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戚東方目光一冷。

薛君夢卻是心下騷動難禁,忍不住就想攬起她,一親芳澤。

然而冷戰雲有言在先,他的妹子冰清玉潔,縱然答允兩家合親,但在尚未完婚前這段日子,不准他對嬌兒有半點唐突。

嬌兒是我冷家金枝玉葉,不是外頭那種隨隨便便的閑花野草,記住了!

冷戰雲冷酷堅定的話猶在他耳邊迴響,薛君夢滿腔慾望緊急煞住,只得硬生生縮回手。

「你乖,我讓君儀照顧你,不會有事的。」薛君夢自信滿滿,瞥了戚東方一眼。「戚掌柜也不是外人,你儘管放心,嗯?」

她的目光輕輕垂落,微咬朱唇,這才勉強點點頭。

「哥哥,你也真是的,這麼疼我未來的嫂嫂呀?」薛君儀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溫柔的傢伙會是她那自小就囂張無情的哥哥。「都沒瞧見你有對我這麼好過,不公平。」

薛君夢狠狠白了好一眼,「你懂什麼?」

冷嬌兒的確是令人心動的美人兒,但天下美人多得是,他最看重的是冷嬌兒背後那個龐大的靠山。如果能哄得她開心,那麼對妹妹百依百順的冷戰雲自然也能被他指掌握在掌心之中。

薛君儀嘟着小嘴,忍不住對離去的哥哥背影做了個大大的鬼臉,「偏心鬼。」

「哈哈哈……」戚東方被她逗笑了,疼寵地揉揉她的頭髮,「你可真愛吃醋,那是你的哥哥呀。」

「不管,哥哥疼妹妹是天經地義的,我就見不得他對嫂嫂那麼好,偏偏對我那麼凶。」薛君儀自幼在父親和莊裏眾人關懷寵愛下長大,早習慣了擁有所有人的疼愛和注目,「他就是偏心啦,哼!」

「是是是,大家都疼你,都待你好,你就開心了?」他取笑她。

戴燕嬌凝視着他倆親昵自然的聊笑,心如刀割。少爺不是假裝接近薛家人嗎?可為什麼他對薛君儀卻如此寵溺有加?就連看着她的眼神都在笑,笑得好溫柔,好滿足,就好像……他真的喜歡上她了。這個陡然冒出的念頭令她心頭一痛,一口腥甜倏然湧上喉頭——

「嫂嫂,你為什麼都不說話?」薛君儀撒嬌撒夠了,興趣終於轉到她身上,笑嘻嘻的問,「偏偏哥哥就喜歡你這樣,你們倆還真是天生一對……嫂嫂?嫂嫂?我在同你說話啊,你聽見了沒?嫂嫂!」

戴燕嬌已經被那重重席捲而來的悲傷恐懼淹沒了,她聽不見,也沒法思考,但更糟糕的心神崩亂伴隨而來是體內劇毒又漸漸蠢動起來,她開始冒冷汗目光渙散……還未到午後三時,她不能發病,還不能啊!

戚東方緊緊注視着她,心並沒有不由得一緊。該死的!為什麼她的臉色這麼蒼白?那個王八蛋已經走了,她還做西施捧心的模樣給誰看?他內心深處刺痛的嫉妒感又起,不是滋味地想着。

「嫂嫂?嫂嫂?」薛君儀一個勁地嚷着,心下微惱她故意對自己的不聞不問,視而不見,忍不住伸手去推她,「喂!我在同你說話呀!」

心神大亂的戴燕嬌直覺反射動作,一掌擊向[暗襲]對象。

「啊——」薛君儀頓時飛跌在地上,驚痛得嚎啕大哭,「好痛……我快要死了……好痛好痛啊……」

「你做了什麼?」戚東方又驚又恐,閃電般撲過去抱住薛君儀,回頭朝她怒吼:「該死,你知不知道她不會武功,身子又弱,怎麼禁得起!」

「對……對不起。」

戴燕嬌這才醒覺過來,臉上血色褪得乾乾淨淨,「我不是存心的,我沒想到……」

戚東方胸口劇烈起伏着,滿腕怒氣地瞪視着她。搞什麼?她要是打死了薛君儀,那侍劍山莊還不炸了鍋?她究竟在想什麼?難道是見不得薛君儀和他如此親熱的模樣嗎?她怎麼能因醋意大作就險險毀了所有精心佈局的一切?戚東方完全沒發覺自己心思前後矛盾,只顧咬牙切齒。

「乖,別哭,沒事的,我讓大夫幫你診治,我絕不允許你有事的。」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邊哭邊呻吟的薛君儀,柔聲哄着,冰冷而凌厲的目光警告地橫了戴燕嬌一眼。

她幾乎被他那冰冷厭惡的眼神擊倒。

「戚哥哥,好痛……嗚嗚,嫂嫂怎麼那麼凶……咳咳咳……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覺得胸口好疼好疼啊!」

「你不會有事的,戚哥哥會照顧你,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戴燕嬌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男人懷抱着另一名女人,急急地消失在她眼前。她怔忡在原地?半晌后,不禁笑了起來。死?怎麼會死?她全身功力已然渙散殆盡,那一掌就連只蒼蠅都打不死!她越笑越大聲,沙嘎笑聲里的悲憤和凄涼更深了。又經歷了一次萬蟲蝕骨的凄厲痛楚,可是戴燕嬌不服藥,小手緊緊捏着兩枚赤火丹,就是不吃。她抽搐着,劇烈顫抖着,雙臂將自己抱得好緊好緊,彷彿這樣就可以將四肢百骸內竄流的巨大痛苦輾碎。

死了就罷了。一死百了,再無痛苦……起碼,心就可以不必再因為他另尋新歡而痛得恍似墜落地獄,飽受烈火焚燒。

戴燕嬌緊緊咬住下唇,唇破流出了觸目驚心的鮮血,她能忍,她可以忍……這劇毒發作的骨斷筋折痛苦,遠遠比心痛好過太多太多了。

魂好像快要抽離她劇痛得要分裂成千千萬萬片的肉體,恍恍惚惚間,好像是又回到了過去,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去……

八年前,十歲的戴燕嬌,遇上十七歲的戚東方,在那一個隆冬飛雪的酷寒夜晚——

夜半深更,連梆子都不響了。因為天氣太冷,打更的老頭子也貪蜷在硬棉被裏,求得一夜暖和。在這大雪紛飛的冬夜裏,渾身襖衣破破爛爛、補丁無數的戴燕嬌緊緊握着破了一角的碗,蜷縮在客棧門外一根柱子底下。

好餓……好冷……她小小的臉蛋被凍得一陣青一陣白,已然沒有知覺的小手滿是凍瘡,只要稍微一動,就會綳裂開來,流出紅黑相混的濁血,好痛……

她已經三天沒有半粒水米下肚了,而三天前,和她相依為命的老乞兒爺爺將最後一塊硬饃饃給她以後,就斷氣了。亂世人不如太平狗……她悲傷的大眼睛裏已流不出任何一滴淚。

戴燕嬌沒有把硬饃饃吃掉,她將它安放在老乞兒爺爺破爛的衣懷裏。

「乞兒爺爺,您就帶着饃饃去吧。」她喃喃,喉頭苦澀地緊縮成一團。

不知是誰都過她的,過世的人身上得帶點玉石或珠寶,將來轉世就可以投胎到富貴人家,再不必受苦了。她沒有玉石,沒有金銀好為乞兒爺爺送終,但是帶着饃饃,就算不能投生到有錢人家,至少也有會有口飯吃,不愁溫飽吧?

世道太亂,餓死的比凍死的多,可是當她行乞經過官府衙門,或是大戶人家窗戶下時,還能聞到香噴噴的魚肉香氣,還有人在行酒令划拳,熱鬧非凡的聲音。活着的聲音,能吃飽的聲音……生氣勃勃的聲音。

她已經蹲在這裏很久很久了,客棧不斷有客人進進出出,她嘶啞着聲音乞求着施捨一口飯,沒有人聽得見她,也沒有人理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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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爺的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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