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終於有機會觀察外頭的地形,皓月自然不會白白錯過。
琅邪也在看她。
換作尋常百姓有機會入宮,必定會被王宮的氣勢磅礴、尊榮崇敬的壯觀景象給震懾得說不出話來,不是手足無措、不敢直視,就是貪圖富貴,企盼能躍上枝頭。
可是她卻處之泰然,好像已經習慣了眼前浩大雄偉的建築。
殊不知皓月從小到大到北京的紫禁城遊覽不下五次,所以並不會特別的驚奇。
他發覺她凝視的眼光像是個旁觀者,隔着一層東西在觀看眼前虛幻的一切,好像這裏的人、事、物都是不存在的。
琅邪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真的很不喜歡!
「過來!」他紆尊降貴的駐足等她。
她收回查探的視線,猶豫幾秒才跟上去。
大掌主動握牢她的小手,像是在防範她會從眼前蒸發。
皓月想甩開他,「我自己會走。」
「妳最好別再激怒朕。」他眼神警告的說。
她在心中輕嘆,「我想應該沒有人敢抗拒你的旨意。」只要不順他的意就發脾氣。
「朕是曌國的君王。」這句話似乎就足夠代表一切。
她翻了個白眼,「所以只要你看誰不順眼就要砍誰的腦袋,只因為你是曌國的君王,沒有人敢說你的不是,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
「如果朕想這麼做,當然可以。」琅邪自負的說。
「你!」皓月為之氣結。
琅邪不認為自己有錯。「治理國家若不用強制的手段,只會搞得天下大亂,朕的話就是律法,百姓必須遵循,何錯之有?」
「要是你錯了呢?」只要是人就會犯錯。
他偏首怒瞪,「妳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說朕錯了?別以為朕現在獨寵於妳,妳就有恃無恐。」
「我沒有這麼想。」
「住口!」琅邪老羞成怒。「朕會要妳為這句話付出代價的。」
皓月萬分懊悔又說了不該說的話。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反駁他那自以為是的想法,結果只有惹惱他的份。熒惑說得簡單,要她來改變他、感化他,根本是在痴人說夢,她到現在還沒被砍頭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怕了嗎?」他抬起她的螓首問。
她掩不住心中的懼意,「對。」
「那麼就順從朕,當朕的女人。」琅邪柔聲的蠱惑。「朕會給妳所有想要的東西,讓妳得到其它女人也無法擁有的恩寵。」
還沒開口回嘴,得知他們在御花園賞花的丞相和其它大臣,已經聞訊趕來,就是想親眼見見蒼帝大費周章才找到的女子。
「微臣參見王上,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名朝中重臣跪了一地,看似臣服,卻又各懷鬼胎。
琅邪不悅被人打攪。「免禮了!」
「謝王上!」
皓月可以感覺到數道評量審視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可不是什麼善意,她想走開,小手卻被緊握着不放,她又不能當場給琅邪難堪,只得忍耐了,這樣親昵的舉動自然落入大臣們的眼底。
「有什麼急事非要各位愛卿一塊來見朕?」
在曌國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被推派出來。「因為王上今早沒有上朝,因此臣等不得不來晉見王上,有要事要請王上聖裁。」
他一臉不耐,「有什麼事等朕回到御書房再說。」說完,便牽着皓月要走,卻被她拖住,不得不停下腳步。「怎麼了?」
「你不先聽聽看他們要說什麼嗎?說不定是要緊的事。」她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只是看不慣他高高在上的態度才衝口而出。要是在她的世界發生這種事,當總統的早就被罵到臭頭,說不定在野黨會乘機要他下台一鞠躬。「如果是十萬火急的事,會危害到社稷百姓,難道也要等到你有空再去處理嗎?」君王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這番大不敬的言語令大臣們聽了為之咋舌,這可是砍頭的死罪,紛紛用驚詫不已的目光看着她。
琅邪勃然大怒,「住口!」
「對不起,我不該干涉你們的朝政。」皓月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不是說好不管的,卻還是忍不住。「當我沒說。」
他將皓月的小臉硬轉向自己。「妳似乎對朕的一言一行相當不滿意?」
皓月語塞,咬唇不語。
「怎麼突然變成啞巴了?」
她小聲咕噥,「忠言逆耳。」
「好個忠言逆耳!」琅邪嗤哼一聲,「要是朕為了妳的忠言處罰妳,那豈不是真的成為妳口中的暴君了,接下來朕是不是也該向妳證明自己的確有雅量可以接納忠言?」
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索性讓他自己決定比較恰當。「你才是君王,要問你自己。」
大臣們看得一愣一愣,還以為這位姑娘沒命了,結果正好相反,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而眾人之中只有丞相陰着張臉。
琅邪收攝心神,臉色一整,「你們說吧!到底是發生什麼天大的事?」
「回王上,這是氐宿城郡守快馬加鞭送來給微臣的奏章。」丞相雙手奉上,「奏章上說氐宿城正在鬧旱災,已經長達半年沒有下過雨,田裏種不出稻米,囤積的糧米早已用盡,希望王上儘快下旨,將朝廷的糧米撥到氐宿城,並且派人前往協助。」
他看着奏章上的一字一句,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將它給扔至地上,口吻飽含怒氣,「都已經半年了,今天才把奏章呈上來,這郡守未免太僵化無能了,難道要等到百姓全都餓死了,讓其它國家的君王都來嘲笑朕,這才想到來跟朕求救?簡直可惡至極!朕非摘了他的腦袋不可!」
上至丞相下到大臣全都跪下。「王上息怒!」
「王上,微臣認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派誰將糧米送到氐宿城才是最重要的。」丞相在心中盤算着。「昭良曾經當過亢宿城的郡尉,應該是最適合的人選。」而他和氐宿城的郡守葛玄都是自己的親信,可以互相掩護,免得被查出個什麼來,到時後患無窮。
琅邪沉吟一下,「朕再考慮考慮。」
「王上。」
「好了,就這樣。」琅邪袍袖一擺,意思就是到此為止。
「王上,臣妾敬您一杯!」
自從被立為妃,菀妃便使出渾身解數,企盼得到琅邪的專寵。
她知道這個男人只愛權力、不重美色,登基以來,除了立她和霙妃之外,很少沾惹其它宮女,甚至對百官們進貢的美女也視而不見,所以菀妃有自信,只要懷了龍種,王后的鳳座就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了。
心不在焉的琅邪舉杯乾盡,對她今天特意的妝扮,連句讚美的話也沒說,更別說多看一眼了。
她風情萬種的依偎在這名曌國最有權勢的男人胸前,察言觀色,小心的刺探。「王上,您有心事?」
琅邪斜睨她一眼,「愛妃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自從王上踏進臣妾的寢宮,就沒用正眼看人家。」菀妃噘起紅唇嬌聲抗議。「是不是臣妾老了、丑了,再也吸引不了王上了?」撒嬌向來是女人慣用的利器之一。
他邪邪一笑,縱容她玩弄女人的小把戲。「愛妃當然不老也不醜,任誰都知道愛妃是曌國第一美女,這頭銜至今還無人可以取代。」
紅唇逸出咯咯的嬌笑,「王上就是會逗臣妾開心,那麼王上是為了什麼事不開心?難道是因為新來的美人惹王上不高興?」
「愛妃希望朕怎麼說?」琅邪似笑非笑的嘲謔。
菀妃嬌嗔一聲,「臣妾可不敢吃什麼醋,只是擔心有人不懂禮數,沒有伺候好王上罷了。臣妾畢竟是過來人,為了讓王上開心,願意過去和她談一談,讓她知曉宮裏的規矩。」
「朕很高興聽到愛妃這麼說。」
她又為琅邪斟了酒,「聽說王上打算親自走一趟氐宿城,看看百姓的情況?臣妾想……」
「想什麼?」
「想跟王上一道去。」菀妃渴望的睇着他,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兩人可以單獨相處,不必跟別的女子爭寵。
琅邪覷她一眼,淡淡的拒絕,「朕已經決定帶皓月去了。」
皓月?是那名新來的美人的名字嗎?
「原來王上早就打算帶她去了。」
他一干而盡。「下次有機會,朕再帶愛妃去。」
就算心裏嫉妒得要死,菀妃也不能表現在臉上,那隻會讓王上生厭。
「那麼臣妾就先謝過王上。」她媚眼如絲,誘人的舌尖輕舔下唇,「王上好些天沒來臣妾的寢宮了,臣妾好想念王上。」
「王上!」外頭的內侍很殺風景的插嘴。
菀妃的媚容登時黑了一半,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太醫也是說這幾日是她最容易受孕的日子,要是錯過了,還得再等下回。
琅邪沉聲,「什麼事?」
「是皓月姑娘。」
聽到皓月,他立即從席上起身,作勢往外走。
見琅邪剛來就要走,菀妃自然心有不甘。「王上不留下來嗎?」
「朕改天有空再來看妳。」說完便匆匆離去,走得很急,好像迫不及待的想去私會情人。
改天有空?
她何時落到這樣的下場?才短短一年多,她就失寵了嗎?
貼身宮女此時上前,「娘娘,丞相求見。」
「快請他進來!」菀妃收拾起臉上的妒恨,先將心思按捺下來,看着熟悉的親人進門,正要上前見禮,她連忙含笑阻止。「舅舅不必多禮了,賜坐!」
待宮女鋪上花紋精美、色彩艷麗的席子,菀妃便示意她們全退到寢宮外,好能和舅舅單獨談話。
丞相坐在席子上,等沒有外人在,這才看向自己的外甥女。「方才聽說王上在娘娘的寢宮裏?」
「剛來一會兒又走了。」想來就氣悶。「舅舅可曾見過那位新來的美人?她生得如何?可有比本宮還要美?」
他發自肺腑的說:「她當然比不上娘娘,王上只是貪鮮,再過些時候便不會再理會她,娘娘不必擔心。」
菀妃這才稍稍安了心。「若真是這樣就好。要是危害到本宮的地位,可得想個法子,不能再把她留下來了。」
「這是當然了,娘娘。」丞相不假思索的說。「上回微臣送來的幾帖補藥,娘娘可有按時服用?」不管有再多女子出現,只要有了龍種,坐上王后的位子,大事就成了一半,雖然曌國的君王是由神界的天帝所挑選出來的,不過在沒選出下一任之前,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她點了下螓首,「這是當然,只要能早日懷有龍種,本宮當然會照做了,不過也得要王上的臨幸才行。」
「微臣明白。」
「舅舅,你真能確定神界不會這麼快選出曌國下一任的君王?」她問。
丞相老謀深算的分析。「這也不是沒有前例可循的。娘娘,其實這件事一直是個秘密,前一任蒼帝照光並不是由神界所選出的,只是因為當時在任的蒼帝意外遭人毒殺身亡,又遲遲等不到新的君王降世,大臣們便以瞞天過海的方式擁立照光為偽王;偽王照光繼位之後,也想以同樣的方式將君王的位子傳給自己的兒子,無視天帝的旨意,派人追殺當時剛出生的琅邪。」
她聽得驚心動魄。「那麼王上確實是被天帝選出的君王了?」
當時琅邪起兵叛變,誅殺了那時已經病卧在床的蒼帝,奪取王位,人人都在背地裏說他是造反篡位,結果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沒錯,聽說琅邪出生的前一刻,眾人親眼目睹從天而降一道光芒,穿過屋檐,射進產婦的腹中,甫一出世的嬰孩居然就能開口說話,這就是成為君王最好的證明,卻也因此惹來滅門之禍。」丞相據實以告。
菀妃還是覺得有點不太對。「可是萬一……」
「娘娘,任何事都有微臣頂着,妳就不必煩心了。」丞相溫和的笑臉後頭藏着居心叵測。
她咽下心中的疑慮。「那就全聽舅舅的。」
出發在即,皓月才得知自己也得同行,這讓她大為不滿,原本還想趁琅邪不在,想辦法逃離王宮,卻沒想到他早就料到了。「我不要跟你去氐宿城。」
他捧起她抗拒的小臉,眼底的笑意冷冷的。「妳以為朕不知道妳心裏在想什麼嗎?這輩子妳是休想逃離朕,就算朕駕崩了,妳也得跟着陪葬!」
皓月氣結。「你!」他真的瘋了!
「朕就是要跟妳生死相隨、永不分離。」琅邪眸中異常的堅決和瘋狂的執着令她打了個寒顫。「不要再排斥朕了好嗎?」
她怔愕地說不出話來。
琅邪眸光一闇,情難自禁的俯下頭顱,含住皓月微啟的粉唇,咬囓輕吮,想要用熱情來軟化她的心。
「我不要!」她驚叫的推開他,視他如毒蛇猛獸。
他嗄啞的低吼,「為什麼?!」
「因為我不愛你!」皓月無法接受被像琅邪這樣專制獨裁的君王求愛,她心目中的理想丈夫人選必須是個溫柔善良、認真負責,就像死去的父親那樣的男人才對,絕對不是他!「我不能勉強自己去接受你。」
「妳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給妳。」
皓月真怕他會使出激烈的手段,盡量跟他講理。
「感情是不能用東西來衡量的,琅邪,就算你是君王,也不可能凡事盡如你意,尤其是人心,硬是要改變它,只會讓大家更痛苦而已。」
「朕是君王,沒有什麼事是朕辦不到的。」雙眼因怒火而發紅,他將几案、屏風一一推倒,上頭的花瓶玉器全都摔成了粉碎。「明天一早朕會來接妳一起出發前往氐宿城,朕會讓妳改變心意的。」
話聲未落,琅邪便像陣狂風般卷出瓔珞宮。
他在玉石雕砌成的長廊上快速奔走,以發泄心中的熊熊怒火,就連頭上那頂綴着十二顆五彩玉石的爵弁都險些滑落也不自知,經過身旁的太監和宮女連忙屈膝下跪,連氣都不敢喘太大聲。
為什麼不能接受他?他是蒼帝,堂堂曌國的君王,難道要個女人的心有這麼難嗎?她就這麼討厭他?
琅邪發狂似的走遍了大半座王宮才停下腳步,腦子終於清醒了些,走得也酸了,這才隨便找了塊可以歇腿的玉階坐下。
「王上該回紫微宮了。」忠心不二的內侍總管始終形影不離。
「子嬰。」琅邪嗓音透着挫敗。
幾乎可以說和他青梅竹馬的內侍總管躬了下身,「奴才在。」
他自嘲的問:「你說朕是不是真的瘋了?為什麼就非得到她不可?曌國有多少女人,比她還美上百倍的比比皆是,為什麼朕會對她如此執着?」
「奴才想應該是緣分吧!」
「緣分?」琅邪對這二字嗤之以鼻,「緣分這種東西捉不着也看不到,朕可不信。可是朕也無法解釋內心的感覺,好像有把火在朕的體內燒着,讓朕見了她便無法思考,得不到她,心中的火焰就無法熄滅。」
子嬰依舊卑順的立在一旁,「王上,男女之間的感情奴才也不很明白。」他是太監,永遠無法去愛女人。「但是奴才明白要得到女人的心其實很簡單,只要耐心和誠心,相信皓月姑娘也會被王上感動的。」
「耐心?誠心?」他喃喃自語。「朕的耐心和誠心還不夠嗎?你也看到她對朕的態度,一再的拒絕朕,朕已經夠容忍她了。」
這種事誰也幫不了忙。
琅邪搓着眉心,頭一次被名女子搞得心神大亂。「子嬰。」
「奴才在。」
他正色的瞅着可以說在這世上最信任的人。「你覺得朕是個好君王嗎?」這是琅邪從未認真深思過的問題。
子嬰一時辭窮。
「你也認為朕不是?」琅邪綳聲問道。
「奴才不敢。」
「朕要聽你說實話!」
「在奴才心中,王上當然是位好君王了。」
琅邪不訝異他的話,當年子嬰的父親受主人所託,帶着幼主逃亡,躲過重重追殺,後來被名路過的商人所救,收養了自己,主僕倆好不容易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腳,跟着娶妻生子,生下子嬰,父子倆依舊忠心的伺候他,直到他奪回王位,還讓自己的兒子進宮成為太監,不惜從此斷了子嗣,這份忠貞他是永志難忘。
「朕在你心中也許是,那其它人呢?在他們心裏朕恐怕只是名唯我獨尊、難容異議的暴君吧?」他從來沒有像此刻覺得這兩字如此刺耳。
子嬰聽了於心不忍。「不是的,王上。」
「自從登基之後,朕努力治理朝政,讓百姓過得安居樂業,更要使曌國成為最強大的國家,可以凌駕在其它國家之上,讓朕成為曌國歷史上最成功的君王,而她居然敢當朕的面,說朕不懂得當個君王,還說朕不顧百姓死活,朕沒有!」琅邪雙手在空中揮舞,抽緊下顎的低咆,「朕沒有她說的那麼暴虐無道!子嬰,你說!你老實跟朕說!」
「王上當然不是。」子嬰看得出他受了很大的刺激,不知這樣的情形是好是壞。「王上累了,該回紫微宮歇息了。」
他掄起拳頭,捶向鑲嵌着各色珠寶的樑柱。「如果朕不配當個君王,神界就不會選上朕了,既然祂選了朕,就代表朕有資格坐在那張龍椅上,朕要證明她錯了,一定要證明給她看!」
不小心打了個盹,又被輦車的震動給驚醒,感覺到有隻手掌在撫摸她的頭髮,動作十分輕柔,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就這樣趴在琅邪的大腿上睡著了,頓時滿臉窘迫的移開,吶吶的道歉。
「對不起。」都怪這陣子沒睡好,精神不濟。
琅邪縮回手掌,斜倚在鑲着玉片的漆几上,眼露嘲諷之色,「怕什麼?朕要是想對妳做什麼,妳怎麼抗拒也沒用。」
她勉為其難的說:「我很感激你的尊重。」
「朕不要妳的感激。」火氣又不自覺的上升。
皓月在心中輕嘆,「我不想再跟你爭論同樣的話題。」
「妳就不能……不能給朕一點好臉色看嗎?」他從未想過要這麼低聲下氣的去要求一個女人。「就算只是小小的微笑也行?」
一臉錯愕的皓月瞪着他。
不知怎地,心無端被撞了一下。
不行!她不能心軟!
「算了!」琅邪自我嫌惡的別開俊臉,「妳什麼都不用說,朕知道妳的意思,要是累了就睡一會兒,還要大半天才會到氐宿城。」
甩掉心中突如其來的雜念,她不再強撐,蜷縮起身子,閉眼假寐。
在王宮禁衛軍的前呼后應下,不徐不疾地朝氐宿城前進,前車青幟朱網輅,駕着兩匹白玉驄,後面的金飾輦車,則駕着四匹黃騮,炫耀着一派貴氣。
「王上?」馬蹄聲來到輦車旁。
琅邪眸光瞟向似乎已經睡着的皓月,刻意放輕音量。「到了嗎?」
「就快要進城了。」玄枵稟告。
「嗯。」
玄枵又說:「不過可能會遇到些阻礙,請王上待在輦車中,其它的交給微臣來處理就好。」
「什麼樣的阻礙?」這可是君王乘坐的馬車,在曌國境內自然可以通行無阻,誰敢擋住他的路。
外頭沒有聲音,讓琅邪心中起疑。
聽見兩人的談話,滿臉困意的皓月努力保持清醒。「什麼事?」
才要回答她,他便感覺到輦車靜止不動,不再前進。
皓月坐直嬌軀,「怎麼不走了?」
「有朕的禁衛軍在,不會有事的。」就不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敵對他不利。「過來朕身邊!」朝她伸出手臂,保護的意味濃厚。
她猶豫了幾秒,才慢吞吞的挪身過去。
一手將她緊攬在身前,另一手握住隨身的寶劍,琅邪一直知道有不少叛逆之徒想置他於死地,這次離開禁衛森嚴的王宮,便有心理準備,隨時可能發生狀況。
外頭不時傳來紛擾的聲音,依稀可以聽見有哭喊、有怒吼,有男、有女,還有孩子,讓皓月實在坐立不安。
不假思索,她突如其來的打開落下的門閂,推開其中一扇繪製花紋的漆門,飽含凄厲痛苦的哭叫、大喊,宛如海水般猛地灌進耳膜,震撼了皓月整個人。
當她適應車外的光線,眼前黑壓壓的一片,讓她呆了、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