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嘩啦啦的水聲中,永清洗碗,遠鵬擦盤子,兩人合作無間。等了半天,遠鵬仍不見永清開口,不由得有些納悶。

“你沒話跟我說嗎?”

“咦?我以為我已經講了,我臉上的表情不是充分道出了心裏的話嗎?”永清舉起沾着洗碗精泡沫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誇張的說。

遠鵬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以為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嗎?”

“不然你怎會知道我有話跟你說?”永清似笑非笑地調侃他。

“永清……”遠鵬嘆了口氣,露出一抹苦笑。

“好啦,這會兒我可被你當成肚子裏的蛔蟲了。”永清先將手放在水龍頭下沖凈,在圍巾上擦了幾下,才轉向遠鵬略顯沮喪的俊臉。

“我也不多說廢話了。遠鵬,你對紫珊有什麼打算?喜不喜歡一句話。”

遠鵬表情沉痛地蹙起眉,問題的癥結並不在於他喜不喜歡紫珊,而是他能否拋開過去,追求幸福。

“看來我是問了個白痴問題。”永清謹慎地打量好友愁苦的模樣,“從你的表情看來,你絕對是喜歡紫珊的。她美麗又有氣質,如果連她都無法打動你,你註定要一輩子打光棍了。”

“你說得沒錯,但喜歡並不代表……”

“你能拋棄過去的陰影,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是嗎?”永清了解地接下他未說完的話。“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帶着罪惡感過完下半輩子,對已經鑄成的錯誤,也無法做任何補救?何況強暴罪不過判個五年,而你卻已坐了十年的心牢。遠鵬,放過自己吧,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就算你不替自己打算,也該替你祖父母着想,他們等你成家、生個曾孫讓他們抱有多久了?”

“可是……”遠鵬痛苦地搖着頭。

“聽我說,遠鵬。”永清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表情專註而凝重,“你或許還可以等個幾年,但你的祖父母可無法陪你等下去。錯過了紫珊這麼好的女孩,你這輩子不一定能再找到這麼相配的姻緣了。你不能否認你跟紫珊之間的確有某種情愫在滋生,只要給它足夠的養分,它會茁壯成一株愛情樹,陪你們度過往後的五十年。”

“這些我都知道,我承認紫珊是我夢想過最美好的女孩,但就因為她這麼美好,我才覺得配不上她。一個滿懷罪惡、心受創傷的男人,是要不起她這朵清水芙蓉的。”

“沒錯,紫珊是秀若出水之花,而你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紫珊難道沒有自己的故事嗎?我仍記得初次見到紫珊時的感覺,無論是臉型或五官都那樣精緻美麗,偏偏看起來心如死水。她眼中有太多的傷痛、驚懼,臉上彷彿寫着‘請勿靠近我’。我覺得很奇怪,這麼年輕美麗的女孩,為什麼會表現得這麼畏縮、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她到底經歷了什麼?那時,我真想把心裏所有的熱情全掏出來給她,期望能在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眸里注入生機,讓她像朵嬌艷的玫瑰仰首承受朝陽照拂,等待那屬於她的紅塵之愛降臨,重新獲得被奪走的快樂和幸福。”

“那你為什麼沒那麼做呢?”

遠鵬有些酸澀的口氣,令永清睜大眼。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在吃乾醋。

“拜託!”他嘲弄地笑道,“我那時正和秋蕙熱戀,所以也只能以朋友的態度關心紫珊。可能因為秋蕙的關係,紫珊並不會怕我,加上秋明對紫珊驚為天人,正熱烈地追求她……”

“既然已有了何秋明,為什麼又把我扯進來?”遠鵬皺着俊眉想起永清婚宴當天,秋明對紫珊的佔有欲,他顯然對紫珊情根深種。

“遠鵬,你說這話真要氣死我!”永清火大的幾乎要跳腳,“如果紫珊已名花有主,不管我和你的友誼有多深,都不會冒着得罪大舅子的危險,說服秋蕙撮合你跟紫珊。若不是秋明追求紫珊一年,仍打動不了她的芳心,加上婚宴當天,你們倆對視的眼光,讓我以為你們來電,我這才費盡唇舌,想要撮合你們,你以為我沒事找事做,討罵挨啊?”

“永清,我不是這個意思。”遠鵬抱歉地看向好友,“我只是封閉太久了,無法立刻接受這些。再說,如果何秋明在追求紫珊,我這樣介入,會不會……”

“會什麼啊?”永清惱怒地瞪着他,“你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我都不怕秋明生氣,你怕什麼?況且,紫珊根本沒有接受秋明,外頭追求她的人大有人在,你怎麼不去擔心那些人?”

“那些人我又不認識。”遠鵬回答得理直氣壯。

“認識又如何?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又不是橫刀奪愛,怕什麼?”永清放緩語氣,慎重地拍着好友的肩,“你聽我說,重要的是紫珊也喜歡你,這一點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出來了,你無法否認的。只要看你們目光黏在一起時,連空氣都會熱得滋滋作響就知道。”

“哪有這麼誇張。”遠鵬莞爾,等於間接承認了。

“這麼說,你是肯了?”永清如釋重負地笑出聲,“我就說嘛,憑我三寸不爛之舌,哪有可能說服不了你。不過,遠鵬,愛情是需要積極爭取和永續經營的,你不要一回頭又是十天不見人影,就算紫珊對你再有好感,心也會冷下來的。”

“我知道。”既然已下定決心追求紫珊,遠鵬自然把以往的顧忌都拋開,全心投入追愛行動。他微笑地看着永清,誠摯地說:“謝謝你。”

“謝什麼?別忘了我們是好哥兒們。”永清回以一個熱烈的笑容,但沒多久,他上揚的嘴角便收斂下來,表情變得無比認真。“遠鵬,我想你應該看得出來紫珊很脆弱,受不起傷害。”

“這點我也注意到了。”遠鵬抿起唇,濃眉微蹙,“她好像……”

“受過傷害。”永清含蓄地說。“秋蕙說她在高二時突然休學,舉家遷往英國,當她和秋蕙重逢后,又對那段往事避口不談。你知道有些傷痛是很難開口跟別人說的,我們不敢問,也不能問,而紫珊更不會說了。”

“會是……”“強暴”那個字眼,遠鵬實在無法說出口,他滿懷罪惡感的避開永清的凝視。

“如果是,你會介意嗎?”永清知道他未說出的話是什麼,於是聲音乾澀地追問。

“不,我怎會?我是最沒資格介意的人了。”遠鵬眼中的痛苦神情,令永清又氣又心疼。

“別再一副自怨自艾的表情,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如果你真有罪惡感,覺得自己需要懺悔、贖罪,就把所有的歉意都給紫珊好了。只要你能全心全意地珍愛她,讓她重新獲得快樂和幸福,便算是彌補了過去的罪愆。”

是嗎?希望的甘泉自心田裏冒出。如果他能帶給紫珊幸福,未嘗不是一種救贖的方式。

但心裏又有一些不確定的懷疑泡泡冒出,如果紫珊知道他曾犯下強暴的罪行,是否能心無芥蒂的接受他?她會鄙視他,還是……

“別想那麼多,你沒試過,永遠不會知道結果。”永清道出了實驗室里的金科玉律。

從那雙閃着智慧的眼眸里,遠鵬似乎又得回了一些勇氣。

“身為科學家,絕對不能怕失敗。”永清說完,便打開冰箱把切好的香瓜和西瓜拿出來,放進水晶制的水果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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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永清和遠鵬在廚房進行秘密會談時,秋蕙也拉着紫珊進主卧室說貼心話。

她先拿出婚宴當天拍的照片給紫珊看,又從衣櫃裏取出從歐洲帶回來的飾品讓紫珊挑選。

“我知道你在英國住了將近九年,巴黎不曉得去過幾次,而化妝品、香水你又鮮少用,真不知道要送什麼給你。”秋蕙叨叨絮絮地抱怨。

“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幹嘛還浪費錢?”

“這不是浪費錢,只是出國不帶禮物回來,總覺得怪怪的。”秋蕙拉着她到一張貴妃椅坐下。

“那我拿這個鑰匙包好了。”紫珊指着手中正面綠色、背面紫色的鑰匙包說。

“好啊。”說完后,秋蕙便笑咪咪地盯着紫珊。

“幹嘛這樣看我?”紫珊不自在的避開她的凝視。

“我覺得你今天特別美麗,容光煥發,肌膚晶瑩剔透。而那雙杏眼,更像是春色到了人間,那樣澄澈有情。”

“你是不是被永清餵了太多糖蜜,要不嘴巴怎會甜膩得這麼厲害?”紫珊燒紅雙頰,避重就輕的取笑回去。

“嘿,人家說真的,你怎麼扯起永清?”秋蕙不依地嬌嗔道。

“難道你不是被永清灌太多甜言蜜語,學起他的油嘴滑舌來?”

“人家是在稱讚你,才不是什麼油嘴滑舌?不信的話,你自己來照照鏡子!”秋蕙把她拉到鏡前,紫珊瞪着鏡中粉嫣動人的俏顏,有些失神。

“靠近點,沒關係,再靠近點。”秋蕙學着廣告裏的口白,將紫珊的臉往鏡子推過去。“是不是晶瑩剔透、白皙柔嫩呢?”說完還摸了紫珊的臉頰一把,驚嘆道:“老天爺,這凝脂般的俏臉連一點粉都沒擦,怎麼可能?老實招來,你到底用了什麼保養品?”

“別逗了,秋蕙。”紫珊推開她又摸過來的毛手笑道,“化妝品廣告應該找你去做企畫,保證會讓觀眾笑得喘不過氣來。”

“你取笑我!”秋蕙故作兇惡地板起臉,但不到一秒鐘,自己卻噗哧笑出聲。“不玩了。不過,說真的,紫珊,你今天氣色真的很好,一雙眼美得電人。”

“這又是什麼形容詞?真服了你。”紫珊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我可不是胡亂誇你的喔,看看遠鵬被你電得神魂顛倒、目眩神迷就知道。”

“胡說,他才沒有呢!”紫珊一張臉登時粉嫣得似三月里的桃紅,杏眼卻格外晶亮燦爛。

“呃,沒有?那麼就是你被他電得眼花撩亂、失魂落魄,所以才沒注意到。”

“討厭,竟敢取笑我!”紫珊不依地呵她癢。

秋蕙是最怕癢的,連忙討饒道:“女俠饒命,小女子再也不敢胡言亂語了。”

“念你是初犯,就不跟你計較了。”紫珊裝出一副悻悻然的語氣,其實心裏早笑得打跌。

“哪有人像你這樣,到人家家裏作客,竟還虐待主人。”秋蕙狀極委屈地嘟着粉唇。

“我哪有!是主人不安好心,客人只是自保而已。”

“不安好心?”秋蕙眯起眼緊盯着她,“請問愚夫婦不安什麼好心?也不就是請了一對未婚朋友來家裏吃飯而已,這算什麼不安好心?”

紫珊像是被悶擊了一拳似的,默不作聲。秋蕙和永清果然是打算撮合她和遠鵬。但問題是,他們是不是有徵得當事人的同意?而遠鵬又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紫珊,你又怎麼了?悶不作聲的會嚇到我。”秋蕙摟着紫珊的肩哄道。

“我哪有怎麼樣,別胡思亂想了。”她勉強咧開嘴笑道。

“我還不了解你啊?”秋蕙伸指點了一下她的頭,橫睨了她一眼,“每次要替你介紹男朋友,你總是拖三阻四的,而我看你身邊也有不少的追求者,才沒多費心思,再加上我大哥又對你一往情深——”

“你又胡說了,秋蕙。”紫珊板著臉打斷她的話,“秋明對我只是普通朋友。”

“你啊!”秋蕙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明明是冰雪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麼一遇上感情事卻這麼遲鈍?居然還能把一個三天兩頭約你的男人當成普通朋友,我真替我大哥不值。”

“不是這樣的,秋蕙。我跟秋明之間並沒有那種感情。”紫珊着急地解釋。

“你是說,你對我大哥並沒有男女之間的感覺?”

“對,秋明也只把我當成妹妹而已。”

秋蕙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對於紫珊的不知不覺,感到無可奈何。

“算了,知道了你不喜歡我大哥后,我便不用擔心怕對不起大哥了。要不是永清一直在我耳邊鼓吹,說我們應該將身邊兩個最優秀出眾的男女朋友送做堆,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安排。說真的,紫珊,遠鵬的條件好得沒話說,如果你再看不上眼,那我只好向上帝請求天使下凡幫你了。”

“秋蕙,你又胡說了。”紫珊再度漲紅臉。

“別用話搪塞我,你老實說,到底喜不喜歡遠鵬?”秋蕙堅決要得到答案不可。

“我……”紫珊的眸光越過秋蕙看向遠方,她到底喜不喜歡遠鵬?答案就像清水裏的石頭那樣清清楚楚。

“你不用說了,我閉起眼睛也可以感覺到你們彼此有意。既然如此,紫珊,你就要好好把握。”秋蕙握着好友的手說。

“可是,秋蕙……”紫珊悲傷地搖着頭,“這種事不是我喜不喜歡就可以決定的,遠鵬的條件這麼好,不可能沒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我會介紹給你嗎?”秋蕙懊惱地喊道。“這事我也懷疑過,還慎重其事地逼問過永清,像遠鵬這麼英俊瀟洒、身材又棒的男人,”她朝紫珊懷疑的眼光挑挑眉,表情無辜,“從外表便看得出來他的身材挺拔修長又結實啊。反正,他英俊又多金,怎麼可能沒數以打計的女人纏在身邊巴着他?但你猜永清怎麼說?”

“我猜不到。”

“永清說,一來實驗室的工作實在太忙了,他根本沒時間跟女人混;二來,遠鵬是那種感情內斂的人,並不喜歡逢場作戲。不過最重要的是——”她拉長聲音,謹慎地看進屏氣凝神傾聽的紫珊眼裏,“他年輕時受過感情創傷,初戀失敗后,便對男女之情提不起勁來。”

紫珊聽了心陡地一沉。“那你們又怎麼能確定他現在準備談感情了?或許,他仍忘不了初戀情人。”

“因為你們凝視彼此的眼光,是那麼深情又令人感動,便足以讓我們確定。再說,遠鵬並沒有對那位初戀情人念念不忘,人家現在是他的表嫂,又是兩個孩子的媽,像遠鵬這樣克己復禮的男人,哪有可能再去想她?只是他以前被傷得太深,無法在短時間內平復,重新追求真愛。現在,他既然對你萌生了好感,不就代表他已準備好接受新戀情了嗎?”

“問題是,這十一天來,他並沒有約過我。”紫珊低着頭說。

“你給人家機會或是暗示他約你了嗎?請你替遠鵬想想,他有十年沒談過戀愛,搞不好連如何約女友都不太清楚,加上這幾天他為了家庭、事業兩頭跑,哪有心力花在情愛上?愛情,不是一個人努力在後頭追,另一人坐享其成便能達成的,而是要兩個人共同經營、灌溉,才能讓愛苗滋長茁壯。永清便是看出了你們對彼此有好感,這才費心幫你們安排,而你們所要做的,便是好好把握。”

“我很感你們的好意,只是遠鵬太好了,我怕配不上他。”紫珊的眼神黯淡下來。

“什麼配不上?你的條件也很好,絕對配得上。”

“秋蕙,你不了解,我……”紫珊張了張嘴,表情哀戚,但終究沒往下說。

秋蕙暗暗嘆了口氣,堆出笑容安慰她,“紫珊,你一直不跟我提過去的事,而我也因怕你難過,所以從來不問。不管你以前遇過什麼傷心事,就讓它過去別再想起。遠鵬是個開明的人,又在國外住了那麼多年,有很多想法就跟外國人一樣,他不會去在乎一些小節,就算你以前交過十個男朋友,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他看重的是現在和未來,你了解嗎?”

“他真像你說的那樣嗎?”紫珊心意動搖地問。

“你自己有眼睛,難道看不出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秋蕙不答反問,深深看進紫珊眼裏。

紫珊像是被觸動般,腦子裏思緒翻湧。不管是用理智層面,或是感性層面來思考,從送她回家那晚,遠鵬在她飽受驚嚇時,伸手將她摟進懷裏,體貼地安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知道他是個善良、心胸開闊的男人了。

他像是能看穿她的靈魂,直觸她痛苦的深淵,知道她在畏懼、憎惡什麼,但他什麼都沒問,只以自己的體熱和溫柔撫慰她的不安,讓她重新恢復自製。

他是那麼寬大體貼的人,眼中細緻的柔情,又是那麼扣人心弦,教人不動心也難。

他那麼完美、那麼好,像一個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夢,教她渴望又害怕。

“紫珊,幸福是要靠自己去追求。如果你怕東怕西,懼於付出,又怎麼有被愛和愛人的機會?相信我,遠鵬是適合你的,給你們兩人一個機會好嗎?”

“秋蕙……”紫珊摟住她,芳心受到極大的震撼,情不自禁地淚盈於睫。

一縷希望在心底盤旋,她是多麼渴望品嘗愛情的甜蜜滋味,孤寂已久的靈魂,更吶喊着溫暖的陪伴。如果她肯給自己機會,給遠鵬機會,或許,真能像秋蕙所說的找到幸福,讓近幾日來,折磨她的相思情懷,有了落腳處;只要她勇敢迎上那遊戲紅塵的情愛,引它翩然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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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廳時,遠鵬和永清已端出水果,坐在沙發上閑聊。

紫珊一出現,便讓遠鵬看得目不轉睛。那雙彷彿雨後新晴的眸子,帶着些許水氣,以純凈透明的澄澈,展現出一抹隱含少女嬌羞的溫柔,而這也讓她整張臉亮了起來。燦爛如花開遍野,隨着眸光流轉,洋溢出脫俗的繽紛,自然不矯飾地散發女性的魅力,讓他只想摟她入懷,放肆地掬飲她臉上的春光,讓浪漫、迷人的情網兜頭灑下。

永清和秋蕙相視會心一笑。

兩夫妻各佔據一張單人沙發,紫珊只好硬着頭皮坐在遠鵬身旁。

“老婆,你是變了什麼法術?紫珊今晚已經夠美了,跟你進房后出來,竟變得更加迷人。敢情兩位是在房裏偷喝‘歐蕾’嗎?”永清擠眉弄眼地調侃道。

“‘歐蕾’怎麼夠看?”秋蕙笑盈盈地回答,“你沒聽說過人逢喜事精神爽嗎?”

“到底是什麼喜事,竟能令紫珊一下子光芒萬丈起來,也說給我們聽聽,讓咱們這兩個大男人也能美一下。”永清好奇地問。

“還不就是……”秋蕙曖昧的眼光轉向遠鵬。

“秋蕙!”紫珊趕緊喊住她,臉上的紅暈直向修長、優雅的頸項蔓延,彷彿滴得出水的眸子,越發水靈動人。“不來了,你們夫妻倆聯合起來捉弄我。”

“冤枉啊,我們哪有!”秋蕙無辜地嘟着粉唇,而永清也因為忍笑的關係,胸膛起伏個不停。

“你是真的美得令人怦然心動,不信的話問遠鵬就知道了。”秋蕙見老公只顧着笑,也不幫她把話接下去,連忙將燙手山芋丟給遠鵬。

紫珊聽她這麼說,嬌羞地睨向遠鵬,發現他溫暖迷人的眼光正讚賞地凝視着她,心跳登時急促了起來,臉頰越發地燥熱。而臉上的那抹紅暈,將她如白雪般的肌膚襯得更加明艷動人。

在不盈一尺的近距離下,那嬌怯溫柔的笑顏似水蜜桃般,甘甜的汁液飽滿得像要溢出來,激得遠鵬的男性荷爾蒙急速上升,再加上鼻端聞到的那股如蘭似麝的幽香,不由得心醉神迷,情難自己。“氤氳蘭麝體方滑,容光玉眉如月。”梁元帝的詩句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並給她一個雪白閃亮的露齒笑容。

紫珊看呆了,遠鵬笑起來真是好看,尤其是這麼爽朗愉悅的笑。加上他道出的詩句,眼中帶着讚賞的愛慕光芒,更令紫珊芳心暗喜。

“果然寶刀未老。”永清在一旁哈哈大笑,“遠鵬以前是我們繫上公認的才子,憑他出口成章的文學修養,就夠把那票女生迷暈了。當然,加上他風流倜儻的外貌,嘖嘖嘖,更把他推向萬人迷的寶座。”

“咦,你不是說遠鵬只交過一個女朋友嗎?”秋蕙眯着眼質問。

“嘿!”永清無辜地舉起雙手表示投降,“深入交往的只有一個,但泛泛之交就不止了。拜託,人不風流枉少年!像遠鵬這樣的帥哥,有一、兩個愛慕者也不為過啊!”

“只有一、兩個嗎?”秋蕙不屑地撇撇嘴,凌厲的眼光一逕地瞪着永清不放,彷彿想要逼問的是他以前的愛情生活,而不是遠鵬的。

“饒了我吧!”永清狼狽地看向紫珊和遠鵬求救。

結果兩人尚未開口,秋蕙卻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算了,這種陳年往事,我才沒興趣知道呢。”

“是是是,往事不堪回首,還是別提為妙。”永清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我剛才想說的是,遠鵬的文學造詣真的不錯。”

“我們紫珊也不含糊啊,劍橋大學的英國文學碩士呢!莎士比亞可以倒着背。”秋蕙不甘示弱地吹噓道。

“遠鵬也能倒着背長恨歌!”

被永清夫妻爭相吹噓的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誰先笑的,只聽見甜美柔和的女性笑聲配合著醇厚悅耳的男中音,有如天籟般地響了起來。

這下輪到永清和秋蕙面面相覷了。

“拜託,永清,吹牛也要有個底,我現在連順着背長恨歌都有問題。”遠鵬邊笑邊說。

“是嗎?”永清傻笑地搔着頭,“我怎麼知道?還以為你仍是那麼神。”

“有十年沒碰詩詞了,現在滿腦子都是化學公式,怎麼可能還記得住。”遠鵬搖頭嘆道。

“哈,牛皮吹破了吧?”秋蕙得意洋洋的抬高頭,但立刻像永清一樣被人吐槽。

“秋蕙,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亂吹一氣。我什麼時候倒背過莎士比亞了?莎士比亞一生包括戲劇和詩作,共有三十七個作品,順着背我都不能,遑論是倒着背。”紫珊微笑地說。

“連一部都不行?”秋蕙不死心地追問,見紫珊搖頭,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說:“其中一、兩句也不行?”

紫珊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對我的評價從天降到地了?經典名句自然能琅琅上口,把我看得那麼低。”

“這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說……”秋蕙聳聳肩,喃喃反駁。

“嘿,吹牛就吹到這裏,我接下來要說的,可就不是吹牛了。”永清爽朗地說,“遠鵬不但有文學素養,藝術涵養也不差。上回我去找他時,他還帶我去參觀美術館、聽歌劇。”

“紫珊也不差,倫敦的戲劇世界有名,她看過的戲比看過的電影還多,而且紫珊還學過芭蕾舞。”秋蕙附和道。

“那好,我們正因朋友送的兩張芭蕾舞票苦惱呢,是明晚的票,而咱夫妻倆卻因為要回娘家而無法前去欣賞,乾脆送給你們這兩位藝術愛好者了。”

永清總算說出重點了,遠鵬迎向他眼中的暗示,心裏又是感激,又覺得好笑。永清仍是擔心他會打退堂鼓,所以才安排這一着。

“對,是不錯的劇碼,而且還是前排的貴賓座,你們一定會喜歡。”秋蕙拿出一個紅包袋,那是她早先進房間時帶出來的,裏面放了兩張國家戲劇院的入場票券。

“秋蕙你……”紫珊看着紅包袋,不知如何回答。

“別客氣,就收下吧。”她將紅包袋硬塞到紫珊手中,還以眼神向遠鵬示意。

“謝謝你,秋蕙。”遠鵬好聽的男中音響起,紫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自信的笑意和大膽的愛慕,充盈着遠鵬好看的眼睛,紫珊再度臊紅臉。

永清選擇在這時候將話帶開,他們邊吃水果邊聊天,直到十點鐘,紫珊和遠鵬才起身告辭。

“遠鵬,你可要將紫珊安全送到家。”秋蕙在門口殷殷叮矚道。

“放心,遠鵬上回還不是圓滿達成任務。”永清道。

“你們不用送我們下樓了,我會將紫珊送回去的。”遠鵬扶着紫珊往樓梯走去,朝殷勤的男女主人揮揮手。

兩人腳步優閑地走下樓,沒有做任何交談。當他們離開公寓大門時,迎面吹來的夜風,將紫珊飄落臉頰的髮絲吹到遠鵬臉上,他伸手抓住,紫珊停下腳步,側轉過臉迎向他熱烈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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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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