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情像蠱惑
“宏仁,我幫你打了飯回來,是番茄炒蛋,你平時常常吃的。”
到了樓下,有一個很愉悅的聲音說。
我從爸爸的身後走出來,見到一個穿着一套白色連衣裙的跟媽媽差不多年紀的阿姨笑意盈盈地看着爸爸。
看到我以後,她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噢。我要跟我女兒我一起出去吃飯。謝謝你。”爸爸的聲音忽然變得有點怪,他似乎是解釋般對我說:“這是跟爸爸一起工作的林阿姨。”
我向臉上鑲着一朵僵了的笑容的林阿姨問好。
爸爸的名字叫劉宏仁,媽媽從來也不叫他的名字。她叫爸爸的時候永遠都只有一個單音“哎。”在洗澡的時候如果忘記帶衣服了,她就在裏面大聲喊“哎。”爸爸就立刻可以意會她的意思。若是去商場海拼了一天,她回來把高跟鞋一脫,躺在軟軟的沙上“哎”一聲,爸爸就好脾氣地徹新鮮的茶,倒在她的面前。
我覺得爸爸太縱容媽媽了,讓她囂張得連稱呼爸爸的方式都是很囂張的。
當聽到林阿姨溫柔地叫爸爸“宏仁”的時候,我心裏閃過一種奇異的感覺。然而,我掰不出心思細想,我好擔心等我回來。那個男生已經走了。
我跟爸爸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只是顧着把飯和菜丟進嘴裏,心裏想着的是怒氣沖沖地出現在我面前,生氣地對我說話的那個男生。
爸爸疑惑地看着我:“嘉妮,你有急事啊?”
“呃?”我一口飯咽不下去,鼓着粗粗的脖子向爸爸翻白眼,把爸爸嚇得半死。
我拚命地拍着胸口,緩過氣來。“我,我想快點回去看書。”我靈光一現,借口講得天衣無縫。
“原來這樣。”爸爸失笑。“傻丫頭。慢慢吃啊,你的胃不好,吞太快會胃痛。”
“嗯。”我把桌上的拿一包紙巾拿起來,擦擦髒兮兮的嘴說:“我吃好了。爸,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先回圖書館。”
爸爸的臉上露出片刻失望的表情,旋即他溫暖地笑着說:“好吧。那你先回去。”
我像賽場上聽到哨響的短跑運動員般飛快地走開,心裏暗暗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回去以後還可以看到他。
我們才第一次見面,我就因為他拋下爸爸一個人吃飯,也辜負了爸爸的一番心意。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原來是為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生就能丟下爸爸的孩子。
我氣喘吁吁地跑回館裏,然後又一口氣跑到樓上。風在我耳邊呼呼地響着,似乎在為我加油鼓舞。我大口大口地呼着氣,忽然覺得這是一種從沒有感受過的美好感覺,我的度我的力氣,彷彿是一場跟幸福的角逐。
到了五樓,我努力地平復自己的呼吸,然後放輕腳步走進去。我假裝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那個男生坐的那個角落。這一瞥讓我好傷心,桌子已經空了,角落也空了。他走了。
我那麼急忙地吃飯,那麼努力地跑回來。沒想到卻只看到一張空空的桌子和一張空空的椅子。
我沮喪地坐下來,胃開始無法無天地痛起來。靠着一直伴我長大的書籍,我卻好想哭。
這一刻的難過,切割了我無憂年紀。
我從他那裏得到了比緊張多兩倍的驚喜期待,於是也要承受兩倍大的失望傷心。
長大,原來並不是一顆菠蘿味道的棒棒糖,整一支都是甜的;它是葡萄味的,僅有三分甜,其它七分,是酸的。
我抱着膝蓋呆了好久,終於站起來的時候腿好麻好酸,我敲着大腿呲牙咧嘴,突然對自己很生氣,於是一邊撞着低眉順眼的書架一邊罵自己是笨蛋。我才見到他十幾分鐘,卻為他沮喪了幾個小時。
我大步大步地回到早上看書的書桌旁邊,一**坐下去。
他不在了,我用力地撕開棒棒糖漂亮的包裝紙,大聲大聲地咬它,棒棒糖檸檬味的無憂味道讓我的心情好了起來。
我不再看血腥又殘忍的死亡,站起來哼着《不想長大》去找百科全書。
我想我還不適合喜歡一個人,我受不了失望。我只要這種可以寧靜看書可以無所顧忌吃棒棒糖的生活就好了。
在書架上面一排排掃描的時候,我看到這樣一個名字:《蠱惑》
當我看到這一個玄妙邪惡的名稱,我的眼睛就再也沒有辦法移開。
寫武俠小說的霸主和寫玄幻小說的教頭都曾經不止一次在他們的作品裏驚嘆地提過,美麗又有曼妙身材的苗族姑娘會下蠱,當她們和一個男子墜入情網,私定終身後。這個女孩子就會在她的情人身上下蠱惑,讓他一身一世都忠誠於她,誓死愛她。如果變心,蠱就會作怪,把那個負心郎的內臟都腐蝕掉,讓他痛苦死去。
這麼神秘又奧妙並且法力無邊的蠱,真是動人心魄又令人毛骨悚然。
我小心翼翼把書抽出來,害怕不善待它也會中蠱,落得腸穿肚爛的下場。
書的開端陰測測地跳着這一行字:“蟲蛇之類,以器皿盛貯,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獨在者,即謂之為蠱,便能變惑,隨逐酒食,為人患禍。”
蠱原來是毒王之王。
也對,只有毒王之王的毒,才及得上被負心的女人的心。
我好奇又戰戰兢兢地翻開扉頁,看到這麼一個故事:有一個異鄉人,途經苗族時,被一個姿色迷人的花季少女深深打動,他毅然放棄了家鄉的家業,入贅姑娘的家裏,成為她的上門女婿。
多年以後,他們有了一個兒子,異鄉人動了回故鄉的念頭。顧忌於妻子的蠱術,他一直說不出口。
到了兒子十五歲后,異鄉人正式向妻子提出。他想,如果妻子不答應,只好算了。
沒想到妻子溫順地答應了。他欣喜若狂。臨行時,妻子把兒子拉回房間裏密語了幾句。異鄉人以為是一個母親對一個從沒出過遠門的兒子的叮嚀,並不放在心上。
異鄉人帶著兒子回到故鄉后,過了差不多一年也還沒有回家的意思。儘管他已經在苗族入贅多年,但是他愛的是自己自小長大的故鄉的水土。闊別多年後的回歸讓他忘了妻子,他萌生了不再回去的想法。
這時候他的身體漸漸開始變差,吃一點油膩的東西就上吐下瀉。吃藥打針都無濟於事。後來愈嚴重,他經常覺得有蟲子在他的耳朵里翻轉,肚子也一天天脹大起來。沒過十天,原本精壯威武的他只剩一副皮囊。
一天,兒子憂心忡忡地跟他說:爹,我們回去吧。娘親在我們臨出前跟我說,如果我們過了一年還沒有回去,你就會蠱身亡。
異鄉人大驚,翻看日曆,他們已經回來353天。離死期僅有三天而已,於是趕緊收拾好行李趕車回去。沒想到回去途中遇到百年一遇的洪澇,交通崩潰。異鄉人肚爛而死。
我看得目瞪口呆,異鄉人的故鄉和苗族相隔千里,那個苗族婦人是怎麼操控一隻在千里之外的蠱蟲的呢?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而且,如果蠱真有這麼厲害,這個世界上應該就不會有有負心漢了吧。也不會有無疾而終的愛情。
哪個男人不怕五臟腐爛的可怕下場?女人要多少山盟海誓,要天長地久,為了保全一顆心,一顆肝,一顆脾,一顆腎,一顆肺,男人窮極一生都會全部奉上。
可是蠱能不能代替女人爬進男人的心裏,讓他是從精神上對自己身邊的人死心塌地呢。我真的很好奇。
不然,那些美麗又孤寂的女人冒着生命危險去養一顆毒蟲是為了什麼呢?愛一個人,又不是要他的一副皮囊,而是皮囊裏面的那顆心。
如果蠱惑只能破壞一個人的肉身,卻不能潛入一個人的心裏。她們能保全的,也就只有一副跟在身邊的會走路說話吃飯的皮囊吧。
無端地,我又想起眉毛濃濃的那個男生,如果我會下蠱,我也絕對不會靠着一隻毒蟲去挽救我的愛情的。我很有志氣地想。
“劉嘉妮!”
我抬起頭來,小曼回來了。
“不是說好7點種在家門口會合一起回家嘛。”小曼撅着嘴嗔怒。
我轉頭看看落地窗,外面一片璀璨燈火。原來已經天黑了。
“對不起啦。我不記得看時間了。”我縮縮肩膀,抱歉地笑笑,把書放回書架上,“周一帆呢?”
“我讓他先回家了。我害怕會被劉伯伯會看到。”小曼俏皮地吐舌頭。
我臉不自覺地紅了,要是她知道我爸已經知道了我會把我宰了的。
“我爸見到了也不會告訴你媽媽的,我爸爸很能保守秘密的呢。”
“也對。劉伯伯是個大好人。”小曼贊同地點點頭。
我乾笑兩聲。我媽媽是大嘴巴,保不住秘密,我好像是遺傳到了我這一點。真是令人沮喪。
“噢。對了,給你。”小曼從袋子裏抽出一個包裝得很漂亮的禮物盒遞給我。
“陶瓷鴛鴦。這是周一帆幫你挑的,禮品盒也是挑的,他猜測你一定很喜歡藍色。很厲害吧。”
小曼驕傲地說,臉上因為甜蜜的戀愛越來越有光彩。
“嗯,他真好。”我抱着天藍色的禮品盒感動地說。
“那當然。”小曼的臉上蔓延了滿滿的笑意,“我們回家吧。”
我領着一對陶瓷鴛鴦,跟在一個幸福的女生後面回家,忽然覺得心長了一個洞,變得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