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中關府
時間宛如凝住了般,沉悶的氣氛叫人難受,留有八字鬍的中年書生斂眉看着眾家兄弟,遲疑了許久才緩緩的開口問道:“那個,令主,你說的,不會是我們所想到的那一個吧?”
紅臉大漢好笑的看着和自己出生入死都沒露出一個懼色,現在聽到“那人”的名緯后各各臉露驚疑、敬重和欽慕的模樣。
很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因為當初他去找“她”時也只不過是想碰碰運氣,完全不期待可以見着“她”,當聽到“她”本人願意見客人時,自己瞪大眼張大嘴的醜樣比他們還要來的蠢。
出乎預料之外的結果就是傻住,從頭到尾他都呈現獃滯狀態,還是“她”幫他說出了來意,自己只是傻傻的聽,傻傻的點頭,傻傻的笑,傻傻的──
現在想來,自己當時還真的有點兒的蠢,紅臉大漢羞紅了臉,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去見“她”的經過訴說出來(當然,是改版的),說完,問了問眾兄弟的意見,為什麼“那人”會突然這般好心腸,願意幫這個忙?
幾個大個子長力不長腦,叫他們動刀弄武還說的過去,只管使弄得包君滿意,叫他們動腦,那還不如叫他們去死,猜來猜去,只猜了一個天氣。
這群人當中稍微有腦袋的人就不這麼想了,但見這群頭腦簡單、四肢特別達的人那般的高興,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皺着眉頭,猜想“那人”的事。
紅臉大漢隨着眾兄弟嘻嘻哈哈說的可起勁了,忽然一個臉色不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順手送了一個拳頭給周旁的人,雷聲乍起吼聲道:“他***熊,一個個都是飯桶,幹啥,還不給我快去找‘那人’,全都在這兒鬼混啦!”
眾人回過神來,是啊!他們不去找人在這裏幹什麼?於是紛紛斂言起腳邁步而去,省的留在這兒當炮灰,才眨沒兩眼,人全一鬨而散,找人去了,只留下一個人捲縮在地上,忽紅忽青的臉上似乎留有兩撇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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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苦兒正舒服舒服的享受熱水澡,察覺有人潛入他的房間,在那兒東翻西找的好不熱鬧,默默起身,也不見啥動作,只聽細細的衣物摩擦聲響了那麼的一下,隨即又復寂靜,站於典雅的屏風後頭,晶亮的眼閃爍着,早在來人進入客棧,就知道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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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兒滿心歡喜的捧着一大堆白胖饅頭,在一陣東拐西彎后,來到一個破舊的廢棄廟宇,棄兒像是早已習慣此處直接進入,腳下不停的走入後堂。
在一堆破步雜草後頭,傳來陣陣的惱人惡臭,棄兒掀開破帘子,只見裏頭坐着一個印堂黑嘴唇紫、臉色煞白瘦如枯骨的花老婦,那渙散無神的老目見着棄兒贓黑的臉蛋后亮了一下。
棄兒見那病顏老婦掙扎卻無力的要坐起來,連忙走上前使力幫她扶好,笑顏滿面的道:“奶奶,您瞧,有包子呢!這裏有好多好多熱騰騰的包子呦。”
說完,連忙把抱在懷中的紙袋小心翼翼的拿了出來,選了一顆圓滾滾的肉包子放在老婦人宛如枯骨的手裏,待老婦接過包子后,期待的道:“奶奶,您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快吃啊!”
老婦露出慈靄笑容看着棄兒良久,不舍、悲傷、欣慰的情緒不斷於她的眼裏轉換,吞了吞口水,顫抖着手將包子送上嘴旁咬了一口,道:“好吃!好吃……”
說完話,眼皮如鉛般迫的她不得以終於閉上,晶瑩的淚水沿着臉龐滴落於地面上,留下一道渺小的痕迹,像在告知一個生命即將流逝般,病容滿面的滄桑老臉悄悄地紅潤起來──
“吃,吃,你也吃……”
棄兒完全沒注意到老婦的異狀,欣喜的拿出一個包子吃了起來,邊吃還邊講今天生是兒,像是得到多少賞銀,遇到一個奇怪的大爺(苦兒)等等,直到──
棄兒轉頭笑顏逐開的道:“奶奶,您說,是不是啊!”
回答他的,是永遠的沉靜、安詳的面孔,笑顏僵在臉上,呼吸一窒,雙眼睜的老大,瞳孔快收縮,語帶破脆尖聲喚道:“奶奶!奶奶!奶奶!奶奶!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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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就是如此,沒有人可以把握下一刻會生什麼事,沒人知道一個生命的流逝是如此的輕而易舉、防不勝防,再多的後悔、痛苦、悲傷也喚不會逝去的時光。
回過神來后的棄兒雙眼呈現空洞無神,一臉的茫然走進“集客舍”,小二見着他原本欲上前趕人,但這時剛巧有一群客人使喚他,回應了一聲正想繼續趕走棄兒時現他不見,摸摸頭,這時客人又喊的緊,沒法子,只得去做自己的事。
棄兒陰鬱着臉蛋喃喃自語:“奶奶,您等我回去,等我拿了那五兩銀子后,我就帶您去給二街那一個死要錢的呂大夫看,等等我,您一定會好起來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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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苦兒所見着的景象,一個瘦小人影正對着自己唯一的行李(竹簍)欺敲打打,但,不管他怎麼弄就是打不開那竹蓋子,想撕毀,也毀不了。
這是當然的,因為這竹簍對苦兒來說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存在,為了怕類似眼前的事情生,苦兒下了禁制令人無法打開更甚而摧毀它,就算是用劍、刀、茅、斧也毀之不了,奈何不了它。
苦兒見棄兒仍舊不放棄的動弄着,輕啟唇辦森冷道:“做什麼?”
棄兒恍若未聞,依舊扯着竹簍喃喃自語:“奶奶,您等我回去,等我拿了那五兩銀子后,我就帶您去給二街那一個死要錢的呂大夫看,等等我,您一定會好起來的,等等……”
苦兒眉頭輕輕挑高,看向某處,良久,輕點頭,眼底閃過明悟,不甚在意的撇撇嘴,左手一翻,米色銀樣花式錢袋落於掌中,踱步走向前,將銀袋放於棄兒面前,淡然道:“早去早回。”
棄兒呆傻地看着眼前鼓鼓的米色銀袋,眼框一熱,雙眼乏紅,顫顫的闔上眼,淚水,早已不之不覺得流下,心,宛如破了一個洞,不斷的流出名為苦澀的液體。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嗚嗚嗚嗚哇哇……”仰不住的悲傷,淚水,終究還是潰堤,就如同枯葉,被迫飄零落下,在也回不了樹頭,就此沉寂。
第二天
棄兒依舊維持雙手捧着銀袋跌坐在地上,兩眼空洞無神的痴望前方,只見苦兒倚着牆站立,眼帘半垂,淡然的看着棄兒,無法理解只不過是死了一個人罷了,何必如此傷心,看了看外頭的天色,走向前搖醒他,見他不理,挑了挑眉,一聲不響就把棄兒抓起直接丟進不斷冒泡的木桶內。
落水的衝擊終於喚醒了棄兒,咳出口中苦澀難聞的液體后,瞪眼看着面無表情的苦兒,到嘴的咒罵頓時全收回口裏,看了看左右,在看看陣陣出令人做惡的液體,入眼,是自己的臉龐,雙眼一陣迷濛,憶起了照顧自己的奶奶。
就這樣,兩人一個悶不坑聲的猛做實驗,一個暗自傷神直掉眼淚,屬於他們的除了寧靜還是寧靜,每回小二來這兒時都覺得像是來到不該來的地方一樣,匆匆的來也匆匆的去,連多站一會兒都不肯。
時間流逝的飛快,兩個月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
這天,苦兒一改之前的漠然不語,撇嘴對着神色逐漸不耐煩的棄兒道:“今天,你就可以起來了,接下來你要怎麼糟蹋都無所謂。”
見棄兒雙眼露出欣喜和疑惑,苦兒難得心情好,啟口道:“那桶藥水是用來治你的內傷,好了!穿好衣服后自己離去,我要走了。”
說完話,逕自走出房門,直到此苦兒才覺得自己浪費這兩個月的時光,是直得的!拿出一本小本子和一隻筆在上頭畫了畫,來到外廳向那掌柜的付了房錢,就在苦兒一腳剛要跨出門檻的時候──
一個瞧來不怎麼樣、流理流氣的年輕小夥子故做瀟洒的丟了一個花生豆子入嘴,向鄰桌的小姑娘擠眉弄眼后,對着身旁的幾個孤朋狗黨大聲嚷嚷:“當然是真地啊!我博信哪會騙你們。”
另一個小頭銳面的瘦小青年語帶諂媚的道:“博大哥,您老行行好,就快說唄,別老是故做神秘,惹人饞的,說出來給我們開開眼界,是吧!”
其他的幾個聞言連忙附合,又是捧又是贊,只吹的博信暈滔滔,美爽爽,嘴巴一松,話就流了出來:“呵呵呵呵──是這樣的,你們知道咱們商州城外幾里處遠,有個茂密的林子名喚關林,北臨洛水,南望伊闕,風景秀麗。”
“關林里有個‘關家府’,相傳是三國關老爺子的後代子孫,現在關府當家老爺的女兒得了怪病,已有三年之久了,關老爺為了那怪病東奔西跑四處求醫,而關小姐有個閨房密友,也就是赤焰堡堡主的獨身女兒赤紅仙子,還為了她遠度關外跑去塞外‘天山’尋神醫,這事,大夥都知道的吧!”
說完頓言,看夥伴各各一臉“早知道了”的神情,並開始感到興緻缺缺,故做神秘的看了看他們,果見他們被他引起了注意,咳了兩聲才道:“但這回,他可是鐵了心決定下猛葯,去請江湖上頂頂有名的天、知、道之一神谷主人‘聞知’……”
聽到這個名號,引的夥伴們各各眼露不信開口喧嘩,這番做作引起客棧裏頭幾個帶傢伙的人注意,只見一個白臉病顏的瘦漢子尖聲道:“小子,你說的可是真的……”
後頭的話苦兒已經沒有興趣去注意聽了,現在佔據苦兒惱海的是關家姑娘身中稀世怪病卧床不起,怪病耶!怎不叫他心動,向路旁一個老人問明了路,苦兒身形化風,一眨眼就消失於原地,來到了博信口中的“關林”。
不理會路上行人的驚訝神色,苦兒邁開腳步來到關府面前,靜靜地打量起面前隱隱出震人霸氣,威嚴不凡的大宅子,兩旁石獅栩栩如生,充滿雄壯威武的迫人氣勢,上頭的匾額寫着雄勁豪邁的兩個斗大的金字──關府。
苦兒壓下心中火熱的渴望,滿懷着期待走向前。
人還沒走近,門前兩個高大守衛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迎向前擋住苦兒,一臉歧視的打量苦兒,粗聲道:“幹什麼的!鬼鬼祟祟陰陽怪氣,你知不知道這裏可不是普通人能來的地方啊!”
苦兒聞言楞了一下,連忙將手中傳單遞給守衛看,那守衛眉頭一挑,后深踅,迅抽走紙張查看,才看到第一個字,就知道這是什麼了,只見他滿臉歧視的看着苦兒,不屑道:“呵!臭小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這副模樣還有什麼好本事,哼!大爺們最近心情不好,去,去,去,別煩你家大爺我,再來窮攪和,少不得大爺揍上一揍。”
苦兒楞看他一眼,滿心的期望,這會兒落了空,黯然失望的低下頭,思忖:(唉──不知那絕症是啥怪病,好不好治,嗯!絕症顧名思意就是沒有人能一好的怪病,怎麼可能好醫治嘛!)
只見苦兒一邊走,一邊回頭一一不舍地看着關府,平板的臉上依舊冷淡,雙眼卻直透露一股很膿很濃的訊息:“好想醫喔──不知是啥怪病,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是中毒?仰是……”
就在苦兒邊走邊胡思亂想之際,後頭好似傳來一聲:
“令主回來了!令主回來了!”
苦兒隨意向後一看,只見一個白麵皮兒留有八字鬍的中年書生,原本正和身旁擁紅臉的大漢低頭思語,後來抬頭,正巧迎向苦兒這回眸一眼,臉上乍然出現震嚇樣子,隨後大叫:“前面那一個,站住!”
其實苦兒連看都不用看的,他的感官早就告訴他,以他為中心方圓百尺所有動靜,但,看是人的習慣,苦兒向左右查看,腳下依舊飛快,那人又吼道:“等等,別跑啊!”
別跑?
沒人在跑啊!
等等,難不成,有人可以讓自己一向敏銳的感官失效?
終於,從不好奇的苦兒往後看了,但,沒人在跑啊!雖然這證明了自己感官沒有失常,但,然不成是那個人有問題!
苦兒偏頭苦思良久,終於下定決心煞住腳步回身一看,眼看越來越接近自己的中年書生,苦兒木然的看着左右,想知道這人到底在喚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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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陰鬱、滿腹辛勞吞飽肚,無疾而終的打道回府,過了這麼多天,“聞知”口中的“那人”到底在哪裏?什麼時候才會出現?不是說最近就會出現了嗎?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看了看蔚藍的天空,再不出現,只怕他們這些鐵漢也要變成病漢了,還有,大伙兒捧在手上捨不得傷到一根寒毛的寶貝,然不成,要他們眼睜睜的瞧着她痛苦的逝去!
不想越煩,越想火氣越大,說不得,是那神醫無聊耍他們來玩,說不得,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說不得,有數個數都數不清的說不得,總而言之,他們不爽到了極點。
慢步走回關府,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一來是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二來是因為找了那麼多天了,連一個貓子都沒有找到半個。
“聞知”所提出來的條件太籠統、少了些,每個人都好似符合條件,卻又好似不符合,總不能把每個長相奇特,喜愛穿藍衣,背後有個竹簍子的人通通抓起來吧!
嚴山語習慣性的摸摸自己引以為傲的八字鬍子,瞥了瞥身旁眾人,煩躁的念着:“唉──又過了一天!又過了一天啊!”
抓了抓頭,抬起頭來不經意的瞥向某處,忽然眼前一亮,睜大眼,冽嘴驚呼了一聲:“咦!”頓語,臉色異常興奮,嘴巴張的老大有微微抽筋的傾向,連他本人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狀。
身旁的紅臉大漢注意到他的異狀,皺了皺眉頭輕聲道:“我說老嚴啊!我是很感激你‘這麼’用心幫玉兒找人啦!但,人是要找,身體也要顧上一顧嘛,別到時玉兒好了,卻換你卧床病倒。”
聽到他的話,嚴山語強忍翻白眼的衝動,吸了幾口大氣,強壓下興奮:“令主,正前方百尺處有一個非常非常符合點子條件的人選。”
這下換紅臉大漢顫了,只見他結結巴巴的道:“真……真的!在,在哪?我看。”說完,做出探眼欲察的動作,卻叫嚴山語給擋了下來。
嚴山語賞了他一拳后,輕聲道:“令主,依我看,先讓我先去探探虛實,說不得,就是他了。”
紅臉大漢聞言急聲道:“為什麼不讓我去……喔!那你絕對不能讓他給跑了,切勿打草驚蛇了,知道嗎!”
紅臉大漢原本想去,在看到嚴山語眼裏充斥的嚴厲后,趕忙的將未出口的話通通收回去,隨即又想,自己怎麼這般窩囊,正想再開口,卻被熟知他的嚴山語又是一瞪,直到他不敢再亂想后,才滿意的收回視線。
(絕對不能讓他給跑了!切勿打草驚蛇了!敢情兒令主是急瘋了,居然說出這等傷害身份的瘋言話語,但,也怪不得他啦。)
嚴山語搖了搖頭又看向那處,現那人走的異常飛快,才一個不留神,人就不見!又驚又疑的抬頭探去,不遠處,那人高大的身影頓時進入他的眼裏。
嚴山語連忙吼聲喚道:“前面那一個,站住!”
現那人並不理會自己喚叫聲,繼續走的飛快,卻開始左右觀看,心中一急連忙又道:“等等,別跑啊!”
見自己這般不顧形象的吼叫聲終於喚停的那人,只見那人神情冷漠地看着自己,嗯!長相嘛,沒有人會比他更奇特了,再瞧他一臉漠然的樣子,肯定、絕對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冷淡人物,穿着粗糙的深藍長衫,背後恰巧有個竹簍子。
估計完畢,嚴山語習慣性的摸了摸八字鬍,所有的結論再再表示,這次肯定絕對不會有錯,一定是“那人”,應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