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陳宜蓉不是不知道自己給曾不凡帶來的困擾和麻煩,她不是沒看到曾不凡的母親和妹妹並不贊同的眼光和有所保留的態度;她們同情她,同情她是一個遇人不淑的未婚媽媽,但是她們絕不可能、更沒有必要接受她。

這不能怪她們。她知道,如果今天主客易位,說不定她的態度會比她們更激烈。

她不知道世上真的還有像曾不凡這麼好的男人,他並沒有因為她是未婚媽媽而嫌棄她、看輕她,相反的,他呵護她、尊敬她,絲毫不曾占她的便宜或是在言語上輕薄她,她不知道在現今的社會中居然還存在着這麼好的男人。

他愈是對她好,她愈是心裏難過。她沒想到對她伸出援手、幫她度過難關的竟是一個陌生人,而他這一切無私的付出,並不要求得到任何的回報,更叫她感到十分愧疚。

在她所分租的這層公寓中,曾不凡正在公共的廚房裏燉雞湯,她不知道一個大男人也會烹飪。

曾不凡用慢火燉着雞,他也搬了張椅子坐在瓦斯爐邊,非常的小心,非常的慎重其事。

一個月過去了,他對她的照顧和關心從來都不會動搖過,而這一個月的相處,使她知道自己真的是碰上了“貴人”。

站在廚房門口,她有些哀傷又失神的看着他。

發現到她,曾不凡馬上一副關心但是並不同意的表情他站起了身。

“你為什麼不到床上去躺着?”

“曾大哥,我是懷孕,不是殘廢。”

“孕婦不適合久站。”他專家口吻的說。

“我還站不到三分鐘呢!”

“躺着好一些。”他堅持,想過去扶她。

“曾大哥,躺久了我背也會酸。”她順口胡謅,鼻子有些發酸,她不知道自己是何德何能讓他如此的待她。“是嗎?”他想了一下。“好吧!那就讓你再站七分鐘,十分鐘就足夠了,時間一到,你好好的到床上躺着休息,雞湯我會端進去。”“曾大哥……”她的眼眶盈淚。

“你又來了……”他一副無法忍受的樣子。“我知道孕婦很容易掉眼淚,很容易情緒波動,但是常哭對肚子裏的寶寶不好,你不知道‘胎教’這兩個字的重要性嗎?會影響寶寶一生的!”“曾大哥……”她語塞。

“又要說什麼‘廢話’了嗎?宜蓉!你只要安心地待產,其餘的話就不要再說了!”他實在不想再聽任何感謝的話。“曾大哥,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幸運的碰到你,如果當初救我的不是你,我今天可能被強暴、被推入火坑、甚至是更悲慘的命運,我肚子裏的寶寶可能根本就保不下來,我——”她表情激動,眼眶噙着淚水。

“你的想像力和巧莉一樣豐富!”他沒有讓她再說下去。

“曾大哥,我害你難做人了。”說到巧莉,陳宜蓉心有愧欠的說。

“這是什麼話!”他溫和的一笑。“我知道你未婚媽媽的‘身份’比較難令人接受,但是誰都看得出你是一個並不隨便的好女孩,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苦衷……”凄然的——笑。

“算了!別想這些了。”他轉移話題。

“不!曾大哥,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

“不問你什麼?”

“有關我肚子裏寶寶的事。”

“那是你的私隱,如果你想說,你自然會告訴我;如果你不想說,我問了又有什麼用?我只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你不是一個壞女孩,既然這樣,我還有什麼好問的?”

他很懇切的表情。

陳宜蓉又想哭了,而且還是大哭特哭一場,她寧可他殘忍一些。

“但是有個問題……”他凝視着她。“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六個月之後呢?”

“六個月之後……”她沒有想那麼遠,眼前都不知道如何了,她哪會去想到那麼遠以後的事。不過他說得不錯,孩子總要有個爸爸,即使再開放、再無禁忌的時代,“私生子”總不是受歡迎的!“曾大哥,我何嘗不想讓孩子有爸爸,但是現實……”她苦澀的一嘆。“對方是有婦之夫?”他還是忍不住的脫口而出。

她搖頭。

他也沒有再問。

但是陳宜蓉卻主動的說了。“他是修車廠里的黑手,年輕、肯拚、肯努力、肯沖、也真的愛我,但是他太年輕,他什麼都沒有。扣掉生活所需,他的每一塊錢都必須寄回家,他根本沒有辦法結婚。”

“那你們為什麼不小心一些?”話一出口,曾不凡自己先瞼紅了。

陳宜蓉只是苦笑。“我們深愛彼此,而且我們以為一切都不會有問題,我們想得太天真了,不知道我的家人……總之一切全亂了。”

“那他知道你懷孕了?”

“知道,但我們大吵了一架,我跑了……”她一個身不由己的表情。“我不忍心拖累他,他想娶我,他也要娶我,但是我不願意他年紀輕輕的就被孩子和妻子的責任給壓得喘不過氣,所以……”“所以——”在一分鐘的沉默之後,曾不凡很堅定的開口:“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嫁給你?”她目瞪口呆。

“是的!嫁給我!”他不是開玩笑的表情。

“曾大哥——”

“我不會要你履行當妻子的義務,我只是想讓你的孩子有個爸爸。如果有天……有天你不再需要這個‘婚姻’,我們可以離婚,你馬上可以得到自由。”他完全為她設想周到的建議。

陳宜蓉扶着椅子的把手,她心情激蕩得無法稍稍的冷靜下來,曾不凡他……

“我沒有要你愛上我,只要你不討厭我就行了。我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雖然我不是月入十幾萬,但是照頤、養活一個家是綽綽有餘,你不必擔心經濟壓力!”

他很溫柔的接著說。

“我……”

“孩子需要父親、需要一個健全的家,既然你等不到那個你心愛的男人,你何不屈就一下我?”曾不凡很低調但很真誠。

“曾大哥,不是我屈就,是委屈了你啊!”她哭着向他抗議。“你才委屈!”

“我沒有這種感覺啊!”

“我有!”

“那是你想太多了!”他笑得憨直。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地方值得你為我這麼的付出!”她咬若唇。

“緣吧。”他一個深呼吸。“就是這個‘緣’字。”

“但是你的母親和妹妹——”

“結婚的是我。”他略顯遲疑,但仍堅定地說。

“你想清楚了?你真的要娶我?”

“我曾不凡從來不說自己做不到的事。”

“你會被人家笑傻、笑笨。”

“我自己快樂就行了,我不是為了別人的感覺和喜怒而活。”他握住了她的手。“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樣的快樂,不要在乎那些三姑六婆的話。”

陳宜蓉掙扎着,表面上她並不激動,但是心裏卻亂成了一團。

“你可以考慮。”他絲毫沒有勉強的意思。

“你真的……真的想娶一個未婚媽媽?”

“我想娶的是‘你’,不是什麼未婚媽媽。我娶的是陳宜蓉,不是肚子裏已有四個月身孕的女人。”他沉靜、平穩的說。

她被折服了。“好!我答應你!”

“你答應了?”他在一陣愕然之後喜不自勝。

“是的!我願意嫁給你!”

曾不凡求婚成功的消息一傳出,不只是曾母真的要把“遺書”公諸於世,連曾巧莉都想來個死諫!她們原本只怕曾不凡甩不掉這個麻煩,要照顧陳宜蓉不知道到哪一年哪一月,沒想到他居然向她求婚!這一來曾家只能用雞飛狗跳、永無寧日來形容。沒錯!曾母是希望兒子快討老婆,但絕不是討一個已經懷了四個月身孕,更離譜的是孩子還不是自己兒子的骨肉,她不要當這種“現成”的奶奶,更不要這種“現成”的孫子。

曾巧莉的反應和曾母同樣的激烈,她哥哥又不是缺胳膊、斷腿或是被毀了容,還怕娶不到女人嗎?為什麼要娶一個身份不明的未婚媽媽?她不要這種大嫂。

曾不凡知道會有阻力,但是沒想到母親和妹妹的反應會是如此的激烈,如此的強悍。

“遺書”就擺在客廳的茶几上,最搶眼的地方。

而茶几邊還有幾大箱的行李,由行李箱他認出那是巧莉的。

“這是幹嘛?”他處變不驚的問。

“我要死了。”曾母說。

“我要走了。”巧莉說。

“哦——拜託……”他還是很“莊敬自強”的沉穩狀。

“如果你要娶陳宜蓉那個未婚媽媽的話。”母女倆異口同聲,同一個鼻孔出氣的說。

“這是‘威脅’嗎?”他不為所動的一笑。

“哥,如果以前相親的那些女孩你都不滿意,你可以開出條件,看身高要多高、體重要多重、眼睛是雙眼皮還是單眼皮、頭髮是長或短、學歷、家世……只要你開出條件,我可以去找!”巧莉連珠炮的叫。

“是啊!如果這個‘完美女性’一時還沒有出現,媽可以等,你也可以等,反正都已經等了三十幾年,媽也不在乎再等個一、兩年,這樣你懂媽和妹妹的意思了嗎?”

曾母急出一身汗的說。

“懂。”曾不凡合作的應道。

曾母和巧莉都鬆了口氣,一個要拿回“遺書”,一個準備把行李拖往自己的房間。

“但我還是要娶她!”

曾母的手僵在半空中。

曾巧莉也差點被自己的行李箱絆倒。

“媽,巧莉,你們這麼大力排斥、反對的原因只因為宜蓉是未婚媽媽,除了‘未婚媽媽’之外,你們還能在她的身上發現什麼缺點嗎?”曾不凡打算一步步的和自己的母親及妹妹好好溝通。

“‘未婚媽媽’還不夠糟嗎?”曾母從不曾如此的激動過,這比兒子的晚婚更叫她害怕。

“她是有苦衷的,除了這個因素,宜蓉百分之百是個好女孩。”曾不凡還是冷靜的為陳宜蓉說話,而這本來也是事實。

“哥!好女孩不會‘未婚懷孕’。”

“聖母瑪利亞呢?”

“哥!”曾巧莉被她哥哥這個荒謬的比喻弄得七竅生煙,頭昏腦脹。

“你們不要只挑剔這件事好不好?”

“那要看哪一件事?”曾母平常什麼都可以順著兒子,但這一件不行。“我沒說她一定是壞女孩,但她未婚懷孕是事實,孩子又不是你的,你憑什麼叫我接受一個這樣的媳婦?”

“媽,時代不同了。”曾不凡力爭。

“時代再怎麼不同,男人的觀念永遠不會變!”曾巧莉搶在母親之前說:“男人想玩女人,希望女人開放、女人前衛、女人風騷、女人浪,但是討老婆時,又都要求,老婆是處女!”

“巧莉!”曾母低呼。

“就算現在的男人思想進步了一些,可以接受自己的老婆不是處女,但是娶一個‘未婚媽媽’……哥,你的腦筋是不是‘透逗’了?”曾巧莉嚴苛的批評。

“我不同意你的話。”曾不凡沒有動怒、沒有發脾氣的淡然表情。

“哥,你明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你能疼進心裏嗎?”

“我能!”

“不凡……”曾母真是欲哭無淚,叫天不應,求地不靈。“媽從來沒有要你娶什麼富家女、天仙美人,媽要的只是一個好女孩,一個可以給你幸福的女孩,一個能和咱們家合得來的女孩——”

“陳宜蓉是啊!她是這樣的女孩!”曾不凡一副陳宜蓉完全符合他母親要求標準的模樣。

“她不是!”曾母快要氣得腦溢血。

“她是!”

“哥……”巧莉擺出一副柔順的模樣。“同情可不能當婚姻的基礎。”

“我喜歡她。”

“你愛她嗎?”巧莉一針見血的問。

“我‘很’、‘非常’、‘十分’喜歡她!”

“那她呢?”巧莉很實際的問:“她也‘很’、‘非常’、‘十分’的喜歡你嗎?”“她願意嫁給我就是!”

“哥,婚姻是需要真愛及互相了解,不能只建立在感激和照顧上。我相信她是一個好女孩,我相信她未婚懷孕有她的苦衷,但她心中永遠有着另一個男人。哥,你想過沒?你想她可能會有愛上你的一天嗎?即使她一輩子和你在一起,那也是出於感恩,絕對不是愛你!”不怕她哥生氣、翻瞼,巧莉對症下藥,嚴厲剖析。“不凡,巧莉說得沒有錯,就算我們接受丁她,就算你們結了婚,一樁沒有‘愛’的婚姻能維持多久?她當然感謝你,當然想給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找爸爸,但是這麼做你們划得來嗎?”曾不凡沉默下來。

“哥。”巧莉半蹲在自己哥哥的腳邊。“你自己再好好的想想,好嗎?”

“她是好女孩。”他只有這一句話。

“但是她對你有愛嗎?”巧莉問:“如果你以為時間可以把喜歡變成愛,那你就錯了,如果她曾經愛得刻骨銘心,你一輩子也得不到她的心。”

曾不凡的心像被刺了一下。“決定權在你,哥,這是一輩子的事。”

“不凡……”曾母一聲沉重的嘆息.“婚姻不光是兩個人的事。”

空氣中窒悶沉靜。

客廳里突然靜得連一根針掉地都會聽見。

“媽,巧莉,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是我……”他明知道自己會傷了她們的心。“我還是要娶她!”

絕望立刻爬上了曾母和曾巧莉的臉上,她們費了那麼多唇舌,花了那麼多時間,竟還是抵不上一個陳宜蓉,她們註定得接受失敗的事實,但她們不甘心啊!真不甘心,這根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兩個人嘛!雖然有曾母和曾巧莉的消極抗爭,但曾不凡要娶平價中心那個“收銀員”小姐的事還是傳開了。

林佳敏自然不可能裝不知道。

她向學校遞了辭呈,準備考托福到國外去進修。家人雖然不了解她怎麼會做這麼突然的決定,但是多念一些書總是好的,何況他們這“書香世家”,多一個碩士也沒有什麼不好,所以她的事就這麼的定了。

但事情定了以後,她反而變得落寞、變得憔悴、變得悶悶不樂,好像這並不是她要的,好像她這麼做是和人嘔氣似的。

家人只知道她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女孩子的心畢竟細些,至少林佳琪會想知道妹妹做這麼大轉變的關鍵是什麼。看到姊姊拿了零嘴和飲料進她房間,林佳敏就知道自己的姊姊是有備而來,但是她沒有打算和姊姊分享她的心事,這是她一個人的秘密。“都是你愛吃的。”林佳琪討好的說,在妹妹的床上坐了下去。

“別想賄賂我!”佳敏從床上彈跳起來,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是分享,誰要賄賂你啊!”

“那你東西放着,我自己一個人慢慢的吃,我要準備托福,你不要來打擾我念書!”她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拒人於千里之外。“佳敏,你不是讀書的料!”

“姊!”

林佳琪了解自己的妹妹,如果佳敏真有出國的打算,她應該一畢業就去,而不是混到二十六、七歲的高齡才出國;她分明是受到刺激或是受了挫折,而這通常只有一個很簡單的原因——失戀。

要不就是——單戀。

只有失戀或單戀才能叫女人心灰意冷.她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前者或是後者,只是她從沒聽說妹妹和哪個男人談戀愛,那八成是單戀了。這年頭雖然社交公開,但是單戀的事還是好多,害羞的女人畢竟比大膽的女人多。“是誰?”林佳琪大膽的假設。

“你問的是什麼?沒頭沒腦的!”佳敏自我設防的說,迴避姊姊的視線。

“你是失戀還是單戀?”。

“姊!”

“我說錯了嗎?”

“我要念書!”

“為誰念?”

“為我自己念!”佳敏心中好像有一把無名火般的叫道:“誰叫我的哥哥、姊姊這麼出色,我能不迎頭趕上嗎?念書也錯了嗎?是你自己說的,學問無價,念了就是自己的,而且一張高學歷的文憑比嫁妝管用!”“我說了這些話?”佳琪一臉的迷糊。“好吧!就算我曾經說過這些話,但這些話是適合某些女孩,不過不適合你!”林佳敏一副氣結狀,憾得再理自己的姊姊,乾脆打開收音機,聽聽ICRT的調頻。林佳琪不甘示弱,走過去使勁扭上收音機。

“喂!你有點禮貌行不行?”

“姊!這是我的房間!”

“我這麼關心你,來舒解你的煩悶,你居然如此的不識抬舉!”佳琪搖頭。“真應了那句話,要親你你還以為是要咬你!佳敏,把心事跟姊姊說吧!我心理學拿A+哦!”“謝謝你的關心,但是我真的沒有心事。”佳敏知道姊姊是“姊妹情深”,但她的失意實在不足為外人道矣,曾不凡根本不曾注意過她。反正現在她也死了心,她要到國外去念書,只要能離台灣愈遠愈好,那她就不必看着曾不凡和那個未婚媽媽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更不必自己一個人自怨自憐自艾,她居然比不上一個未婚媽媽。“你真是為了念書?”佳琪眯着眼。

“千真萬確!”

“你不怕學歷太高不好嫁?”

“我根本不想嫁!”

“為什麼?被人拋棄了?受了大刺激?”佳琪緊逼着佳敏已經有些爆發的心態。知道不問出個所以然,她姊姊是不會善罷干休的,所以她一個痛下決心的表情。“好吧!是有這麼一個人,不過我不會告訴你是誰!”

她先聲明。

“單戀?”

“嗯!”

“怎麼這麼遜?”林佳琪一副替自己妹妹喊冤的表情。

“你的條件又不差,幹嘛要單戀,幹嘛不正大光明的讓他知道你的感覺?笑死人了,二十世紀末了還有‘單戀’?你傻不傻啊!”“姊!”林佳敏瞪她。

“好吧!那你為什麼突然決定不單戀,突然要出國去念書?”

“他要結婚了。”佳敏低低的說。

“所以你要退出戰場了?”

“不然留着享受失敗、痛苦的果實嗎?”

“那男人到底是誰……”每個人都有好奇心,看好奇心強不強而已,林佳琪很想知道這個男人是誰,是何方的神聖,能叫佳敏如此痴傻。“別猜了,我不會說!”

抓起一把魷魚絲,林佳琪躺在妹妹的床上,邊吃邊想,她應該找得出是誰。佳敏的生活圈和交友圈並不大,認識的也就是那些人,數都數得出來,只要一一加以過濾,一定找得出來。“姊!你別想了,謝謝你的關心,出去吧!我真的要K書了,你總希望我考個高分,申請到好學校吧!”林佳琪不理妹妹的催促,她正一個一個刪除掉一些不可能的人選,再加上近日要結婚的,佳敏曾表示好感、付出關心過的,還有佳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才悶悶不樂,才突然辭職……想着想着,突然,一個名字闖進了林佳琪的腦中。

“不可能!”她大叫一聲。

“姊——”林佳敏深怕被姊姊猜中。

“曾不凡!”她叫了出來。“是他對不對?是這個傢伙,他要娶那個——”林佳敏的反應和回答是成串的眼淚,她背着自己的姊姊,泣不成聲。

“哦,佳敏……”、林佳琪同情的表情。“怎麼會是他?他和梅爾吉勃遜能比嗎?你不是喜歡粗獷、野性、酷呆了的男人嗎?”“姊!”她一瞼淚的轉過身。“那是電影,真實人生不同啊!”

“曾不凡哪裏好?”

“他真誠、善良、實在、有愛心、肯付出;懂得體諒,這種男人哪裏不好,打着燈籠都沒得找!”儘管氣曾不凡,她還是護着他,為他說好話。“但是他笨、他沒有眼光、他沒有智商,居然沒有注意你而——”

“姊!”林佳敏的表情好像是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或是最心愛的寵物。“我現在需要的是清靜,出國念書沒有什麼不好,說不定我會碰到一個比曾不凡還要好的男人,那我破碎的心也就會痊癒……”“會嗎?”

“我希望會,我希望會……”

耳聞林佳敏決定要出國念書的事,曾不凡的心裏居然有些怪怪的,他弄不懂,她小學教得好好的,幹嘛再去念什麼書?想到他住院期間她對他的照顧,所以他約她吃飯,想幫她餞別。雖然對曾不凡又愛又恨,但林佳敏還是赴約了,還是答應他去吃這一頓她根本不可能咽下去的飯。

見了面,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尷尬,上一次的不愉快他們都沒有忘記;在他的車上,他的最後回答是他可能會娶陳宜蓉,而他真的要娶她。

“你怎麼有空請我?”她先開口。

“為什麼沒有空?”他邊說邊看菜單。

“不用照顧你老婆嗎?”她有些醋意的說,故意低下頭看菜單。“而且我也不是馬上要走,托福都還沒有考,學校也還沒有申請,你就已經急着要幫我餞行,是不是巴不得我快點走啊?”

“那就當今天是很平常的一頓飯好了!”他大方的說:“反正我早就該請你的!”

“為什麼?”

“我住院——”

“算了!”她把菜單一放,“不要提以前,你隨便點幾個菜,我們隨便吃吃,不過幫我叫一瓶酒就是。”

“酒?”

“我自己付酒的錢!”

“不是——”

“女人不能喝酒嗎?”她有些大聲的說:“還是你顧慮到我的形象?不必了,我現在不是老師,而且不管我是不是老師,女人和男人一樣,可以喝酒,可以借酒澆愁,可以發泄!”曾不凡向侍者點了幾個菜,也叫了酒,之後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怎麼樣?”她有些挑釁的看他。

“你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她冷笑。

“我不知道你也有脾氣、也有憂愁。”

她一瞼恨不得狠狠揍他一拳的樣子。“曾不凡,我不是人嗎?為什麼我沒有脾氣、沒有憂愁?我有!我也有喜怒哀樂,有愛有恨,你沒有注意到嗎?你一直都沒有發現嗎?”他搖頭,他一直以為她是一個柔順、沒有煩惱、樂天知命,而且平凡快樂的女孩,他不知道她有那麼多的“情緒”。“那是你麻木不仁!”她的語氣欠佳。

“的確,我到現在才知道你也有這麼火爆的一面,以前我真的是麻木不仁。”想到她可能心情不好,所以他就順着她的話。“不知道一會又會發現哪些以前我根本不會注意到的!”“來不及了。”她無意識的對自己說。

“什麼?”他沒聽清楚。

“我是說你老婆還好嗎?”她真想將桌上的那杯茶朝他臉上潑去,她真的好恨,曾不凡為什麼還沒有下地獄呢?“宜蓉還不是我老婆。”

“有差別嗎?”

“是沒有……”他笑笑,但是笑容有些不自然。

“婚事籌備得如何?”

“進行中。”

“曾媽媽和巧莉……”

“反應冷淡。”

“不能怪她們。”林佳敏雖然不想破壞任何事,但她本能的是站在她們那邊。“也不能怪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的想法,畢竟你不是驚世駭俗型的男人,而娶一個未婚……”“未婚媽媽。”他很平靜的替她接下去。“這四個字沒有病菌,只是很普通的一個專有名詞。”“反正你自己覺得幸福就好。”她一個洒脫的表情,強裝出來的洒脫。“畢竟是你要和她過一輩子,不是我們這些人,我們的觀感對你並‘不重要’!”“你為什麼突然不教書要出國念書?”他換了一個話題。

“你會關心嗎?”她的話中帶刺。

“林佳敏——”

“充實自己啊!”她吊兒啷噹地說:“嫁不出去嘛,沒有人愛嘛,所以只好多念一些書,多充實自己的內涵,說不定有天可以碰到一個‘識貨’、重視‘內在美’的男人?你說是不是?”

“林佳敏!我有哪點對不起你嗎?”他再傻、反應再慢,也不可能毫無所知。“你不知道嗎?”逮到了機會,她存心問道。

“那麼我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了?”

“算了……”她搖頭,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他要娶別人,而她要出國。侍者先送上了酒和兩個酒杯。

不等曾不凡服務,林佳敏先替自己倒了杯酒,不是淺嘗慢飲,而是一口乾了!她是給嗆得要命,但是依然一瞼的堅決,一瞼的無悔。“你不先在胃裏填點東西,這樣吃是會醉的……”他善意的說。

“醉?好啊!”她什麼形象都不顧,豁出去的說:“我還沒有醉過,還不知道醉的滋味,試試也好,你呢?你醉過沒,感覺如何?是不是真的可以一醉解千愁,可以忘掉所有的煩惱?”“林佳敏——”曾不凡知道女人心海底針,但是像她前後變化如此之大的,真是少見。“喝吧!”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我真的好想大醉一場,醉了之後就什麼禁忌、什麼顧慮都可以拋開,可以說出我心中的話,你想聽嗎?你想不想知道我心中的秘密啊?”“秘密?”

“大秘密哦!”她神秘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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