。
“家裏呢？”我急道。
沈遠客忽然停住，望着我道，“蘇青嫣，你是我的同伴，你是術人，不是人，你比人要高貴的多，懂了嗎？除了我和方寒衣，這裏沒有人在你之上。至於沈老爺，就是，”他停頓下，道，“這個身體的爹，他也是我們的同伴，但是不需要他知道那麼多，這個家的失蹤事件，不了了之就可以了。”
“為什麼？”我問道。
沈遠客皺眉道，“我比你了解他。”
說完，他就不在和我說什麼，我們走到正堂，沈老爺，沈夫人，雪姨，沈荃?，林墨研，都沉默的坐在那裏。
我咬着唇，抬着頭，迎接每一道目光。
沈荃?向我微笑，讓我有些被鼓舞的感覺。
“回來就好，”沈夫人打破了沉默，柔聲道，“我們之後查了查，是凌心那個丫頭胡說八道，栽贓你，這孩子心性真是壞，怎麼說也曾經主僕一場，居然干出這樣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回來了，就好好過日子吧。”
我跪下道，“多謝夫人。”
“起來說話，”沈夫人溫和道，“從今以後，你就是這個家的大小姐，荃?是你妹妹，少奶奶就是你嫂子，客兒是你的親哥哥，看誰還敢在污衊你，有些個不該有的念頭。”
“是。”我應道。沈夫人這也算是兩全了，一方面給沈遠客個大大的面子，一方面讓我成了“親妹妹”，斷了和沈遠客的可能，讓林墨研也踏實。
“蘇姐姐，從今天開始你真的是我姐姐了！”沈荃?笑着過來，拉住我手道，“你還住以前那兒吧，你走了之後我時不時的讓人給你收拾收拾，我就猜你還會回來的。”
“你這丫頭，”雪姨小步過來，敲她頭一下，道，“沒大沒小的，大人說話呢，你插什麼嘴，給我回去！”
我緩緩站起身，環視一圈，林墨研的眼神捉摸不透。
凌心死了，然後所有的錯誤就都交給她了。
林墨研想必把所有的恨繼續轉交給我了。
我心裏嘆息。
沈老爺一直沒有說話，我望着他，不知道怎麼對待他更合適些，他也是我的同伴，他卻又不知道，他一直怎樣生活？一個人吃人才能活下去，恐怕自己心裏也會恐懼吧。他將整個家與生意都交給兒子，想必也是不堪重負。
“下去吧，都下去吧。”沈老爺揮揮手道，“既然沒問題了，還都聚在這兒做什麼。”
各人應了一聲，紛紛下去。
林墨研蓮步輕移，到沈遠客的身邊，輕聲道，“累不累，回去休息吧，長安回來你還沒歇過。”
沈遠客點點頭，道，“好。”
我目送他們離開，轉角處，林墨研緩緩的回頭，看我一眼，陽光正好從葉子中透過，那麼一閃，刺的讓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人影。
凌蘭和我回到住的小院，才離開多久，好像恍如隔世。走的時候，凌心還是個唇紅齒白口齒伶俐的花樣女子，回來的時候，卻已化作塵土。
“蘇姐姐。”
沈荃?提着裙子跑進來，額頭上有細密的汗水。
“荃?，”我笑道，“幾個月不見，你還好嗎？”
她臉色突然一紅。
我詫異道，“有什麼事嗎？”
沈荃?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低聲道，“那個，潘大哥突然上門和我爹提親。”
我驚訝，沈荃?才多大，豆蔻梢頭二月花，就談婚論嫁是不是早了點。
“那個……”沈荃?臉紅紅的道，“他沒有讓我立刻出嫁，就是說要先定親，這樣如果他出去帶我一起遊玩，或者去潘家也不會有人指指點點什麼的。”
“你決定要嫁他了？”說完我覺得自己這話不對，嫁人什麼時候有女兒家自己決定的權利了。
沈荃?眼神遊移下，咬着唇道，“恩，我決定了。”說完她抬着頭，望着我笑道，“蘇姐姐，我不會裝害羞，其實潘梓雷那個人也不錯，整日帶我玩，大哥第一個同意，然後爹娘他們就都同意了。我娘挺開心的，潘家家大業大，我過去是做正室，她覺得滿意極了，畢竟我不過是個庶出的小丫頭，這下她不用擔心我嫁不出去了。”
“都高興就好，”我笑道，“恭喜你早早的就有了個好婆家。潘公子年輕英俊，心性又好，荃?是有福的。”我早早便覺得潘梓雷對荃?的關心比誰都多點，果不其然，原來他早早就惦記着這個沒有完全綻放的牡丹花兒，也算他慧眼，真待的沈荃?十六七歲，上門提親的得踏破門坎兒，哪有現在輕鬆的就訂下這麼個美嬌娘。
沈荃?臉上的羞澀已然褪去，活潑道，“反正我是不討厭他，其實他要跟我定親，我明白原因。”
“還有什麼原因？”我問道。
沈荃?道，“蘇姐姐你這是明知故問了，沈府這麼多事，你都經歷過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個回事，誰心裏沒個懷疑，沒個結果？”說到這裏，她有些落寞的低下頭。
我心跳變快，難道她知道了沈遠客以及我們的身份，還是幕後的沈老爺？
半晌，沈荃?抬起頭，微笑的看着我道，“不過算了，潘大哥說有時候糊塗就糊塗點，沒什麼不好，我太較真兒，嫁給他，離開沈府，對我最好，誰說不是呢。”
“他和你訂親，有一方面是為的讓你離開這裏？”我問道。
沈荃?點點頭，道，“這話他只同我說了，我也只同你說了。”
是個好主意，我忖道，不管潘梓雷猜到了多少，至少他覺得沈家是相當的不安全了，否則，也不會不惜以訂親為手段，好隨時能夠帶沈荃?離開這個家。
應該……猜到了不少吧。
我心中苦笑，可是現在的我，不敢像當初那樣去和潘梓雷開門見山的談天了，他太聰明而我又心虛――我們看自身，叫同伴。潘梓雷看我們呢？同黨吧。
“蘇姐姐？”沈荃?打斷了我的沉思，道，“大娘說你是我親姐姐，分明是斷了你和大哥的可能，不過潘大哥說的也好……或者這個家的人，還是該嫁的嫁，該走的走吧，你來沈家我高興，你離開沈家，我替你高興。”
“荃?，”我握住她手道，“別想那麼多了，你才多大，家人都疼你，又有個好婆家，日後你出嫁，你大哥和潘大哥兩個人，會讓你風風光光的，比你大哥成親還要風光的多的，讓滿洛陽的女人都羨慕你。”
沈荃?笑了出來，我也笑了，至少此刻，一切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