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作賊心虛(1)
趙兵如願以償。按理說他應該志得意滿,沾沾自喜,帶着滿足的微笑去回味那靈與肉顫動的瞬間;然而他只感到害怕。鄭曉麗絕望的眼神,痛恨的目光,憤然離去的身影,似乎傳遞出一個不祥的信息:她後悔了。如果她覺得自己受了侮辱,越想越氣,忍不住向父母傾訴,那可怎麼辦?就算她獨自隱忍,卻又被細心的父母覺察,不也一樣能套出她的實話嗎?一想着鄭曉麗的父母找上門的情景,他不寒而慄了。接下來的幾天,他惶惶不可終日,整天提心弔膽,一瞅見學校里來了陌生的中年男女,他就一陣心驚肉跳。那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就像一個殺了人的罪犯在等待宣判一樣。一個星期過去了,什麼也沒生。他漸漸心安了。不禁嘲笑自己:做賊心虛。但他又開始不滿起來:這個鄭曉麗,電話也不給他來一個。他又不敢往她家裏打電話。他是那麼想她,想聽她的聲音,想看她的笑臉,更想重溫消魂盪魄的夢境。可她像是人間蒸了,渺無音訓。他偷偷去過幾次她住家的小區門口,耐着性子等着,睜大眼睛盯着,可是站得雙腿麻,望得頭昏眼花,也沒見鄭曉麗的人影兒。後來,聽班上的女生羨慕地說:“鄭曉麗現在可舒服了!上學放學都乘坐老爸的專車。”趙兵這才想起,鄭曉麗父親是有車一族,他當然會順道捎上女兒咯。他釋然了,原來是鄭曉麗被父親盯得太緊,完全喪失人身自由,哪兒還能偷偷摸摸聯繫他。想着鄭曉麗正被父親監管,也許還會忍氣吞聲,說不定時不時還挨上一巴掌,完全是寄人籬下的生活,他就恨得咬牙切齒。暗暗在心中狠:老子一定要財!老子要叫你這個瓜老頭後悔!後悔沒早一天把我請進家門。
狠是一回事!雄心壯志又是一回事!渴望再偷吃一回禁果,(這回要細細品味),卻是他迫切想要做的事。他對肉慾的渴求從來沒有這麼強烈。只要一回想起那如醉如痴的快感,他就興奮得不能自制。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約見鄭曉麗的辦法,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求助王大成。
上午的補課結束了。趙兵笑眯眯走向王大成,很親熱地拍着他的肩頭說:“王老大!我家裏有一大鍋香炒基維蝦(瞎吹的),老爸又不在家,怎麼樣?想不想上我家?還有冰鎮啤酒呢。”
王大成警惕地盯着他,冷笑一聲說:“哼!你小子又有什麼事求我了?”
他嬉皮笑臉說:“誰叫你是老大呢?你不幫我誰幫我?”
王大成心頭很舒服,豪爽地一揮手:“好吧!走!去你家!”
進了趙兵家門,王大成仰靠在藤椅上,一付老大的派頭指使趙兵:“去!把香炒基維蝦端出來!把啤酒給我倒上。”
啤酒倒上了,可香炒基維蝦只是幾元錢一袋的麻辣小蝦米。
王大成忿然叫道:“這就是你的香炒基維蝦!還一大鍋?”
他趕緊陪着笑臉安撫王大成:“老大老大!這兩天我手頭緊,等幾天,下星期吧,我保證請你吃海鮮大餐。”
王大成狠狠瞪他一眼,無奈地說:“算了!不過,總得有東西填肚子吧。”
他飛快地拿出麵包、餅乾、火腿腸,又殷情地說:“還有回鍋肉!我在微波爐給你熱熱。”
王大成灌下一大口啤酒,舒適地長出一口氣:“呵!爽!說吧!是不是為鄭曉麗的事?”
趙兵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全班都知道!”王大成笑着說:“成天魂不守舍的!誰都看得出來你在想她。只不過大家以為你在單相思。”
趙兵嘆了一口氣,苦惱地說:“看來我是在單相思!十多天了,她電話也沒來一個。”
“這不奇怪!”王大成很老練的樣子開始分析了,“你們本身就是一時興起,人在熱情在,人走兩分開。說不定她又瞧上別的男生了。”
“不會吧?”趙兵心虛地叫起來。
“有什麼不會?你以為她們會從一而終啊!”王大成嘲諷地笑了:“看不出你還很痴情嘛!愛情對於她們,遊戲而已!換一個人做遊戲,不是更有趣嗎?”
幾句話說得趙兵心煩意亂。如果鄭曉麗真的另有所愛了,他豈不是要失戀?而且說出去多沒面子,被拋棄了。
王大成看他苦着臉愣,樣子又難過又焦慮,有點兒可憐,不忍心再刺激他。換了一種很誠懇的口吻說:“要我說啊!這並非壞事。塞翁失馬,鄢知非福。”
趙兵茫然地望着他:“什麼意思?”
王大成聳聳肩,感嘆道:“看來你真的昏頭了。”他用筷子指着趙兵,嚴肅地說:“明年就高考了。你說你現在該做什麼?你不是對許老師吹牛你要考北大嗎?”
趙兵苦笑一聲:“唉!說說而已嘛。”
王大成也苦笑了,隨即真誠地說:“趙兵!我倆是一起長大的好哥們兒。我真心勸你一句,丟開你心頭污七八糟的念頭,做眼前該做的事。”
“什麼事?”趙兵木然問道。
王大成真想劈臉煽他一耳光!可忍住了。想了想問:“喂!許老師回北川時,一人送了我們一本《知青回憶錄》,你看了嗎?”
“有什麼看頭!”他煩躁地說,“不外乎說他們在農村多麼艱苦,而他們還能自強不息。”
“說得對!”王大成用教訓的口氣說:“和他們相比,你不覺得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趙兵惡狠狠瞪着王大成,咬着牙說:“我今天不想聽這些!”
王大成溫和地笑了笑:“好好!我只是想說,他們身上都有一種精神,為了改變環境,改變命運的獻身精神。譬如許老師,我敢肯定前蘇聯電影《鄉村女教師》對他影響很深。而我們!哪一個有這種精神?”王大成不知不覺激動了。站起身,揮舞着手慷慨激昂地說:“人是需要一點兒精神的!可這個詞卻從我們生活中消失了。我們在付出時總想到回報。算計之精明,連夏洛克也自嘆不如。這兩天我總在想,我們什麼時候變地這麼自私?這麼勢利?”他苦惱地搖搖頭,頹然跌坐在藤椅里。
趙兵哭笑不得,瞅了一眼啤酒瓶,,沒喝多少啊。
他正想把啤酒瓶拿開,王大成威嚴地喝道:“放下!”又用筷子敲敲空杯子,“倒上。”看趙兵愣着不動,緩和了語氣說:“沒事!我只是有很多感觸。譬如說你吧。”
趙兵連連擺手:“算了!你幾下填飽肚子走吧!我不要你幫我了。”
“不行!食人之祿,解人之憂嘛!”王大成玩笑道。看他一付焦頭爛額的樣子,誠懇地說:“你眼前要做的事很明確:考個好大學!免得父母為你前途操心。就算為他們着想,你也應該努力做到。耍朋友嘛,晚一年有什麼要緊?”
趙兵長嘆一口氣,喃喃道:“怎麼都成德育處主任了。”
“不是我們假正經,是你太糟糕了。”王大成忍不住又開始訓他了:“你以為你的愛情多美好,一切都要為它讓道?其實說穿了,你色情影碟看多了!想找個女生嘗試嘗試,泄泄!我早就叫你別看這些爛碟子,它像毒品一樣害人!就算有女生願意和你做這些事,可後果呢?你想過嗎?”
趙兵猛然警醒:萬一鄭曉麗懷孕了,那可如何是好?王大成苦口婆心說了些什麼他沒聽,什麼時候走的他也沒覺得,他整個兒被恐懼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