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一帆考上公務員

第四章 白一帆考上公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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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高中文化的方建華下海經商,給兒子買了鋼琴,給李潔買了時裝飾,自己開上了奧拓私家車,而堂堂本科生的白一帆卻還在文化館拿着一兩百塊錢的工資蹉跎歲月,還一事無成,就是阿妖不說,岳父岳母不說,白一帆自己臉上也過不去了。於是,李家老太爺七十歲生日這天,白一帆在飯桌上宣佈了一項重大決定:他準備報考政府公務員。在這之前,阿妖曾央求父親幫忙把白一帆調到政府部門,這件事實施起來的難度很大,方建華倒是說,有什麼難的,只要肯出血,沒有辦不了的事。照他的意思只要捨得勾兌,就可以搞定。但老爺子反對這樣做,老爺子不想讓自己的一世英名毀在不正之風上。白一帆又放不下架子承認自己想讓方建華幫忙跳出文化館,他總覺得同自己的書香門第比起來,方建華多少有點暴的味道。

聽到白一帆宣佈要報考政府公務員,岳父母的態度比當初方建華下海經商明確多了,他們當即表示贊成,甚至有點喜氣洋洋。白一帆的岳母說,好好好,政府部門收入穩定,地位高,福利待遇也好,比文化館強多了。老岳父也說,年輕人,應該有追求,黨政機關更有利於政治上進步。一帆,我看你這幾年在文化館,受了一些不好的影響,比如說你這個頭,我就看不慣,一個大男人,頭比李耀的還長,有什麼好看的。

一句話說得白一帆紅了臉。

面試那天白一帆在走廊上碰到庄雯,庄雯的女兒在文化館學畫,有一回接孩子時想上廁所,正好碰到白一帆在前面走,庄雯追上去問,小姐,請問廁所在哪兒?當時小姐還是很流行的稱呼,從15歲到55歲的女人全都被稱為“小姐”,不像後來,專指從事曖昧行業的年輕女性。白一帆回頭,庄姐才看清面前的不是小姐而是先生。白一帆交的朋友是陳原這種搞藝術的,又在文化館耳濡目染個性化的生活方式,齊肩的頭在腦後束成馬尾巴。

庄雯明白過來後有些不好意思,白一帆留長后曾被人從後面叫過阿姨,所以倒不怎麼尷尬,指指廁所方向說,照直走,抵攏倒拐就是。因為有了這場誤會,以後庄雯碰到白一帆就主動打招呼,讓兒子叫叔叔。像驗明正身,又有點撥亂反正的意思。

庄雯在白一帆報考的單位當副科長,聽說白一帆是來面試的,把他叫到一邊去,上下打量了一番,認真地說,小白,趕緊去把你的頭剪掉,這是政府機關,不是文聯美協,要給主考留下一個好印象,你懂嗎?第一印象很重要。白一帆明白庄姐的話沒錯,阿妖也是這樣說的,老丈人也多次批評過他的頭不男不女,是資產階級自由化。但白一帆對家裏人的忠言逆反,偏要張揚個性。現在進了市政府的大門,白一帆就現這兒的人看上去特別正經,很少那種尖嘴猴腮的。事關前途,白一帆從善如流,半個小時后回來,已經是朝氣蓬勃爭取進步的革命青年形象了。

那時考公務員還不像現在這麼難,研究申論行測的人遠不如現在多。據主考人員後來透露,白一帆的筆試相當不錯,在全市一百多個報考者中得了第一名。但是答辯的時候他過於自信了,講起話來敏捷果斷,好像比考官還懂得多,甚至還打手勢。因此主考人員的印象是他不夠謙虛。在領導面前你只能是內斂的,恭敬的,需要加強學習的,怎麼自己倒像個領導一樣縱橫捭閹,指指點點呢?所以考核的領導決定壓他一壓,白一帆因此才屈居第三。不過,白一帆總算如願以償地考上了公務員,到了市府大院裏,被分到綜合科。

綜合科連白一帆一共五個人,科長鍾立春,副科長吳明國,另一個副科長就是庄雯。綜合科正副科長三個,只有一個小王是辦事員,還是從下屬單位借調來的。白一帆一去就碰上市裡搞創衛打掃衛生,鍾立春讓他跟小王一起清資料,清了兩天。白一帆累出幾身臭汗,覺得自己順利通過了新進單位的第一個考驗,知識分子,年輕人,就是怕眼高手低,大事幹不了,小事又不幹。所以當鍾立春讓他今後負責資料工作時,白一帆很吃驚,他以為自己是重點大學的本科生,應該是參與決策制定大政方針的,沒想到鍾立春讓他管資料。

副科長吳明國只比白一帆大兩歲,因為是副科長,就把白一帆叫小白,這麼一叫,就確立了對白一帆的領導地位。新進單位,白一帆有很多新鮮感受,每天回家都要對阿妖說體會。元旦節這天上班,白一帆看見樓道上的小黑板上寫着通知:請單位副科長以上中層幹部五點鐘在樓下集合去藍月亮大酒店參加活動。第二天早上,單位副科長以上的幹部都戴了頂黑呢帽子,流行的式樣。白一帆心直口快地問,老鍾,為什麼我們沒有帽子?我們就不冷嗎?

鍾立春聽得一愣,覺得白一帆太不謙虛,心想我當科長時你還不知在哪兒上小學呢,老鍾也是你叫的嗎?但又沒有文件規定說一定得稱呼職務,大家都很懂事,尊重領導嘛,這是機關公務員要的素質。所以白一帆喊鍾立春老鍾時,鍾立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白一帆是跟自己說話。鍾立春當然不能因為白一帆喊了他老鍾就批評他,鍾立春只是很嚴肅地說,小白,你才來就想要帽子,工作都還沒幹就想要帽子,思想很成問題啊。這話本來是玩笑,但鍾立春不擅長開玩笑,所以白一帆臉一下紅了。

原來行政機關對於帽子這個詞是很敏感的,提到帽子就有特定的含義;你說帽子,人家就會認為你是在影射別人的提拔或者為自己要官。這天綜合科的人和另兩個科的人一起吃飯,請了一把手唐主任和副主任俞敬。人早到齊了,單等兩個主任。唐主任和俞主任在寧陽飯店陪省上的客人,要先在那邊坐一會兒才過來。小姐上了涼菜,促銷酒水的小姐問了幾次喝什麼,幾個科長同時說,你急什麼,人都還沒來。上空着的坐位是留給唐主任和俞主任的,白一帆在心裏幽默說,我們都不是人,只有主任才是人。

一會兒唐主任俞主任領着司機進來了,大家都站起來跟兩個主任打招呼,白一帆正在看陳原的中文傳呼,錯過了站起來表示禮貌,唐為民伸手按按空氣,示意大家也坐,這時白一帆就沒法站起來了。

唐主任一來,就成了中心,大家的身子和臉都朝着唐主任,做出傾聽的姿態。本來唐主任進來之前大家東一句西一句地閑扯,這時就變成了唐主任說,俞主任敲邊鼓,大家捧場附和,臉上的表情隨唐主任的話題變化,一會兒好奇不解,滿臉驚詫,一會兒恍然大悟,茅塞頓開。唐主任講了一個笑話,就在他進來之前剛有人講過的,卻都裝作從來沒有聽說過一樣笑得不可開交,項目科的王淑芳還“卟”地嗆了一口茶。

白一帆看見周圍的人臉上笑得這麼燦爛,忽然想起《紅樓夢》裏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送給賈政看的那顆子母珠。母珠往盤裏一放,其他的小珠就滴溜溜地滾到母珠身邊,聚成一團把母珠抬高,別處的小珠兒一顆不剩,都粘在大珠上,越抱越緊,越抬越高。白一帆想起這個典故,覺得單位里下屬對領導的態度很像是子母珠,領導就是母珠。白一帆新到單位,這樣的場合還是第一次。本以為自己新到單位,別人肯定會向自己敬酒表示歡迎,就做好準備一醉方休,不醉無歸。白一帆有四、五兩的酒量,諒也不會怕誰。

這裏各科的正副科長站起來先給唐主任敬酒,唐主任胃不好,只喝果汁,讓下屬也隨意,白的紅的甚至飲料都可以,但下屬們都說,唐主任,我們是懂規矩的,領導隨意我幹了。敬完唐主任后,各科的科長又敬副主任俞敬,然後又相互敬,沒誰敬白一帆,白一帆每次都是被動地舉舉杯子。白一帆的下坐的是女胡科長,白一帆不懂機關單位,開會吃飯該坐在哪個位置,都跟梁山泊好漢排坐次’樣有講究,白一帆進單位的時間短,未諳其中奧妙,一不小心,就坐在了胡科長的上。

但他又畢竟進了單位,學會了察言觀色,很快就現了自己坐錯了,因為別人敬酒都越過他先給胡科長敬,胡科長對他的坐錯位子也好像很不高興,臉上就**了慍怒。白一帆就有些如坐針氈的感覺,背上像有小蟲子咬似的麻,渾身都不自在。小姐上菜來了,介紹菜名時白一帆才找到機會說話,白一帆看看左右說,我坐這個位子好像有點不合適。吳明國說,位子不合適?不合適讓唐主任給你換一個嘛。其他人笑道,小白你才來就嫌位子不合適?就想換位子?胡科長也趁機說,小白,你還得學點規矩,不懂規矩不行。

白一帆現“位子”這個詞跟帽子一樣也很敏感,就像今天晚上,每個人都清楚自己應該坐在什麼位置,他坐錯了,就感覺不自在。白一帆因為想着這些事情,就沒想起給唐主任和幾個科長敬酒,好在別人的興趣也不在他身上。小關是跟白一帆一起考進機關的,成績在他之下,酒量卻在他之上。見科長們都敬過了,便站起來,從唐主任開始依次輪流敬酒。白一帆沒想到小關敢單挑,這一來不敢小看他。

小關敬酒很有誠意,每次都站起來離了座,還說,我新來,什麼都不懂,請領導多幫助,領導隨意,小關幹了。小關打完一圈,就不行了,衝到廁所去嘔吐。因為小關喝酒喝得吐了,大家對小關的印象很好,覺得他人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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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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