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 岸(四)暗逐逝波

彼 岸(四)暗逐逝波

數百種不知名的藻類植物累累排滿,一直蔓延到無窮盡的天邊。*我看*書齋白衣女子穿行其間,碧綠赭紅的草葉尖兒沾着水珠,拂拭過身體,有刺痛感。雖然有了龍宮法術護體,但在這樣的地方並不管用,她走得磕磕絆絆,植物上的水珠象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淋濕了她的衣裳。

清涼感覺不復,紅光滲入進來,周圍好象熱了。舸音抬頭看見一塊塊赤紅的石頭,黑魆魆的洞口裏面彷彿有熱焰蜿蜒奔騰而出。

這便是火岩洞。水府中犯罪的蝦兵蟹將、魚精綃人,都會被關到此地受苦。

阿端那個普通的凡人,竟然也因為她的關係,被關在這裏好多天了。

她慢慢地走了進去。

洞裏到處充滿了暗紅的光,岩石澌澌作響,彷彿烤裂的聲音。沒走多久她便出了一身的汗,水珠濡濕的衣衫在洞裏烤乾以後又迅層層濕透,炙熱的氣息宛如刀子一般割裂着皮膚,每走一步呼吸出來的氣息都在沸點以上。

曲折幽深的盡頭,傳出微弱呻吟。

阿端懸在半空輾轉慘號,樣子慘不忍睹。

他的衣服已經炙燒得乾乾淨淨,他體內的血也好似被燒乾了,皮膚通紅、乾裂,一塊塊剝落下來,然而神智卻是清醒的,粗長蛟索縛住手足,懸在半空的身子轉回來,迎上立於洞口的白衣女子,昔日清秀的眼睛裏寫滿怨毒之情。

“阿端……”舸音微驚,阿端身子又在半空裏旋轉過去,等再度面對,他閉上了眼睛。

舸音取出金批令箭,這枚令箭不僅僅象徵著錢塘君的威權,同時也是鎮宮之寶,隨手一晃,變成了一把燦爛的長劍,割斷了縛住阿端四肢的蛟索。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阿端,哪怕只是輕微的觸及,可憐的少年都一陣難以禁止的抽搐。舸音眼裏浮起淡淡的淚光,未及滴落,那些淚意便化作氣體蒸騰飛去。眼內一片枯竭。

“阿端,對不起。”

“殺了我……快殺了我。”在火岩洞裏烤炙了數日數夜,身上無一處不受摧傷,嗓子嘶啞得幾乎不出音,“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

“別怕,我是來救你的。”舸音輕嘆,“在龍宮,無論是生是死,所受痛苦相差不會太大,即使死去,也不能解脫。”

她抱起阿端向外走去,然而只跨出兩步,一道赤紅光華織成的光幕陡然從天而降,擋住了去路。

舸音在水界數百年,卻只真正生活了三年,即使在這三年裏,她所知仙界術法也不多。見到這道紅光,她明白自己已經進入了結界,進來容易,想要出去,卻不得了。

她咬咬牙,祭起金批令箭所化的黃金長劍,長劍直刺入赤色光幕,翻騰爭鬥許久,最終撲通一記墜地。沒法突破結界。

舸音心涼了半截,她以為錢塘君把這枚令箭贈予她,把龍宮的威權賦予她,同時也是默許寬恕了那個卑微的人間舞郎。結果卻遠非如此。

遠在赤水大戰的錢塘君,究竟埋藏了什麼深不可測的心機?

舸音默默念咒,長劍再次飛至頭頂,它變幻着燦爛的光華,把兩人罩在中間,帶來柔潤肌骨的清涼。

阿端如饑似渴地緊緊擁抱着清涼光環,嘆息說:“要是有水……我死也滿足了。”

舸音四下打量,見岩石下端,有水珠徐徐滴落。她從雲鬢上拔下形同玉勺的裝飾,就了一些,回來喂入阿端口中。對他而言,不啻救命的甘露。

第三次的時候,阿端的手拉住了她,嘶啞着說:“多謝公主救命之恩。”

舸音說:“我不是公主。”

端微弱着笑着,因為衰竭無力,他閉上了眼睛,“我們手上都有同心結。……我想可以喚你的名字吧,舸音?”

舸音撫着他焚去一半的,柔聲說:“你認識我的時候,我也不叫舸音。”

“那麼,你叫什麼?”

“我原是歌舞伎,只因錯信錯許了人,嫁入豪門為妾,終日為大婦所欺。我雖下賤,卻是名伶傾國,名重一時,如何能忍?漸漸失寵而不自覺,終因傲氣入榖,大婦誣我與人通姦,族人信而以我與舞郎沉江。幾經沉浮,我流落到今。不承望那日在江邊又見到了你,……阿端,你都不記得了么?你就是那個與我同死的舞郎啊!”

舸音把阿端右手腕托在掌心,拈起紅繩,含淚道:“你舞技卓拔,我佩服之餘常來請教,不料你因此為我所連累。大禍臨頭的那天,我說,我們終不能空擔了虛名。便把一股紅絲分之為二,打成同心結系在兩人手腕,指望來生以此為記。可是我入水之後,就未能再次轉生,你卻一次次的帶着同心結里所鬱積的怨氣投生,每一世都在找我,每一世都鬱郁告終。我書齋阿端……我深負你!”

阿端緩緩張開眼睛,眼前瀰漫著血色般的濃霧,關入火岩洞的這幾天,他一直深陷於這樣的紅霧之中,如汪洋血海,如潑天仇恨。他是不記得前生之事,他不記得自己該恨誰,然而關在火岩洞的這幾天,所有的仇恨都有了一個明確的對象,那就是折磨自己的錢塘君。

要報復,想方設法報復。哪怕是用盡一切惡毒的、下流的、卑劣的手段,他也要報復!他沉重的喘着氣,嘴角邊勾出了陰鬱的笑意。

白衣女子清麗的臉龐之上淚痕點點,在他面前,她絲毫沒有在其他人前那樣的冰雪氣質。她是深深負着阿端,愧疚着阿端,前世既不能做到憑同心結印記相互找尋,今生相見,也無法保護於他。

阿端抬手,輕拭去淚痕,聲音變得異常明晰:“你叫晚霞,那個時候,你叫晚霞。”

“是。我叫晚霞。”舸音反握住他,眼睛裏閃過驚喜的光,“阿端,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我記得,那時你愛穿紅衣。”

舸音歡喜的微笑:“不錯,晚霞……不知道是因為叫了晚霞,所以愛穿紅衣,還是因為愛穿紅衣,才叫晚霞。我那時多麼喜歡那種明艷的色彩,即使淪落風塵,可是心裏容不下一絲一毫的陰霾。”

阿端手指劃過她的白衣:“但是晚霞,現在不穿紅衣了。”舞郎眼睛裏閃過一縷微茫的笑意,“是不是因為火龍,晚霞才故意不穿紅衣了。”

舸音避而不答,拉過阿端的手腕,同自己的放在一起,紅絲打成的同心結,生生世世解不開的結,她淺淺微笑:“閻王真是沒創意,也不知是幾世為人了,他還是讓你投生為舞童,就連名字也不換一個。”

阿端吃吃地笑:“為什麼不回答,你因為他才故意不穿紅衣。——所以這是答案,你不喜歡那條龍。”

“阿端啊。”舸音感受到他語氣中萬千怨毒,無奈嘆息,“不要和他作對。”

“你喜歡他?你是人,卻喜歡一條噴火的龍?”阿端冷笑,“還是,只不過喜歡他龍王的威勢,可以把一個微賤的人類改造成為龍族公主?”

“阿端!”

“他可以把你變得高貴,你站在雲端上跌下來的滋味會更痛。”阿端帶着惡意,說,“就象從前你我的主人,他不也是口口聲聲說愛你,結果你遭到不白之冤時,那個人連一句話也不幫你說,冷作壁上觀。”

舸音咬唇道:“阿端,你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你不能放下胸中的那些怨念嗎?開開心心的,拋下心裏的怨憤,下一次轉生,才會幸福。”

阿端在她懷中掙扎,恨恨大叫起來:“為什麼不恨?我做了十七的血海汪洋的夢,這才醒了,為什麼不恨?!”

“是我連累你,更不應該親手打下那個同心結。當初是我看不破的障,卻無端害苦了你。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化解你的怨氣?”

阿端沉默下來,半晌,嘆息般地叫道:“晚霞姐姐。”

這是那一世他對她的稱呼。舸音微微一震。

“晚霞姐姐。”少年低低嗚咽,語音繾綣,“我們終不能空擔了虛名。”

舸音有點慌亂:“阿端,你想做什麼?”阿端的手指緊緊扣住她衣襟不放,哭着,她求告般地說,“阿端……我現在是錢塘君的未婚妻了。”

阿端聽不見,或者不要聽,他欠起身,**的肌膚緊貼她的胸口,聽着她的心跳,透過薄薄的羅紗單衣,一聲疾似一聲。他伸出雙臂,摟住她白玉無瑕的頸項,乾裂的嘴唇吐着熱氣,覆上她顫抖的唇。

真實的世界變得很遠很遠。

“我們終不能空擔了虛名。”——是她自己的聲音,透過千紀萬重縹緲地傳了過來,激起時間的回聲。淚水從眼睛裏不斷地滑落,她放棄了掙扎。

“賤人!”

雷霆萬鈞的聲音裏帶着君王的權威,守護着舸音和阿端的金光之外,竟然走來了一大群人。

為的,是長着一頭綠,溫順平和的洞庭君。只是他此刻碧玉般的眼眸里正翻騰着怒焰萬丈,在他後面是一向唯唯諾諾、笑臉迎人的龍窩君。——舸音公主如今的父王。

洞庭君全身都在抖。怎麼由得他不生氣呢?火岩洞中的兩人如此的不知羞恥,那個舞郎寸縷不着,那朵不可玩褻的絕世之花同樣半裸了如雪肩頭,眼神如泣如訴,嘴唇因為動情而豐潤。

“果然是不要臉的賤人!”

良久,洞庭君從齒縫裏吐出這句話來。舸音倒是清醒了,大群見證來得如此及時,她心下隱隱猜到因果,默然地拉上衣衫。

阿端嘴角帶着微茫的笑意,彷彿並不知道生了什麼?

“多次相勸錢塘君大王,可他就是不肯聽。”龍窩君深深惋惜地嘆氣,“他臨走時托我主管龍宮事務,並照看舸音。我想照看自己女兒是理所當然的事,何必特為提醒。想不到、想不到……唉!錢塘君大王看來也不是不防的。”

洞庭君一抬手,收了金光,看了那件東西,怒氣更盛:“你居然還敢盜竊金批令箭!”

失去金光佑護,阿端頓時委頓,舸音跪地,讓他伏於自己膝上,不抱希望地分解:“這是冰夷走時給我的。”

洞庭君有點遲疑,作為龍王他當然知道這個東西的重要性,也有點相信那不是一個凡間女子可以隨手盜來。但是龍窩君的話讓他立刻打消了這點動搖:“笑話!錢塘君大王即使受你這賤人一時迷惑,又怎能如此不知輕重,無視龍神的皇族威嚴,而把至高無上的令箭下賜給你?——除非,大王自己也不想做龍了!”

舸音無語地放棄了為自己辯護。

“大王!”龍窩君殷勤地向洞庭君問計,“該如何處置這對男女?”

洞庭君遲疑了片刻:“冰夷的婚事已上達天聽,如今需得稟告玉帝,才能進一步落。”

“事不宜遲,大王可以馬上回去修書。”

“這……還是該讓冰夷知道吧?”

“大王!錢塘君大王為這女子深所迷惑,大王深知。與其等他回來鬧得龍廷不安,不如就此快刀斬亂麻。這一幕是大王和小龍親眼所見,決無虛假,大王身為兄長,難道還不能替弟弟作這個主嗎?”

洞庭君還是遲疑,在八部天龍之中,洞庭君以性柔游移著稱。即使從沒真心接納過這個弟婦,即使打心底里認為天人不能相配,但事到臨頭,關係到手足聲望,不能不鄭重待之。

良久,嘆了口氣說:“讓神跡來證明你最後的清白吧!”

他拋出令箭,金色的小箭在空中放大,閃出鱗鱗的波光,如同一泊靜靜的金色池水。

池水裏映現出纖裊的人影,穿行於海底洞窟,斬斷蛟索,把垂危少年抱在懷裏,素白的臉上滴下淚來,少年矯情的手指劃過衣衫。有形無聲,然而一切昭然若揭。

洞庭君看向地上的女子,眼神厭棄:“冰夷那樣待你,你沒有一點過意不去嗎?”

那女子站了起來,整束衣襟,做下這種事情,卻沒有分毫羞愧的神情,她語出驚人:“錢塘君有什麼不一樣?和世上濁物有什麼區別?——他要娶我之前,便曾知我有過丈夫,也知道我是為什麼投江的,我從來不是什麼貞節女子,知道卻又在乎,提出這親事的本身便荒謬可笑。”

洞庭君大怒道:“他既往不咎,你就應謹守婦道!”

“男子既往不咎,只要隨口一句承諾就夠了,女子便得付出千辛萬苦,付之以一生。”舸音輕輕冷笑,“我為什麼這樣傻呢?”

洞庭君氣得無法回答。

“大王,唯小人與女子難養。”龍窩君道,“還是趕緊落這賤人!”

“龍窩君!”舸音霍然轉身,眼神雪亮地盯着龍窩君,把他嚇退一步:“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緣故,你非得陷我於死地,但是,你就是那個上躥下跳的小人!”

“我即日上奏,請天帝落!”

洞庭君憤怒地一甩袖,掉頭走出火岩洞。

失去金光護體,就連舸音也受不了炙火攻心,阿端更是不一會兒就大聲呼號起來。

“阿端、阿端……”舸音艱難地爬近他,“很難受是嗎?……對不起,我又連累你了。”

阿端睜開了眼睛,奇怪的是這對炙烤得通紅的眼睛裏再有沒有一絲一毫先前的濃情密意,相反閃爍着恨意的光芒。

“這一次不是你害我。”他嘶啞着嗓子說,“我心甘情願的,是因為——我想害死你,害死那條龍!”

舸音驚呆了:“為什麼?”

“該死的龍!他殺了我娘!”

舸音說:“不,如果是因為你娘,你恨他是不當的。阿端,你娘那時生魂已散,即使他不出現,也留不住性命了。……至於後來,都是我連累你。”

阿端已經沒有什麼力氣,昏昏沉沉地說:“我不管!我恨他!恨那些把人的性命當成螻蟻的人、神!他殺了我娘,把我關在這種地方……我,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剝下他的龍皮!”

“阿端,你的怨念,什麼時候才能消除啊?”舸音悲哀地注視着阿端,肌膚與炙烈的火石**相親,身為凡人的阿端支持不了多久,她奮起最後一點力量,咬破指尖,用鮮血在他身邊畫了一個咒。

好不容易斷斷續續地畫完,她也筋疲力盡,靜靜伏於地面,等待死亡降臨。

昏迷中她感到有人在她身上,以為是阿端,於是輕微地嘆了口氣:“阿端啊……我們快要死了。”

“快死了嗎?不,還不能那麼快死去。”

耳邊的聲音冷醒且殘忍,舸音驟然清醒過來,看見壓着她的那張臉。

龍窩君。

“是你!”

龍窩君微笑了起來,眼角皺紋橫生。不到三百歲的龍,對天龍而來還很年輕,對於支流小龍來說,是已經快到暮年了。這也是錢塘君會選他做岳父而不是內兄的原因之一。

“從我出生起,你就沉睡在父王後宮水晶棺木之中。我常常躲在水晶棺木底下,看到一雙綉着精美花紋的鞋履移步進來,停在棺木之前,然後,他對你講着沒完沒了的話。——那雙鞋子的主人,是我父王。”

舸音驚懼交集:“你在說些什麼瘋話?”

“我長大了,繼承了他的王座,也繼承了他的習慣,我也常常來到水晶棺木之前,和你說說話,看你沉睡的靜態之美,真是陶醉。但是沒想到睡美人的名字傳了開去,有一天冰夷聞訊到我宮中,要求見見睡美人。冰夷一見你就入迷啦,他可真厲害,我們父子兩代想方設法也不能使你醒來,他卻一下辦到了。他還鐵打了主意要對你明媒正娶,他是我未來的主君,我不能拒絕。於是你這個從我在襁褓之間就熟悉、守護的人,突然變成了我的女兒。”

“於是你害我!”

龍窩君得意洋洋:“不錯,我怎麼會捨得讓你這塊到口的肥肉,卻被那個小子吞去。”

他的手一直在動,舸音恨恨道:“你這卑劣無恥的畜性!你為此處心積慮,又把阿端連累進來。”

龍窩君忍了多年,把精心設計的陰謀視為得意之作,恨不能有個人傾聽:“同心結的咒,其實並不如你們想像得那麼神聖。阿端第二世起,手腕上就沒有同心結了,咒自然更加不存在。”

舸音驚呼:“什麼?!”

“至於你,是因為一開始就沒死,同心結才不肯散去。我又加了一點小小的神力。看起來,它就象是怨咒凝成的。”

舸音顫聲問道:“……那麼阿端這十幾年來的夢,又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很難的事情吧?”龍窩君得意地笑着,“人間十七年,在我們水府也不是多長的時間,完全能夠從容佈置。結果就是,你、阿端,甚至冰夷都相信了怨咒的存在。”

舸音咬住嘴唇,斜眼向阿端望去。那個少年受到咒符保護,不再慘呼,然而也就是昏昏沉沉地橫卧於地,不知生死。原來他十七年來的怨念,是由全不相干的外人種下的仇恨種子。但是她說的是自己連累了他,卻還是沒錯。

“阿端前生的事情也是我告訴他的,幾番為人,他怎能記得住這些事情。哼,晚霞,晚霞,果然他一叫,你就上當了,哈哈哈!”龍窩君連聲笑着,萬分得意。

“不但阿端,連這個結界也加了**催動,加上你並不真心愛冰夷,更容易催動。呵呵,呵呵!”

舸音終於說:“你說這些,不怕被洞庭君知曉?”

“那個懦弱無用的傢伙?”龍窩君接連不斷的狂笑,“他這時正在天帝面前戰戰兢兢呢,光是天帝因為天人相配卻出了如此醜事的震怒,就夠他受了。”

舸音閉上了眼睛,不再說什麼。任憑那條老邁的龍醜態畢出。

然而,過了很久,龍窩君的一句令她的心沉到谷底:“你是在忍是吧?你是在期盼還有見到冰夷的機會是吧?但是,傻孩子,我又怎會讓你再有這種機會?”

舸音飛快地張開眼睛,眼角里捕捉到老龍離去時老奸巨滑的笑容,敏感地猜到這個陰謀並不如他所說的那麼簡單,還有別的或許是更重要的東西,他隱藏了。

她傷心之極。疲憊之極。卻也不願深究。

阿端不知幾時醒來,靜靜地看着她。

她一陣悲涼,顫聲說:“阿端,你也是騙我的。……龍窩君告訴你一切,你便故意、故意……”她的淚落了下來,淚水碰到地面,嘶的一聲蒸,然而飄在空氣里的淚霧,積至濃郁。

“晚霞姐姐,”阿端遲疑着緩緩出聲,乾裂的唇隙緩緩流瀉出一縷繾綣笑意,“對不起。但是,我真的喜歡穿紅衣的晚霞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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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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