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竟忘了,自己後頭還跟着個嬌弱小人兒,正吃力地跟着他。
海憐加快步伐,努力想跟上廉煒霆的腳步,一個不留神,腳下滑了一跤,重心不穩的身軀往前趴倒,她立即發出驚恐的尖叫。
「啊!」
聽到海憐的尖叫聲,廉煒霆才猛然想起她在身後,第一時間敏捷地轉身,飛快拉住她的手臂,在她倒向地面之前救了她。
「謝……謝謝你。」海憐險些跌跤,抱着他的手臂還心有餘悸,話都差點說不出來。
「抱歉,我忘了你跟在後頭,我應該更留意你的。」他自責地道。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啦。」她不怪他,只是稍微鎮定之後發現自己還像抱着浮木一樣緊抱着他的手臂,她頓時害羞地放開來。「對、對不起。」
「不要緊。」廉煒霆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臂。
她那軟嫩嫩的小手一放開,他頓時有種莫名的空虛,好想她就這麼抱着自己的手臂,永遠不放……
天!他在想什麼?此刻太陽不大,卻也把他的腦袋曬昏了嗎?
他佯裝若無其事地道:「我們繼續走吧!這回你走前面,萬一又跌倒,我可以在後頭擋着你。」
他的善意,卻讓她覺得好糗。
「這次我會小心一點,不會再跌倒了。」她哪有那麼容易跌倒?討厭!
「我還是走在後面會安心一點。」他堅持墊后。
好吧,他堅持,海憐也隨他了,乖乖走在前頭,讓他在後頭保護她。
爬上了小小的山坡,眼前一片平坦,翠綠的草地芳草綿延,不遠處的藍色海洋迷濛美麗,幾戶矮平房座落在前方,頗有遺世獨立的荒涼感。
廉煒霆的職業病發作,立刻舉起相機開始捕捉鏡頭。
海憐站着東張西望眺望了會,看見屋旁一座矮矮的瓜棚,突然眼睛一亮。
「欸,那是南瓜嗎?」
她快步奔上前去,站在瓜棚前左望右瞧,幾顆小巧可愛的南瓜懸挂在瓜棚下,像極了元宵節的燈籠。
「真的是南瓜耶!」她開心地露出笑顏。
「你看到什麼了?」廉煒霆走過來,跟着低下頭一看,頓時瞭然。「原來是南瓜。」
小南瓜玲瓏可愛,他立刻舉起鏡頭,又拍了幾張照片。
但海憐卻有不同的想法。
「這些南瓜一定很好吃喔?」她對着可愛的南瓜流口水。
「啊?」廉煒霆愕然轉頭看着她。
海憐這才發現自己不自覺露出饞相,頓時羞窘得捂住臉。
「哈哈哈!」他忍不住放聲大笑。「海憐,你真的好可愛。」
她羞赧地嚷道:「討厭,你別笑啦!」
「可是真的很好笑……」
「誰在那裏?」一位胖胖的婦人聽到嘻笑聲走出屋外,看見他們驚訝地問:「你們是誰?」
「不好意思!大嬸,你這南瓜看起來很好吃,可以賣給我們一、兩顆嗎?」廉煒霆拉開嗓門喊道。
「欸,等等!我又沒說要買——」海憐連忙阻止,但婦人已經聽見了。
「蝦密?你們想買南瓜?」正朝他們走來的婦人愣了愣,隨即放聲大笑。「傻瓜!那些南瓜太小還不能吃啦,我屋裏有別的品種、成熟的,我去拿出來給你們。」
胖婦人轉身走回屋內,沒一會兒搬出兩顆籃球大的南瓜出來。
海憐和廉煒霆一見到那兩顆大南瓜,不禁當場愣住,尤其是廉煒霆更是變了臉色——
不會吧!這麼大的南瓜,還兩顆,我怎麼搬得回去?
「噗噗……嘻嘻嘻。」而海憐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誰教他要亂說,這下踢到鐵板了吧?看他怎麼把那兩顆大南瓜搬回家!
廉煒霆先白了那個沒良心的偷笑人兒一眼,才對歐巴桑說:
「不好意思,兩顆真的太多,我只要買一顆就好了。」
「好啊,那就買一顆也行,我算你一百塊就好。」歐巴桑也很豪爽,當下就把大的那一顆遞給他,並且只意思性地收了一百元。
「謝謝您,真的很便宜。」廉煒霆付了一百元給她,歐巴桑接過來,不經意瞄見海憐,愣了下,突然問:「先生,這是你女朋友嗎?」
「不是的!她是……」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海憐的身分。
但歐巴桑關心的不是她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另一件事。「她長得好像明星喔。」
「她是像明星一樣漂亮沒有錯。」廉煒霆看着海憐,認同地點點頭。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她很像一個明星啦,但是名字厚……名字我一下子想不起來……是叫做……」
見歐巴桑快想破頭還是想不起來的煩惱樣子,廉煒霆與海憐對望一眼,覺得好笑又不忍心看老人家這麼傷腦筋。
「大嬸你別想了,我們明白你的意思。」他連忙說。
總之就是海憐漂亮得像明星,至於像哪一個明星,其實並不重要。
「大嬸,我們還要去其它地方,先走了。再見!」
在他們拎着大南瓜離開之後,不死心的歐巴桑還在拚命地想。
「那好像不是明星,而是一個模特兒欸……」
歐巴桑望着他們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
【第四章】
雖然拎着沉重的大南瓜,但廉煒霆與海憐還是按照他們原訂的行程,繼續散步去。
繞過山頭,前面就是藍色的海洋,因為天氣並不是很好,海水不若往常那般湛藍,但是朦朧的海面,卻也有幾分凄涼的美感。
「海水好涼喔!哈哈哈……」
海憐光裸着小腳奔進水裏,開懷地踩着海水,濺得自己滿頭滿臉、渾身濕答答也不在乎,她的笑容替代隱藏在雲后的太陽,照亮了廉煒霆的眼眸。
他專註地凝睇着她,專註得忘了呼吸……
她曾經落水,但是並不因此畏懼它,依然像從前一樣醉心它、喜愛親近它。
像從前……
她忽然愣住。
為什麼她會有這種記憶呢?她的腦海中浮現一個奇怪的畫面,她看見自己趴在位於山坡的房子的窗口,望着不遠處的海港,商船、貨船進進出出,萬分忙碌。
她很清楚的知道,那裏不是台灣,陽光非常炙烈,映得湛藍的海水好像藍寶石一樣……
忽然,清脆的喀嚓聲傳入耳中,她回過裨來立即轉頭,正好落入他的鏡頭中。
廉煒霆手握着相機,着魔似地猛按快門,無法剋制地拍下一張又一張的照片。
其實他是怎麼舉起相機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當他看見她在淺灘跑跳嬉戲時,那曼妙靈巧的身段,天真頑皮的神情,還有銀鈴般愉悅的笑聲,在在都撼動着他的心靈。
他的胸口澎湃激昂,充滿難以言喻的感動,讓他好想藉由某種方式,發泄內心這份激烈的震蕩……
等他發現時,自己已經打破從不拍人像的前例,手指不斷按着快門,捕捉她的每個動作、每朵笑靨,彷佛有隻神奇之手掌控着他,操控他拍下這些照片。
其實他不該感到意外的,海憐在舉手投足間總不經意展現迷人的風情,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隱隱綻放着溫潤的光華。
知道自己破了例,他不但沒有任何不悅,反而有些暗喜。如果他終究是要打破自己的原則拍攝人像,那麼他寧願是她——海憐,而不是某個連模樣都沒見過的女模特兒。