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對。」她凜着臉,攏緊浴袍,走向房門。反正只是下樓到貨車上,無所謂。程少華拉她回來,關心着:「頭髮吹乾再走吧,這樣濕答答的會感冒。」
「我說不用。」她怒喊,摔開他的手。他煩不煩,她不需要被關心,她才不Care會不會感冒。他不知道她連這樣站着,活着,都很慚愧,都覺得不配。
她吼他,想喝退他。如果她是野獸,如果她有尖牙,她已經毫不考慮咬下去。
這是她這些年慣用的伎倆,就是這樣蠻橫難搞張牙舞爪地把每個靠近,想關心她的都氣跑。
可是,程少華沒生氣,他只是冷靜地打量她。他看她不只頭髮,連脖子都濕漉漉的,她連身體都沒擦乾?
「你過來——坐下。」他硬是將徐瀞遠拉回,強按在椅上,吹風機硬是塞進她手中,插頭插上。「頭髮幹了才可以走。」
他和她杠上了。
她抓着吹風機,瞪着他,眼神很兇地警告着。「你要是敢再攔我一次,後果自負。」
他挑起一眉,笑了。「脾氣真壞。」
她起身就走。他又去拉她,她一個回身,吹風機擲向他。他接住,同時將她拽入懷裏,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鎖在身前。他高大強壯,渾身散發危險的訊息和力量。彷佛只要他想,稍一使力,就能將她掐碎。
「徐瀞遠……拿東西砸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啪!她甩他一巴掌。「那麼打你呢?」
他怔住了。
她說:「想再挨打嗎?還不放手?」
他被扇了耳光,不怒,只是瞪着她,眸色變得更暗更黑。
他一使力,將她揪得更近,兩人鼻尖幾乎觸到了。同時,感覺到彼此炙熱的體溫,此刻,房間空氣彷佛都是燙的——
他低聲問:「記得昨天你對我說的嗎?讓時間暫停,我可以。至於讓你忘了自己——我也辦得到。」他挑眉,挑釁道:「怎樣?要不要試試?!」
那是她開出的交往條件。
她盯着他,沒回答,可是膝蓋頭有點軟,腳有點浮。他一對暗色眼陣,以一種侵略性的目光,似要穿透她。她意識到他可能要做什麼……她被他烈焰般炙熱的視線釘住,還聽見他身後,房門喇叭鎖,被他按上了。
同時,他把燈啪地關了。
房間郁藍,屋外車聲馳過,聽見風吹路樹,葉片沙沙地顫抖。是這樣的尋常午後,徐瀞遠站在房裏,在程少華面前暗自緊張。望着他一雙暗黑眼瞳,他目光炯亮,彷佛以這目光,就能穿透她。
忽然,她抽口氣,他張臂摟住她的腰,將她鎖在身前。她能感覺到自己腹部柔軟,貼着他剛硬的身體……
他熾熱強壯,她一陣虛軟。該拒絕他嗎?這太親密了……但身體彷佛有自己的主張,她的體膚很亢奮,像歡迎他擁抱。
她混亂,她遲疑,是否寂寞太久,被現實凍傷,所以拒絕不了他的碰觸?她失去主張,表情鎮定,心卻慌着。想推開他,但為什麼還不動手?她看見他眼中慾望,感到危險,卻又違背意志,一陣興奮。
她是可以逃的,現在就逃。
徐瀞遠才想別開臉,他卻低頭,吮住她的唇。深入唇瓣的吻,親昵地密封她思想。他的手,探入袍內,撫過她肩頭。浴袍順着他手勢,落在地上,軟在足邊,像個不忠的奴僕,放棄護主。
於是她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
程少華凝視她,彷佛她是獵物。目光在她身上瀏覽,令她忐忑,遂將雙手護在胸前。
他看她雙頰緋紅,讚歎她有漂亮的鎖骨,肩線纖細,骨架勻稱,皮膚柔潤,沐浴后的她,身體像飽藏水分,晶瑩光澤,彷佛覆著一層蜜,而他貪婪地想吻遍她身體每一寸,像渴望嘗蜜,飢餓的蜂。這念頭使他喉嚨緊縮,慾望沸騰,他在她耳邊說話。
「現在……忘記時間?」他大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胸側,摩挲過她的腰,她在他的愛撫中震顫着,聽見他沙啞的嗓音又說:「你不是說……很想忘了自己?」
他吮她小巧的耳廓,她沒辦法站穩,耳朵像着火,體內藏着寂靜海洋,瞬間激烈翻湧。麻木的身體,突然好敏感。他每一碰觸都令她難招架。
「把自己交給我……」他說。
她墜落。
苦撐已久,綳到快斷裂的堅強意志,被他擊潰。把自己忘記,把這個討厭的自己拋棄,這是她求之不得的。長久地恨自己,但他說,把自己交給我……她被動等着,像默許他,要任他處置。
他將她抱起,走向床,把她扔在床上。
放肆的拋擲,震掉她的理智。
徐瀞遠閉上眼,不看他。她想放棄自己,逞強太久,放手吧……隨便他了,可是真放手,她隱隱感覺怕。她無法預知後果,這是瘋狂冒險。她聽見他走動……
程少華開啟音響,歌音響起。音響流泄光影,隨着旋律高低起伏閃動着。
徐瀞遠聽見音樂,眼睛潮濕——很久沒聽歌,但這旋律她熟悉,曾是她摯愛的歌曲,是貝里尼歌劇「諾瑪」中的《聖潔的女神(CastaDiva)》。
這歌音彷佛也在為她命運悲憫,彷佛也暗暗應許她墮落……如斯凄美歌音,顫慄她的心。
在歌聲中,她聽見衣物脫卸,知道他同她一般赤裸了。
即使閉着眼,也能感到巨大暗影籠罩她,床鋪因他的重量軟陷下去,他來了——
她想像自己將被他的慾望掩埋,一如她一直殷切期盼,要埋葬自己,離棄這世界。她果然被沉沉壓制住,他伏在她身上,環抱她,有力臂膀,如鐵沉重的身軀,他身體很熱,她像被堅硬繩索縛緊,被他強勢錮住。
接下來將會怎樣?
徐瀞遠緊張着,腦中有微弱的聲音說,怕什麼?反正你也沒什麼好失去。
你……反正早決心丟棄自己的未來……
程少華望着置身在他懷裏的女人。
她緊閉眼睛,眉頭揪緊,小手也握拳,全身僵硬緊繃。
他慵懶地笑了,她怕嗎?她太緊張了,她其實很膽小呢。這虛張聲勢的女人,緊張起來卻很可愛。
「徐瀞遠……放輕鬆……」他伏在她耳邊安撫她,同時吻她耳珠,低啞的嗓音,震着她耳膜。「不要怕……你隨時可以喊停。」
她沒喊停,接下來發生的事,教她根本沒餘力喊停。以為早麻木死去的肉身,在他愛撫中,如花開綻。她聽見自己難耐興奮的呻吟,她感受被愛撫親吻的刺激,她的感官似乎都被他一一撬開,她只是不停在他的碰觸中興奮顫抖——
那雨,是什麼時候開始下來的?
她聽見雨聲,聽見他沉重的呼息。
他們親昵緩慢地做愛,彷佛有許多時間可以浪費。
他們無間密合著、震顫着,一起被強烈的快感淹沒。
晚上九點,潘若帝被困在廚房,一直打掃清理。他六點一返家,就被程少華狠狠教訓——
「你竟然忘了叫樓上的阿北不要用廁所?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肯定發生相當慘烈的事,教潘若帝甘心關在這裏受處分。
嗯……自知理虧,潘若帝只好乖乖擔起收拾廚房的工作。他跪在地上,將施工的灰塵碎渣,全抹乾凈,又乖乖地刷亮地板。
他忙得滿頭大汗,還一邊心虛地朝在後院洗衣服的程少華問話。
「房東很生氣嗎?」
「全身被髒水潑到,你覺得呢?」程少華取出洗乾淨的衣物,扔進烘衣機,按下開關,烘衣機運轉,他看着,心情真好,吹口哨,哼着歌,還嚼曼陀珠。
可憐的潘若帝,他苦情地喊:「我把垃圾都裝好了,等一下你拿去丟就行了。」
「OK!我會把你打包一起丟。」
「幹嘛這樣,我又不是故意忘記,我真倒霉,我累死了啦,垃圾讓你丟啦。」
「我很忙。」
「你最好是很忙,整個廚房都我在清好嗎?」
這時,郭莞鈺送妹妹郭馥麗回來。
兩姐妹走進屋內,郭馥麗衝進廚房,看天花板水管接妥,地板很乾凈,空氣飄着檸檬香。
她滿意,她會笑了。「都搞定了?太棒了。」又看見靠牆放一堆水電工具。
「這怎麼沒帶走?」
「不知道。」潘若帝可憐兮兮。「你啊,就出一張嘴,我整理到現在快累死了,你看看那一大袋垃圾,都是我一個人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