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丁亥年間
第七十三回丁亥年間
多災多難的建昭四年終於過去，王莽迎來了他在漢朝度過的第五個年頭――建昭五年，也就是公元前三十四年，古稱丁亥年。
新年初始，元帝便大赦天下，那些勞動改造人員以及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迎來了他們的第二春。
元帝這麼做，自然有他的苦衷，持續衰弱的身子骨，日益銳減的精力，讓他不得不得寄希望與上天，祈求上天再賜予他幾年壽命，那時候雖然沒有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的說法，可大赦天下這個詔令，在元帝看來，是項天大的善事，也是給那些犯錯的罪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此行徑，雖然也放出了不少惡貫滿盈的惡徒，可總的來說，還是挽救了不少破碎的家庭。
這一日，在王皇后的指點下，王莽伴着太子劉驁前往長樂宮，見過尚在人世的王太后。
從太子宮到長樂宮的路上，劉驁笑眯眯的向王莽邀功道：“莽弟，你要寡人辦的事情，寡人已經辦妥了。”
說罷，擠眉弄眼的掃了王莽一眼。
王莽轉頭四顧，除了身邊的幾個寺人之外，似乎沒有外人在場，王莽也就放心的說道：“噢？殿下好手段，不過這事情……”
劉驁意會的點了點頭，嘴中道：“寡人曉得，這事情待會兒細說便是。唔。長樂宮到了。”
長樂宮執事早得了信兒，早早的迎出門來，向劉驁見禮之後，也省卻了通稟的程序，直接帶着劉驁和王莽進了殿內。
走進長樂殿，王莽一眼就瞧見了慈眉善目的王太后，老人家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嘴中道：“哀家的長孫來了，咦，身邊這孩子可是皇后的那個乖侄兒？”
劉驁和王莽一同行禮，嘴中唱諾道：“孫兒見過皇祖母”“小臣莽，見過太後娘娘”
王太后連連擺手，作勢欲起，身邊的寺人急忙靈巧的添上一把助力，站起身子之後，王太后笑着回應道：“都是自家人，免禮，免禮。來，到哀家身邊來。”說罷，連連揮手示意。
劉驁知道他的祖母待人親善，故而毫不猶豫的走了過去，而王莽則是一愣，王太后的賢明王莽早已耳聞，可面見之後才知道所言不虛，老人家那和熙的笑容打破了王莽最後的一絲顧慮，兩人一前一後的向王太後走去。
王太后摸了摸劉驁的腦袋，又拍了拍王莽的身子，笑容不減的說道：“嗯，哀家的長孫長大了，身子也壯實了，有史丹在，太子的學問也漲了不少吧。”
劉驁遲疑一番之後，還是點了點頭，王莽則是微笑不語。
拿起身邊的龍頭拐杖，王太后提議道：“聽得胡易稟報，今日天色不錯，哀家這把老骨頭也想活動活動，不如你們同哀家一起到外頭走走？”
長者議，不敢辭，劉驁和王莽欣然應諾。
喚作胡易的老太監是侍奉王太後幾十年的老人，他一使眼色，立刻有兩個年輕的寺人一左一右的攙扶着王太後向外走去。
眾人走出不遠，便來到一個鮮花怒放、鳥語花香的花圃，王太后雖然年紀大了，眼睛有些看不清東西，耳朵也有些遲鈍，可嗅覺還是很靈敏的，初春的空氣中散着清新的味道，股股的花香在微風的推動下，一波一波的湧向眾人的鼻頭。
枝頭的喜鵲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王太后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她顫顫巍巍的指着喜鵲，開懷道：“這鵲兒叫的喜慶，叫的哀家心頭舒暢。”
劉驁和王莽自然是連連稱是，只不過王莽嘴角扯出的弧度似乎之前早已訓練過千萬次，端的是恰到好處。
一行人又走了幾步，王太后忽然指着長樂未央宮殿連綿不絕的建築，疑惑的問向劉驁：“孫兒，這未央宮是劉家百多年的積累，你觀這宮殿，規模大否？”
王莽心中一跳，姜果然還是老的辣，不聲不響間就提出這麼個問題，若是劉驁回答不好，只怕這位老祖宗見了元帝，也說不出劉驁的好話，畢竟，她不只是一個祖母，更是大漢的王太后，用她的話說，死後還要面見劉家的列祖列宗。
劉驁腦袋不笨，王太后這猛不丁的問來，他剛要說出心中所想，可瞬間又換了個答法：“回皇祖母，孫兒覺得這宮殿足夠了，再大的宮殿，除了增加百姓的勞苦之外，並無益處。”
王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嘴中說道：“哀家老了，這大漢有你父皇在一天，也就出不了亂子。你的性子，哀家也明白，犯不了大錯，只是隨你父皇，耳根軟！”
王莽心中感嘆，這老人家一語中的，這劉驁父子倆可不就是耳根軟嘛！
劉驁卻有些面紅耳赤，他諾諾的說道：“孫兒緊遵祖母教誨。”
王太后微微了擺了擺手，皺紋密佈的臉上又露出几絲微笑，手指天空，嘴中道：“哀家這身子骨兒挺不過幾年了，這大漢的天下，還要靠你們來撐着。罷了，罷了，今日你們前來是陪哀家散心來着，哀家怎教訓起來。世人常說，人之老，其言也多。哀家覺得大有道理，這不，哀家羅羅嗦嗦說了這般話，可不就是嘮叨嘛！”
劉驁和王莽躬身行禮，嘴中道：“聞聽祖母教誨，孫兒謹記在心！”
王太后正待說話，突然“咦”了一聲，嘴中道：“天色怎地暗了起來，可是落雨了么？”
王莽抬頭看天，紅彤彤的太陽依舊鮮亮，哪有半分陰雲密佈的樣子，一邊的劉驁也是詫異的說道：“天色晴朗，萬里無雲，不會有雨吧？”
說話的功夫，王莽覺得天色似乎真暗了些，想及後世百年難遇的全日食，王莽開口說道：“怕是天狗食日。”
劉驁指着太陽，面色陰鳩的說道：“還真被黃門郎說中了。”
王太后也是閉口不語，只是點了下頭，示意知曉了。
王莽見劉驁還在抬頭觀看，不由得出聲提醒道：“太后，殿下，日食傷眼，莫要多看。”
劉驁雖然心中詫異，可向來信服王莽的能耐，他這般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一邊的王太后本來就沒有多看，只是王莽這麼一提醒，讓她又多看了王莽幾眼。
“還請諸位莫要亂動，這天狗食日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大家站立莫動便是。”王莽生怕天色全暗會帶來寺人的惶恐，是以出言相告。
果不其然，王莽話音剛落，本來明朗的天空突然暗淡無光，黑漆漆的滲的慌，幸虧王莽有言在先，諸人心中有所準備，故而沒引起多大的慌亂。
黑暗中的寂靜是令人心慌的，王莽找了個話頭，嘴中道：“大家莫要亂動，太后，殿下，稍待片刻即可。”
左側傳來劉驁答應的聲音，身前王太后的聲音也淡淡的傳來了：“哀家省得，胡易，可聽得黃門郎吩咐？”
那老太監應諾道：“奴婢聽到了，小林子，小玉子，也聽到了吧？一個亂動傷了太后，我切了你們的狗頭。”
小林子小玉子自然是攙扶王太后的太監，他們本來心中惶恐，可胡易這麼一嚇，倒驅散了他們心中對於未知的那分恐慌，當下，安穩的服侍好老太后這才是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