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京房遠行
第七十七回京房遠行
京房得詔入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灰色的秦磚，黃色的漢瓦，白色的漢白玉階，以及那寬敞的御道，沐浴在一片慵懶的春光之中。
高高的前殿屹立在未央宮的正中心，九九八十一階台階顯示着皇權的至高無上。
元帝依舊是那副沒精打採的樣子，京房沒來之前，他一直在閉目養神，聞得寺人通稟，他方才睜開眼睛，揮手免了京房的禮節，嘴中道：“君明，寡人昨日思慮一番之後，覺得還是由你親自擔任地方郡守比較合適。”
若沒有昨日的布帛警言，京房此刻肯定會跳起腳來吃驚的大聲問道：陛下這是何故？那樣一來，自然又會增加元帝對他的反感。
今時不同往日，元帝驚訝的看向不動聲色的京房，疑惑的說道：“咦，君明你就不想問問寡人為何這樣安排嗎？”
京房躬身說道：“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微臣不必多言。”
微微眯了眯眼睛，元帝詫異的瞥了瞥京房，嘴中道：“這可不像你京君明的風格！”
京房心細如，他知道一旦離開長安，石顯等人就會趁機打擊陷害自己，可陛下如今這番樣子，很明顯已經被人說動，心中有了決議，即便自己再次勸說皇帝改變心意，過不了幾天，那石顯又會再次鼓動元帝，讓自己離開長安。
與其違反元帝的心意強行留下，還不如順着皇帝的意思，日後也好相見，想罷，京房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嘴中道：“陛下明鑒，郡守一職確實更適合推行考績條例！微臣並無異議。”
元帝擊掌嘆道：“寡人與京郎官見面，十次中有八次是鬧的面紅耳赤，最後不歡而散，唯有如今這次，讓寡人見識到了你京君明的爽快。”
京房心中苦笑，這苦果自己早已經種下，暫時離開長安也好，到了地方上認真的推行考績條例，做出一個表率。心中如此盤算着，面上保持着微笑，嘴中更是說道：“微臣數次冒犯，然陛下寬宏大量，既往不咎，微臣敢不以身效死力！”
元帝搖了搖頭，京房今日的表現很合他心意，想罷，他大方的揮了揮寬大的衣袖，打起精神說道：“如此也好，你即將下放地方，遠離長安，有何要求，不妨說與寡人聽聽。”
京房精神一振，元帝這就是要補償他了，此時不開口更待何時？“陛下，郡守常年駐守地方，無法回京面聖，臣懇請陛下准許微臣在年末乘坐驛站車馬返回長安，面見陛下。”
元帝捻須一笑，目光閃動一番之後方才點頭應道：“乘坐驛站車馬回京述職這可是刺史才有的特權，也罷，你身負重任，給你開個先例又何妨？寡人准了！”
京房深噓一口氣，拜謝道：“陛下聖裁！”
離開未央宮的路上，京房在馬車中推算着此行的吉凶：我若離開長安，石顯必會下手，那時我鞭長莫及，只怕會事敗身殘。今日求的陛下特許，允我在年末乘車返回，如此一來，我與陛下之間還有直接溝通的渠道和機會。今日二月八，陰雲亂風遍地起，紫微星弱，昭示皇帝近臣蒙蔽聖聽，而天子心有疑慮。二月十八之前，定有權貴離間，撤銷我乘坐驛站馬車的特例。
念及此處，京房頭冒冷汗，可又不知如何破解，心中着實惶恐不安。
果不其然，幾日之後，京房尚未出，元帝的諭詔下達，上面只有委任京房為魏郡郡守的字樣，並無乘坐驛站車馬的特例。
京房手足無措，諭詔催他急啟程，連給他進宮見駕的時間都沒有。
無奈之下，京房只好出遠行，行至新豐（陝西臨潼），他通過驛站把這麼一封信傳到了長安。
“微臣曾上疏陛下，指出《遁卦》有誤。微臣認為：賢德之人被放逐，上天會降下警示。學生姚平卻說，天地之奧秘，信其八分即可，萬不可視為真理。若其真百分，如今地震來，天狗出，豈不昭示小人當道，賢人遠行？微臣解釋，皇帝大仁大愛，對吾尤其寬厚。下放地方，只是實踐之舉，當不得放逐之說。
姚平又道，老師此舉只為小忠，當不得大忠。先秦有臣名正先，譏諷趙高，後身死，秦滅。老師該留在長安，時刻進諫。
如今微臣遠離長安，擔任郡守，自當捨命報君恩。然近日天象散亂，紫微星失色，陰雲亂風驟起，只怕朝中有事。
呈上所疏，陛下聖鑒。”
京房的這詔書是想告訴元帝：皇帝，我下放地方，一來是為了報君恩，二來是為了實踐考績條例。天象變化，天災不斷，都是以為小人蒙蔽聖聽，我離開長安，自然有人心喜，有人心憂，陛下莫把我當做先秦的正先，讓我被小人殘害至死。
－－－－－－－－－－灞陽別院－－－－－－－－
王莽讀着宮人謄抄來的奏疏，上面正是京房所寫，心中好笑，這京郎官也是怕了，當然，更多的是心有不忿，可他就不怕元帝一怒下旨懲處他這個膽大包天的京郎官？
驀然間，一個念頭出現在王莽的腦海當中，京房此舉一來是想試探元帝的態度，二來嘛，就是想置之死地而後生。
可他卻不知道，真正的殺招還是來自淮陽王。
王莽不知道京房在淮陽王的事情上陷得有多深，也不知道京房已經把最大的罪責撇了個乾淨，只能在心裏盤算着，到時候石顯難，亮出殺招的時候，他王莽又該隱出什麼招式對抗。
歷史上的元帝還有一年的壽命，只要讓京房活過今年，順利的等到劉驁繼位，到時候石顯權勢跌落，京房自然也就平安無事了。
可歷史還會沿着原來的軌道前行嗎？王莽疑惑，定陶王劉康可是緊緊盯着王位不放，加之漢武帝又有廢黜太子，改立太子的先例，難保這元帝姑父會不會來上這麼一出。
“見昭君，救京房，援陳湯，保太子……”王莽列出這麼一個單子，這些都是他當前要做的事情。
至於農具的改進明，王莽已經全部交給了默無念處置，圖紙畫出之後，他堂而皇之的做了個甩手大掌柜。
默無念遇到些不明白的地方，有時會前來詢問，王莽是個理論家，口頭上的知識他懂的很，默無念就是實踐家，缺的就是靈光一閃的時候，一老一少的黃金搭檔，着實造出了不少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