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娘家
紅豆散落一地,白色的石板上紅色的鮮血已經蔓延一片,比她身上那件紅色的斗篷還要鮮亮。地上的人兒面色蒼白,雙手捂着小腹,閉着眼睛似乎沉然睡去,只有眉間但深深的褶皺似乎在訴說著剛剛那錐心刺骨的疼痛。
用顫抖的雙手將她納入懷裏,卻發現她的羅裙已經被染成紅色,紅色的液體還順着她的腳踝流淌,他卻無能為力,再一次的無能為力!
靳其墨的心也因這滾燙液體的流失而漸漸麻痹。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心頭,與親人訣別的畫面再一次清晰地閃現,感覺着生命的氣息正在他的手中流失,他只能喃喃地重複着一句話:“醒來,不要離開我……”
“將軍?”
朱建功震驚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地上一片血跡,靳其墨盯着懷中的人兒全身都在顫抖,目光獃滯,只是重複着相同的話,似乎已經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這樣的靳其墨他還從未見到過!
“將軍,大夫馬上就到,將軍……”
朱建功的話哽在喉嚨里,看着這個叱吒風雲的男兒無力無助的樣子,他的鼻子竟開始酸澀。故意的疏落並沒有理想中那樣可以無牽無掛,反而徒增那不曾珍惜的悔恨。
如今上天眷顧蒙冤者,幕後惡人也預將被繩之以法,而此刻,上天還會不會再降福將軍大人,讓他從內心的陰霾中解脫出來。朱建功不敢想像,當將軍的復仇計劃塵埃落定之後,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將軍夫人卻悄然離開,將軍會成什麼樣子,一個沒有目標,沒有動力,也沒有牽挂的人還會留戀這人世間嗎?
大夫匆匆趕到,靳其墨卻依舊抱着她不放,大夫無奈之下只得蹲在地上為程雲把脈。片刻之後大夫倒吸了口氣,迅速將一顆藥丸賽如她口中,表情嚴肅地對雙眼充血的靳其墨說:“將軍大人,請您立即將夫人交給我,否則她會有性命之憂!”
靳其墨眼眸微動,疑惑地看了大夫一眼,遲疑了片刻之後才起身將她轉移到床塌之上,此時他衣襟前已經染成一片鮮紅。
“將軍,夫人一定是誤服了一些草藥,才會導致小產。”大夫一邊為程雲止血,一邊向靳其墨解釋程雲出血原因。
“小產?”這兩個字如同一記閃電劈入他腦中,讓他從剛剛的混沌直接轉為清醒,“你是說她懷孕了?”
“是的,將軍大人。”大夫點頭,手上也沒有停,“因為服用的劑量比較大,才會流血不止。”嘆了口氣,大夫神色凝重地說:“太嚴重了,就算夫人好起來,以後也可能無法再受孕……”
床上的人兒面色慘白如舊,只是一滴淚悄無聲息地從眼角淌下……
“我只要她重新活過來!”他只要她,其餘的他不再考慮!
大夫沉默,沒再說什麼,處理完后他悄悄退出去,房間裏只剩下這一對冤家……
一個月之後。
“清澄”安然地掛在程雲的胸前,她輕敲兩個玉片,望着皎潔的圓月,思緒飄遠……
今天是她在古代的最後一天了,她所謂的時機終於在她的戀戀不捨中到來了。原來靳家的傳家寶“清澄”就是穿越時空的法寶,只要在月圓之夜,在月光的照射下,合併“清澄”,在風的陪伴下,就會聽到悠揚的高低音合鳴,那時空的隧道也會因此而打開。
二十年的真相終於大白,王丞相只為獲得傳世寶物“清澄”借倪振戎的手而陷害靳其墨的父親,現他已經被壓入天牢,靳其墨二十年的仇恨也終有了解。
倪振戎也已經辭官,在花越武的帶領下舉家正在牽往薊州的途中。
而當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那個傳奇人物賀斯竟也出現了。
“清澄”的秘密就是他告訴她的,而半年前也是他用“清澄”將她召喚回古代的。今日的賀斯彷彿不若往日般孤寂,他似乎也已經找尋到那條坦途,也找尋到可以伴他一路走過的人。
他告誡她,她必須要回到現代,因為只有這樣,靳其墨才會有完美的結局。
半年前,她無奈之下聽從賀斯的話,孤身來到古代,而今,她就要回到曾經日思夜念的現代,卻有着捨不得,只因那已經熟悉的味道,只因那已經熟悉的男人……
“這麼晚了,還開着窗子做什麼?”抱起她,直接將她轉移到床上,看了看她腳上綁的相思豆,笑着替她蓋好被子。
“我想看月亮,不要關。”程雲拉住他的手,噘起嘴說,“我們蓋着棉被,又有大暖爐,很暖和!”
靳其墨轉身上床,將她攬在懷裏,眼神里是少有的寵溺。
在他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氣,將小臉貼在他胸膛上,那種幸福的安心油然而生。
“阿依朵還好嗎?”在她出事後阿依朵獨自離開將軍府在城郊的尼姑庵出家。聽朱立業說,她是流着淚離開的,當時她一時衝動,卻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吧!
“我不想再聽到她的名字。”靳其墨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話語中難掩憤怒。其實她知道這話語中的憤怒並不是針對阿依朵,而是針對他自己。那種沒有將她好好珍惜與保護的自責和自己盤桓在心底不肯屏棄的仇恨種子傷害了兩個女人。
她習慣性地抱住他的腰,小臉在他胸口蹭呀蹭地像只撒嬌的小貓。靳其墨對此毫無辦法,只得嘆了口氣道:“好了,睡吧。”
“親親。”她嘟起小嘴。
靳其墨搖頭失笑,俯身點了下她的唇,可她卻一要再要,讓靳其墨有些把持不住。
“你身子還弱……”靳其墨嘎然出口,氣息已經不勻稱,“雲兒,你……”試圖拉住她無法無天的小手,卻沒法隔離她身體的碰觸,最終靳其墨的自持宣告投降,用身體的本能迎接她的熱情……
靳其墨半眯着眼,看着偷偷爬下床跑到院子裏的程雲,心中存着一半疑惑,一半憂心。他的程雲身上有太多的迷團,儘管她也向他坦白,但她所說的那些與他的認知相去甚遠,讓他帶着一種不安的情愫,生怕一轉眼就失去她。
她望着月亮看了半天,而後又轉身望望他的方向,最終舉起“清澄”,讓清冷的寒風滑過光潔的玉片細孔,讓皎潔的月光撒在她消瘦的身影上……
仙樂飄然而起,月光漸漸將她照得閃亮,她轉過身,對他嫣然而笑,卻看到他彷徨失措的一張臉。
“雲兒,你要做什麼!”靳其墨一躍而起,看着她逐漸虛幻的身體,他幾乎用飛地衝到院中。
“回娘家了。”她依舊笑着,眼角卻流下一顆晶瑩的淚。
靳其墨只感覺到她這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一顆心也因她逐漸虛無縹緲的身體而漸漸被掏空。
“你想離開我!”靳其墨吼道,“我知道你走了就回不來了,不要走!不要走——”他衝到她面前,伸手拉她,卻攥了個空。
抬頭望着旋轉在空中的“清澄”,靳其墨回身取來軟劍道:“如若這傳家寶是帶你離開的罪魁禍首,我情願當個逆子,將它劈碎!”手起劍落,一道寒光蓋過金光似乎要將這個夜空劈為兩半。
可也就在這一瞬間金光消失不見,軟劍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彈了回來。靳其墨凌厲的目光準確地掃向暗器襲來的方向,如發怒的野獸般。
黑色的身影慢慢呈現在月光下,手中還提着“清澄”。
“我就是賀斯。”他仰起頭,在白月光下露出一張俊美得不真實的臉看向靳其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