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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哈!”
“我知道這些中年男人想些什麼,他們到了半生危機,彷徨不已。”
雅量忍笑看着他年輕俊美面孔,“臉毛全清理過了。”
“媽媽逼我處理。”他有點委屈。
胸上呢,雅量想探手指進他襯衫,卻被他眼明手快按住,“不準碰,你要看要觸摸,得隨我回家。”
雅量笑彎了腰,她說:“我要出去透口氣。”
方正說:“我陪你。“
可是他被母親叫住:“賢媛阿姨想跳搖擺舞。”
雅量走出舞池,來到大堂走廊,看到另外一個宴會廳門口有一張告示:丹麥大使館宴客。
雅量站到走廊大玻璃前欣賞海港夜景,這個著名港口殖民地時期隨英國維多利亞女皇命名,今日仍十分包涵大方地沿用。
她沉默地把雙臂抱在胸前凝視燈色:賞心樂事誰家院,良辰美景奈何天。
忽然有人在身後輕輕說:“雅量,是你?”
聲音好不熟悉,雅量吃一驚,抬頭轉身,看到的正是她最不想見的人。
高大灰金色頭髮的他走近,“雅量,你美麗如昔,今日是你生日,這些日子我到處找你,終於交駭客非法進入銀行信用卡才得到你在本市地址,我想明天來找你,”,他他聲音越來越軟,“雅量——”
這時有人自宴會廳出來,“大使。”
他揚一揚手。
雅量緩緩退後一步。
“雅量,對不起,我這一刻走不開,你與朋友在此慶祝?”
雅量一聲不響,垂下雙眼,更像掉下一串眼淚。
他無奈,“雅量,我明日上午到大學找你。”
他像是還有話說,可是方正這時出來找雅量,帶些敵意地看着這個高大的外國人。
方正的雙臂護住雅量,她隨他返回舞池。
他低聲問:“楊小姐,那是什麼人?”
雅量答:“一個觀光客。”
方正當然知道這不是真的。
雅量說:“我要回家了,我頭痛。”
品藻連忙說:“如常,雅量又喝多了一點,小正,你好生送楊小姐回家。”
方正駕車與雅量離去,他把車駛出停車場,在門口,他把雅量擁抱得緊緊,“雅量,bemygirl.”
雅量撫摸他頭髮,“你是怎麼長高的?當初抱你坐懷中,才那麼一點點大。”
他把她的手按在他胸前,阿姨們說得對,他渾身毛毛,十分可愛。
雅量心中比什麼都空虛,她說:“我跟你回家。”
幸虧方正家裏有一大瓶嬰兒油,可供她卸下濃妝。
他置了幾件考究大方傢具,睡房有張雪白床單大床。
他告訴雅量:“這幾天祖父母自倫敦來,我沒找你,他們把遺囑讀給我聽,二十一歲之後我可先動用三份一,數目不是很大,但如果你與我結婚,我可以照顧你。”
雅量不出聲。
“你仍然不喜說話。”
“我從未打算和任何人結婚。”
方正不理她,“小時在祖母家小住,每逢鬧情緒,祖母便勺一匙羹奶油給我慢慢舔着吃,後來才知道那是德芬郡奶油,雅量,你便是我的德芬郡奶油。”
雅量蹙一下眉腳。
“我最喜歡你這個小表情,勝過說百句話。”
這時他在她耳畔悄悄說一句話,臉頰漲得通紅。
雅量微笑:“我可以試一試,我需要一瓶果醬。”
只聽得那毛孩呻吟:“嗚。”
第二天一早雅量回家梳洗,然後到學校辦了些行政瑣事。
系主任同她說:“楊博士我們非常欣賞你,希望你續約。”
雅量輕輕答:“我將往北大。”
“在北大講什麼題目?”
雅量微笑,“眾英詩人的愛情觀點及對歷代英人影響。”
連繫主任都聳然動容:“啊。”
“同時會抽時間到華北教書。”
“是什麼學校?”
“鄉村小學,學生勤奮懂事勇敢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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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主任嘆口氣,“你看我們的學生!”
“他們的確比較驕縱,但是我發現有兩名學生寫作能力優秀,他們是陳苑菱與敖滿華。”
“謝謝你提點。”
雅量到酒庄抬了箱香檳回家。
才打開門,把酒箱放好,門忽然被人用力推開。
雅量愕然抬頭。
她看到品藻與賢媛一前一後走進來。
雅量詫異,“你倆怎麼來了?”
品藻氣色非比尋常,她臉色灰敗,咬牙切齒,兜口兜面揮出右臂給雅量一個巴掌。
雅量不提防被她打得金星亂冒,耳邊嗡嗡響,退後一步。
還來不及反應,品藻又操過一本厚硬皮書,舉起朝雅量拍打。
雅量伸手去擋,可是那本叫《烏菲茲畫廊》的書起碼有三磅重,像鐵鎚一樣敲到她臉頰與嘴唇,她鼻子與嘴角當場噴出大量鮮血。
雅量倒在地上,痛得入心肺,作不了聲。
那邊賢媛氣急敗壞,抱住品藻腰身,拚命攔住她,“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品藻掙扎過去踢地上的雅量,厲聲責罵:“你這衣冠禽獸,你這淫婦,你色誘我家毛孩?你替她做BJ?你在他身上塗果醬然後一口口吃掉?虧你這賤人做得出,你連面孔都不要了,這是你的子侄!你看着他長大,他三歲時你帶他往衛生間,那時你已看中他?你叫他以後怎麼做人?”
賢媛苦苦勸道:“品藻,不要講明天你會後悔的話,大家二十多年的友誼——”
品藻尖聲叫:“你知道毛孩對我說什麼?他要得到我同意,他要與楊雅量結婚,我只得一個孩子……”
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衝出大門。
賢媛手足無措,只得先扶起地上的雅量,她看到雅量一臉鮮血,連忙打電話叫相熟醫生出診,然後,用冷毛巾掩住雅量面頰。
賢媛嘆氣又嘆氣。
她低聲問雅量:“品藻說的都是真的?”
雅量不做聲。
“你與毛孩有親密關係?雅,你怎麼做得出,大家說你輕狂,我還不信,你簡直離譜。”
這時醫生來了。
她替雅量洗凈傷口,發覺只是皮外傷,左臉淤青腫起,看上去可怕,實則三兩天或可消散,他在她嘴角打了一口U形環固定傷口,又注射消炎藥及鎮定劑,雅量白襯衫上血漬斑斑。
醫生離去,賢媛替雅量更衣。
雅量仍然不發一言。
賢媛輕輕問:“果醬……舔食……都是真的嗎,我若有少年兒子,我也不敢介紹你認識,雅,你要檢討自己……但又其實,毛孩已經二十一歲,是成年男子,不過……”賢媛一路斷斷續續喃喃自語,她已震驚過度。
她斟杯冰水,用吸管讓雅量飲水。
“我要去看品藻,我怕她會打死毛孩,唉,誰會想到品藻要打人,那孩子也是,什麼都講得出口……”
她匆匆離去。
雅量躺在長沙發上,仍然死忍。
這時,又有人推門進屋。
“雅量,你在家?”
雅量雖無力氣,也知道這是誰。
那人輕輕走近,看到沙發上的雅量,大吃一驚。
“天,雅量,發生什麼事?”他扶起她。
雅量表示醫生已經診視過,他可以放心。
“有人打你,什麼人?”
雅量不回答。
“你可是F人家丈夫,被妒妻找上門來痛毆。”
雅量啼笑皆非,用力把他推開。
“好,好,你自己摔了一跤,自什麼地方摔成這樣?”
雅量含糊答:“Fallfromfrace.”
“雅,你根本不會照顧自己,可是喝醉?”
雅量看着他,他穿着極淡粉紅色襯衫,一頭灰金色頭髮,灰綠色眼珠,膚色微棕,看上去像一副粉彩畫那麼漂亮。
她揚一揚眉角。
他低聲問:“你揶揄我穿得像bartender?”
雅量搖搖頭,“Pi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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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想親吻她,可是雅量嘴唇腫起紫血泡,又打着一枚釘子,他終於放棄。
“我到處找你,雅量,你一言不發失蹤,真叫我痛心,這一段日子我寢食不安,終於追蹤到本市,過去全是我過失,對不起,我沒有給你更大空間,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愛你。”
雅量神智有點虛脫,她看着他,這人右鄂近嘴角上下排兩隻犬牙齒都不夠整齊,撬得很厲害,換了是愛完美的美國人,早就在十歲八歲已經箍齊,不過他是歐洲人,他比較講究自然。
他說下去:“我隨時帶着一隻戒指已有幾個月,我正式向你求婚。”
雅量伸手去摸他的犬齒。
他說:“我已辦妥離婚手續,孩子在盧森寄宿,我們明天就可以結婚。”
雅量本來已經不擅在親密時間說話,這時受藥物影響,更不能清楚言語。
他取出一枚別緻的指環,套在雅量手指上,那是顆未經琢磨的白色原鑽,十分配合雅量性格。
“雅,我已升職,將出任駐京大使,你與我一齊前往好嗎,你可以與我同住,如不高興,可以分開住,我不會幹涉你自由……”
他的聲音漸漸模糊,雅量一生從未試過如此渴睡,她合上眼睛。
“喂,醒醒雅量,你說話呀,至少告訴我,我是什麼人,說我名字。”
他搖晃雅量,雅量勉力睜開雙眼,看着他漂亮面孔,輕輕答:“你是尼克萊耶可斯達華頓,我的大丹。”
他笑,“總算記得我的名字,喂,你現在是可斯達華頓太太了,別睡,喂。”
雅量已經消失在睡夢裏。
他把她擁在懷中。
這個被雅量叫大丹的哥加索人永遠不會忘記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
那是三年前的倫敦,公使館舉行慈善籌款,善款會捐給Unicef,不知誰惡作劇,叫大使館女士們比賽吃蛋糕,每位女士面前放一支六寸直徑的黑森林蛋糕,要斗快吃完它,蛋糕由最著名的甜品師製造,甜糯香,容易入口,又加了櫻桃酒,美味可口,但要一口氣吃完,卻不是易事。
尼克萊耶好奇,走近觀看,只見七八位中年女士花枝招展一字排開,未開始已笑不可抑,有點尷尬。
這時才有一個高挑亞裔女子走近座位,她卻代表加國,他猜想她持該國護照。
比賽開始,一聲口哨聲,他發覺她淘氣地在手掌內吐涎沫,搓一搓,表示投入,隨即把蛋糕碟子拉到面前,也不用刀叉匙羹,她把手插進蛋糕里,抓起四分一,就用手掌往嘴裏推。
他看得呆住。
如此野蠻原始天真熱情奔放的歡愉,真是前所未見,她不但吃得快,吃得多,而且享受得淋漓盡致,她半眯着眼,仰起臉,微微笑,“唔”地一聲,又抓一把往嘴裏送。
三兩下手勢,她陶醉饑渴地完成比賽,表情迷醉完全像在進行另外一件事。
五分鐘不到,她舉起左臂表示勝利,右手順勢抹去臉上蛋糕渣屑。
尼克萊耶凝視這她明亮雙眼,在該剎那,他覺得前所未有衝動,他真想走近她,向她說:小姐,不急抹掉,我願意吃光你臉上的餅屑與奶油。
在那一刻,他知他十二年婚姻已經完結,他一定要得到這個女子。
他從未認識女性可以擁有如此感性與性感。
她的族裔、背景、學養根本完全不重要,他要追求她。
他取出手提電話想拍攝她倩影,但一抬頭,她已經走開。
他打聽她身份。
他知道她叫楊雅量,華裔,持加國護照,她是卑詩大學英國文學系教授。
這時,她自然的嫵媚已叫他銷魂着魔心醉,他不能自已,要知道她的一切。
他曉得她有一個好名字,中文裏的雅量兩字表示包涵大方的氣度。
他得到她的一張報名照,小小鵝蛋臉的她雙眼慧黑吉,眉角微蹙,似笑非笑,像是隨時會開口說話。
他也知道,她那時已經有親密男友,他是一個叫赫佐的猶太裔珠寶商人,世代在倫敦經營罕有寶石,他對她寵愛到極點,贈她一顆指甲大梨形血紅鑽石,鑲在極細的粉紅色金鏈子上,戴在她咽喉位置,鑽石分子特殊密度使折光在寶石在盤旋,像煞一滴鮮血,襯她雪白皮膚,艷麗得不尋常地詭秘。
赫佐向她多次求婚不果,因為家族規定必須入教,她覺得束縛。
他苦苦追求她,他知道這女子對功利毫無興趣,他的地位財富不能與猶太人比,但他並不吃虧,他是北歐人,他會叫她滿足。
楊雅量去到哪裏,他總會偶然出現,與她說一兩句話,陶醉在她音容里。
雅量開頭並不喜歡他,高大健碩的尼克萊耶長得太漂亮,她而且知道他已婚,有兩個女兒。
他的意圖是那樣明顯,那一次,他追蹤她到卑詩省首都維多利亞,雅量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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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一班學生在當地參觀孫文當年籌款革命地點,他閑閑走向前,輕輕說:“楊博士,真巧。”
雅量年紀也不小了,當然明白世事並無偶然。
他輕輕問:“可以請你午膳否?
雅量答:“我這裏一共七個人。“
“我願意統統請。”
他邀請他們到最地道的京菜館子吃烤鴨子,且用標準普通話點菜,大家都喝了啤酒,輕聲談論辛亥革命得失,十分高興。
飯後他們坐上旅遊車回輪渡碼頭。
雅量見他坐在前排,便故意走到最後,坐在窗前,車子開動,節奏叫人渴睡。
雅量閉上眼睛休息。
忽然之間,她覺得有什麼越近她的臉,雅量驟然睜大眼睛,看到那人正試圖偷吻她嘴唇,雅量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見她醒覺,不但沒有停止,索性抱緊她,一支手按到她胸前。
雅量既驚且怒,忍無可忍,推開他掙紮起來,奔到前座,低聲與司機說了幾句。
司機把車子掉頭,學生們沒有給予太大注意。
雅量整張臉漲紅,憤怒地握緊拳頭。
真沒想到他膽子大到如此地步,這北歐人完全沒有道德。
旅遊車改道駛往水陸兩棲飛機坪停住,雅量匆匆下車。
這時卑詩省著名的大雨下得很急,雅量上衣很快淋濕。
他追上去拉她,雅量忍無可忍,轉過身子,揚起手賞了他一記耳光。
她即時僱用小型飛機返回溫哥華。
過了好幾天,她怒氣尚未平復,一個獨身女子,倘若行為不端,那就不折不扣是個邋遢女人,倘若行規蹈距呢,她就假裝不是一個slut.
雅量覺得應當報警備案,但不知怎地,她沒有那樣做,忍氣吞聲不是她的習慣,但有時她必須那樣做。
回到大學,她照常生活,但是晚上時常驚醒,他的大手有點像一把電槍,叫她渾身軟弱無力。
一個星期之後,雅量在足球場練習,女子足球大賽即將開始,一有機會,隊員努力操練。
那大雨一直未曾停止,場內泥濘處處,球員全體變成泥鴨。
那日他緩緩走近看台,開頭認不出楊雅量,他以為她是準備踢十二碼罰球的十二號,稍後,才發覺雅量是三號龍門。
她穿着長袖球衣與短褲,戴護膝護踝,雙腿與手臂都纖長瘦削,所以令人覺得她秀氣。
她臉、胸、四肢上全是你斑,正全神貫注盯牢對方,忽然那隻球似流星般帶着一大團泥漿朝她飛去。
她打橫躍出,像只敏捷輕盈的小動物,手指剛好夠到球邊,一撥,給右手接住,她抱緊球摔倒在龍門之前,整個人泡在泥地里,她的隊員大聲歡呼。
他看得發怵,這是他的最後防線,他心裏微微絞動,他低着頭,想一想,走回校舍,到物理系主任門前求見。
系主任姓潘,走出來見是他,不禁詫異,“尼克,什麼風把你吹來。”
他輕輕坐下,“楊雅量。”
潘一怔,“楊博士屬英語系,你為何找我?”
他不出聲。
“對,尼克,”潘氏明白了,“你看中了她,你怕她誤會你用英語系壓她。”
他微微笑。
“慢着,尼克,我記得你已婚,且有兩名女兒。”
他低聲說:“我已分居。”
潘一愕,“我們以為風流成性的你終於修心養性,尼克,不要騷擾楊雅量,她是我們學府一顆明珠,而且人家就快要結婚了,男方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生意人。”
他卻這樣說:“請你幫個忙,邀她今晚上你家吃飯,先不要告訴她我會在場。”
“尼克,放過她。”
他卻這樣說:“女性都抱怨不夠浪漫,其實他們最現實殘酷,維持婚姻之際不住要求增加家用零用,離婚後更加颳走一切,每月由法庭徵用贍養費,我已被妻子趕了出來。”
“活該。”
“楊雅量也行是世上唯一不會問男人要任何東西的女人。”
“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潘,你欠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