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破壞（上）
楚歌疑惑地吸着鼻子，總覺得裏面透出來的味道不大對頭。
“着火了。”尹拓在她後面說。
尹家二少爺人雖醒了，卻變成一個半成品，該記得的不全記得，不該記得的也沒能全忘了，儘管在楚歌再三提示下，對於很多問題還是一片茫然，就比如眼前楚大小姐是何方神聖，他是完全沒有印象。
這麼一個半成品楚歌不好意思把他往尹家送，想着解鈴還需系鈴人，精魄是虛蜃收走的，估計現在出來的後遺症它多半也能解決，就想方設法說服尹拓，把他也帶到廖亦琳家裏來了。
尹拓的記憶雖有缺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卻是成熟的，不至於象之前的貔貅那樣，變成一個好奇寶寶。聞到門裏傳出的那股似焦非焦的味道，就得出了着火的結論。
楚歌也有點懷疑：“着火不會這麼安靜吧？那傢伙不知一個人在闖什麼禍了。”
臨走前她是再三警告貔貅，不準亂看亂動。
“你不是功法未復還着傷嗎，趕緊先把身體恢復過來再講。”
貔貅當時也似乎覺得很有道理，在楚歌離開之時，他就盤膝而坐極力在治療體內的傷勢恢復元氣了。
按理說一個正在療傷的貔貅，不應該會闖禍才對。
心裏打着鼓，用鑰匙開門。
然後在門前化作石雕，她一向算是相當強韌的神經迅崩潰中。
誓這種場景這輩子她肯定都不會忘記。
客廳里的沙不見蹤影，屬於沙的各種零碎件，都變成地毯的一部分――表皮、靠墊、棉芯，沒有一樣是完好的，厚厚地鋪在地板上，沙裏面的芯子變成片片絮狀一部分還在天上飄。
理應是水晶吊燈所在處，屋頂上一個黑乎乎還在冒煙的大洞，一截電線戳在天花板以外，奇怪的是地板上倒沒有看到任何亮晶晶的碎片。――楚歌看見，它們居然比較守規矩地集中在某個角落裏。
39寸的液晶電視命運還算好，只不過分屍兩截兩已，零件五臟可都灑了出來。東面靠窗，用來作為修飾的擺放一些精裝書藉以及觀賞盆景的架子七零八落地散了架。
廚房裏正在源源不絕湧出看不見人形的青煙。
卧室的門不見了，楚歌一眼望進去，沒有看到床。
尹拓欣賞了半天，回頭問：“難民營，還是行為藝術？”
楚歌臉色鐵青，找了半天沒現那罪魁禍在哪兒，聽了尹拓的風涼話更是氣結，氣聚丹田地吼出來：“貔貅！”
“咳咳。”兩聲不輕不重的咳嗽從廚房裏傳出來，“火滅了，別擔心。”
這還叫別擔心，那還有什麼是要擔心的？楚歌咬牙切齒：“你給我出來！”
隔了五秒鐘，貔貅笑嘻嘻的探了探腦袋，“別生氣別生氣，我不過是有點好奇。――呃？”
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從有至無，嘴角從上翹至下垂，只花了一秒鐘的時間。
盯住尹拓，慢慢地問：“這是誰？”
楚歌怒道：“你別管是誰，你給我滾出來――我走的時候，不是讓你運功療傷啥也別幹嗎？”
“我餓了。”貔貅依舊在看着尹拓，眼睛裏的陰雲聚攏起來，隨口回答楚歌的提問，但顯然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尹拓身上了，“――藍？”
“藍？”
狂怒中的楚歌聽到這個熟悉的稱謂，更加怒火中燒：“我告訴你，他不是什麼藍，不是什麼龍，不是你們正在找的什麼人！把你們的疑神疑鬼的級想像力給我收斂起來，不要再讓我聽到諸如前世今生的亂七八糟的諸多借口！”
她實在是火，真的火，一個麻煩接着一個麻煩而來，每一個事件都是爛尾，都需要花費多少精神去收拾，自從和這些神神叨叨一忽兒有緣無緣一忽兒前世今生的人或者妖們碰上了，她自問沒過過一天舒暢的日子，在眼看到自己離開兩三個小時，貔貅能把一個家整到無法居住的情況下，那些鬱積的怒火一股腦兒全部如同衝鋒似地衝出來，鋪天蓋地的撲向那個闖禍的傢伙。
她準備吵架，雙手叉腰也做出了吵架的架式。
沒想到貔貅只是摸摸鼻子，沉默地看着她，一點兒沒有惱火的意思，也不還嘴。
楚歌一股力道衝出去，沒有想像中的回應，好象什麼地方落空了，反而空空蕩蕩的好不難受。
“對不起。”
“……？”楚歌有些意外。
“我知道一個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貔貅眼神很溫和，“我好象確實有些過了，把你的家弄得不成樣子了。”
這個算是比較誠懇的道歉，按他把這家搞到這種程度來說，這樣的道歉也還受得起。只是楚歌想到她其實並不只是為貔貅把家搞成這樣才的火，而是把這些天來所有鬱積的火他一個人身上了，聽着這樣的道歉，反而不是滋味。
“他的前身是藍沒錯，就象你……不過算了，假如你們不想知道前身是誰，這也很正常，我不提了。”
“嗯？”
這又是很意外的，思及那隻十萬年老貝殼提到種天怨人憤的語氣，貔貅則平淡得多了。話說回來老貝殼後來是有求於己，剛開始它對自己也是刻骨怨毒，為什麼這種仇恨在貔貅乃至囚牛之流身上，就顯得平淡得多了？難道老貝殼所侍奉的什麼龍君，並不是他們的父親？
雖然是有着疑惑，楚歌並不想問出來，這輩子的事就夠她煩了，還要扯上輩子，她腦子實在轉不過來，能忽略的話當然最好是忽略了。
貔貅左右看看，兩掌合攏，有光芒從他指間源源流出，光芒所及之處，那些破粹成齏粉的傢具一一還原。
他有這種修補的本領，難怪搞起破壞來就加倍地不遺餘力了。只是這樣一來，更顯得她之前火有些小題大做了，楚歌滿不是滋味地瞧着。
“你說，我叫藍？”
在他們有意無意努力淡化這場矛盾的時候，有個聲音，緩緩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