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勝利可期
蘇維毅然下令槳手減、停船、倒划。
兩邊的戰船立即合圍攏來。
怒蛟號全船傷員達八十二人,雖無一人死亡,戰鬥力卻相當低下。僅只人員毫無損傷的兩個槳手小隊就佔去了百人。絕對主力許定淵與察合台一戰,受了重傷,讓怒蛟號的原定的戰略計劃全然失算,戰力下降不只一半。而且巨弩箭已經告罄,石材也已經見底,用不到幾次了,弓箭的蓄量更是不到百支,一支也不敢浪費。
怒蛟號倒撞回來,緊迫在其後的那艘快船船頭立即碎裂,怒蛟號借一撞之力倒過來回加進入元軍水軍的大包圍中。元軍的弓箭手停下了射擊,兩邊的元軍戰船紛紛拋出了勾索,想將怒蛟號勾住。
怒蛟號在水中輕快地打了一個旋,橫在河中央,然後倏地加沖向東岸,不但元軍的勾繩落空,另一艘元軍戰船又被攔腰撞斷。
元軍岸邊的部隊因糧草堆旁邊生異狀,一則擔心糧草有失,二則自恃水中兵力占絕對優勢,也可扎魯忽赤福壽毅然揮軍前來合圍南天翔。
南天翔可不敢讓元軍將他包圍,仗着飄忽的輕功粘著元軍的外圍,慢慢引導著元軍向村子行去。
元軍將領大喜,暗笑南天翔糊塗,一頭扎進元軍的大部隊中猶不自覺。
眼看元軍察合台所率的戰船之一就要撞上怒蛟號船腰,怒蛟號一轉,又擺正了船頭,那艘元船控制住度,與怒蛟號銜尾相追,甲板上的元兵紛紛撲向怒蛟號。
怒蛟號用鐵皮包着船頭、船身,而艦樓的外部全用數層牛皮矇著,不畏箭矢,那怕是火箭。所以利用蘇家子弟天下無雙的操船技術,以突然加撞擊相距不遠的船艦,可稱佔盡優勢,但若距離太近,卻也無從撞起。
眼看元軍合圍過來,看樣子是不記代價地拉近與怒蛟號的距離,從而進行肉搏。蘇維心知若讓元軍心愿得償,那就是怒蛟號船毀人亡的時候了。
南天翔盡展八步趕蟬的精妙,陡然加拉開與身後元軍的距離,衝進村子,踢開幾處房門,大叫道:“敵人大部隊來了!兄弟們快抄家夥!”
曾被曉喻在房內安心休息的元兵們大聲罵娘,抄著兵器衝出來,黑暗中果然見黑兀兀的不少軍隊殺了進來,頓時驚叫起來,亂成一團,待看清全是自己人時,那大叫“敵人來了”的敵人早就不知所蹤了。
南天翔足下無聲地跟着一隊元兵四下搜查自己,元軍搞得村子裏雞飛狗跳,但見驚惶的農夫、驚恐的孩子被驚懼的母親死死地捂住嘴巴、驚憂的老人,臉上都寫盡了對元軍的恨與懼。
元軍不再是和平的守護者,而是肆虐百姓的暴徒、朝庭奴役百姓的工具。
這樣的元軍不再是鐵木真又或是忽必烈時代的不可戰勝的鐵騎,但南天翔在心中卻希望元軍仍然是那樣的鐵騎,至少在行軍作戰之時,不會這般荒唐。
南天翔心中雖然非常生氣,但並不影響其籌思解決的方法,“糧草沒能點燃、混亂而自相殘殺也沒能引起。如果回去搬救兵,但時間太長,只怕那時勝負已定。”
南天翔思前想後,竟無一個方法可解決當前的困境。他知道自己如沒有良策,怒蛟號只怕難以衝出重圍。用元軍的輜重糧草換怒蛟號、許定淵和三百將士,南天翔也覺得自己實在虧大了。
“……脅持元軍的重要將領,利用他脫逃,但誰夠這個份量?也可扎魯忽赤福壽也不夠格吧?畢竟,怒蛟號上的火炮關係到這場戰爭的勝負!”
南天翔覺得自己這樣跟在元軍身後再無處,悄無聲息地離開他們,飛地掠向河邊。
與想像完全不同的是,船上燈火的光芒隱約可見,依稀可見河面籠罩在一片濃煙之中,清晰聽得到的是四下傳來的劇烈的咳嗽聲。
南天翔尚沿着河道追出去,略約到三裡外,方才看得見那微弱的月光倒映在河面上。“咿呀”的搖槳撥水聲中,怒蛟號當先衝出來。
南天翔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懸在喉嚨的心“咕”地掉回胸膛里,心道:“他們的法寶真是層出不窮,為蘇二妹的部下擔心,才真是杞人憂天哩!”
略莫過了一刻鍾,領導仍然不見元軍船隻追出,南天翔完全放心了,再次起步追向怒蛟號,追出了十**里,又才追上怒蛟號。
南天翔大聲叫喊,通了姓名,蘇維將他接上了船。船艙里的戰士橫七豎八地睡着,一看便知已經筋疲力盡。但不見許定淵。
蘇維道:“那天,在冀南地段的運河中我們偷襲得手,元軍共運了八門火炮,我們在搬運第四門火炮的時候,那個察合台領著不少水軍突然出現。不得已,我們只好將餘下的火炮毀去。但察合台帶領的水軍不比我們差多少,我們略一耽誤,竟陷入蒙古人的重重包圍中……”
他的眼神有些飄忽,停了停,又才繼續道:“……許大俠一拳將攔住我們去路的戰船船頭轟個稀爛……我們逃了出來,在東平湖又被追上,弩箭、投石、火燒,我們在寬闊的湖面上東突西撞,弄翻了十多艘敵船,但最終被察合台的座艦迫近……許大俠一拳擊在湖面上,頓時捲起滔天巨浪……在微山鎮,我們以為要會合大軍的時候,下起了大雨。大雨中,又被察合台追上,與察合台一道來的,還有一個非常厲害的蒙古青年……許大俠為了保護我們,與察合台交了手……那時,我覺得好熱,又覺得很冷,但就只一個回合,許大俠就被撞回了船艙、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察合台當時也沒追來,我們過徐州時,又被元船盯上……那時候我們的箭矢已經快完了,又不敢停下來,也見不到大軍的蹤影,風雨交加,我們都以為要完了,只有倉惶南逃。沒想到最終還是逃回來了……”
聽說許定淵受了重傷,南天翔大吃了一驚,心道:“真是鬼使神差!我原本是為了跑來看看元軍駐進百姓家裏的情形,卻無意中讓元軍埋伏偷襲的計劃落空,大大地鼓舞了士氣……老天爺沒有拋棄我們啊!”
睡在艙內小床上的許定淵,鼻息雖然粗重,但面色如常,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大礙。南天翔替許定淵把了脈,卻現許定淵體內兩道真氣衝撞劇烈,經脈受傷不輕,頓時不知如何是好,他會解毒之術,醫理方面略知一二,但對治療內傷卻所知不多,當日解那毒霸一方**,差點陪上了兩條性命,前車之轍猶在,令他再不敢胡亂下手。
引著怒蛟號回到大軍駐處,天已經亮了。
也可扎魯忽赤福壽真不知自己拿什麽臉去見脫脫,自己領了兩萬士兵、又得漕幫徐州分舵鼎力相助,還有淮南行省右丞蠻子押糧戰船十多艘,竟然沒攔下一艘如強弩之末的敵船。而且對方的間諜混到自己的內部來了,竟然來去自如,連自己親信的千夫長也被人殺死在床上。
脫脫接到也可扎魯忽赤福壽的報告,無力地坐在帥椅上,一時間茫然失措,竟有不知如何進行下去之感。
“師父,我軍人數仍然佔優,糧草補給也跟上來了,就算硬攻,也能將徐州攻下來!”察格罕兒道。
“兵法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伐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修櫓……”
帖理帖木爾還沒說完,趙勇截然道:“一天到晚兵法雲,兵法雲,真不知所謂!我軍已經到達了徐州,不管多艱辛,徐州也逃不過被我軍攻破的命運!”
脫脫道:“脫脫蒙聖上恩寵,此次出征,絕不允許失敗而歸。通報全軍,明日圍困徐州!”
徐澤辦事的效率果然不同凡響,南天翔回到營中,各路消息源源不斷地送來,送信的有遊方和尚、有陰陽生、有過往商旅、有信鴿,甚至有貓、狗之類的。
其中相當重要的,如巴布圖與乃師察合台南下,共同對付南天翔的軍隊;庫依娜娃被獲准出兵關內;蠻子從廬州有一批輜重要從淮南送往徐州;蘇子樂控制住了皖南武林,黃天笑派出了手下大將庹啟富與之對抗;霍雪梅動身前來東方等等。但南天翔還嫌其中少了蘇二妹的消息。
南天翔知其很多消息必是依靠其老部下得來的,而且這個網覆蓋面相當大。
經商議,南天翔決定從淮河流域奪取蠻子運給脫脫的輜重,於是下令蘇賓將艨艟開到廢黃河,運送大軍渡河。
接下來的兩天,消息如雪片般飛來,最多的大概是“脫脫狂攻徐州城,民夫傷亡慘重”。其次則是蠻子指揮的廬州兵運送輜重的行程。
因考慮到有巴布圖這般武林高手加盟元軍,南天翔在行軍駐營之時,加大了安全巡邏力度,增加了崗哨,適當地佈置了暗樁。
第四天,蠻子的運輸隊接近淮河流域,與討逆軍相距不過一日的行程。南天翔大喜,只要劫下這些輜重補給,元軍將不戰自敗,勝利指日可待哩!
令南天翔心頭更加踏實的是,在軍中大夫以及柳絕塵的調理下,許定淵的傷勢終於好轉,從沈睡中醒來。
“大哥……”南天翔立即趕到許定淵的帳內,見其倚在床頭,正由陳小萍為其喂著葯,道,“小弟慚愧萬分,其實兩軍交戰,怎能沒有傷亡?大哥若有……”
“兄弟,你並沒有錯,我們將領就是應愛惜每一個士兵的生命。想莊主縱橫江湖數十年,就算仇敵的生命,也從不輕取。大哥從前是個獨腳大盜,時有草菅人命之舉,後來,莊主教會了我愛惜、尊重每一個生命。兄弟不說,大哥也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照顧好每位弟兄的性命。”許定淵含笑制止了南天翔自責。
南天翔心頭更是慚愧,心道:“當日在史府,曾因史老夫人的原因,而對霍前輩心生不滿,接着產生了利用許大哥與柳先生建立個人勢力的想法。事實上,霍前輩品行之高尚,那是自己拍馬也追不上,望塵莫及。霍前輩差遣許大哥、柳先生兩位名滿江湖的人物供自己這樣一個初出茅蘆的毛頭小子驅策,恩義之重,更遠遠出常情……”
“大哥,小弟……小弟……定不會令霍前輩失望的!”南天翔輕輕握住許定淵的手,道。
許定淵道:“兄弟,莊主只怕也不是想兄弟這一輩為他老人家的幾句話而過。有些事情,還是兄弟自己本着自己的心而做吧!”
“是,大哥!但小弟還是不願讓寄予我厚愛的人失望的!”南天翔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堅定地道,“你身體還很虛弱,軍中的事,就不要勞心了。小萍,要好好照顧大哥,知道嗎?”
陳小萍道:“婢子知道。”
南天翔一皺眉,將陳小萍拉到帳外,道:“小萍,給你說了多少次了,叫你不自稱婢子、奴婢之類的了,你就是不聽,大哥只怕比我更不喜歡聽這個……”
陳小萍低下頭,哽咽道:“是,將軍!”
南天翔頓時覺得大不對勁,挾著陳小萍的香肩,道:“小萍,怎麽啦?”
陳小萍抬起螓,一雙美眸噙著淚,道:“爺,是不是婢子很煩,爺不想留婢子在身邊了?”
南天翔頓時慌了手腳,道:“不是,不是……在我面前,隨你怎樣稱呼都可以,許大哥面前,就跟着叫我一聲大哥吧!唉,快把眼淚擦了,別讓人看了笑話,真是的,怎麽說哭就哭?好了,去吧!”
陳小萍雙頰一紅,抹去眼淚,啟唇一笑,方才進入了帳中。
“怎麽,我那兄弟欺負你了嗎?”是許定淵笑問陳小萍。
陳小萍道:“許大哥,你真了不起,一眼就看出來了……”
南天翔實在不敢聽下去了,免被許定淵叫進去,白挨一頓教訓。
其實,許定淵又怎麽會這樣做?
“唉!這樣下去,如何了局?”在對待陳小萍一事上,南天翔覺得亂了方寸,最不該的就是自己在官橋一役後,曾向周、陳兩女“動嘴”,想到這點,南天翔恨不得掌自己幾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