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邊逐漸的泛出了魚肚白的光芒，貝小蝶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整夜，每一分每一秒過去，她都以為湯哲翊隨時會進門，可是……她失望了，她的心也愈來愈冷，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是這種男人，但他一夜沒有回來是事實。

終於放棄了再等待，因為一個人的耐心有限，她走進了卧房，拿出了她的LV大皮箱，這是她出國時專用的，為了要大採購，沒有想到……它還可以陪着她離家出走，離開這個傷透了她心的男人。

湯哲翊一直到早上快八點才進門，他一臉的疲倦，領帶是歪斜的、白襯衫是皺巴巴而且有些灰灰、臟髒的，整個人看來筋疲力竭。

聽到卧室有聲響，心想貝小蝶應該起床了，所以他直接朝卧室走去，結果看到的畫面令他有些訝異。

「小蝶，你要出國?!」他皺眉問。

貝小蝶手上的動作停了下，她沒有看他，接着又繼續她的動作。

「回答我。」湯哲翊又問一次。「你要出國嗎?」

她這次看他了，但她仍不回答，她只是走向了她的梳妝枱，連珠寶盒、保養品，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全收進皮箱裏，他即使再盲目也該看出她到底是想幹什麼，她的表現還不夠明顯嗎?

「小蝶!」他突然的大吼一句，他已經快要累癱了，實在沒有精力再和她周旋。

「我的耳朵沒有聾。」她冷漠的回答。

「你在做什麼?」

「離開。」

「離開?!」湯哲翊用手順了順自己有些凌亂的發，又是怎麼了?「你要離開這裏?」

「我是要離開你!」她說得更加明確。

「理由呢?」

「我受夠了!」

「受夠了什麼?」他的情緒已到了一個臨界點，台中、台北來回的奔波處理善後，這一夜已夠他折騰的了，他實在不知道貝小蝶受夠了什麼，如果是因為他一夜未歸，他可以解釋。

「受夠了這一切!」貝小蝶經過一夜的等待、煎熬，她爆發了。「受夠了你!」

「我該打電話回來，但是……」

「我不在乎。」她冷傲的一句，無情的打斷他。

「情勢很緊急，我抽不出空!」

「緊急?!」貝小蝶露出很慘烈的笑容。「我相信!湯哲翊，我真的相信!」

「那你還使什麼性子?」

「所以……你不認為自己有錯?!」她憤怒的高叫。「你還心安理得?!」

「小蝶，台中的工地出了問題……」

「工地出問題?」她的表情比哭還難看。「這就是你能想出來的好理由?」

「這是事實!」湯哲翊叫道。

「好一個事實。」她用力的蓋上了LV的皮箱，然後拉上拉鏈。「你和你這個事實去下地獄吧!」

「小蝶!」他衝到了她的身邊，生氣的抓着她的手腕。「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我是瘋了，你最好快點讓我走。」

「你要去哪?」他有些忍無可忍的問。

「沒有你的地方。」她冷酷道。

「你到底是誤會了什麼?你平日不是……」

「湯哲翊，我想我們最好分開一陣子，我不是那種把離婚掛在嘴邊的女人，但我需要好好的想想下一步要怎麼走，我希望你放開我，不要讓我對你更加的厭惡。」貝小蝶一字一句清楚的說出。

湯哲翊鬆開了他的手，不再抓着她。

「只要我想出了解決的辦法，我會和你聯絡。」她一副自己並沒有失去理智的表情。

「解決什麼?」他冷冷道。

「我們。」

「我們怎麼了?」他真的想不通。「貝小蝶，這些日子以來你好像是變了一個人，我知道你要小孩，但是你不能因為要小孩而把我們的婚姻搞成這樣子!」

「湯哲翊，你還不認為問題是出在你身上?」她既難過又灰心的說：「我看我們完了!」

「你到底認為我出了什麼問題?」

「湯哲翊，你不要把我當低能兒!」

「我從來沒把任何人當低能兒。」

「你欺騙我!」

「我騙了你什麼?」湯哲翊要問明白。

但是貝小蝶已不想多說，她提起了頗為沉重的皮箱，然後吃力的往外走。

「小蝶，你是在愚弄你自己!」湯哲翊對着她的背影說：「你會後悔!」

「我希望我真的會後侮!」她頭也不回的說，「但只怕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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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悅萱自然是幫貝小蝶的，她不只是收留了貝小蝶，還和她站在同一陣線，對這個一夜沒有回家、沒有打一通電話的男人，她是沒有好臉色的，哪怕他再帥、再優秀、再不凡，壞男人就是壞男人。

「我沒什麼可以向你報告的。」她兩手一攤的看着湯哲翊，表情十分譏諷。

「悅萱，連你也陪小蝶一起瘋?」

「湯哲翊，我沒有陪小蝶一起瘋，小蝶也沒有瘋，你不要把我們全當成無知的村婦或是歇斯底里的瘋婆子!」王悅萱非常有義氣的捍衛自己的好友。

「小蝶都和你說了什麼?」因為店裏還有其他人在選東西，所以湯哲翊壓抑着自己的怒氣。

「她不用說，我都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

「看看你自己做了什麼啊!」

「王悅萱……」湯哲翊不知道是該自己去撞牆還是叫她去撞，他真的快要按捺不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抬高下巴的道。

「你可不可以省省這些廢話!」

「那你就不要來煩我。」

「我要小蝶回家。」他明確的告訴王悅萱。

「你自己去跟她說啊!」

「你明知道她在跟我嘔氣，王悅萱，如果你真是她的好朋友，你就要勸她回家，有什麼誤會或是心結我們可以講清楚、解釋開來，不需要這麼搞，因為一點意義都沒有。」湯哲翊已失去所有耐心。

「湯哲翊，你沒忘記我那死去老公的事吧?」王悅萱突然的提起。

「你想說什麼?」

「我一直以為他是全世界最忠實、最不花心的男人，結果……」王悅萱笑着一哼。「他卻是死在他情婦的床上，在他們倆做愛做的事時腦中風猝死，你不覺得可笑又諷刺嗎?大家原先都以為他是全宇宙最不可能偷吃的男人。」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湯哲翊知道這些事。

「夜路走多了是會遇到鬼的。」王悅萱仍指桑罵槐的說。

「你是在暗示……我花心?!」

「問你啊!」

「我很難想像你居然會這麼認為。」湯哲翊不想承認自己被打敗。「王悅萱，你真的不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連小蝶也這麼想嗎?」

王悅萱其實是想相信他，但是小蝶說他一夜沒有回家，這真的叫她很難對他投信任票。

「你們真的是幼稚又無知。」湯哲翊冷語道。

「湯哲翊，你敢罵我們?!」

沒有回答王悅萱，他鐵着一張臉的離開蝶萱，為什麼天底下的女人都這麼會無中生有，連貝小蝶和王悅萱也不例外。

王悅萱這會的心情實在是好不起來，因為除非湯哲翊太會演戲、太會做假，不然他真的是一臉無辜，好像他真的受到了莫大的冤枉，可是她和小蝶都見到了他和那個女人的親昵舉動，還有他一夜未歸……

到底該怎麼搞定或是解決這事——

習冠宇已經走進蝶萱有一會，但是王悅萱不知想什麼想出了神，竟然沒有發現他，而自從上次的不愉快之後，他一直沒再聯絡她，不知道……那次強吻的不愉快是否已過去。

「我要結帳。」隨手抓了個皮包，反正念大二的女兒總用得着，現在的女生都迷信名牌，二手的也無妨，只要有那Mark在上面。

王悅萱回過神，當她看到想結帳的人竟是習冠宇時，馬上拉下了臉，一副他是全世界最令她討厭的人般，她搶過了皮包。

「不賣!」她兇巴巴的道。

「你挑客人?」他笑。

「對!我就挑客人!」

「這樣不太好吧。」

「我爽!」

「悅萱，你的氣還沒消?」習冠宇嘆了口氣。「我不過是吻了你，又不是真做出了什麼傷天害理或是傷風敗俗的事，可以了吧?」

「習冠宇，我在乎的不是那一吻，我又不是什麼純情處女或是嬌羞的小女生，我火大的是你的心態和你的自大，如果你受不了我或是沒有耐性，那你最好少來惹我。」王悅萱冷冷的說。

「你喜歡應聲蟲?」習冠宇也冷冷的問。

「你又弄擰我的意思。」

「是不是什麼都要順你、聽你的?」

「我可沒這麼說!」她走出櫃枱，然後把習冠宇要買的那個皮包放回原位。「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找一個溫柔一點、謙卑一點，順從一點、沒個性一點的女人，很抱歉!我不是那種女人。」

「我就是知道你不是那種女人才要追你。」習冠宇站在她身後。「悅萱!我要你!」

王悅萱猛地轉回身瞪他。「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說要我就要我?!」

「別告訴我你真的沒有一點心動。」

「你不了解我!」

「悅萱，我只知道你現在是自由的，你沒有老公、沒有情人、沒有包袱，你的世界是單純的，至於你的過去、你的往事，老實講……我真的不是那麼想知道。」習冠宇低沉道。

「你真的這麼在意我?」王悅萱從來不覺得自己多有魅力，當然她知道自己美，可是像習冠宇這種非泛泛之輩的成熟男人，他真的非要她不可?

「對女人我不是沒有經驗，我四十五歲了，你以為我沒有眼光、不懂選擇嗎?」習冠宇淡笑道。

「先警告你，我不好搞哦!」她算是原諒他了。

「怕的話我就不會來找你。」

「但是……你有兩個已經很大的孩子……」

「悅萱，我們先管眼前，先走眼前的路，不要去想那麼多好不好?」習冠宇只想再好好談他此生的第二次戀愛，這是他的權利。

她終於點頭。「不過你先別太高興，我想未來的路……還有得瞧。」

「放心。」他輕鬆一笑。「我早有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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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哲翊還是上了一趟王悅萱家，不管如何，貝小蝶總是他心愛的老婆，事情不能就僵在那，總要找出個解決的方式。

貝小蝶對湯哲翊的出現則是漠然以對，她讓他進了王悅萱家的門，但卻當他是陌生人般。

「小蝶，回家吧。」他直接說明來意。

「不!」她也乾脆的回答。

「那你想在這裏住多久?」

「隨我高興。」

「這算什麼?」

「分居。」

「你要和我分居?」湯哲翊居然發不了脾氣，他的心也冷了，連脾氣都發不起來。「你真的確定這是你想要的?你想清楚了?」

「除非你直接就要離婚!」

「我不想離婚!」

「那就是分居了。」

「小蝶……」湯哲翊還是要說。「悅萱說了一些我不懂的話，你們是誤解了什麼啊?」

「湯哲翊，我知道這年頭的人要維繫婚姻並不容易，尤其是像你……」她嘲弄的比了比他。「你這麼出眾又多金、有為的男人，我不怪你誘惑多、不怪很多女人會對你伸出魔爪。」

「你是指施露佳?」他問。

「問你自己，不要問我，你要摸着自己的良心說話。」貝小蝶用哀傷又憤怒的眼神看他。

「她只是我的一名員工而已。」

「這是你說的。」

「我和她之間真的沒有任何的不清不楚。」

貝小蝶嘆了口氣。「你回去吧!我真的需要時間好好的想想，這一會……我很慶幸我沒有懷孕。」

「所以你不想生了?」

「不是在此時、此種情況下。」

「小蝶，我沒有回家的那一夜是因為台中的工地在半夜忽然起火，我在接到通知之後趕下去處理，現在還有兩個工人因二級灼傷住在加護病房裏，我當時實在沒有心情撥電話給你，而你也並沒有打電話找我。」湯哲翊冷靜道：「那一夜我並不是在任何一個女人的床上，這是我最後一次說。」

貝小蝶不相信有這麼湊巧的事，明明他抱着施露佳走進了那幢大廈。

「我從來不曾背叛過你!」

「你不必把自己講得這麼神聖。」

「不!我從來不把自己當聖人，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不否認會有很多女人想要引誘我，但是我從不曾踏錯過一步，小蝶，我重視我們的婚姻!」湯哲翊一臉的光明磊落、坦蕩蕩。

「那你願不願意開除施露佳?」貝小蝶提出她的要求，如果他肯……

「用什麼理由?」

「她……」貝小蝶實在無法說出，勾引老闆這樣的藉口，傳出去會笑死人，也表示她的心胸狹窄，對自己缺乏自信。

「她沒有犯什麼錯，而且她的工作能力很強。」湯哲翊看着小蝶。「這是鐵的事實。」

「所以你要留她?」

「除非她犯了該被開除的錯誤。」

「湯哲翊，難道你是瞎子嗎?你看不出她對你有企圖?你感受不到她的野心?」貝小蝶不相信那個施露佳是天使、是白雪公主。

「不管她想怎樣，只要我定力夠，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端，那麼她能造成什麼傷害?」湯哲翊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小蝶，這有什麼難的嗎?」

「湯哲翊，你對自己真的這麼有把握?」

「我有!」

「你當自己是柳下惠?」

「小蝶，我已經有你了!」他吼出來。

這句話本來會很受用，但是他不肯開除施露佳令貝小蝶很感冒，她實在無法就這樣跟他回家，如果她這樣就回去，豈不表示她是一個很幼稚、很會無理取鬧而且莫名其妙的女人。

「反正我要她離開公司。」貝小蝶下了的最後通牒。

「這很無理。」

「要不要答應隨便你!」她撂下話。

「不，我不答應。」

「湯哲翊，你居然……」

「小蝶，你什麼時候想通，你再……自己回家吧!」他已盡了最大的努力。「除非你不知道回家的路。」

「我不會回去!」她有些惱羞成怒。

「那就……由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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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露佳發現湯哲翊現在都會刻意的和她保持距離，並且他也不再叫她露佳，反而是施小姐或是施露佳的叫，這叫她很不滿意，上次若不是那通緊急的電話，她有把握她可以把他弄上她的床。

絕不接受他的冷落，施露佳好不容易請人仲介了一塊土地，只要湯哲翊點頭，那麼她又是大功一件，而藉由這塊土地，她可以和他有更多的接觸、更多的話題，她要自己成為他公事上、生活上不可或缺的幫手。

但湯哲翊只是把這件事交給他下面的總經理去談，他完全不介入、不出面。

決定當面向湯哲翊問個清楚，趁他中午在公司和一些主管一起吃便當、開會之際，她遞了張紙條給他，因為她現在要進他的辦公室，有時還會被他的秘書擋下，她知道情況對她不利。

湯哲翊召見了她，表現得公事公辦的樣子。「施露佳，幹麼遞紙條?」

「我怕你的秘書會攔下我。」

「那塊土地的事我已全權交給張總處理。」

「為什麼?」她有些不能理解。

「你問我為什麼?施露佳，難道我沒有決定權?」他的表情有些嚴厲。

「總裁……」

「施露佳，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而我們之間……絕不會有私事，我不知道你聽不聽得懂，可是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湯哲翊把話說白，以施露佳的精明，她不該不懂。

「我……」

「我沒興趣搞婚外情。」湯哲翊說得更直接了。

「總裁，其實我……」

「施露佳，你是個出色的業務高手，高明的售屋小姐，我佩服你，但是除了欣賞、佩服之外，沒有別的了。」湯哲翊微笑。

施露佳抿着唇不語。

「我是外遇絕緣體。」他自嘲。

「如果我……我不要什麼名分、地位、金錢，我只要你的……真心對待，並且不會讓你和夫人的感情、婚姻受影響，你會……接受嗎?」她提出了一堆假設性的問題，想知道他的想法。

「你想都不要這麼想!」他有點冷硬的瞅了她一眼。

「我是真的……」

「施露佳，如果你真有這種念頭，那麼我會請你走路。」他冷硬的道，「我不是那種男人。」

「我不求什麼!」

「你確定你有這些奇怪的念頭?」

「總裁……」

「那我看我們的僱主與員工情誼只到這裏了。」湯哲翊沒有半點的猶豫。「我必須……」

「我是開玩笑的!」她突然很急的說。

「是嗎?」

「我知道你是個好男人，我也見過夫人，我就算再自不量力，也不會想要成為你的地下夫人，我……只是喜歡問一些無聊的問題。」施露佳能屈能伸，她可以暫時委屈一下自己。

「我想也是。」湯哲翊的表情和緩了些。

「我有分寸的，總裁。」

「那好，下次有事直接找我，不要傳什麼紙條，好像我們之間有什麼曖昧。」

「對不起，我一時沒有想到。」

「那你去忙吧!」

施露佳點頭，臉色有些陰沉的離開了湯哲翊的辦公室，她才不會就這麼死心，聽說那個貝小蝶現在不住家裏，她才不會放過這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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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大龍有點後悔自己的多嘴，如果他不去提湯哲翊和別的女人吃消夜，如果他沒有起頭，那今天或許不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看着自己妹妹一臉心灰意冷的喝着酒，他這個做哥哥的實在很想找湯哲翊算帳。

「小蝶，你和湯哲翊到底要怎麼辦?」

「我們分居了。」貝小蝶坐在吧枱前，對她哥哥沒有什麼隱瞞。

「到底那個女人和他有沒有一腿?」貝大龍不會咬文嚼字，他用最犀利的方式問。

「他說沒有。」

「那就相信他!」

「哥……」貝小蝶深鎖眉頭。

「不然就和他離婚。」貝大龍建議。

「你怎麼心腸這麼壞?」

「小蝶，如果你不相信他，如果你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痛苦，那麼我建議你離婚，趁早解脫，如果你想相信他、你還要這個婚姻，那就回到他的身邊，好好的過日子，不要這麼瞎搞。」他很中肯的說。

「哥……」她舉棋不定。

「你是個聰明女人，別做傻事!」

貝小蝶茫然不語，她真的是個聰明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